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屿下手很重,毫不留情,时望又疼又累,稍微动一下就会牵扯后背伤痕累累的皮肉,引发剧烈的痛楚。
他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了,而且似乎还因为炎症发起了低烧,他干脆就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想着U盘的事情。
他跟江成乐共事了几百年,敢打包票这人是绝对不会骗他。U盘是他一直贴身保管,又亲手藏到试衣间里的,到底是什么时候里面的东西消失了?还是说整个U盘都被调换了?
没了人类的备份数据,就算他的愿望卡生效也无济于事,更别提他现在还被剥夺了参赛资格,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三十多平米的金丝鸟笼里,完全就是只悲惨的笼中鸟。
也不知道江成乐现在怎么样了?下面的情况又如何?齐哲他们还安全吗?营地里死伤惨重,但时望甚至都没来及一一确认还有谁活着,就被Dean打晕带了回来。
时望越想头痛,头一次觉得前面真的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出路。
时望不由得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质疑,难道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吗?这不过是他毫无意义的自我挣扎,其实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人类终究会全灭,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甚至他现在还和曾经的爱人反目成仇,依照容屿的性子,恐怕他未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今天的刑讯仅仅只是个开端。
他很有可能会一直被容屿囚禁,承受着对方无时无刻的折磨与侵犯,身体上的痛苦与心理上的侮辱会如影随形。
时望对这种未来感到畏惧,因为他甚至无法以自尽的方式解脱——容屿随时可以复活他。
身上发冷,时望蜷缩起身体,本能把自己藏在了一堆雪白软枕与羊羔绒毯子之中,闭上了眼。
他足足休息了一个小时,才有了些力气,足以支撑他从床上爬起来,披着毯子,跌跌撞撞的走到笼子边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时望扶着栏杆,向外望去。
触目所及之处,是沐浴在温暖夕阳之下的成荫绿树与绽放的鲜花,耳边传来悦耳的鸟鸣和泉水叮咚的声音,随着凉风送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时望认出来了,这是悬空之阁的天台,仿若伊甸园一般的神之后花园。
他抬头看了看,笼子很高,栏杆纤细而精致,但很坚固,应该是某种特制的合金。不过并没有被赋予着什么结界魔法,只要有工具,例如电锯之类的东西,应该也能弄开。
可惜他什么也没有。
时望顺着栏杆走了一圈,发现了一道笼门,但上着锁,恐怕以他的力量也打不开。
难道真的就山穷水尽了吗?
时望悲哀的看着外面,视野被笼子切割成了几块,日光正在缓缓消逝,黑暗即将降临。
“不要…”
时望低声喃喃自语,他的手伸出了栏杆,似乎想要抓住失落的太阳。
那抹瑰丽的落日仿佛化作羽毛艳丽的飞鸟,向他飞舞而来,带来新的希望…
但事实上,这只是他病中的幻觉。柔软的毯子从肩头滑落,身体慢慢的软倒下去,他再次昏过去了。
金丝鸟笼四处透风,夜晚来临之后,气温降低,空气变得寒冷。
没有人来帮他,也没人来照顾他。
时望昏昏沉沉的躺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被冻得紧紧缩成一团,他仍然在发烧,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热气,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烫的,但身体却冷得瑟瑟发抖。
好冷…好痛……
他想爬起来回床上去,可手脚无力,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脑子好像被扔进了一锅浆糊里,变得迷迷糊糊,无法思考。
意识弥留之际,时望隐约感觉身边站着一个人,低头望着他。
时望艰难的动了动胳膊,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对方的鞋尖。
那人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走,但很快他又想是割舍不下什么似的,又返了回来,俯身向时望伸出手。
时望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身体离开冷硬冰凉的地砖,落入一个熟悉又暖和的怀抱中。
对方一定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在抱他的时候很仔细的避开了他后背的伤口。可惜时望身上的伤太多了,纵使对方小心翼翼的抱他,也仍然无法避免的碰到了他的鞭伤。
时望无意识的皱起眉,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几秒之后,他的身体轻轻落在软和的大床上,那人拉起毯子来给他盖好,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紧接着时望在迷蒙之间感觉他好像又生气了,因为对方忽然掉头就走,脚步声很急,好像不愿意呆在这里一样。
虽然没有受到更全面的照顾,但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时望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生病的原因,他睡得很沉很熟,所以并未察觉到十几分钟之后,那个人去而复返,掀开他的被子,在他背后的鞭伤上涂上了晶莹微凉的药膏。
他手上的动作很轻柔,药物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皮肉的疼痛。时望在睡梦中略微舒展了眉眼,呼吸也均匀了起来。
上完药之后,这个人还是没有走,他扶起时望,嘴对嘴的喂给他一些水。水里可能混合着退烧药,有些苦涩,但滋润了时望干涸的喉咙,让他不由自主的仰头迎合对方。
但这些时望浑然不觉,更不知道在喂水喂药之后,那个人仍然留在了笼子里,什么也没做,就坐在床边,安静的看了时望整整一夜。
药物有安神的效果,时望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天,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到漫天的星光,第一反应就是天怎么还没亮?
但紧接着,睡眠过久所带来的身体疲软沉重告诉他,他并不是只睡了几个小时,而是从晚上睡到白天,然后又一直睡到了深夜……
时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弹坐了起来。
如果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那么游戏就该结束了!
可是他现在没有腕表,别说接收游戏信息了,连时间都看不了。
时望扭头,忽然发现笼子里竟然还有个大活人在。
Dean身着黑色的燕尾服,正在桌前准备着晚餐。
他细致的搅拌着热气腾腾的营养粥,在里面放了一些调味的白砂糖。
而时望原来穿的衣服也被他捡起来叠好了,放在一边。
听到起床的声音,Dean回过头,平静道:“您醒了,现在需要吃饭吗?”
时望警惕的看着他,沙哑的问:“现在几点了?”
“夜里一点。”Dean看向旁边的衣物,“刚才有您的电话,要打回去吗?”
“电话?”
啊,对了,如果荒岛游戏结束,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回到城市,齐哲他们找到地方给手机充电,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
时望焦躁的把额前的碎发捋上去,掀开被子下了床。
这么一走动,他就发现自己的伤情好了很多,烧也退了,似乎是被人精心治疗过。
联想起昨晚那仿若梦境的记忆,时望犹豫的看向Dean,“你昨天晚上来过吗?”
Dean摇摇头,“并没有,我是在今晚八点钟才过来的。”
时望不由得垂下眼帘,看向桌子,那上面放着一些拆开盒子的药物,是退烧药和止痛药膏。
如果昨晚那人不是Dean的话,那就是容屿了。
时望低头摸了摸自己红肿逐渐消退的手腕,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声。
“真是优柔寡断的创世神。”
六十七 你得支棱起来啊!
几件衣服被整整齐齐的叠了起来放在桌角,手机摆在衣服正中央,时望刚想伸手去拿,手机铃声猝然响了起来,时望赶紧接起来,电话那边传来陆余星焦急的声音:“谢天谢地,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废话,要不然是鬼在跟你打电话?”
“我是担心你那前男友跟你反目成仇,再把你给搞得半死不活的,毕竟那人看起来可不是个善茬。”
“也差不多了。”时望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单手拿起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T恤的料子磨蹭到后背的伤口,刺痛难忍,时望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嘶——艹!疼死了。”
陆余星听见了他的抱怨,不由得担心起来,“怎么了?他真打你了?不是吧,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都日了多少次了,他就这么翻脸不认人?”
时望无语。
他开了免提,把手机放桌上,然后坐在椅子上穿裤子,模棱两可的道:“我从他那里偷了点儿东西,他想拿回来,我又不愿意给,所以他的手段有些过激。”
啧,何止是过激,简直就是令人发指。他光是这样轻轻坐在椅子上,屁股就疼得厉害,难以启齿的地方简直是撕裂般的疼痛。
而这距离那场情事已经过了一天多了,足以证明容屿当时做得有多狠,简直是要把他活活弄死在床上。
陆余星语气夸张,“过激?我的天,他是不是强/暴你了?你得支棱起来啊小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能让渣男得逞!”
大概是嫌他说话说不到重点,电话那头忽然换了齐哲的声音,他沉声问:“你现在的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时望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给他煮茶的Dean,下意识点了点头,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又赶忙道:“我没事,你们呢?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忽然遭到围攻?”
他们在岛上呆了那么久,遇上的怪物基本上都是形影单只的,最多也就是三三两两的,怎么会在临近结束时,忽然遭到一场夜袭,这太蹊跷了。
“很有可能是严霆,当晚遇袭时他就不在,后来也一直没出现过。”
时望咬了咬牙,“我就知道!”
那几天他们被欧阳昱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有过多监视严霆的动向。
“他现在跟容屿是一伙的,这个祸害绝对不能多留。”
齐哲冷静道:“我明白,如果再见到他,我会杀了他。”
时望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心一点,他不好对付。”
经过短暂但清晰的谈话,时望从齐哲那里知道了很多信息。
营地里当时确认死亡人数24名,但齐哲没告诉他具体谁死了,时望也不清楚明希那年轻的父母有没有活下来,备受儿子牵挂的陶阿姨还在不在人世。
但他知道欧阳昱还活着,只不过随着游戏场景变换,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
三个人分数,除了城城保持在90分没变之外,齐哲和陆余星都增加了不少,分别为110和85。这数字已经算不错了,毕竟他们之前被严霆坑的那次,可是一下子扣了六十分。
存活率从31%暴跌到了20%,原本来岛的一百万名参赛者,现在只剩下20万。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个数字仅仅是代表岛内的存活人数,只有时望知道,这跌落的11%,将在外界再次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大灾难。
时望挂断了电话,心情有些沉重,脑子也很乱。
他想不明白自己藏得好好的U盘,里面的东西为什么会消失,下一步他该怎么办?没有人类的备份数据,就算最后赢了,激活愿望卡,他也救不了任何人。
Qun:10叁04零6523更何况他现在连离开笼子都做不到。
时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暗红褐色的短发被他弄得一团糟,再加上不甚整齐的衣服,重伤未愈的苍白脸色,死灰般的眼神,使他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颓废。
一只瘦长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餐盘放到他的面前,上面摆着一碗热乎乎的、用料丰富的营养粥,还有几碟清淡的小菜和一壶花茶。
时望抬起头,正对上Dean的视线,对方平淡的道:“请您先吃饭吧,您昏睡了很久。”
粥菜的香气勾引起了时望麻痹的胃部,本来因为生病和昏睡,他几乎没什么胃口,饿也饿过劲了,长时间不进食,反而滋生出一种反胃的饱胀感。
但一看到这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散发着清香的花茶,时望就感到了饥饿,嗓子也渴的快要冒烟了。
时望拿起勺子,Dean淡淡的提醒道:“吃慢一点儿,不然您的身体受不了。”
于是时望就一勺一勺的,慢慢的吃了起来。
Dean开始收拾“家务”。
金丝鸟笼有三十八平米,正圆形地面的直径足足有七米,小型单身公寓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大小了。
除去这过于华丽的笼子之外,里面就和一间宽敞的卧室没什么两样,最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圆床,两边都有矮柜,茶几,餐桌,衣柜等等家具一应俱全——很显然,容屿是打算把时望长期软禁在这里的。
Dean面无表情的掀起床上带着已经干涸的不明液体与血迹的床单被子,塞进洗衣袋里打算一会儿带走。然后又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新床单,铺好床,叠好被子,把几个抱枕一一摆在床头。
走动的时候,脚边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Dean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一条带血的黑色鞭子。
他稍微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正在吃饭的时望。他并不是没注意到时望身上的累累伤痕,只是现在乍一看到长鞭,以及悬挂在头顶的金属锁链,便一下子构想出了昨晚时望具体遭遇了什么。
可时望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痛苦来,他愁容满面,但仅仅是在为下面的人担忧焦虑,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不怎么在意。
时望不疾不徐的吃着饭,手指戳着手机屏幕。
这里能连上网络,只不过不知为何,连接的是神界的网络,大概是容屿不愿意让他通过手机知道人界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