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少爷不听啊,这不,不就闹起来了?
涂父却是闻所未闻的模样:“墨鱼大烤?那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涂父居然不知道,德贵一愣——这京城那家新开的专卖新鲜海货的酒楼不早就在达官贵人之中红火起来了吗?怎么他们家老爷还一脸无知的样子?
啊呸呸呸,他不能这样编排主子。
在内心给自己打了个大嘴巴后,德贵立马转变态度,一副狂热安利的样子:“老爷您有所不知!咱们京城这儿新开了一家专做新鲜海货吃食的酒楼!虽然才开张一个多月,但是那生意是天天爆满啊!”
这倒不是德贵夸张,毕竟京城距离海边实在太远,所以运过来的都是些海洋干货,带着浓浓的海潮腥味儿,一般人都接受不了。
但这并不代表海货在京城里没有市场,相反,京城还以能吃得起并能烹饪好那些海货为荣。
京城作为天子脚下,有钱有权的人可以说是庆朝之最,而这些权贵人家天天都是珍馐美食,早就吃腻了那些个菜肴,这新鲜的海货一出现,就一下子引爆了这些人的餐桌。
最奇特的是,也不知道酒楼是用的什么法子,从海里捕捞上来的鱼虾贝类这些,运到京城,都还是活的!而且客人完全可以亲眼见到那些个活生生的海里头的东西,并且亲自挑选!
要不然为什么这家酒楼卖的贵但依然生意好呢!味道好是一方面,更重要是吃个新奇……
这墨鱼大烤是咱们京城新开的那家酒楼招牌菜色之一!
据说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烤’字,但实际上却是炖煮的,整个儿新鲜的大墨鱼清理干净之后撕去外面黑色的皮,辅以五花肉和南乳汁一起炖煮,一直到五花肉熬成晶莹剔透的肉冻将大墨鱼紧紧包裹住。
因为加入了南乳汁,所以这样做出来的墨鱼就会染上一层漂亮的深玫瑰红,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酒香和脂甜香气,咬一口浓稠又弹牙,丰腴感十足!
见德贵说得眉飞色舞的,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的样子,涂父不得不打断对方:“你说的好像你吃过似的?”
德贵一呆,随即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老爷您就别取笑小的了,小的哪儿有那资格吃得起呀。光是从海里捞出来的新鲜墨鱼就够贵的了,更不用再做成这等美味佳肴了。一道菜都得这个数!只是曾经夫人和少爷去吃的时候小的有幸在一旁伺候见识过。”
涂父见德贵比划出来的数字,内心默默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贵!她难道不知道涂家现在还有多少家底吗!而且这母子俩还是背着自己去吃的!
德贵其实在不小心吐露价格后就立马后悔了,尤其是现在看着涂父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的黑了一层,愈加内心打鼓,下意识地想找法子开溜。
这个时候他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那走过来的人,心中大喜,连忙道:“给夫人请安,给少爷请安!”
涂父抬眼一看,过来的可不正是他的继妻和小儿子?
※※※
涂继夫人和涂宗宪的表情都不怎么好,后者是因为自己的口腹之欲没能得到满足,前者嘛……一想到待会儿要来的人,她就心里面跟揣了二十五只耗子一般,百爪挠心啊。
那涂宗宪本来还手上拿着个鸡腿在气呼呼吃着,突然注意到他爹目光如炬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本能要将鸡腿给藏起来,却注意到对方现在的情况,于是小胖墩猛然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哈!爹你怎么尿裤子了哈哈哈哈!”虽然因为涂父的棍棒教育让他对涂父有一定的畏惧,可此时他亲娘在身边给他撑腰,年纪虽小但很是会狐假虎威的涂宗宪立马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了,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爹。
涂父本来就心情不爽,正欲训斥继妻和幼子的铺张浪费,却忘记了自己此时形象有损,尤其是还被儿子毫不客气地戳破了,一时间,身上那被茶水浸湿的地方冰冰凉,他体内却有一把火腾腾烧。
但他气着气着,最后也只是甩下一句“好生收拾一下待会儿宗冶和宗钦就到了”就急匆匆地旋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涂宗宪三口两口吃完自己手里油乎乎的鸡腿,满不在乎地伸出手让一旁的小丫鬟给自己擦掉油渍:“娘,宗冶和宗钦是谁啊?”好一会儿,他那被吃喝玩乐塞满了的脑子才抠出这两个名字对应的人,一把推开正在给自己擦嘴的丫鬟,一脸惊恐道,“娘!那个倒霉鬼和丧门星咋还回来了咧!?”
涂宗宪虽然只有七岁,但因为每顿大鱼大肉的,体格是完全和涂家人相反的又胖又壮,和左将军一家的体格更相似——大概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外祖家里十分受舅舅们宠爱的缘故——此刻一推过去,那丫鬟被推得一个踉跄。
涂继夫人看了一眼低眉垂眼的小丫鬟,十分爱怜地摸了摸涂宗宪的头:“儿啊,这话你可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儿说。”
涂宗宪却十分不领情,“啪”地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舅舅们都说了男人头女人摸不得!凭什么不能说啊,你不也是在说吗!”
虽然是将门之女,但涂继夫人一向是娇养的,此刻被儿子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那细白的手背立马红了一片,可这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儿子,她自然不会对他发脾气,只是将这笔账记在了涂宗冶兄弟俩身上——要不是他们要来涂家耀武扬威,她又何必挨这一下?
不过……
“宪儿啊,至少你今天不能说,如果你今天不说的话,那娘亲明年就带你去鲸楼吃你想吃的海鲜大餐怎么样?”鲸楼就是京城新开的那家可以提供新鲜海货吃食的酒楼。
涂宗宪眼睛一亮:“真的!?”
涂继夫人将有些肿痛的手藏进宽大的衣袖,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正待说话,就被涂父给打断了:“慈母多败儿!还吃海鲜大餐!”训斥了儿子,涂父又对准了继妻:“家里有厨艺数一数二的厨子还去酒楼吃个什么!那什么海里的新鲜货,城距离海边那么远,能运到这儿的都是些干货,那些个活物,怕不是都糊弄人的,别拿着银子打水漂。”
这若放在前一年,涂继夫人指不定就顺了他的意了,但是经过了涂府巨大的变故之后,现在涂府基本上都是涂夫人讨自己的银子在兜底,再加上自己的哥哥们三番两次的提点,涂夫人虽然依然爱慕涂父的外貌,但已经不像是少女时期那样将对方当做心中最重要的人了。
这皮相总归要老去,不能俊俏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要养儿防老,因此她安慰涂父道:“就算是打水漂,那也是拿的我的嫁妆和哥哥们给我的私房钱,老爷你就别操那份儿心了,你就专心仕途吧,家里有我呢,每个月府上的开销我还是留出来了的。”
她本意是让涂父放心,却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刺伤了涂父那颗脆弱的自尊心。
涂父一听,差点气得一个倒仰,正要开口,却听得德贵一溜烟跑了进来:“老爷!夫人!少爷,宗冶少爷和宗钦少爷他们回来了!”
众人脸色一变,涂父扔下一句“叫什么宗冶少爷、宗钦少爷,他们是府上的大少爷和二少爷!”就急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涂继夫人神色一扭,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好不容易将那两个家伙赶出去,让自家宝贝儿子成为涂府唯一的“少爷”,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居然又回来了!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只能再和儿子嘱咐了一番便跟上涂父的方向。
※※※
“哥,咱们确定是只在这儿转一圈就回去吧?”涂宗钦看着周围一路上那些偷偷打量他们的下人们,内心满是不舒服,习惯了家里那温馨和乐的气氛,猛然间又回到这压抑的涂府,记忆中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又再次涌现。
“办完我们的事情就回去。”涂宗冶道,又对身旁的欧姆道:“小慕,其实你不用和我们一起来的。”
欧姆一边让lady扫描这座府邸的建筑,一边回答道:“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不来?虽然他曾经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职责,但我们却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没有做好儿女。”
欧姆可是了解的很清楚,若是走仕途的话,名声对于涂宗冶来说是很重要的,而远古封建社会又是“百善孝为先”,他的可不能让涂宗冶的履历上出现污点。更何况,这涂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真正的龙潭虎穴他都闯过——所以他不仅不紧张害怕,反而跃跃欲试。
要是那对夫妻真的欺负涂宗冶的话,那就别怪他反手打脸回去了。
嗯,他可不仅仅只言语打脸,必要的时候动手也是不含糊的。
还不知道欧姆心里抱着为他撑腰的想法,涂宗冶只是不想让涂父那种老古董到时候针对“男妻”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污了伴侣的耳朵。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对极力调整自己的面容却依然难掩嫉恨神情的母子,不就是他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吗?
“状元郎可真是好大的架子,来到京城这么多些日子了,到今日才回来,还以为你在外面逍遥了那么些日子,都忘记京城里还有你的父母了呢。”涂继夫人虽然别大部分人觉得愚蠢没脑子,但是作为当家主母这么多年,和那些贵妇人们混迹久了,多少也是收敛了一些做少女时的娇蛮性子,只是没有学到说话艺术的精髓,导致这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实际心理年龄比对方的父亲都还要大的涂宗冶自然不会再如毛头小子一样被对方的一两句话轻易激怒,不过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因此懒得和对方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在外面过得是否逍遥,想必继夫人你是最清楚的,毕竟在我前脚离开京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后脚你就让你的贴身侍卫去‘照顾’我了不是吗?我想我应该还是留下一个活的回复继夫人,虽然事情才过去两年,继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但应该也不到言帚忘笤的地步吧?”
第61章 未婚夫第二十一天
涂宗冶还是能清楚地记得自己前世因为不良于行的原因, 在双腿没有恢复的那些年, 都是靠自己的脑子做事, 做好一个个的规划,步步为营, 哪怕是后来双腿恢复健康之后,也因为在官场中游走, 习惯了使用计谋来达到目的,并且运用得得心应手。
甚至他觉得, 自己在重新回到自己刚刚双腿受伤到遇到欧姆前的那段日子,也想的是以退为进,先想办法治腿并且暗中布局,布下条条暗线,最后再慢慢收网……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在遇到欧姆之后, 不知道是因为对对方直率的情意影响了还是怎么的,他的本性依然是有仇报仇, 但却突然觉得那些暗中谋划一点点布局的举动实在是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他重来一世, 可不能将他大好的青春年华放在那些家伙的身上, 虽然说让他们逍遥地过一阵子,或者让他们登上顶峰再跌落谷底可能落差会更大, 但他自己本来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为什么还要纵容他们有机会去享受一把巅峰时刻呢?
就应该趁他病要他命, 痛打落水狗才是正确的保护手段嘛。
因此来到涂府之后,涂宗冶根本就没有让那对夫妻有缓冲时间,直截了当地将表面上的遮羞布直接掀开了——彼此都看不惯, 还要装作一家亲,何必呢?累不累啊?有那个精力他还不如陪着小慕去给药田松松土浇浇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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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继夫人完全没想到涂宗冶连一点儿面子上的寒暄给不接,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派人追杀她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涂继夫人勉强笑着,试图糊弄过去,却不敢直视涂宗冶的眼睛。
涂宗冶却懒得和她周旋,直接拿出一枚黑色的小腰牌:“听不懂?那该不会也看不懂吧?这个东西想必你们都不会陌生吧?”
这一回,不等继夫人开口,原本大儿子高中状元光耀门楣而满心喜悦的涂父有反应了:“这腰牌……好生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当初继夫人的‘嫁妆们’的腰牌吗?”涂宗冶冷笑一声。
涂父被这么一提醒,面色一变,显然也是想起了那让他备感屈辱的记忆。
在庆朝,稍微有点权势的都会在家里养一些护卫,而作为左将军家的护卫,自然本事要比一般的护卫高得多,也要规整得多,甚至还有专门的武器和装备。
而当初涂继夫人出嫁,和她最亲的二哥就安排了几个护卫给她。
左将军家因为习武之人比较霸道,他们只觉得不能让家里唯一一个千金去做别人家的继妻继母受委屈,所以要配护卫撑腰,但是这一举动却是让涂父的自尊在地上摩擦摩擦——毕竟那个念头陪嫁的有丫鬟,可没说还要陪嫁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
只不过当时涂家式微,涂父本来就别有心思,对左将军家别有所求,因此虽然内心不满,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
这队护卫来到涂家之后,依然沿袭了他们原来的作息和行事作风,格格不入的模样让涂父憋屈又排斥,连和左将军的势力搭上线的喜悦也少了几分,总觉得这是在监视他。
因此对继妻暗示了三番两次,好好的书香世家多了舞刀弄棍的,总觉得不伦不类。
涂继夫人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他,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不过因为涂父说得太含蓄,继夫人又不是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便直接理解了表面意思,不喜欢舞刀弄棍?好啊,那就平日里将武器收起来就是了嘛。但装扮改了,腰牌却不能丢,毕竟这可是他们身份的证明,他们可不是靠涂家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