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一）逢魔————花奶油

转头一看，顿时海滩上响起一片抽气声。只见月光下，一个长发美人衣袂飘飘，魅惑得如同踏波而来的海妖。王净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自从刚才那个梦中醒来，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再次见到他。那样精致的容颜，那样清冽的目光，王净已没办法单纯把他当作情敌看待了。
而四个小混混的眼神已由惊艳变得淫秽。他们放开王净，吊儿郎当的向美人走去。
“你们想干什么！”王净回过神，敏捷的拦住去路。
混混们没想到这个“软脚虾”居然敢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他们错愕道：
“你不想活了吗？要英雄救美也先看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
“你们可以试试看。”
王净的眼神阴沉下来。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可笑的事。身后那个男人有多厉害，连狄卡琳都说“深不可测”。然而此刻，王净脑海中却在不断回放梦里那颗泪珠滑下来的场景。他就是不能在这种时候对这个人坐视不理！
以一敌四的战争很快拉开序幕，王净逐渐感到吃力。抽空瞥一眼美人，却见他正双眼亮晶晶的注视着这团混战，嘴角边甚至还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
王净躲过迎面而来的一记铁拳，没好气的大叫：“喂！我在为你出头啊，还不快来帮忙！”
谁知美人不但不动，还悠闲的压了压被海风吹乱的长发，懒洋洋的说：
“我这不是在给你机会英雄救美吗？小心后面――”
王净躲开身后的偷袭，一个回旋扫腿解决一人，另外三人又从不同的方向进攻而来。
老天！再这样下去，他可真要成“英雄”了！算他王净今天倒霉！闪电般的连环快踢将三人放倒，他一把抓住美人的手拔腿就跑。
身后追兵紧咬不放，旁边的祸水却还很没自觉的低笑出声。王净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很好笑吗？是谁害他英雄没当成当了狗熊的？还好意思笑！
不知跑了几条街，四周渐渐热闹起来，追兵也终于不见踪影，王净才在一家夜市摊子前停下。
“喂，笑够了吧？这种情况再多来几次，我会短命的！”王净喘着气拣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扬声对老板叫道：“一瓶啤酒，一碗什锦炒面――”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身边的人：“喂，大爷，你想吃什么？”
“我可不叫‘喂’，也不是什么‘大爷’。”美人懒洋洋的挑起眉。
“那你叫什么？”王净顺水推舟的问。
闻言，美人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半晌，他才勾起唇角，淡淡的说：
“你叫王净是吧？那就叫我‘王诺’好了……”
他意有所指的套近乎令王净蓦然打了个冷战。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他们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吧？而且显然都给彼此留下了最不好的印象。那他现在的亲昵又是为了什么？该不会是为了许乔曲线救国吧？！
王净借倒酒的动作掩饰心中突来的警惕，边不动声色的说：“好吧，王诺先生，今晚我的钱都贡献给那几个哥们了，你不介意请一次客吧？”
“当然不介意。不过我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下次你得请我――”王诺邪邪笑道。
“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男人！”王净轻视的撇嘴，“好歹我刚才救过你，你稍稍表示一下也不为过吧？”
“表示？要表示那我以身相许如何？”男人的笑容更邪恶了。
“谢谢抬爱，等你变成美女再说吧。”热腾腾的炒面端上来，王净兴致勃勃的动手，一边不忘招呼：“你想吃什么自己点，我先开动了。”
王诺含笑点头，却没有更多的行动。望着王净毫不修饰的大快朵颐，他竟有些恍惚。一点也看不出来，两人下午才刚刚有过一次不甚愉快的会面。而现在，他们竟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坐在这儿喝酒聊天。可是越是如此，他越是猜不透王净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王净明明与狄卡琳关系菲浅，没有道理会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啊。就算如此，通常情况下，一个男人也不会对另一个觊觎自己女朋友的男人如此友好吧？
他的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
王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眼前这个明显尚还青涩的少年仿佛毫无心机的专注于桌上的宵夜，对身边这个虎视眈眈的“情敌”毫不在意。是因为天性的豁达还是对感情的自信？
初见时的震撼心惊痛楚到现在已经逐渐沉淀，冷静下来后才发现，除了第一眼时的冲击，在这个人身上竟找不到任何记忆中的影子。记忆中的那人对自己来说是像山像海一样的存在，给自己以温暖和包容。可眼前这个青涩少年……
真的是“他”吗？！
多年的等待和失望，他竟是不敢给自己哪怕多一点点的幻想。怕放纵之后是彻底的绝望。尽管灵魂深处已在骚动不安，叫嚣着：是他，是他！快抱住他！紧紧的绑着他，再也不放开！然而理智却阻止了一切冲动。
如果不是呢？他见到自己没有任何反应不是吗？就算他不记得自己了，难道连稍稍的熟悉感也没有吗？还是对他来说，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突如其来的想法像一根骨刺，深深的扎进心脏，疼得他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王诺，你怎么了？”
一只温暖的手，伴随着关怀的问候抚上他的肩膀。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人前走神了。心中一惊，身体自动挪后了两寸。
对面的男孩有些讪讪，他垂眸片刻，再抬起眼来已是一脸严肃。
“王诺先生，我想问你，你对许乔是认真的吗？”
王诺怔了怔，迅速又挂起了邪笑的面具。
“这个……好像是许乔才该关心的问题吧？”
敷衍的回答令王净挺直了背脊。“王诺先生，我不是一个喜欢争执的人。若是别的什么，我一定会让给你，但是许乔例外。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那就让我们公平竞争吧。”
听着他一相情愿的宣战，王诺哈哈大笑起来，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
“王净，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
“你可以试试看。”
望着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王诺的心顿时被黑暗淹没。那个女人该死！不管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他寻找的那个“他”，那个女人都该死！要怪就怪她为什么是乔羽公主吧，因为这个公主，注定要成为他的祭品！
３
第二天中午一放学，王净就直奔医院探望许乔。还没到病房，就听见她爽朗的笑声从门后飘出，王净也露出会心的微笑。然而，当他推开门，看见那一大篮刺眼的玫瑰，以及玫瑰旁的黑衣男子时，他的笑容僵住了。
“啊，净，是你来了！”
看到王净，许乔的眼睛更亮了。而她旁边的王诺则是扬扬眉，唇边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王净的视线从他脸上落到他又吊起三角巾的左手，嘴唇动了动，却终于什么也没说。
许乔已坐起来，双颊染上兴奋的嫣红。“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王诺！”
“我们昨天已经见过面了。”王净向王诺礼貌的笑了笑，注意力仍留在许乔身上。“乔，你别乱动，病着呢。”
“没事儿――我根本没事！是爸妈他们大惊小怪，非要我住到明天，其实我早能出院了。”
“别逞能。”王净按住她乱动的肩膀，温柔劝阻。
一旁的王诺脸上虽还挂着笑容，眼睛却已眯起。王净这副柔情万千的模样，令他怎么看怎么碍眼。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许乔的脸更红了。她扭扭身子尴尬的从王净掌下挣出，低声道：
“王诺，你别见怪，净就喜欢瞎操心……”
“我不会。”他的视线在她和王净的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有意无意的说：“你们俩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呢。”
“哪有啊，”许乔连忙否认，借机偷偷瞪了王净一眼。“我们从小就这样的，王净爸妈常年在外地经商，他就像咱们家的孩子一样。对不对，王净？”
“是……”王净的表情变都没变，他转向王诺，无比诚挚的说：“昨天忘记谢谢你救了许乔，否则后果我们不堪设想。”
“没什么，当时我正好在那里而已。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王诺垂下眼，阻挡了别人探寻的视线，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淡淡的说：“时间不早了，我想我也该告辞了。”
“你这就要走了吗？”许乔眼中竟多了一丝难舍。
王诺凝视着她勾起一边唇角，魅惑的笑道：“今天确实该走了，不过――明天我会来接你出院的。”
顿时，许乔脸上浮出动人的神采，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芒中。王净从未见过她如此美丽的笑容，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忧色。他站起来对她说：“我去送送王先生。”随即追了出去。
门外，王诺仿佛正在等他。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歪歪靠着墙，脸上是胜利的笑容。王净只瞟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好像他的挑衅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他走到王诺面前，露出温和礼貌的笑容，平静得无懈可击。
“我请你吃午饭吧，还你昨晚的人情。”
“乐意之至。”
王诺邪气的吹了声口哨，然后非常自然的环住王净的肩膀向电梯走去。王净全身僵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王诺，终于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他走出了医院。
就近找了家餐馆，进了包厢点完菜后，王净盯着王诺的左手说：“你不该欺骗许乔。”
“你刚才可以当着她的面揭穿我。”王诺坏坏笑着，大方的把左手从绷带中拿出来。“为什么呢？为什么忍住了？”
“我不想跟你一样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她。”
“卑鄙？”王诺的笑容消失了，连眼神也变得凌厉。“王净，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卑鄙了？”
“你……”他的直接令王净瞠目结舌。
下一瞬间，美人又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他优雅的用热茶把两人的餐具烫过一遍，接着从桌上的筷筒中拿出一双一次性竹筷，掰开，细心的磨平筷条边缘可能出现的小倒刺，然后才递到王净手中。一切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这些你为许乔做过吗？”王诺漫不经心的说，“也许你做过，但是你却没办法让她对你所做的这些小事产生特殊的反应。王净，在女人方面，你不可能赢过我。”
“你以为这种靠欺骗得来的优势能维持多久？”
“不需要多久。我昨天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只想让她痛不欲生。”
“你是认真的？！”王净的脸色唰的沉下来。
“你可以告诉许乔。”说出惊人言论的人仍是满脸不在乎。
王净瞪着他，一向温润的眼眸难得的精光四溢。他的拳头在桌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再度握紧，过了半晌，才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
“你跟许乔到底有什么仇？”
“我当然跟她没仇，事实上，我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而已。”王诺呵呵嬉笑，他突然凑到王净面前，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对‘你的’女朋友却很感兴趣，我想试试看到底是你的魅力大呢还是我的魅力大。”
“那就是说，你跟我有仇了？”王净直视着王诺，挺立的身子没有丝毫退缩。
“我和你？……我们俩怎么会有仇呢……”王诺低声呢喃。他的表情如梦似幻，两只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仿佛两口暗泉要把王净吞没。
室内的空气忽然有些闷热，王净觉得恍惚，刚才的愤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心悸。这一双眼睛如此美丽，像最明亮的宝石，又像最深幽的古井，王净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在那波光中了。
敲门声适时响起，王净这才发现王诺的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了他的脸颊，两人的唇近得几乎碰上，一股缠绵的玫瑰花香从他身上蔓延而来。王净一惊迅速后退，脸上顿时飞上两抹潮红。
门开了，一个服务生把他们点的鸳鸯火锅端了上来。想到这个名字，王净在心中呻吟了一声。不对！事情不知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朝着他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他怎么会对这个恶魔有反应！？诚然，他很美。可是王净却更清楚这个美丽的皮囊下隐藏着一颗怎样危险黑暗的灵魂！况且他们昨天才刚刚认识而已，他现在就已经隐现败势了――这个认识令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他抬眼向王诺望去，只见对方气定神闲的靠在椅背上，脸上又是那种充满优越感的邪笑。王净发现自己开始万分讨厌这种笑容了。等服务生一出去，他就冷冷的说：
“王先生果然好手段。你不会是连我也想钓吧？”
“有何不可呢？”王诺戏谑的耸耸肩，顺手将桌上的配菜倒入锅中。
望着他娴熟的动作，王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人，跟“光之子”“魔王”等传说中的形象实在是差距太远了。他的卑鄙恶劣早就颠覆了“光之子”的圣洁，而他的轻佻无赖也不像是一个王者的气质。他仿佛有着千种面孔万种性格，令人捉摸不透。托着腮，王净突然笑了起来。
“真想看看你在魔界的后宫。或许我也该带许乔去看看。”
“终于不想假装不知道我是谁了？”王诺瞟他一眼，表情暧昧。
王净不理他的揶揄，神色镇定的笑道：“大女神说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她真的这么说吗？我还以为她是提醒你要时刻提防我。”
被直接拆穿谎言，王净只是抿嘴一笑，连脸色都未变。“魔王陛下，您觉得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你想跟我作交易？”王诺愣了一下，眼中的光芒瞬间如璀璨的流星划过。“王净……你既然自动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要你做我的情人。”
他直白无耻的要求令王净友好的面具几乎难以带稳，顿了顿，他才说：“您不先听听听我的要求吗？”
“无所谓，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要的代价都不变。”
两人的目光激烈交锋，空气中甚至可以看到一触即发的火光。不知过了多久，王净终于放软了身体，轻轻笑起来。
“原来我的感觉是对的。你对我的兴趣比对许乔的还要大……”他紧紧的盯着王诺的双眼，没有放过那里一丝一毫的变化。“既然你向我索取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那我也不客气了。我的要求是――有关于许乔的任何事情，你都要听从我的吩咐。”
王诺沉默着。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而自信，可是王净不知道刚才那几分钟他的心里有多紧张。两千年来，他已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场交易了，哪一次不是别人哭着喊着来求他？而他，一直是以一种主宰者的姿态俯视着众生。然而刚才那一刻，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乞求着，让王净答应吧！让王净答应吧！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王净不愧是狄卡琳精挑细选出来的守护者，他居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渴求。当然，他也没有刻意隐瞒就是了。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王净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拿这一点来做交易，仿佛他的感情和身体只不过是一件货物，只要价钱合适就能随意买卖。这一点令他万分不悦，难道许乔对他来说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王诺抚着垂到胸前的长发，徉装思考良久才懒洋洋的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考虑答不答应你。”
“你问。”王净居然也气定神闲。
“你和许乔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前世是幻宫神将，”王净的唇边已浮出大事将定的笑容，“十七年前，我接受大女神的命令，陪同乔羽殿下一起转世人间。我的任务是负责公主在人间的安全。”
“那，所谓的男朋友……”
提起这个，王净无奈的垂下嘴角。“殿下的行事作风，呃，一向大而化之，不敛锋芒。去年9月刚进校不久，她就被高年级的学姐围堵，后来她们打赌能在三小时之内找到男朋友，并且一年之内不被甩……”虽然他一点也不介意是以这种方式成为她的男朋友，但是许乔明显只是为了一时意气，多多少少也伤害了他的男性自尊。好在他一直以来已经习惯了对许乔的纵容，没多久就将当时小小的不快忘之脑后了。
王诺的眼神像x光一样在王净脸上巡视了几轮，终于伸出晶莹洁白的右手。
“成交。”
闻言，王净宠辱不惊的微笑，也伸手与他重重的握了握。
“我衷心希望魔王陛下能遵守约定。”
两人飞快的对视一眼，各自带着晦暗不明的深意，然后又飞快的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