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吧。”盛天行温柔地为他盖上金色的锦被,熄灭灯,离开了那间诺大的华丽寝宫。
空旷的大殿中,冷霜一个人躺在刚刚被翻腾地冷乱的床上,急促地喘息着,他仍然不能适应这突然转变。他的心里竟然有些失落,他刚刚已经做好了承受折磨的准备,那个男人突然变得如水的温柔让他无法接受。他在期待吗?期待的又是什么?
走到书房里,点亮灯,盛天行展开书卷仔细地读起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盛天行转过头去看,见竟然是白翎,白翎的手上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他对他不住,盛天行在心中默默地对他说。
“你怎么来啦?”盛天行问道。“看见书房的灯亮着,想来是你,就过来看看。”白翎将手中的汤交到盛天行的手中“银耳燕窝汤,补身体的,趁热喝下吧。”白翎柔声地说道。越是这样,盛天行越是觉得愧疚,是他负了他,他是个温柔又优雅的男人,可自取了他,他就没有一日善待过眼前这个秀丽的人儿。
“听说悠然新收了一个东卫的美人儿,脾气烈着呢,现在不是应该陪着他吗?”即使心中酸楚,白翎的脸上仍然挂着优雅的淡笑。
“有的人软硬不吃,有的人吃硬不吃软,有的人吃软不吃硬,冷霜显然属于后者。他就像一匹烈性的野马,对于这样的人不能着急,驯服的的办法就是要让他明白只有自己才是他命中注定的主人。”盛天行说道,眼中闪着野性的光芒。
真心
冷霜睁开眼,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进华丽的寝宫,身边却空荡荡得只有他一个人。手腕上仍然是昨日挣扎留下的血痕。锁链却凌乱地落在地上。他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男人。
坐起身,一个青衣少年进来帮他梳洗,为他换上一套月白色的长衣。青衣少年仍然是昨日为他沐浴的那个秀丽的人儿,手指细长,举止柔和。却沉默寡言。
“你…”冷霜想问他什么,却半晌没法开口,他想问白悠然的情况吗?他怎么会在想着那个男人!也许在他打败他的那刻他已经承认他是比他更强的强者。而冷霜最敬佩的就是被他更强的人。
青衣美少年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想问主人吧,他并没有吩咐什么,只说这逍遥宫你可以随意走动,只是不要出宫门就好了。”青衣少年接着说道:“我叫云笙,主人让我来照顾冷将军,将军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好了。”
冷霜走出去,在晨光中,绿柳萦绕,婀娜迎风,逍遥宫殿宇重重,亭台水榭,沐浴在金色的朝阳里,好不壮丽。
走着走着,冷霜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这逍遥宫里,清一色只有男子,没有女人,这逍遥王的嗜好果然特别,而且这逍遥宫中的男子个个特别,或是秀丽如画,或是冷削如剑,各有各的风格,各有各的风韵。
正看着,一幕原本动人的画面,却让他的心里酸楚无比。在一处雅致的水榭中,白悠然拥着一个美人儿。温柔地为那美人儿剥去荔枝的皮,一颗颗地喂给他吃。而他怀里的那美人儿真是个罕见的尤物,丽色倾国,千娇百媚地偎依在他伟岸的胸前。
冷霜扶着自己的胸口,为什么看见这一幕,心里像是针扎一样。
盛天行抬起头,他看见了冷霜。
“你先下去吧。”盛天行坐直身体对丽奴说,丽奴恭顺地退了下去。
冷霜和他遥遥地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后宫佳丽,自己在他的眼里又算什么?一个新奇的玩物?他甚至连碰都懒得碰他。不是吗?昨夜他还没有与他温存就匆匆离开了寝宫,又是与哪个美人儿在温存?
“你不过来吗?”半晌的沉默后盛天行缓缓地问道。
“过去?像刚才那个美人儿那样偎依在你怀里吗?”冷霜怎么想都觉得别扭。看着刚才那幅动人的画面,要是把他怀里的美人儿换成自己就怎么看都是别扭,两个高大的男人搂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更别说那是多少人偎依过的怀抱。
盛天行看见冷霜红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爽朗地笑了起来。“有趣的人!”
冷霜一直是个性情冷漠的人,却被他说成有趣,更是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为你做到。”盛天行接着说。冷霜疑惑地看着他,他是在表现对自己的宠爱吗?宠爱对他来说是一个多可笑的词,根本不搭边。况且他真的以为他就是那样功利的人吗?仅仅用珠宝华服就可以收买?
“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要飞上天为我去摘?”
“飞天?可以,过几日,我带你一起去飞上天空。”
冷霜愣住了,他只是在开玩笑,不想这个人还当真的,再说这个可能吗?却见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纸。
“你…怎么了?”冷霜关切地问道。“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下。”盛天行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冷漠如冰,转身离开了,留下冷霜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盛天行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心突然冷了,曾经有一个人,与他一起在天空中快乐地飞翔,与他在密林里相依相伴,而这个人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
“守着这扇门谁都不许进来,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我。”盛天行对苍藏说完,自己走进了那间重重白幔的房间。
“我只爱你一个人,在你离开的那天的,我的心就已经死了。”盛天行抚上欢休粉嫩晶莹的脸蛋。
口里含着幽兰冰晶的欢休安详地躺在床上,像是陷入一场绝美的梦境。
他俯下身来吻欢休润泽如同樱桃的唇瓣。“你好狠心,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没有你,我的心都空了,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好难过,所有的人都以为我逍遥王过得是怎样逍遥快活的日子,有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死了,竟把我所有的快乐都带走了。他们再好有什么用,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爱了,我的心已经死了,心如死灰。”
只见一行清泪从欢休的眼角滑下。
盛天行猛地抓住欢休的身体,狠命地摇晃。“你听得见,对不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那双眼睛仍然仅仅地闭着。
“为什么不醒来?你知道我在为你难过。你一天不醒来,我就一直这样折磨自己。你让我的心死了,人变得堕落了,变得狠毒龌龊。”
盛天行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大笑起来,脸色却苍白如纸。“你以为我真的喜欢那个冷霜,我只不过想要利用他,如果驯服他,我不但少了一个劲敌,还多了一员大将。就是丽奴…”盛天行冷哼了一声。“他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他吗?”
飞天
“主人,按您所设计之图纸的飞天大鸟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外面的广场上,请主人过目。”桓越来到大殿上恭敬地半跪在地上,对盛天行说。
“噢?”盛天行极有兴致地起身。
这次设计这个飞天大鸟一是为实现冷霜的愿望,再来是可作幽罗城的攻城之用。幽罗城城墙即高且厚,守卫森严,是东卫国在西线上的重要关卡,外敌极难攻破。盛天行仔细研究过地图,并且乔装成平民在幽罗城外实地考察,发现唯一可以突破的是城墙东面的一处山崖,但这个山崖离城墙还有数百上千米,高出城墙又有千米之多,不要说普通的士兵,就连苍藏这样的轻功绝顶的人都很难跃入幽罗城的城墙。盛天行因而想到了飞机,但发动机在这里很难做出来,他就设计了一种利用地势的木质飞行器,被他们称作是飞天大鸟。桓越刚刚拿到这份盛天行所设计出的飞天大鸟的图纸时,简直是欣喜若狂。兴冲冲带着数百工匠连夜赶制,终于做成了。
随着桓越走到青石铺就的广场上,见那个精巧的原木结构的飞行器摆在那里,盛天行高兴地上前,仔细去看,桓越不亏是东卫第一巧匠,做工果然精细,与他的图纸分毫不差。
“好,再多做十数架,我们霜后攻打幽罗城。”
…
十几架飞天大鸟已经被士兵扛到幽罗城东的山崖上,大鸟之大,每架都可以乘坐数百人之多,冷霜站在盛天行的身边惊讶地看着这些做工精细的飞天大鸟,不可思议地看着盛天行,那天盛天行说带他飞上天的时候,他还以为他是信口胡诌的。没想到真的搞出这个巨大的怪物来。
“逍遥国的战士们,攻城的时刻到了,不怕死的都同我一起做上这飞天大鸟。”盛天行在风中呼喊着,衣袖飘起来。“真是天助我也,今日的大风正是吹向幽罗城,是老天助我灭东卫。逍遥国必胜!”那些他所带来的士兵也个个奋勇争先,随着他呼喊着:“逍遥国必胜!”
盛天行转过身对冷霜说:“你也随我一起去攻打幽罗城。”冷霜诧异地看着他“攻打幽罗城?可…我是东卫国人,你相信我会同你一起攻城吗?”盛天行不答,反而笑道:“不想同我一起吗?”
冷霜愣了下,回答道:“好!”同盛天行一起坐上了那飞天大鸟。
幽罗城中,看见突如其来的数十个飞天大鸟从天而降,守城的士兵们都惊呆了,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逍遥城的勇士们已经乘着飞鸟杀进了幽罗城中,一阵地血肉相博…
耳边震天的冲杀声,盛天行仿佛回到那日苍澜城的惨烈激战之中,像是发了疯一样奋不顾身地舞动着长戟,拼杀在最前面。
与他一起的冷霜惊讶地看着眼前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的盛天行。“不要命了吗?!”他拉住他,为盛天行挡去从背后刺来的长剑。
这熟悉的情形让盛天行愣住了。冷霜与他背靠背与幽罗城的将士激战,盛天行却像傻了一样呆呆站在刀林剑雨中,原来不止一个人会为他冒死,拼上生命,他的鼻子有些酸楚。
幽罗城还是被攻下来了,这次的激战也让盛天行的飞天大鸟出尽了风头,八国皆知有个乘着大鸟飞天的逍遥王。
“我还想飞,再带我飞一次好吗?”冷霜红着脸蛋,带着渴望的眼神看着盛天行
盛天行真不敢想象竟然有看见这个骁勇的东卫大将军像一只怪顺的猫迷一样偎依在他怀里撒娇的样子。即使是这样也不会让人觉得别扭,那双紧盯着他的眼睛是那样澄澈。
“好吧。”这样恳切真诚的眼睛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和他一起翱翔在天空中,冷霜露出开心的笑容,盛天行迷惑地看着冷霜,在这个冰冷的男人身上他看到了孩子般的心。他是一个将军,也许从小就被迫转战在沙场上,但是这一刻他只是一个孩子,有着最真实的快乐的心。
童年的无忧与开心他还能得到吗只是那样单纯的相信,就会轻易地快乐起来。而他的心门已经紧闭,他承受过太多,也许再多的伤痛还是要去相信,因为无法信任的人的心中只有孤独和痛苦,而这份痛苦的枷锁是他们套在他们自己脖子上的。只有相信才有可能找到那珍贵的快乐。
墨染
逍遥宫中,摇曳的灯烛照亮寝宫中凌乱却又绮丽的大床,一片春色无边,冷霜靠在盛天行赤裸的胸前,黑色的长发在金色的锦被上铺成一幅最美丽的画卷。
“天行的梦想真的是统一八国吗?”冷霜的漆黑如同子夜一般的眼睛被昏黄的灯光渲染得分为动人。(注:八国分别是东卫,东陵,南朱,南楚,西狄,西羌,北玄,北武,看卷标可知目前在东卫)
“不错。”盛天行缓缓地答道,揉起一缕披散在他额前的黑发,在手中把玩着。
“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东卫还有些朋友,愿意介绍给天行认识。”冷霜接着说道。
“真的?”盛天行也没有想到冷霜会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那明日我们就起程去找我的朋友墨染,他是无忧城主,一个东卫国出名的雅士。”
“好。”
无忧城主并非住在什么宫殿里,而是在无忧城外一片青翠竹林中的绿竹雅舍中,绿竹搭建的清雅简洁的台阁外,远远地盛天行就听见有人在抚琴,琴声悠扬,如流水般流畅动听。
和冷霜在门外等着那个头梳双髻的小童进去通报,冷霜笑着对他说:“我这个朋友就是这么怪怪地。”“在我眼中他并不怪。”“哦?”冷霜惊讶地看着他。盛天行笑着说道:“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这些不问世事的隐士,可以远离争斗,有时候也想放下,但是却做不到。”
“主人请两位进去。”绿衣小童不多时出来请他们进去,就连这守门的小童也谦卑有礼,可见无忧城主是怎样的一位雅士。进了那绿色的竹屋,无忧城主墨染却自顾自的抚琴,冷霜和盛天行坐下半晌也没有见他说话。盛天行却不由得佩服眼前这个人绝佳的定力。诸葛孔明演一出空城计都已经琴声乱,这个无忧城主却有客来丝毫不动,连琴声都没有少许波动,虽不能与孔明对战千军相比,也是个道行颇深的隐士了。
一曲吧,半晌,余音绕梁,盛天行都忘了说话。
无忧城主墨染终于问道“老朋友来了,这位就是你说的逍遥王盛天行?”“正是。”冷霜答道。“我正想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呢。”
“你就是那个乘飞鸟一举攻破幽罗城的逍遥王?”墨染终于转过身来问他,但盛天行并不觉得他是在夸奖自己,反而有几分不屑的语气。果不其然,墨染接着说道:“能乘飞鸟攻城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盛天行有些头顶冒汗,但仍然谦虚地问道:“愿闻先生赐教。”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善,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此次伐兵,下政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墨染缓缓道来“您只知攻城,却不知为一己私欲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先生果然高见。”盛天行的眼中瞬时闪出敬慕的亮光。
“这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想到的。”墨染笑着说道:“我只是广听天下之言,那些话是我的一个食客说给我听的。”
“能广听天行之言已是极为不易,盛某实在仰慕,”盛天行神色闪烁了下还是问道:“在下愿闻先生所说的那位食客高名。有如此见地的人,应该也有些名气。”
“并不是什么名人,他老是说自己是南楚酒徒,名唤作影人。”墨染此话一出,盛天行心“砰的猛跳了下,南楚酒徒影人?莫非是他?!
“影人出来下吧。”墨染对着悬着一道竹帘屋子里面的人说“有客人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