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犹豫吗,闻恪说的话已经足够明白了不是吗?
还要考虑吗,当年不管不顾选择军校都没有踟蹰过不是吗?
喜欢他吗,从闻恪吻他的那一刻心跳如鼓不就已经很清楚了吗?
那你还在考虑什么呢,最合适的契机已经到来,闻恪甚至都不需要让你亲口说出这句话,他自己走完了这主动的一百步,你只要点个头,答应一声就好了。
郁识扪心自问,自然是“好”。
郁识一路望进闻恪眼底,仿佛被他认真的表情深深蛊惑住,他情不自禁地:“我——”
刚发出一个“我”,郁识的个人通讯端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郁识本想说完那句话,可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旖旎气氛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通讯端还在急促催个不停。
闻恪轻笑一声,摸了一下郁识脸颊,“先接电话吧。”
郁识只好先按开个人通讯端接听,电话是会长打来的,“郁识,你今天在哪呢?我刚刚接到分发任务,尧培说你不在基地。”
郁识抿了下唇,“我今天休息一天。”
“……休息啊,那没事,我先将任务发给你,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办,”会长顿了下,忽然又问:“你没有和闻恪在一起吧。”
郁识抬眸看了闻恪一眼,说:“我没有。”
“没有就好,你要记得我说的话。好了,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会长说完已经先一步挂断电话。
闻恪见郁识神色不虞,手指在他脸上轻轻蹭了蹭,“怎么了?”
郁识心情烦躁地摇头,他该怎么告诉闻恪会长对他的疑虑,或许不用他说,闻恪自己也知道,那他还是不要说这些事情来烦闻恪了。
“没事,”郁识抓住闻恪的手,低垂下睫,方才被打断的话这会怎么都拼凑不起来了,他心里总有种窒闷的不适感,“我……”
闻恪手指抵住他唇,善解人意道:“不想说就不说了,啊,别勉强,我不希望你为难地答应我。开心点,好吗?”
“好。”郁识抬头,朝他一笑。
“送你回家,上来!”闻恪跨上机车,扭头朝郁识示意,“快点啊。”
郁识今天没开车来,这会儿只能任由闻恪骑车送他了,他紧跟着坐上后座。
他刚坐稳,机车就咆哮着急遽冲了出去,郁识一个惯性往后仰倒,他连忙用力抱紧闻恪的腰,头抵上闻恪的背,任呼啸疾风掠过耳畔。
“现在好点了吗?”闻恪在开车间回头问他。
郁识着急道:“别回头,看路!”
闻恪开车实在是太快了,高楼树影在身后飞快后退,郁识真怕他一个不慎就错了道出事故。不过郁识明显担心太多了,闻恪车技很好,别说回头,他就是张开双手,这车也能稳稳前进。
过了一会儿,闻恪速度慢下,郁识紧绷的心脏终于也跟着一齐放下,他心情骤然一松。
闻恪又回头问他:“是不是好多了,爽吗?”
郁识笑意重新回到眼底,他抱紧闻恪,歪过头直视他的眼睛。
“很爽。”
第43章
闻恪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郁识了。
每次想约他吃顿饭郁识都腾不出空来,两人只能靠通讯来维持勉强的联系。
闻恪晃着酒杯,出神地看着他摆在桌台上的郁识照片,他就搞不明白了,这哪来那么多乌七八糟的任务非要长官亲执。
闻恪不爽地嚼着一块冰块,冰块喀嘣一下在唇齿间碎裂迸开。
他想见郁识除了想他外也是有正事的,闻恪这几天走访了毕业生名单,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当年他们保存在网上的照片信息竟然全部奇迹般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这让闻恪回想起他之前在全球网上搜索312化工所的信息时,也是一样,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么大权限,可以公然删除这些数据,还能够光明正大地通过全球网端?
不过闻恪也不是一无所获。
并不是所有人都习惯将照片保存在网络云端,也有些人会将照片洗印出来,就像之前那位老师一样,只要照片未经过光磁设备,就能够完整保存下来,闻恪有幸得到一张他们的毕业照,他正聚精会神地看。
毕业照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不过闻恪还是一眼认出了312化工所那六人主干,闻恪视线掠过笑容明媚的许晴,还有和她手拉手的闻天丞,眼里不由浮现出一抹笑意。
能在这里见到素未谋面的父母,闻恪忍不住心潮澎湃。
在他们旁边,笔直站着的两人就是萧铭和黎昀,这两人在众目睽睽下其实是很拘束的,甚至连眼神都没有落到对方身上。
可就是这样两个连姿态都算不上亲密的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人一眼联想出他们的关系呢?是他看过两人的亲密照所以先入为主吗?
不,绝不是这样。
闻恪并没有这么想。
那到底是什么给人造成一种这样的错觉呢,闻恪仔细观察这两人,从衣着打扮到面部表情,一丝一毫踅摸过去。
这种毕业照大家穿的都是学院统一购置的学术服,并没有特别之处,可是——
是了,他们在服装上进行了微妙改动,那不甚显眼的胸前分明挂了一枚如黑曜石般不起眼的黑色胸针。
这胸针的光泽实在是太特别了,黑的极纯极净,既不会盖过学士服本身的黑色,又不会泯灭了自身的光华。
怪不得他一眼就会被这两人吸引,却又找不出差别在哪。
——他们是在这种公开的环境下秘而不宣地公布关系!
闻恪一下子想通这点。
他心惊却并不难理解,如果对象换成郁识,他可能也会搞这些暗暗戳戳的小操作,充分利用所有在大庭广众下的机会来公开示爱。
闻恪重新审视起这张照片,他这才发现那宽大衣袖下露出的一小片手腕处戴了一条朴实无华的男士曜石链,那手链上的黑石同胸针一般,黑的纯粹却并不显山露水,只不过,手链上的曜石形状更为规整,从露出的一角依稀能看出那是一个菱形的形状。
闻恪神情一振,他立刻将两人在杨树下的那张亲密照拿出来比对。
照片中的黎昀靠在树干上,萧铭的手就撑在他侧脸旁,而那条手链终于在这时现出完整的庐山真面目。
不只是萧铭,黎昀垂着的手腕处也有一条一样的。
闻恪霎时瞳孔紧缩,他站起来叉腰在屋里来回踱步。
是了,没错了,陆晟是靠什么认出来的那人身份,化工所的系统又为什么没有换新,一下子全部有了合理解释。
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究竟谁?
这个人和阴诺森又有什么关系?
而眼下最急迫的问题是,这个人现在充当了何种身份,他处心积虑地隐瞒身份到底想做什么。
闻恪脑中一片杂乱,但冥冥之中他又有一种预感,他就快戳破光怪陆离的假象触摸到真正的真相了,只需要拨开最后一层云雾,真相就唾手可得。
看来他需要再去光顾一趟化工所了。
二次废弃的化工所并没有多么破败,相反,化工所拾掇得和从前一般无二,被撞碎的玻璃窗早已换新,一地的狼藉也收拾地铅尘不染。
一切看上去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又有所不同。
不过没有变化的是,闻恪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基因自由进出这里。
闻恪在楼下逡巡一圈,原先的实验机械已经被全部搬空,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柜架和实验台,一连所有房间都是如此,实在没什么好看。
闻恪走到四楼中央系统控制室,智能系统甚至都不需要他主动打开,就自动识别开启,闻恪虽然早知道这样,但心情还是有点异样的微妙。
如果他的基因能任意打开这个系统,那是不是说明这里面的所有信息他也能直接查阅,闻恪迫不及待地查看——
“该内容已加密,无法查阅,请输入密码。”
“看来还是不行啊。”闻恪叹了一口气,他视线久久注视着中枢系统,尝试了各种办法,奈何对这种高级电脑实在不擅长,到底也没能打开加密锁。
闻恪又沉默站了会儿,指尖银光一闪。
打不开毁了总行吧,管它是人是鬼,来都来了,当然要看个清楚。至于造成的破坏,闻恪心想,这又不是他的东西,管那么多呢。
闻恪研究电脑业余,但拆卸系统,他就完全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了。
很快系统就发出警告提示音,闻恪充耳不闻,手下动作快如光影,提示音不再提示了,直接变成响亮的尖鸣,似在求救。
唰地一下,系统线头被撬了出来,闻恪眼睛一眯,满意极了,他凑近正要将这条线彻底切断。
身后蓦地一声:“住手!”
闻恪停下动作,他站起身、缓缓望向来人方向。
那是一张普通到毫无特色、让人一见即忘的脸,闻恪望着这副熟悉到压根不用看脸的身形,嗤笑一声,“你终究还是露面了。”
“我不准你毁掉它!”会长疾言厉色上前,他那张虚伪的假面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剥落,露出本来狰狞模样。
“你是说这个吗?”闻恪看着快被他搞废的旧系统,眼底一片冰凉。
萧重明走近,他似乎是想要稳住闻恪情绪,因此说话声音极其温和:“闻恪,你想一想,这个系统也有你父母的一份心血,别破坏它,收回你的戒刃,好吗?”
“你别过来!”闻恪骤然将戒刃抵在那根控制线上。
“好好,我不过来就是,你别冲动,”萧重明双手隔空悬起,试图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可惜效果并不理想,“你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叔叔什么都满足你。”
闻恪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讥诮笑起:“可别,你不害我就不错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闻恪漠然睨着他,狭长凤眼显出一个极其凉薄的弧度。
萧重明站在原地,他垂下双手,无奈道:“你成功和郁识闯进化工所那天我才知道。”
“是吗?”闻恪笑着问他:“那你怎么还想要我的命呢?”
“你胡说什么!叔叔什么时候想要你的命了!”萧重明义正词严地打断他,“叔叔以前不知道是你,叔叔——”
“所以你知道后就撺掇所有人一起来诬陷我,唔,你确实没想要我的命,你是直接把我逼上绝路。”闻恪不客气地揭穿他,意味不明轻笑。
萧重明见怎么都说不动他,神色也冷淡下来,“你要是早加入叔叔的阵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闻恪立马拉开距离,哪怕只是言语上的疏离:“别别别,我可没您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就我这三脚猫的本事肯定也入不了您的法眼,您也别再说这种话来寒掺我。”
闻恪以前也只是觉得会长的绝情令人心寒,现在却只剩彻骨的恶心。
萧重明终于放弃劝说他,他一摊手,“如果你非这么想,那叔叔也没办法。”
“你没办法?”闻恪嗤笑,“乔一奇弄出的那一大片光磁污染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吧,不是我说,你图什么呢,你已经做到会长的位置了,难道还要拼业绩?”
萧重明赞赏地一拍手,“你还是那么聪明,闻恪。但你错了,我的目的只有一个,从来也只有那一个,我想要你加入我们,你拥有得天独厚的抗体,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你为什么总是抗拒呢?”
闻恪一挑眉,像是听到了一个弥天笑话:“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加入你们呢,是什么给的你自信。你以为我是你吗,萧铭?”
那个被刻意遗忘的名字被人突然猝不及防又轻率地提起,萧重明几乎要暴跳如雷了,他这么多年来保持的良好涵养险些维持不住:“谁是萧——”
“萧”字甫一出口,后面的话在唇齿间紧急刹住车。
萧重明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玩味地品嚼一通,才好不容易找回理智:“为什么要拒绝呢,这些人对你不好,口诛笔伐怨声载道。哪怕你为他们做出再多贡献,也没有一人为你出头,何必呢。他们只会怪你,怨你,恨你,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你糊涂啊闻恪!”
闻恪只是笑着点头。
是啊,为了什么呢,他这几年甚至连真实身份都不能用,日子过得属实憋屈。可是,只要还有一个人会无条件全身心地相信他,这就够了,什么都值了。
不是为了什么,哪怕仅仅是为了不辜负这唯一的信任,闻恪都有信心继续撑下去,如果他彻底放弃,那么连这最后的一丝温暖他都不会拥有。
因此闻恪也只是笑笑,不可置否。
“但是你加入组织就不一样了,你可以轻易将那些曾欺辱过你,伤害过你,背叛过你的蝼蚁报复回来。看着他们像蛆虫一样悲惨扭动,只能仰仗你而活,不快活吗?不得意吗?”
“闻恪,你是有才能的人,难道你甘心受这种屈辱?”会长越说越激动,仿佛说话间他就已经将这天底下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屠杀地一干二净。
闻恪放下手,他现在对这个系统没兴趣了,他好奇道:“所以,你为什么这么恨这些人?他们得罪你了吗?”
——得罪?
萧重明在心中鄙夷,何止是得罪,这些人通通该死!如果不是他们,他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就在这呢喃出神的一瞬,萧重明好像置身回到了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