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的家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硬是保住了这孩子,养他长大,从小便跟他讲娘被杀的事情。
这孩子倒也争气,念书习武,资质都是一等一。m
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皇后生了孩子,男孩,取名郁夕远,立为太子。
太子十岁,随母后上山拜佛,被绑架,不知去向。
皇帝派人查找,却将十五年前的旧事一并查了出来。知道绑人的是自己的儿子,加上对他母亲的思念愧疚,干脆不闻不问。
民间的孩子十五岁时,身边已有死士跟随。劫了太子之后,建了小阁楼将太子藏起来。
后来觉得单独的阁楼太碍眼,干脆建了酒楼作为据点,自己当掌柜,手下做小二。
民间的孩子长到二十岁,觉得五年没人找过自己的麻烦,很是奇怪,一番打探,发现皇帝实际上是有心放他一马。
他心志已然成熟,自然后悔五年前义气用事,但把太子送回,便摆明了打自己嘴巴。所以仍把太子扣着,只是不与皇帝为敌,做些买卖充实国库,顺便也趁着到处行商的时候管管贪官污吏。
再有两句话。
民间的孩子,母亲姓柳,自己取名言抒。
他嫌太子的名字叫起来惹眼,给他改名,如梦。
一些小事情的解释
第四十九章
阮寻烟说完,屋子里一阵沉默。
我问:"为什么你知道?"
阮寻烟说:"我爹是前国师......"
我继续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阮寻烟说:"柳兄来的那天,我爹找我出去说的。"
似乎是有那么件事......
怪不得他回来的时候脸绷得什么似的......
............
不过,咳咳,让我消化一下......
如梦是太子,因为是被绑出来的,所以要拿链子拴住?
柳言抒是太子他哥,手下一堆死士,所以酒楼里才有这么多小二?
阮寻烟的爹是前国师,阮寻烟是前国师的儿子......所以他爹才喜欢搞类似于咒文的毒药?
............
晕掉了......这种事情对于我的脑袋来讲属于超负荷问题,多来几次会崩溃的,绝对会......
看看周围,柳言抒举头望明月中,大熊比我更加超负荷中,阮寻烟......病中......
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件最为关键的事情:"靠,这跟昨天有人杀我有什么关系啊?"
阮小烟,你不要用那种看白痴的眼光看我,这个问题你本来就没有提到。
柳言抒同学终于解除望明月状态,转过头,轻咳两声,道:"老头子病重,飒王趁机造反,大概以为你是太子,才派人来杀的。"
"为什么?"我哪个地方像太子--也许比如梦像那么一点点--而且那个什么老头子啊说名字不行......咳咳......小柳子不是我说你,太没辈分概念了连我都不敢喊我老爹老头子......(这话已经说过了......)
柳言抒摇摇头:"我不清楚,虽然跟阮兄提了多看着你,但根本没想到他们会真对你下手。"
阮寻烟道:"朝里大臣几乎都知道太子在他手上,也许看你面生,就以为是了。"
这是什么破理论......刺杀的人白痴到这样的程度么,凭着"以为"就可以下手?
柳言抒道:"如梦小时候长得就清秀,像女孩子,又不会武功......"
............
借口说我像女人就算了还把我跟你的"亲亲弟弟"比,你去死......
我说:"好吧,就当他们白痴乱认了,那皇上病重是真的了?"
柳言抒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皇榜下来的时候?"
柳言抒点头。
我无语了,这些人都能忍......
我说:"那为什么不把如梦送进京,不是有人谋反么?"
柳言抒说:"病重是真的,招太子回宫只是幌子,稳住朝里的大臣。他另派了郁与凡过来,让我们去查飒王郁与尘私下制造兵器的地方,顺路找国师。"
我点点头,郁与尘,也就是说,他和帆船同辈......
等等,不对啊,我上水云寨的时候是因为遇到刺客被阮小烟劫(救)上去的啊......
柳言抒继续说:"中间出了点小岔子,幸好阮兄从附近经过。"
我说:"哦。"
脑子里一些没有成型的想法,现在却像是电影一般,一幕幕串联起来。
柳言抒的表情很平淡,让人觉得陌生的平淡。
这种平淡,逼迫我去正视一些事情。
而我这样做之后,便发现,以前在我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变得可以解释。
我问:"这么说,你是一开始就打算将我安顿在寨上,然后再去查兵器?"
柳言抒看我良久,眼神一黯,点点头。
我问:"和与凡谈这件事就是在他用我引你出去之后?"
柳言抒点点头。
我问:"故意把我弄晕的?"
柳言抒答:"是。"
我吸一口气:"还有几句话想问......"
柳言抒说:"你问吧,憋在心头不舒服,我不会骗你。"
我说:"把我安排在‘妓院'里当花魁是你故意的?"
柳言抒说:"不算,只是顺水推舟。"
我说:"没有哪家妓院的花魁像菩萨一样供着。"
柳言抒说:"我关照过老鸨,并且让她提醒了常客。"
我说:"我知道了。"c
的确,没有哪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是真正莫名其妙发生的。我原来以为的奇异但舒适的花魁生活,不过是柳言抒一句话而已。
我问:"言抒,你就不觉得我很没用?或者说,你只是打算把我养着?"
柳言抒张口要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我说:"我觉得我自己很没用。"
夜中的激斗
第五十章
话一说完,我便开始后悔。
柳言抒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保护我的目的,而我指责他的原因,只是因为我的自尊。
我不能自保,却要怪罪于他给我的保护太多,这本来就非常荒谬。
柳言抒看着我,并不开口。眸子里的光水般的动荡,深邃,望不到底。
我微微地握紧了拳头,似乎很想得到他的一个回答,虽然实际上,这根本不需要答案。
然而,我没有等到这个回答。
不是因为我没有耐心,也不是因为柳言抒的沉默。
屋子里的灯灭掉,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月光如洗,照在地上,诡秘的美丽。
大熊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抓住我的肩膀。
另两人脸上的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相互交换一个眼神。
为什么我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这次显然没有以前的问题那么麻烦,因为答案马上就出来了。
三人使过眼色之后,大熊一手提我,一手"嘭"地打开门,几乎在同一瞬间,众人掠出房间,到正厅里。
下一刻,数不清的暗器透过窗户打进刚才的房间,"叮""叮"不断,金属刺进木头里的声音。
子时早就过了,这本该是个安静的夜晚。
三个人并排站着,沉默。
阮寻烟刚醒过来没多久,脸色比躺着的时候还白些,站得却是笔直笔直的。
柳言抒的眼睛,比刚才更深邃,几乎溶进夜色里。
大熊保护性的让我站在他背后。
暗器停下,一瞬间的寂静。
这种寂静,比喧闹更加让人紧张。
我在大熊身后探出脑袋,正厅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深深浅浅的灰,暗的地方,树影婆娑。
然后,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来自地狱的眼睛。
永远不能忘记的眼睛。
他的全身都隐藏在袍子里,那件阴冷的黑袍,只有眼睛发着光,似乎与生俱来地。
他的后面,一排排的人忽然出现,似乎有将整个酒楼包起来的意思。
酒楼里的小二--不,应该说是手下--听到声音都出来了,提着武器站在两边,但人数的差距仍旧明显。
王三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地从后面靠近柳言抒,说:"梦公子已经走密道离开了。"
柳言抒轻"恩"一声,然后忽然拉住我的手,道:"王三,待会儿打起来你只负责保护他,有可能就带他去安全的地方,不管用我们。"
王三说:"是。"
这个时候,我也许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我没有。
说"不走"是不可能的,也最没有道理。我不会武功,而这些人明显又冲我而来,呆在这里只能添麻烦。
柳言抒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喜欢把人完完整整地保护起来。
这种保护有时候让人觉得窒息,但真的没了,又会不习惯......
黑袍人走进正厅,笑了两声,道:"上次给你们一个警告,结果还是没学乖。"
柳言抒道:"逆天而行的事,自然要阻止。"
黑袍人颇为不信地"哦"一声,手一挥,身后的杀手们潮水一般涌上来。
我们这边的人迎上去,顿时混战在一起。
大熊的武功无疑最好,对上了那黑袍人。
柳言抒接过手下拿来的剑使,似乎得心应手。
阮寻烟脸还是很白,但有周围人的接应,也没有太大问题。
其他人么......
看见平时端茶倒水的小二们拔了剑舞而且个个功夫都不差,心里实在是非常不平衡啊......
王三拉着我退到一边,因为被柳烟等人牵制,倒没有人能近身。
只是退到的是一个墙角,两面的路都被堵,不好脱身。
王三说:"那边人比较少,等下我出去开路,你跟在我后面,跟紧了!"
我说:"为什么,没有那么危险吧?"
王三说:"你看看外面不断进来的人。"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黑压压的人潮,不停涌动。
铺天盖地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也许,要打胜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王三说句"好",吸一口气,又用特诚恳的语气道:"夫人,你可千万跟好了。你要出了什么事儿,主子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咳咳......
麻烦你把最前面的称呼去掉先......
在角落不知多久,王三说句"就是现在",便开始往外冲。
我跟在后面,一路踩到尸体磕磕绊绊,却也顾不得恶心。
走了大半的距离,都是有惊无险,但隐隐地,总觉得被毒蛇盯上似的。
王三在前面开路,我一边跟,一边下意识回头--那双眼睛,竟一直盯着我。
黑袍人见我看他,咧嘴诡异一笑,大声道:"太子在那边,别让他跑了!"
他这话一喊,我这边的杀手人数直线函数增长......
王三根本应付不过来,不一会儿便挂了彩。
那三个人都急了,慌着收拾身边的人一边向我这边移。
我觉得我肯定跟背后一刀有默契,因为现在又是这么一刀砍下来了......
我随手抓了一张长凳挡,结果那长凳在刀下分为两半......
王三转身给了那人一剑,他后面一堆白花花的刀子砍下来......
刀子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大吼一声,转过去,与那些人杀成一片。
我觉得鼻子很酸。
众人似乎受了那声音的鼓舞,将杀手的攻势压下去。
柳言抒和阮寻烟趁机到我身边,和王三一起清理了先围上来的人。
当砍完最后一人,确定暂时没有危险之后,王三重重地倒在地上。
柳言抒与他关系自是不同,蹲在他身边,使劲握住他的手。
王三说:"主子,对不起......"
柳言抒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王三的背被伤到不能看的程度,根本无力回天。
柳言抒开口说话,声音带了些哽咽:"别说那么多......走好!"
王三听了这话,看我一眼,闭上眼,去了。
虽然很没用,但我的眼泪还是停不住地往下掉。
大熊走过来的时候,黑袍人已经被解决。
众杀手见领头被杀,撤了一大半,剩下的被王三悲伤的同伴清理干净。
周围是浓重的血腥味,我觉得想吐,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大熊扶着我的肩往外走,路过黑袍人。
他已经奄奄一息,但那双眼睛,却仍旧让人害怕。
他恨恨地盯着我,道:"苏默纹,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为什么我总是斗不过你?"
他知道我的名字?
总是?
难道说他认识以前的我?
我被这忽如其来的想法刺激,也忘了恶心的感觉,一下子蹲在他身边,问:"你知道些什么?"
但是,晚了。
他说完那句话,便断了气......
进京啦
第五十一章
那个晚上,是我到了这里之后最沉默的夜晚。
各人有各人的心事,想要说些什么,又怕触到旁人心中的痛处。
万花楼是不能再呆了,第二天清早,又刚好接到郁与凡传的消息,说让我们尽快上京,于是便出发向京城去。
至于那黑袍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真的认识我,没有人知道--只能不了了之。
进京的路途,算不上坎坷。除了路途的疲乏之外,并没有再遇上刺客。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柳言抒在途中莫名其妙的几次昏迷,请大夫查看的时候,却也没发现有什么病症。
如梦是跟着我们一起,一路上忙着找出柳言抒昏迷的原因,倒也没有再为难我。
十几天之后,到了京城,由郁与凡接了,直接面圣--当然,没我和大熊什么事。
谁知我俩刚由玉儿带到郁与凡府上安排住下,便有人传旨说皇上赐宴......
吐血,都疯了?再怎么赐也不该赐到我头上吧?
心里虽是这么想,但还是去了,毕竟皇帝最大。
一路上绕了多少条街到皇宫,然后又跟着宫里的人转啊转人都走郁闷了才终于到了赐宴的地方--其实就是后花园。
先进宫的几个人已经坐好了,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人,皇帝还没到。
如梦不在,阮寻烟说他被皇后召去叙旧去了--我这才有点如梦是太子的真实感......
走到空着的桌前准备坐下,结果被柳言抒一拉,硬是拉到了他位子上。
我汗啊......挣扎挣扎......这属于面子问题......
柳言抒脸色不大好,不晓得是身体的问题还是见了自己父亲心中别扭,反正就拉着我胳膊死都不放。
我往四周望一圈,阮寻烟装没看见,大熊咳了两声不发表感想,郁与凡刚吼了句"姓柳的"便被玉儿敲了下脑袋......其他不认识的人聊天的继续聊喝茶的继续喝看天的继续看......只有一个一直盯着我,见我看到他了,才移开视线......
唉......道德建设是多么的重要啊......教育国民要勇于同恶势力作斗争是多么的重要啊......
再过了几盏茶的时间,皇上便来了。
看起来很有风度的老爷子,但精神状况不怎么好。坐上面往下看了看,眼光先扫在柳言抒身上,然后扫到我,又扫回柳言抒。柳言抒没事人一样摸摸我脸,于是我只好装白痴......
一时间上了菜,皇帝动了筷子,宴会便算是开始。
中间皇帝找柳言抒说话,明显是有些讨好意味的。可惜柳言抒不领情,两三句应付掉他,转过头来使劲给我夹菜......
我一边在心里想这都多大的人了啊还跟老爹闹别扭一边马不停蹄地吃,免得空下来不小心就对上皇帝哀怨的眼光......
这种状况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放弃同柳言抒说话,我才终于解放了。
柳言抒显然心情不好,一个劲地倒酒喝,我也懒得管他。
轻轻松松吃了些东西,却觉得有目光在打量我。
我装作跟旁边坐的阮寻烟讲话,眼角瞟到,一直看着我的,正是先前盯我的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谈不上多帅,也谈不上多丑。
阮寻烟见我样子,问:"你也发现他盯着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