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澹倒确实了解她,知道她毕竟是第一名, 跟第二名姓多少有些伤面子, 因为安排的虽然是裴家的身份, 却从的是他母亲氏族的姓氏——澹台。也正因此,裴澹的名取自此姓。
也该去南阳派了。
随之游还记得当初那个小二说的话呢。
“这南阳派后来也曾兴盛过,但换了掌门后便宗门混乱,内斗频发,听闻外门弟子亦可越过内门弟子去做事,无视尊卑。”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找出罪魁祸首的定罪词了。
祸乱门派,妖言惑众,任由弟子互相残杀,汲汲营营让修仙门派乌烟瘴气。
现在敢内斗,以后敢干什么想都不敢想,已有取死之道!
总而言之,道心不纯之类的,反正该杀!
不错,很正义!
随之游立刻御剑飞往南阳派。
两日后,她抵达南阳派的社招现场,当下给自己捏了张普通的脸,设计了个凡间裴家的庶出小姐,废灵根不受宠,同时还饱受裴家嫡系子女的针对的身份背景。
三日后,她成功通过外门弟子的考核,进入了南阳派。
她的《废物庶女别太嚣张——征服修仙界》连载小说显然没有得到赏识,被封印了一大半只有些微的灵气也没能让南阳派长老们互相对视微微点头,能进入门派最重要的原因是——有裴家人在南阳派做到了外门管事长老。
笑死,还得靠裙带关系。
随之游提溜着破铁剑跟一大群外门弟子聚集在一块儿,大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她站一旁听得打瞌睡。
“哎,听说南阳派这些年转内门的考试越来越严格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成功通过。”
“你这才刚入外门,就已经想到进内门了?”
“人,还是要有些志气的嘛。”
“其实我倒是觉得内门外门本就没什么的,南阳派听闻本就对外门内门的待遇差不太多的,只可惜听闻长老之间——”
他们聊得正欢,却陡然听见一道严厉的女声伴随着灵力威压传来:
“你们几个胆子?刚入门派便如此嚼舌根?!”
话音落下,方才几个聊着的弟子便立时被压得五体投地,七窍流血。
随之游惊得往旁边挪了半步,怕血溅身上。
几个弟子跪地求饶,原本还在等管事长老前来训话的青衣外门弟子们纷纷站定低头,不敢再发一言。
不多时,那道威严的女声的主人才缓缓现形。
青绿光芒下,纤细高挑身影显现,女子相貌清丽,气质冰冷,黑发被尽数束起。她穿着淡绿衣袍,外袍是代表长老身份的淡蓝色罩衫长袍。
随之游心猛地一跳,默默攥紧拳头。
小绿啊小绿,你怎么混得这么好啊。
怎么你也当上管理层了。
真修仙界还能不能待了?能不能待了啊?!
随之游酸得头脑发晕,眼含热泪。
小绿显然注意到她这异样的情绪,点了点她,“那位弟子,有何意见?竟敢如此无视尊卑?”
随之游:“……”
你这官腔打的,他妈的,当年你还给我跑腿呢!
拽什么拽!可恶!
重回修仙界,裴二当上魔尊,废物弟子是剑尊,跑腿小妹当了长老。
只有她,当着小丑。
随之游咽下无数心酸,表情十分严肃,姿态卑微至极:“长老!弟子澹台知错!”
小绿听完这句话,眼神一变,却瞬间收敛了威压,淡淡道:“知错便好,但是等等晨习课结束后,你便留下来罢。”
随之游唯唯诺诺地点头。
晨习课左不过是练剑,她心不在焉地跟着对手练剑,对手很符合外门弟子的地位,菜,但认真。
她给他喂招喂了三个回合后,终于说:“请问你为什么想来当剑修?”
那弟子性子倒是很好,笑了笑,“天性使然。”
随之游:“你的天性犯法了你知道吗?”
那对手弟子便很是不明白一样问:“为何?”
“你这上场就是送死的命。”随之游面色很严肃,又说:“我看你根骨也不太适合练剑,你有考虑过靠动脑修行吗?”
对手弟子放下了手中的剑,面色也严肃起来,“澹台师妹有什么想法吗?”
随之游对他招招手,指了指外门弟子中一个穿得颇为花哨的弟子,低声道:“你看,他看起来是个剑修,但他实际是个钱修。”
弟子没听懂一样,“啊?”
随之游说:“他的剑法很一般,也修不出剑意,但他很有钱。这身衣服在凡间可也值不少钱呢,你在看他身上的钗簪法器,都是上等材料。”
“修为不行,钱财来补。”
随之游总结一般说出这八个字。
对手弟子似懂非懂,又说:“那我为什么是动脑修行?”
“你穷。”
随之游说。
对手弟子:“……”
随之游又说:“但我看你性格还有点八面玲珑,你可以试着多拉拢下高层的长老,给他们当狗,一步步往上爬。有了好资源后,你这修为不就上去了?靠剑可不行,听我的,我见多了。”
对手弟子沉默了许久,盯着手中的铁剑。
他又问:“为何和我说这些?”
随之游说:“其实我是卧底。”
弟子:“……?”
随之游神神秘秘的,“我来南阳派主要是为了考察这个门派的情况,打算根据不同的情况扶持能当大任的人上位当掌门。而我看你人还不错,你给我一百钱,我教你怎么当掌门。”
弟子怔住了一般,“爬到这些位置这很复杂吧?只要一百钱?”
随之游晃晃手指,“不难,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等她摸清楚了南阳派现在的情况,找到罪魁祸首,半夜摸到房间里偷偷扎两剑留下正义宣言的小纸条跑路不就行了。现在她这修为,杀个彩笔收敛点还是能藏住剑意的,这不横着走了。
能有什么复杂的。
弟子陷入了沉思,反复在犹豫要不要花这二十钱买一个大好前程。
但他思索没多时,便还是掏了一串首饰给她。
弟子不太好意思似的道:“我本就囊中羞涩,这首饰是我来修仙界之时,一名心善的大能交付于我的,说是仙家的东西。”
随之游拿着那手串打量了下,果然看到这手串与细微处有个金色符文。
果然是仙家的东西!
她立刻揣入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哦不,未来的掌门,你叫什么?”
弟子摸了摸鼻子,道:“姜惟。”
随之游点头,“我是澹台游,你唤我澹台就行,从今以后,我誓死效忠你。懂吧,到时候你成了掌门,威风的时候不要忘了我!”
姜惟立刻感觉很不好意思一样,微微低头。
随之游十分满意面前的“未来新帝”,正打算与她把酒言欢之际,晨习课已经结束。
她依言留下,待所有弟子都离开后,小绿才姗姗来迟。
小绿见到她便说:“裴家的孩子?我是裴莞,我算了下,按照辈分你该唤我一声姑奶。”
她这话自然不是白说的,随之游十分上道地叫了声“姑奶”
小绿很满意一般,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跟我来,我带你熟悉下南阳派。裴家在凡间是不是没落不少,我已经百年没见过裴家的孩子了。”
随之游乖巧地说:“世事变迁,总是如此的。”
小绿很是伤感地点头,“我来修仙界两百多年,自然总想着有些亲人是好的,唉。”
听到这儿,随之游突然反应过来。
这么算,小绿跟裴二还是有些关系的,为什么不去魔界直接靠裙带关系混。
这不比当个管事长老爽多了。
随之游一边想,一边却又打探起来南阳派如今的情况,“姑奶,其实我入南阳派前也曾听过些传言,多少有些担心……”
小绿本在和她介绍宗门事项,听到这问题,面色有些凝重,“都说了些什么?”
“说新掌门,说长老们……”
随之游遮遮掩掩,只说了几个关键词。
小绿会意了,只微微摇头,带着她来到了演武场。
南阳派果然兴盛过,原本破落挨挤的演武场,如今已壮大不少,地域颇为广阔,不少弟子们正对垒习武或练习法术。
她道:“你细看。”
随之游不明就里,看了几眼,这才发觉场上的弟子们穿得颇有几分花哨。
这花哨是整体的,乍一看过去,弟子服外满是不同颜色同样制式的罩衫外袍,这群弟子聚一块儿活像是调色盘。
随之游这才问:“为何如此多种弟子服?”
“我们门派现在就是这样的,南阳派本来就有自己的弟子服,但三个长老各自培养的弟子互不顺眼,掌门门下的弟子们又自居正统,内门弟子本来也与外门弟子不对付,更别说符修丹修还看不起剑修刀修。”
随之游:“……”
不是,等下,你们这是五代十国还是春秋战国啊。
这么多派系的吗?
还有,你们这个鄙视链是不是有点太丰富了啊?
小绿语重心长地道:“我在南阳派待了许多年,如今虽也算是个长老,能多庇护你些,但估计没多久你自然也是要站队的。”
随之游听她这样说话,便很是想起来小绿当年还是外门弟子时,颇为天真浪漫,如今却不得已在这里看着门派内斗。
看来小绿夹在这些内斗的人之间,估计过得也挺难的。
看你过得好,但是没好得让我眼红,我就放心了。
随之游诚恳道:“放心吧小——小辈自然会努力权衡的。”
“权衡什么。”小绿有些奇怪,继续道:“所以站队的时候,你得站我这边,我们外门可不能让这些内门的好过。”
随之游:“……”
啊这。
小绿开始拉着随之游细数当年内门弟子之过分。
随之游心中满是疲惫,扫着演武场内的景象,却陡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正与一名弟子比试剑法,三两招便挑小对方的剑,姿态尚存几分潇洒。
正好清风吹过,吹起他额前黑发,露出一张……
普通的面容。
——正是姜惟。
随之游咽下几口差点涌出的腥甜。
还好,长得有够普通。
差点心动。
这么想时,姜惟的视线陡然看过来,黑眸似含几分诧异,微微弯了弯,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如今带些笑意,便衬得这普通的面容如春庭水月。
“呕——”
随之游咽回去的血吐出来。
就在这瞬间,姜惟便也立刻面色一边,唇边呕出一口血来。
两人就在对视中,互相呕血,如同对镜自揽般。
随之游:“……”
姜惟:“……”
随之游没管小绿的关怀,马上冲进去抓住姜惟的衣领晃起来。
姜惟:“澹台你——”
随之游大怒道:“你为什么学我?”
姜惟:“……”
第51章
“江危楼!是谁允许你擅自抽去八海帝君的龙脉的?!居然还敢假传旨意!私自调动三宫仙门!你可知罪!”
天宫内, 天君勃然大怒,身后神力高涨。
江危楼跪在天地面前,一言不发, 并未辩解。
天君见状,却愈发大怒, 走到他面前狠狠揣向他的心口, “孽子!于人间渡劫丢失人魂导致失败, 害得人间流血百万就算了,如今居然还敢如此做事!”
江危楼身子立时向后倾倒,喉间涌上热意,在天君的神力威压下脉络尽断。
疼痛意味几乎逼得他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他依旧一言不发,七窍血液缓缓流下。
“你知不知道,八海的老帝君那边怎么交代?!五百年的封印!你还真敢下手!”
天君越说越生气, 最后负手,胸口起伏起来, “自己下去领罚。”
江危楼这才淡淡应道:“是。”
他起身, 身子却又一瞬的不稳, 却还是强压疼痛挺直背部继续走。
出了天宫, 几个守候在天宫门口的星君互相对视, 面色都有几分难看。
他们都是衍衡帝君门下幕僚,自然早已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君向来讲究权衡□□, 即便八海帝君因婚礼一事差点要倾覆八海淹没五界, 但消息传过来他依旧想要找转圜之地。衍衡帝君无可奈何只得私自行动,直接治罪封印它, 结果反而让天君生出恼怒, 觉得过于激进
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局面。
几个星君见衍衡帝君已然要领罚, 便知道他们方才的劝说大抵是毫无用处了,便也只得退下,提前一步候在了衍衡帝君的殿内。
半个时辰后。
他们见到了归来的衍衡帝君。
他白衣上已浸湿血污,薄唇眼红,面色苍白得仿佛随时昏倒。本是极为狼狈的。但他偏偏气定神闲,表情淡然,甚至并不忌讳他们这些“下属”看着,只闲庭信步般在主座坐下。
几个星君面面相觑,也不敢多说多看,只连忙禀报了几件事务。
江危楼慢条斯理地将事情吩咐下去,不多时,便已经处理完了他们禀报的要事。
这时,几个星君中的一名星君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衍衡帝君,我宫内尚且有些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