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恋（一）逢魔————花奶油

25
王净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魔王寝宫的，他的心情乱作一团，一会儿想就这样愤而弃之，与王诺一刀两断；一会儿又想到他的柔情蜜意，痛得肝肠寸断；最后还是做不来那种恩断义绝，不告而别的事，他坐在露台的躺椅上默默等待着王诺归来。他想问问，王诺对他到底有几分真！即使要死，他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翻滚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理性又逐渐占了上风。其实事情一开始就明摆着放在那儿。王诺心中深藏着一个痴狂热爱的人，这一点他从来就没有对他隐瞒过，甚至在他们第一次交合的时候王诺就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是他在明知一切的情况下仍旧不顾理智的警告陷了进来，这能怪谁呢？他有什么资格向王诺兴师问罪？
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挂满了整座殿堂的画像，王净心中那种像被严重冒犯了的酸意就“咕噜咕噜”的直往上窜！这种情绪不是理智能分析得清楚的，也不是理智能够抑制得住的！人一旦爱了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明白”与“接受”之间原来存在着如此遥远的距离！
该怎样向他挑明自己的心情？王净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刚开始那种想要一刀两断的冲动已随着理智的回笼烟消云散。自己还是在乎王诺的，而且还非常在乎，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而让两人之间心存罅隙；但要让他就这样假装不知，委曲求全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心中明白，关于“悠”的事一直是王诺心头的一道伤口。到底该怎样说才能既表明自己的立场又不伤害王诺的感情？王净实在左右为难，冥思苦想也找不出一个最佳办法。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有股气息偷偷摸摸的向他逼近。正心情烦躁的王净想也不想就发出一道光箭向后射去――
“嘿！这么凶！”
身后响起王诺戏谑的惊呼，然后他方才施以袭击的手就落入了温暖的控制之中。王诺来到他身边将他从躺椅中拉起来拥入怀里。
“在想什么呢！这么冷的天居然坐在露台上发呆？走，跟我进屋去！”王诺皱着眉说完就把他半搂半推着带进房间。
王净一言不发的跟着他走，顺从的在壁炉前坐下，看着王诺随手一挥生起火，然后又把他揽入怀中握住他的双手送到嘴边呵气。
王诺的动作是那么流畅自然，仿佛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一般。然而此时此刻的王净却接受得不再那么坦然了。
“对了，”今天王诺的兴致似乎特别高，他亲了亲王净的脸颊喜滋滋的说：“我要送你一样东西，一件刚刚才完工的宝贝。”说着，手里凭空多了两枚镶着蓝宝石的银色指环。“这是我亲手打造出来的对戒，这两枚星光蓝宝石是从同一块原石中切割出来的，代表了忠诚、希望和智慧。而且我们戴上之后，只要有一方情绪出现大的波动，另一方马上就能感受得到。厉害吧？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个法子，总要把你牢牢套住才行！”
“你……”王净怔怔的注视着他喜形于色的表情，心中酸涩之余却也说不出那些杀风景的话语。只见王诺得意的瞅他一眼，就要将其中一枚套进他的指间，他下意识的缩了缩手，看到王诺的笑容瞬时僵住，心中又有些不忍，隧强笑道：
“我们俩一起戴对戒实在是太张扬了。不如……不如我拿链子串了，戴在胸前吧……”
“你――真是气死我了！就你这么多顾忌！”嘴上虽在抱怨，但王诺仍是依言找了一条银链串了戒指亲自戴到王净颈上。然后又把另一枚戒指也塞到他的手中：“甜心，帮我戴上吧。这个你总不会推辞了吧？”
王净被动的捏着那枚戒指，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如果一旦为他戴上了这枚戒指，那他们承诺的就是一辈子！可是……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承诺要他如何做得出来？！
王净的犹豫让王诺兴奋的情绪稍稍有点冷却。他皱起眉头，惊疑不定的试探道：
“净……你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么做吗？”
“我……”王净抬起眼，两人的目光不期然就在半空中相遇了。王诺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两颗最耀眼的宝石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此刻，那炫目的光芒中正饱含着热切的期盼和隐约的担忧。王净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郑重的说道：
“王诺，在给你戴上这枚戒指之前，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王诺的声音中隐隐有一丝压抑的惊心。
王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沉声问：“王诺，你……你真的确定自己爱我吗？”
“我当然确定！”王诺毫不犹豫的回答。“王净，你到底怎么了？你直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说着，握着王净手腕的手紧了紧。
王净叹息，“王诺，你到底爱我哪一点呢？我……我是不是跟公主殿下的父亲长得很像？”
“你――”王诺倒抽一口气，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愣了片刻，他危险的眯起黑眸：“是谁告诉你的？！是迷迦勒还是魅！？”
“不关别人的事！”担心他会对魅不利，王净撒谎道：“是我无意中走进了玫瑰花园的别墅看见那些画像。王诺，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想一想，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的是什么？我――你――”王诺气急败坏的抓住王净的肩膀。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一旦被王净察觉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出问题！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快到让他措手不及！
该怎么向他解释？说他就是“悠”的转世？哦！他可以肯定王净听了会立刻嗤之以鼻然后拂袖而去。然而要他违心的说出他对悠其实早已忘怀之类的浑话那更是此路不通！他不能骗王净，更不能骗自己！他没有忘记悠，从来就没有过！可是此时他该如何把这其中的曲折向王净解释清楚，重新获得他的信任？
正在他百爪挠心，五内如焚的时候，门外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冰的声音透过起居室的木门传进来：
“撒旦王，属下有急事禀报！”
“滚！”王诺心中正油浇火燎，哪还顾得上语气。“我现在谁都不见！天大的事都稍后再说！”
“王诺！”王净难以苟同的打断他。明白是自己的责问影响了他的情绪，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因此耽误公事啊！事实上，刚才能看见王诺为了他如此急赤白脸的模样他已经很满足了。那至少证明，王诺心中并不是一点都没有他的。
他抚着王诺的脸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柔和的说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爱你，至今未变，所以我收下了你的戒指。至于你的这一枚……等什么时候你想清楚了，我再为你戴上。”说着，把戒指塞回王诺手中，王净在他唇上安抚的吻了吻。“快去吧。冰的语气这么急，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我可不喜欢公私不分的人。”
王诺愣愣的望着他，这一次是真的对王净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发现这么重大的秘密，而且还是与他切身相关的，他竟然仍能如此冷静坦然？！这是王诺一生中头一次对王净的理性感恩戴德。他猛的放开王净的手，转而将他牢牢抱进怀中，热切的嘴唇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狠狠的压下来。
王诺心中的急切和焦灼通过这个吻一丝不漏的传达给了王净：我在乎你，我在乎你，我在乎你！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下呼吸似乎都在呐喊着这句话，王净受他的感染也同样热情的抱住他回吻。当两人终于分开时，都已气喘得几乎无法成言。
王诺的眼睛明亮湿润，恋恋不舍的又在王净唇上啄了几啄，才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着，又不放心的吻了一下：“你一定要等我！千万别离开！”
王净被他唠叨得失笑：“知道啦，你快去吧！你这个堂堂魔王都快变成扭扭捏捏的‘小媳妇’了――”
“若是做你的‘媳妇’，那又有何不可？”某人死皮赖脸的又偷了一个香，这才心满意足的姗姗离去。
听到他的关门声，王净抚着刺痛微麻的嘴唇轻轻叹息。目光不由自主落到胸前的蓝宝石戒指上，“忠诚、希望和智慧”？天哪，这三样东西又何尝不是他目前最急需的呢？他应该信任王诺！王诺的眼神王诺的亲吻看起来都那么的真诚无伪，他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躁正是一个恐惧着可能会失去情侣的人才会产生的。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也是如此焦躁的考虑着这段恋情的前途。而且……而且，跟一个已经死去两千多年的人争风吃醋，这也未免太没有出息了吧！毕竟逝者已矣，而他们还活着，他们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希望！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爱他！天哪，即使发现了王诺之所以注意他的秘密，他也仍然放不开他！既然早就决定了与命运相抗，那么即使在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上再多几个坑洼又有何惧呢？只要王诺不首先放开他，那他就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说起痴傻，自己和王诺又何尝不是同一类人？早就知道自己是那种要么不上心，要么一把什么东西放进心里就是死心塌地对他好的人，这一次，只怕是没有见到最后的结果他就会死不回头吧？
他垂下头，紧紧的抓住那枚戒指低声祷告，王诺王诺，千万别辜负我！千万！别辜负我……
26
王诺离开后，王净独自坐在壁炉前，心思渐渐沉淀下来，暗地里的确还尚存忐忑，但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混乱无措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诺并没有如应承的即刻返转，王净心知是出了大事。又坐了一会儿，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起居室四周的夜明珠朦朦胧胧的散发出柔和的光辉，王净终于坐不住了。
他的预感一向极为灵验，从神仆到神将一路走来他几次都是仗此避开危机的。而今晚，种种异常的迹象令他心中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记得许乔今晚要参加一场时装秀。会是她吗？王诺现在有要事缠身，许乔身边的保护力量会不会因此减弱？
一想到此环节，王净就再也无心在这儿虚耗片刻，匆匆留下一纸告书便向人间瞬间转移而去。
果不其然，在就要穿越人间的边界时，他遇到了强大的阻力，一股汹涌的杀气咄咄逼来，只一个照面就压得他的胸口气血翻涌。
他展开护体灵光想要强行突破，就在这时，眼前倏的一声多了一条人影。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一个小小的神将。”来人语气傲慢，扬手就是一记杀招。
王净本能的闪避，堪堪躲过这道光箭，接着喉头一甜，已被随后而来冲击波撞得吐出一口鲜血。他定睛一看，立刻认出来人就是伊贝塔妮临死前供出的战神――桑托斯！幕后黑手亲自出马，这次许乔只怕是大难临头了！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王净就已分析出目前局势。情况越危急，他的头脑反而越清醒。他按住胸口冷傲的笑了起来：
“战神桑托斯，枉费你聪明一世，现在却来做这种糊涂事！你以为你抓了公主就能当上主神吗？”
“你说什么？”桑托斯本想再给他致命一击结束他的生命，听他忽出此言，不由自主放下了高举的右手。
王净拭去嘴角的血丝，抿唇笑道：“创世女神消逝前虽有遗言让乔羽公主继任主神。但是，如若不能得到命运转轮，进而获得控制众神乃至整个世界的力量，‘主神’二字也只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现在的公主既然能被你如此轻易的抓获，你以为命运转轮会在她的身上吗？”
桑托斯微一怔愣，然后就张扬的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狄卡琳那样迂腐的女神竟也能调教出你这么伶俐的神将来。那你告诉我，命运转轮此刻在哪？只要你为我建了功勋，等我当上主神之后一定重重赏你！”
“恐怕你等不到那一天了――”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华丽悦耳的声音，然后王净身边就闪电般多了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
看见他的出现，王净立刻吁了一口气，悄悄放开胸前一直紧握在手的戒指。
王诺眼角的余光往他身上随意一扫，当发现他胸前的血迹时，眼中顿时杀机肆起。如刀般凛冽的目光射向桑托斯，王诺冷声道：
“好久不见了，桑托斯。你难道没听说过，乔羽和这位净神将都已在我的保护之下了吗？你是想与我作对？”
桑托斯闻言哈哈大笑，然而笑意却丝毫未进眼中。只听他鄙夷的说道：
“幻，就你？一个被逐出神族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来向我叫阵？你还是继续去勾引那些卑微下贱的人类男人吧――”
他的话语未落，王诺已杀气腾腾的猝然发难。两个大神从人界边缘一路打到了外太空，幽暗的半个宇宙都几乎被他们的光芒照亮。王净见他们实力相当，一时半刻只怕还分不出高下，于是调了调气息马上转头向人间飞驰而去。
好不容易找到许乔今晚表演的秀场，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王净心中惊悚，但仍存着一丝侥幸，二话不说就直接往后台更衣室走去。整个后台人影幢幢，无一例外的都是面露惊恐夺路而逃，王净的心越绷越紧，终于在看见江诗兰瘫软的身影后彻底失去冷静！
他推开挡路的服装架子急切的奔上去，只见江诗兰呆滞的瘫坐在地上，双目一片空茫。他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摇了几下，江诗兰回过神猝然发出恐惧的尖叫！王净猛的扣住她的下颌制止她歇斯底里的甩头，加重语气严厉的喝问：
“许乔呢？！许乔在哪里！”
江诗兰似乎稍稍恢复了点神志，颤抖的手迟疑无力的指了指右后方的紧急通道。王净立刻放开她向紧急出口追去。
一打开门，就看见满地的黑色羽毛，那巨大油亮的黑羽沾在墙上和地上的一滩滩黑血上是说不出的诡异和令人作呕。再往前拐了一个弯，王净远远看见一个黑翼恶魔躺在地上，不等他靠近，那恶魔已迅速化成一滩黑血消失无踪。
王净又惊又恐，再往前走了几步反而找不到任何异相了。他不死心的又仔细搜索了一遍，最终颓然的垮下肩膀。没有！不但没有许乔的气息，连入侵者的去向都不见丝毫线索！
刚想向幻宫发出讯息，狄卡琳就已倏的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见到四周的情景，向来镇定的大女神也不由得声音发颤。
“是桑托斯！”王净行了礼，垂着头咬牙切齿的禀告。
狄卡琳沉默片刻，突然严厉的向他责难：“你的任务是保护公主，既然不能力敌，为何不马上求救？！现在公主被掳失踪，你可知罪！”
“是！属下知罪――”
王净咬牙跪下，身后却突然传来王诺冷凝的声音：“狄卡琳，他已经受伤了，你还想怎样？！”
狄卡琳抬眼向王诺望去，立刻撇开王净焦急的问：“桑托斯怎样了？你处置了他吗？”
王诺眉头紧蹙，走上前一把拉起王净，手掌贴着他的后背将神力源源输入。这才回答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桑托斯身为战神，他的力量如何你心中有数。我一直担心这边所以无意与他纠缠，让他逃了。”
“那乔羽――”
“你放心。”王诺冷哼一声，“只要命运转轮不在她身上，她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会救她出来的。”
见他把这个机密随口而出，狄卡琳神色一凛，别有深意的瞥了王净一眼。王净一直垂着头，却仍能感觉到女神隐讳的怒火，顿时将牙根咬得更紧。
疗伤完毕，王诺走到墙边的黑血前嗅了嗅，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抹残酷的笑痕。
“好……很好――这不是我的属下。怪不得塔泽尔王会选在这时候起事，原来是要引开我的注意力。没想到他居然跟桑托斯勾结起来了……这两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我怎能不好好陪他们玩玩呢？”说着饶有兴味的舔了舔唇，眼中是一片残虐肃杀的光芒。
就在这时，王诺最贴身的心腹侍女“冰”凭空而出，手上捧着一纸信函。王诺接过一看，笑容更是美得犹如地狱修罗。
“瞧，勒索信来了。今夜子时，约我单独前往塔泽尔城堡，否则，就让‘悠的女儿’尸骨无存！有趣，看来我还不得不去啊――”
狄卡琳忧虑道：“幻，你真的要单独前往吗？你……你有没有把握？”
王诺面色一整，严肃向狄卡琳和王净扫去一眼，然后命令道：“救人的事由我负责。狄卡琳，你现在立刻去天堂找迷迦勒，要他通知众神召开全族会议。然后你回‘神之乐园’做好防备工作，一旦谈判失败就武力消灭桑托斯一支！而你――”王诺转向王净，眼神悄悄变得柔和。“你就留在人间收拾善后。今晚不知有多少人类亲眼目睹了恶魔原形，我把冰留给你，尽量消除一切不良影响，希望今晚的事不会上明天的早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