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寻找突破口吗?
我凝神静气,丝毫不敢怠慢,敌暗我明,生死只在转瞬间。
看看四周的环境,原来我站在宫墙之上,宫里是观看战局的王子和卫兵,宫外是赏雪的城民,如今都是目不转睛地望向城墙。
置身人群当中,我收回了灵力,以免伤及无辜。
对方也有相同的默契,灵力微不可测,这也加大了我搜寻的难度。
突然,一道青冥闪过眼际,来不及反击,那刀已是直取面门,顺着刀势,向后弯下柔腰,腿部用力来了个后空翻,漂亮的身姿一跃而过,稳稳当当地落地。本以为避过了那一击,刀刃的余锋还是划过了脸庞,脸上的面具"卡嚓"一声成了两半,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还好没事,差点就成了大花脸了!
只听那面具落地之时,宫里宫外都发出了阵阵惊叹,大人小人都看得眼睛发直,就连眼前的对手也呆楞了几秒。
顾不得他们在叹些什么,这回轮到我进攻!
就在剑刃临近对手之前,那人终于回了神,回复了原有的杀气!
双方就在这一米来宽的墙头展开了近身肉搏,凌厉的刀锋剑刃,招招直取对方命脉,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只听见铿锵作响刀剑齐鸣,只看见一闪而过的刀光剑影,只感觉到传递给对方的钦佩与快乐,其他世间的一切一切,全都抛诸脑后。
只一刹那,已过了数百招,两人身上都挂了红彩,热血随着刺骨的寒风飘散。
最后一招,双方都提起了仅余的力气,他抡起钢刀,以迅雷之势劈向了我的头颅,只是那刚烈的力道在靠近脖子前却变得绵薄无力,最终停留在我的咽喉之前,已经看见了血丝,却是无法再向前推移一寸,钢刀愣愣地停在那里,从手中滑落。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眉头紧拧着,持刀的手按在了胸前,单膝跪了下来:"我输了,请赐死!"
当然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我的剑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他的左前胸,就在心脏跳动的部位猛然止住,相差不到一寸。
"不过是场游戏,阁下何必认真?"我收回了剑,快速地点了止血部位,扶他坐下。
大战后的痛快淋漓让我忘了身上的刀伤,即使血液染红了一大片白衣,看上去也像是盛开在雪中的花朵,妖艳而瑰丽。
拄着剑勉强站了起来,凛冽的寒风带着片片雪花飞逝入土,地上已经披上一层薄薄的雪衣。偶有一朵落在了唇边,张口含在嘴里,丝丝冰凉沁心入肺。
很纯,很净,很甜,嘴角随着雪花的融化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举目四望,见宫里宫外尽是静寂无声,几十万之众,竟若无人,齐齐目瞪口呆望向这里。
城,就在我的脚下。
恍然回神,背面,竟是一片断壁残垣,雄伟华丽的皇宫像遭受战火的洗劫,大小宫殿无一幸免。
向下巡视,却对上了那双黑夜中如兽般金色的瞳孔,似笑非笑,一副得意的模样,像是刚刚欣赏完一幕精彩的戏剧。
心头胜利的喜悦顿时随风飘散,凌厉的杀气再次在眼中聚集。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句话,我们就得像玩偶般拼死拼活,自相残杀?!
在你眼中,生命就如同儿戏吗?!
不待多想,只想抹杀这双无情的眼,纵身跃下宫墙,剑尖直取眼前的目标。
身下的"天"字营卫兵大惊,仓皇中抛出了手中的长矛。
轻身避开攻击,脚踏一根长矛,轻点飞身如燕,转眼已到跟前--
"法兰蒂尔,住手!"
闪出了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是迪维尔!
一个偏身,剑上的灵力改了方向,将不远处的建筑物猛然劈成了两半。
"轰隆"一声,烟尘四起。
卫兵纷纷拔剑,一把把利刃指向了我,旁边的五王子焦急地喊了声:"不要伤他!"
那些利刃刹那停住,卫兵们齐喝:"跪下!"
我冷哼一声,把脸偏向一边,要我给这种人下跪,门都没有!
格雷希特扬了扬手,卫兵退到了一边,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弟,你赢了,可以拿走你的战利品。"
迪维尔躬身道:"大哥,臣弟不敢要任何战利品,臣弟唯一的请求,是想大哥承诺让我们平平安安地回去。"
"哦?我给你的东西,你敢不要?"
毛骨悚然的声音,连迪维尔也不由得脸色发青,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脸上依然春风吹拂:"臣弟不敢。大哥,您的礼物太贵重,臣弟担当不起,臣弟只想偏安南方一隅,断然不敢窥探北方的土地。"
"哼,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灵牙利齿。"格雷希特缓缓地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了声,"不过是换了个大笼子,就放你回去吧。"
"多谢大哥,"迪维尔颌首答谢,"天色不早了,臣弟先行告退。众位哥哥,改日再会。"
说完拉着我,头也不回,飞也似的走向宫门。
背后,跟随着无数不同神色的眼睛。
踏出宫门的刹那,格雷希特的声音幽幽地回旋在半空:"果然是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50玩家
混混沌沌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面雕刻精美的大床顶屏,洁白的床幔低柔垂落。
房里炉火正旺,我被一床软绵绵的被子包裹着,舒服得像飘在云层里。
平躺着理了理思绪,昨天晚上好像一出宫门就倒在了雪地里,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大概是失血过多吧。
幸运的是,身上的伤口似乎不怎么痛,想坐起来伸展一下,谁知刚抬起头,就重重地落在了枕头上,原来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其他部位都动弹不得!
这一举动惊扰了趴睡在床沿的人儿,他猛地抬起了头,俨然一对"熊猫眼",喃喃地说了句:"醒了?"
我"噗嗤"笑了:"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你还说呢,"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昏睡了整整三天,吓死我了。"
"三天?我睡了三天了?你看我全身的骨头是不是睡傻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笨蛋,我帮你的伤口上了麻药,不然你能睡得这么安稳吗?"不等我开口,他扶我坐了起来,又拿来了水,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才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我,"四道刀伤,差点就没命了!"
我倚着枕头,乖乖地让他喂我喝水,看看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虽说伤口不疼是件好事,但是整个身体完全与大脑脱节,硬邦邦地非常难受。
"别担心,不会留下伤口的。我处理得很小心,等脱了痂之后什么事都没有。"
"是啊,最好一点痕迹都没有,不然肯达看见了,一定担心得要死。"
递到一半的勺子陡然停住了,再送过来的时候,没有了之前半点温柔,硬生生地撬开我的口,把水倒了进去。
"咳咳咳......"我被呛得直咳嗽,"干什么呢?虐待病人!刚才还好好的......"
他"砰"地一声把杯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这时我才发现他身上穿的竟然还是三天前出席初雪节时穿的礼服,上面还有我留下的血渍,而我身上却是清爽得很。难道他......一直守在我身边?
心里涌起了一阵感动,嘴上却不依不饶:"快去把衣服换了吧,你身上的气味把我熏死了。"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他倏地站了起来,"你嫌我脏,我消失就是!"
说完,气冲冲地摔门而出。
我叹了口气,呆呆地盯着那扇门,过了一会儿,又被打开了,钻进来的却是里亚斯。
他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东西,在我身边坐下,试探性地问:"你还好吧?"
"恩。"我低下头,心里竟闪过一丝失落。
"你不该气他。"里亚斯有模有样地勺起一羹浓汤,吹吹气,送到我面前,我张开嘴,咽了下去,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那家伙送你过来的时候,你滴了一路的血,他当时把你紧紧地攥在怀里,嘴里念叨着‘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完全失去了一个医生应有的理智。后来还是我赏了他一巴掌,他才清醒过来,替你止血、消毒、缝伤、上药,又把他的宝贝丹药都翻了出来,喂你吃了两颗。完事了又寸步不离地陪在床前,拉也拉不走,什么事都不放心给别人干,就连我手里的浓汤,也是他亲自熬的。他叫我送进来的时候,还吩咐我不能太粗鲁,说这驿站里值得相信的就只有我,把你交给我了。"他的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喂,你有没有听我说呀?"
"烦死了,你不是来给我喂汤的吗?喂完了就快走,我要休息了。"
"你这三天睡傻了?好歹不分!"
说完又是摔门而去。
唉,又气跑了一个。
里亚斯说的这些,我怎么会不明白?
原以为那人只是逗着我玩,没想到时长日久,那双原本轻佻的眼睛,竟然越来越热烈,而且那笑容,只在我面前才那么灿烂,那么真挚。
日常生活的无微不至,病榻之前的衣不解带,患难之际的甘苦与共,生死之间的不离不弃,这一切的情谊,历历在眼底,已不能用"友情"二字来掩饰。
但是这份情谊,我又如何还得起?
他想得到的,恰恰是我给不了的!
如果给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他深陷泥潭,趁他还没沉迷之前,断掉他一切的念想!
对,他救了我两次,我也救他两次就是了!这样一来,两不亏欠!
想到这里,我重新蒙头大睡,可是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原本只是一项交易,怎么会搞出这么多事情?
烦!真的是烦!
在睁眼闭眼好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放弃睡眠,对着浅褐色的床顶发呆,外面偶尔传来几阵喧哗,又恢复平静。
偏着头看窗外的光线由明转暗,里亚斯端着晚餐走了进来,这次的主菜换成了鱼,已经被分成小块,一丝鱼刺也没有,味道还是那么鲜美,能在冰天雪地里找到鲜活的鱼,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晚餐过后,还是无甚睡意,我继续发愣,直到夜深,门被轻轻地推开了,我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连忙阖上了眼睛。
感觉他在我身边坐下,掀开了被子,开始解我的纽扣......
"你干什么?"我睁大眼睛盯着他。
"来给你换药啊,"他瞅了我一眼,继续自己的工作,"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看了看床边的小方桌上,放着他端进来的药瓶和绷带。
哦,反倒是我会错意,我尴尬地望着上面,他也不言不语,利索地脱下我的衣服,扶我坐起,解开绷带。
气氛压抑得很,我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了话题:"那个......今天外面怎么那么吵?"
"不是今天很吵,而是这三天来都吵。"他头也不抬,自顾着手头上的活,"你回来以后,每天登门送拜贴想一睹你风采的人快把门槛给踏破了,也不管你醒着还是睡着,吵嚷着要见你一面。"
"干吗要看我?我又没长了三头六臂。"
他终于抬了抬眼:"你知道那天被你打败的人是谁吗?"
"好像......叫什么‘海力特'。"我不以为意。
"对,环伺在老大身边‘五暗使'之一的海力特,也是‘魔界第一刀客'!不过那天之后,这个名号就易主了!"
"哦,难怪他这么厉害!"我由衷地赞叹道,"我只赢了他半招,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那些家伙登门拜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他突然不说了,只是盯了盯我的脸。
我低下头,叹了一声:"唉,我闯祸了。"
看我像犯错的小孩,他原本绷着的脸,线条柔和了许多。
"你现在是名满天下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那场颠峰对决,还把你形容得如何如何地美,好像看一眼能多活十年似的,驿站都被人给包围了,赶都赶不走。几个王子今天亲自来看你,都被我挡了回去。"
没有理会他说的话,只是把思绪又放到了最强大的敌人身上。
"那天,我确实卤莽。"
"又不是你的错,高手对决,生死一线,谁顾得上脸上的面具?"
"不,我指的是刺杀格雷希特的事。我明知杀不了他,可是一见那双洋洋自得的眼睛就失去理智,一怒之下就刺了过去,差点把你也连累了。"
"呵,他从不把任何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其实他放出海力特,只是想引出你的真本事罢了。"
"迪维尔,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迪维尔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沉思了一阵,眼帘低垂,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是皇家长子,母亲又出身高贵,一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和你一样,他是个天才少年,年纪轻轻就成了赫赫有名的灵咒师;天生一副王者之相,除了斯堪亚家族的背景,身边还跟随着一群忠心耿耿的人才;他还有一支铁军,是从各营里精挑细选的勇猛之士,个个骁勇善战,以一敌十。"
"这么说,他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了?"
"那也不一定,"迪维尔浅笑道,"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恣情纵性。想想看,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又一身才华的人,长大后会成什么样子?那就是极度自负,目空一切!小时候在皇宫里,没人敢逆他的意,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抢到手。王子们没有不怕他的,一见到他都战战兢兢地把心爱的宝贝藏好,可他偏偏就有夺人所好的恶习,到手之后又会当着弟弟们的面把它给毁了。"
"奇怪,"我沉吟道,"像他这么厉害的人,已经具备了一统天下的条件,为什么迟迟不向你们动手?"
"哼,"他冷笑一声,"我也想知道。"
我回想起那双黑夜中的金色瞳孔,对世间万物都带着嘲讽意味的淡笑,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不利用它来实现心中的梦想,只能证明,成为魔王并不是他心中所想!
那他为什么还要笼络高手,厉兵秣马?
一个高手,最期待的是什么?
霎时间,海力特的刀闪过了我的眼前--是对手!
他在期盼一个有朝一日能和自己对决的人!
我的眼光对准了帮我包扎伤口的迪维尔,那个男人把他当成了敌人!
这就是为什么迪维尔吞并八王子的领地后,第一时间收到了他的邀请函;为什么其他王子都平安无事地到达皇城,而我们却在沙漠里遭到袭击;为什么对一个庶出的王子,他会开大门迎接;为什么庆典上他特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迪维尔,你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不幸啊。
思至此,我淡然一笑:"那是因为格雷希特把世上的一切都当成游戏,魔王之位谁属,其他王子的生死,他都不在意,他活着,图的就是痛快。"
"哦?你和他只一面之缘,就这么了解他?"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只和高手过招。"我蓦然想起了上次沙漠遇袭,眉头微敛,"这种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他没有心爱的物品怕遭人掠夺,可以纵情地投入‘游戏'。"
当王子们处心积虑想要登上魔王的宝座时,他却以游戏者的姿态戏弄这些野心家,他离皇位最近,却不屑得到它,也不让其他人靠近,对于他来说,他握住了王子们的心爱之物,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要战争不结束,游戏就会一直继续,这样的快乐,比守着那个虚无的宝座要多出百倍!
呵,大玩家是吧?有意思......
"笑什么呢?"
迪维尔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薄雾,手指情不自禁地抚过我不经意间露出的笑颜,下一秒,他攫住了我的唇......
"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