千年之恋（一）逢魔————花奶油

     “啊――”
“王净王净――加油――”
“加油，王净――加油，王净――”
金色的阳光下，整个篮球场几乎因女生的尖叫而沸腾。只见一个迅捷如豹的身影穿过重重防守，眨眼间已来到对方篮下，起跳，扣篮，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顿时新一轮的尖叫彻底将裁判的哨声淹没。
比赛终于结束了，王净敷衍的向四周热情的观众挥挥手，抄起自己的外套，第一件事就是摸出手机拨打那个比赛前差点被他call暴的号码。
还是没人接！
王净英挺的浓眉皱得更紧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越沉越深……
“让大爷我猜猜你在给谁打电话，”队友温希泓从后面追上来勾住他的肩膀，取笑道：“据我观察，今天咱们的许乔女王没有莅临，于是乎，某人整场比赛都心不在焉，电眼乱飞，由此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呢就是今天女生们的热情特别高涨。不知如果许乔女王知道这个结果后会怎么想呢？嘿嘿，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温大爷下回分解……”
若是在往常，温希泓的耍宝早就逗笑了王净，然而今天，他实在是笑不出了。
他一边锲而不舍按重播键，一边忧心道：
“乔说过一定会来看比赛的，而且她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你不觉得你反应过度了吗？”温希泓不以为然的怪叫一声，“像许乔那么凶的女人，她不去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谁敢招惹她？”
温希泓的安慰没有平息王净的忐忑，反而令他更加不安起来。就在这时，电话却意外的接通了。
“喂？”
慵懒而缓慢的声调令王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不是许乔的声音！许乔的声音没有这么低沉，她也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是……”王净迟疑的问。
“我是？”那把性感磁性的声音顿了顿，继续从电波中传来：“我是许乔的男朋友……”
顿时，王净只觉得啼笑皆非。“你是许乔的男朋友？那我是谁？”
“原来你就是她青梅竹马的那个小子……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许乔是我的，不许你再打她的主意。”
这人自大得无以复加！他语气中的那种优越感气得王净牙痒痒，他不能相信乔会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人。王净皱皱眉，直接要求与许乔通话。
“这位先生，就算要分手，也该由许乔来说吧。请让她接电话。”
“她嘛……抱歉，许乔现在无法接电话。她下午彩排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现在正在医院……”
“什么？！”王净的冷静终于破功。他的预感果然是灵验的！他就知道许乔一定是出事了！“她在哪家医院？我立刻就去！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
电话那头的男人阴阴的笑了两声，告知了医院地址。一挂上电话，王净就丢下温希泓，急匆匆的向校外跑去。他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运，将彻底改变……
坐进计程车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王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应该没事的，乔的伤势应该不会太重，否则那个自称是许乔“男朋友”的家伙就不会这么轻松。也许只是擦伤了皮毛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可是不期然，几天前狄卡琳的警告却在耳旁重现：
“许乔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这段时间你要特别小心，注意她身边一切异常的人事物……”
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追求者算不算“异常”？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王净只望了一眼电梯门前拥挤的人群，就毫不犹豫的向紧急通道跑去。11层，对他来说还不算太高，他真是一分钟也不想耽搁下去了。
不知向上爬了多少层阶梯，王净终于看到了11的数字，他深深换了口气，正想推开紧急通道的大门，突然听到许乔的名字从门的另一边传来：
“……若不是我及时推开许乔，你现在，大概只来得及为她收尸了……”
悦耳的男中音，是刚才电话中的男子，一样慵懒而缓慢的语调，却多了一抹讥诮和冷漠。
“你可以做得更好的！可是却故意害她受伤！”
王净推门的手因意外听到狄卡琳的怒吼而收了回来。这次事件果然惊动了狄卡琳，那这个男人又是什么身份？！
只听男人“呵呵”的低笑起来，笑声中飘荡着莫名的邪气：
“这么做恰到好处啊，否则那个小女孩怎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爱上我呢？”
“爱上你？你想干什么！”顿时，向来冷静的狄卡琳发出了类似惊恐的尖叫。
“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大姐？”男人声音中的笑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冷，仿佛一把冰刃刮挠着闻者的心脏。
“早在你来求我保护她之前就该想到了，你们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我是魔王呀，与魔鬼做交易，会被夺走最重要的东西……呵呵，你们，你和她，谁也逃不掉……”
“你不能这么做！幻，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
“我当然不会忘！”男人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因此，她会永远失去爱情！我要把她的心，放到油锅里去煎熬！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她也尝尝我所受过的痛苦！她会后悔的！她会后悔出生到这个世界上来――”
“够了！”男人愤恨扭曲的声音被王净忍无可忍的推门打断。他不敢相信，这个男人竟是怀着这样邪恶的目的来到许乔的身边。他简直就是个心理变态！热情善良的许乔是决不可能爱上他的！他是痴心妄想！
门后的两人都吃惊的望向这个突来的闯入者。男人瞟了一眼王净，锐利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变成不敢置信。
在接近深秋的凉风中，这个男孩竟穿着一身短打的球服，一件外套只随意的搭在肩上，蜜色的皮肤上甚至还挂着汗珠。那头凌乱的黑发说明男孩是在多么狼狈匆忙的情况下奔至此地。此刻，他也同样震惊的望着狄卡琳身旁的黑衣男子。
美人！这是第一时间闪过王净脑海的词汇。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肤若凝脂发如瀑，也明白了原来祸国殃民的妖精是真的存在的！尽管此刻，美人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惊恐的圆瞪着，尽管他的左手甚至还吊在三角巾中，然而这一切都无损他惊人的美丽。如果不是眼前只有他和狄卡琳两个人，王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刚才那段变态扭曲的诅咒就是从那张优美诱人的红唇中说出来的。果然，人是不可貌相的！
“我就是王净。”王净只用了５秒钟就收拾好了情绪，他冷静的向黑衣男子笑了笑。“想必你就是刚才替许乔接电话的人吧？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因为许乔永远也不会爱上你。就你方才发表的那番言论来说，你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顿时，男人完美的容颜破碎了，一种仿佛痛入骨髓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逝。王净疑惑的望着他，不明白那一瞬间从这个邪恶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从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这番话吗？他对许乔的感情又不是真的！王净立刻驱逐了心底刚刚闯入的不忍。
“许乔在哪？”他直奔主题冷冷的问。
男子仍然怔怔的望着他。突然，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恶狠狠的瞪了王净一眼，然后转过身，二话不说的就绝尘而去。
他就这么走了？王净心底突兀的涌起一股不合时宜的难舍。即将出口的挽留却在瞥见狄卡琳的瞬间卡住。还好，他还没忘了自己的身份，没忘了他到医院是来干什么的。眼见四周无人，王净双手交叉于胸前，深深的弯下腰去：
“幻宫神将――净，参见大女神！”
“大女神，公主殿下没事吧？”礼毕，王净焦急的询问。
“没事……”狄卡琳疲惫的叹息一声，“她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已经睡着了……”
“那……刚才那男子……”王净向他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疑惑的问。听他们刚才的对话，那男子似乎是狄卡琳延请而来，这可真是引狼入室了。
良久的沉默，王净也觉察到自己似乎是问了个令人难堪的问题了。就在他以为狄卡琳不会回答他时，却听到她暗哑的声音道：
“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们提过的‘神之乐园’最大的丑闻吗？”
“您是指两千多年前，光之子弑杀创世女神未遂，被逐出神族的事吗？”
“唉――”
听到大女神忧郁的长叹，王净明白了一切。刚才那个俊美无俦的男子想必就是两千年前艳绝神族的“光之子”了。可是为什么，那个高高在上几乎拥有一切的男神却会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大错呢？
只见狄卡琳神色复杂的低喃：“他从一诞生就是众神的宠儿……曾经，他几乎席卷了‘乐园’中所有的宠爱。他太美了，那耀眼的光芒令诸位大神都黯然失色……元灵和母神给他的赐福从不间断，甚至在他还未成年时就决定了由他来继任‘主神’的位置……可惜……他太娇纵了，最终把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他现在……”
“他现在是魔王。”狄卡琳苦笑了一下，“他被神族除名后，就去了宇宙的罪恶之源――魔界。他在那里发动战争，大肆杀戮，然后自立为王。魔王撒旦已成了宇宙间公认的最残暴邪恶的帝王……他的双手已沾满了鲜血，他的美丽已经蒙上了尘埃。他再也回不去了……”
在狄卡琳如同梦呓的描述中，王净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黑暗的身影。为什么，他会露出那种痛彻心扉的表情？他的仇恨，他的绝望都令王净心底莫名的抽痛起来。那个坠入地狱的光之子，他的心里到底在渴望着什么？
“净，你爱乔羽公主吗？”突然，狄卡琳问出这个从未点破过的问题。
“啊？”王净惊讶的瞪大眼，一抹暗红飞上双颊。
看着他的反应，狄卡琳如何不知他的心情？长久的陪伴与守护，再性情迥异的两人也会产生感情，更何况净对乔羽公主的呵护与包容是有目共睹的。然而，他们却注定要成为遗憾了。
“净，”狄卡琳艰难的寻找着词汇，“我们都无法抗拒命运的安排……也许我现在所说的事实你难以接受，但是，光之子与乔羽公主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这一切，是在母神消逝前就早已安排好的――‘他们终将重逢，然后创造出惊世的奇迹’。这就是我明知道他危险邪恶，却仍去求他来保护乔羽的原因。因为这是母神的遗命！”
大女神的一袭话霎时令王净的脸色变得雪白。
“您……您是说，他们……注定会相爱？”
“我不知道。”狄卡琳忧虑的颦眉，“自从母神消逝后，神族的命运转轮已经失踪两千多年了。我无法窥探命运的轨迹，更没有能力修改。我不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光之子原本即将继位，他的力量深不可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净？我们现在谁也无法预测将来的事，甚至，既定的命运也有可能脱轨――”
狄卡琳的暗示令王净震惊的抬起头。
“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什么也不要多想，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全乔羽。”
“我明白了。”
王净恭顺的弯下了腰。大女神不愧是大女神，先折断了他的希望，再给他一点幻想。其实她根本不必使用任何手段的，因为早在他成为“净”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要好好保护乔了。这些年来，他从未想过要占有那个率直热情的女孩。他只要陪在她的身边，能每天看到她那明朗的笑容就心满意足了。当然这一切，身为大女神的狄卡琳是无法了解的。现在唯一令王净无法放心的就是那个黑暗的魔鬼。他真的能给乔幸福吗？想起他那段恶毒的诅咒，王净机凛凛打了个冷战。
２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玫瑰花香，甜甜的，令人莫名的浮躁。王净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黑色的软塌上。暗紫的天幕中只挂着一轮玉盘般的皓月，柔和多变的光华流泻在一片“海”面上――那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红玫瑰――像无波的海面一样蔓延到无穷的远方！整个世界一片空寂，只有月光和玫瑰。这是哪？
王净咬牙坐起，开始搜巡这个静得过火的空间。蓦然，一个修长的黑影闯入他的视线：
朦胧的月光下，黑影漂浮在空中，时而点在花朵上，时而腾空而起，仿佛踏着旋律优雅起舞。黑影有一头长到腰际的黑发，随着动作飘扬，银色的月光洒在上面，反射出琥珀色的光泽。
王净屏住呼吸盯着这一幕。多美！多华丽啊！无声的月夜中，在玫瑰上独舞的精灵……
如魔咒般，王净痴然望着他，无法理清心中杂乱的思绪。
突然，黑影停下来向这边张望。王净知道他看见他了，因为那精灵正慢慢向他飘近。这时，王净再次被震撼了。是他！居然是他――今天下午在医院见到的魔鬼！
月光下的恶魔比白天似乎更美了几分。他的美是阴柔的，他的肌肤晶莹得几近透明，相形之下，那两片红唇则艳得像要滴出血来。那全身上下辐射出的邪恶魅力，令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他飘落到王净面前，仿佛毫无重量的身体坐上软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幽幽的凝视着王净。
王净觉得自己被蛊惑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被动的回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颗泪珠从那恶魔的眼中溢出，缓缓的，缓缓的滑下那白瓷般的脸颊……
不……不要哭！亲爱的，求求你不要哭――
王净猛的坐起身，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令他无所适从。这才发现，刚才那奇异的一切竟是一场梦！
梦吗？王净压住仍在抽痛不止的心脏，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为什么会梦到他？而且还是那么悲伤寂寞的他。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哀恸，王净简直感同身受。从有记忆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烦躁的披衣起身来到客厅喝水。夜已深，不知许乔在医院睡得可好。好在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只需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看看手表，已是午夜１２点多，王净想了想，还是穿上衣服溜出家门。
漫步在冷清的海滨小道上，远处的薄雾与路灯的晕光交织成一幕白蒙蒙的轻纱，使无人的街道更形森冷神秘。偶尔秋风刮过，地上的枝叶伴着沙沙的响声在空中翻卷――好一个寂静的深秋之夜。
他跳下海堤，踩着松软潮湿的沙滩信步而行。夜色中的大海有着一股神秘的魅力，激情的浪花在海风的推动下一层层的卷上来，远方黑色的云雾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吸走。
王净对着大海狂吼了几声，从下午到现在的郁闷似乎也随着海风被吹走了。他露出个惬意的笑容，躺到了沙滩上。
正当他准备在自己的思绪中倘佯时，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却把他的平静破坏了。
王净皱了皱眉，却仍没有睁开眼。他生来就不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人，此刻虽然心中遗憾，却也不想多生事端。
然而，他不找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来找他。黑暗中，只听一个声音惊奇的叫道：
“快看，这里好像有个醉鬼。”
立刻，几道气息围住了他。
“好像真睡着了。搜搜他的口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看来他今天诸事不宜，根本就不该出来。王净哭笑不得的张开眼睛坐起来，朝身边四个表情精彩的男人挥挥手。
“嗨，哥们，晚上好。”
四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从惊吓到尴尬再到恼羞成怒。其中一个推搡了王净的脑袋一下，恶狠狠的说：
“你小子玩咱们呢！”
我哪有？王净很委屈的腹议，眼见情况不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哥们，哥们，有话好说！”
“谁跟你是哥们？”另一个人又推了王净一把。
王净不敢反抗，连着退了好几步，口中服软的叫着：
“几位大哥，刚才纯属误会，绝对是误会。小弟给你们赔礼了，小弟请你们喝酒好不好？”
“哎哟，今晚倒碰上个知情识趣的。”几个男人哈哈大笑，其中最高大的那人搭着王净的肩膀，威胁的命令道：“那你自己动手吧，把值钱的东西都掏出来。如果让哥们等急了……”
“是是是。”王净低下头，苦笑着把口袋里的零钱翻出来。
这边正在拉拉扯扯，突然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这里可真热闹啊――”五人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