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子仪跟他会意一笑:“成亲?这位兄弟,借问一步,这小公子如何被称作炎阳奇景?”
路人道:“这小公子啊,与常人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南宫子仪越发好奇了。
路人挤眉弄眼道:“等他出来,你一看便知。”
一个两个的,都跟打哑谜似的,弄得南宫子仪一头雾水。
南宫子仪想了想,顶着众人骂骂咧咧的声音,拉着祁璟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往里面窜去。
好不容易挤到人群前方,南宫子仪拍了拍胸口,呼出口气,方才黑压压的人头,差点没把他挤死。顺完气之后他扭头问祁璟:“阿璟,你还好吧?”
没听到祁璟的应答,他一转头,看到祁璟正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一个地方看,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什么了,这么入迷?”
话音未落,他就顿住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身姿挺拔地站在李府的左前方,昳丽的容貌格外引人瞩目,引得围观的人群连连惊叹。
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人美则美矣,眼神却是木木的,毫无神采,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在意的漠然模样。
正是与他们分开数日的晏止澜。
南宫子仪也是大吃一惊,虽然他之前早已知道晏止澜是在炎阳城,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会光明正大的直接站在炎阳城守将的府门前。
他指着晏止澜问旁边的人:“那人是谁?”
路人吃吃笑起来,连连摆手:“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祁璟此刻也已回神,轻轻扯了扯南宫子仪的袖子,因着人多声吵的缘故,他们都要扯着嗓子放大了声音才能听到对方说什么。
祁璟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注意,只得拉过南宫子仪,附在他耳边小声叮嘱道:“等会儿我们趁乱找机会进李府,你去打探消息,我去找晏止澜。”
南宫子仪一边点头应允,一边四下环顾。不知为何,方才总有种冷冰冰被人盯上的感觉,让他极不自在。
然而祁璟的气息一离开,那道视线又蓦地消失了,宛如他的错觉。
究竟是谁?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满头雾水中,众多侍从自李府中鱼贯而出,个个穿的光鲜亮丽,面带喜气,唯恐旁人不知主家在办喜事一般。
等侍从们分立两旁站好,一个身着大红喜袍的人从李府走了出来。
那人个子不高,在一众人高马大的侍从中间越发显得身量娇小,弱不禁风。
他身穿大红喜服,头上插着富丽华贵的珠钗,脸上描了红妆,摇曳着身姿走出李府,在府门前顿了顿,冲着门前的众位,略显尖细的声音道:“今日既是李某接任的日子,也是李某大喜的日子。双喜临门,李朝明在此多谢各位乡亲捧场。从今日起,李府将摆设流水宴席一个月,以谢诸位。”
底下立时响起一片轰天的叫好声。
李明朗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前,对着底下微微一福,尽显小女儿娇态。
祁璟一言难尽地跟南宫子仪对视一暗,要不是看到这人衣襟处明显鼓起的喉结,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两人终于知道,为何这李小公子被人称作炎阳奇景了。
他们这边刚心情复杂的感慨完,那边李小公子已经扭着腰身往晏止澜那边走了过去。
祁璟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这预感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
下一瞬,众目睽睽之下,李朝明无比熟稔地挽起了晏止澜的手臂,丝毫不介意底下数百号人的眼神,羞赧又骄傲道:“这位晏公子,从今日起,便是我的夫君了。”
宣示完主权,他便亲亲热热地拉着晏止澜踏进了李府。
祁璟看的目瞪口呆,他扪心自问,终于不得不承认,饶是在文明开放的未来社会,他也放不下脸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大秀恩爱,别说在这个相对来说,民风没那么开放的地方,简直太羞耻了有没有!
果然,李朝明的一句话犹如一滴水丢进了滚烫油锅,瞬间炸得底下一片沸腾,有叫好的,有起哄的,有大骂世风日下不知羞耻的,还有赞扬后生可畏的……说什么的都有。
祁璟来不及听那些人说什么,眼见着晏止澜木头人似的被李朝明带进了李府,他忙对着南宫子仪撂下一句:“跟上去看看。”便匆匆跟着前去混宴席的人往李府里面走去。
不知这李朝明小公子是心大还是有恃无恐,只要是来人,皆当做客,不管男女老少,身价如何,只要踏入李府的,都会被仆人笑眯眯地接走。
饶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祁璟,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大手笔!
没办法,他这职位是高,手里却没几个钱,一方面是跟早年祁望山对他不放心有关,另一方面也是他对这些不甚在意的缘故。
进入李府之后,祁璟才发现,也不全然如此。
那些仆从也会根据众人的衣着气质,分流引至不同的坐席。
想必是看他和南宫子仪气度不凡,引路人特意引他们坐在了大堂对面的席位,正巧能清清楚楚的将喜堂的一切收入眼底。
喜堂正上方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那李小公子则满脸喜气地牵着晏止澜的手,笑眯眯地站在喜堂门口,间或踮起脚尖附在晏止澜耳边说上几句悄悄话。
南宫子仪皱眉:“晏止澜不会真的跟他成亲吧?”
祁璟拢在袖中的手握紧了拳,心头涌上稍许不适,冷声道:“静观其变。”
南宫子仪立时闭了嘴,跟祁璟一道静静地看着下面。
“吉时到,请新郎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忙忘了,今天的更新来了!
第91章 北疆秘事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喊,李朝明整了整衣襟,随即揽过形如傀儡的晏止澜的手臂,笑颜如花地朝着喜堂中间走去。
明知晏止澜此举应该是为了探测消息而故意为之,祁璟的心里还是莫名涌上一些不舒服的感觉。
当日在夏部之时,他们明明已经拜过堂成过亲,虽然是幻境,祁璟也告诫过自己两人都是男子,不要当真。然而前几日晏止澜白鹤的举动,还是不由分说地扰乱了他静如池水的心境,荡起一阵阵涟漪。
如今又亲眼看到晏止澜要与别人成亲,祁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愤愤地骂了一句:“朝三暮四!渣男!”
南宫子仪与他相对而坐,看到他面带愤慨地嘟囔了一句,不由问道:“阿璟,有什么发现?”
祁璟收敛了神色,正色道:“没有。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了吗?”
他忙着掩饰,没注意到底下晏止澜的右耳轻微的动了一动。
南宫子仪“哦”了一声,信心满满道:“你放心,绝不辱君命。”
两人说话的空隙,李朝明已经与晏止澜在喜堂正中央站稳身影准备好拜堂了。
司仪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李朝明笑眯眯的躬身,身旁的晏止澜却身正如松柏,一动不动。
司仪小声提醒道:“小公子,晏公子他……”
李朝明自顾自地直起腰,摆摆手不甚在意道:“无妨,继续。”
司仪为难道:“公子,这不合规矩。”
李朝明秀目一瞪:“我说合规矩就合规矩。”发完威之后,他又连声催促道,“快快,别误了时辰。”
司仪无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喊道:“二拜——高堂——”
李朝明拉着晏止澜的手转过身,朝着坐在正位上的老者深深拜了下去。
“三拜——”
司仪的唱词还没说完,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朝明敷了□□的脸上带了愠怒:“怎么回事!”
很快,有侍卫从外面跑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李朝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咬牙切齿道:“我的好二哥!”
他将手中的红绸往地上一摔就要往外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来捡起地上的红绸,对着司仪道:“继续!”
司仪瞄了他一眼,咽了口口水,颤巍巍地接着唱道:“夫妻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惊恐的瘫软在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堪堪擦着他的鬓角,发出“嗡——”的颤音,深深插进了喜堂正中。
李府瞬间一片大乱,惊呼声、呼喊声乱成一片,从角落里涌现出来无数侍卫,将李朝明团团护住,拥在正中。
李朝明却不慌了,他迷恋地摸着晏止澜的脸,娇声道:“夫君,别着急,等我回来洞房。”
说完,他一挥手,立时有仆从上来,半推半攘地带着晏止澜往里面走去。
祁璟忙给了南宫子仪一个眼色,让南宫子仪盯紧李朝明,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避开众人耳目,凝神聚气,循着晏止澜的踪迹而去。
祁璟紧跟着晏止澜往后院走去,眼看着他被仆从带进了一间贴满了喜字的房间,又等到仆从接二连三的从房间里退出来,仅留两个人在门口守着,眼珠一转,绕到后面,悄悄推开窗户,往里瞅了一眼。
屋子里入眼是铺天盖地的大红,无一处不昭显着喜庆,高高的案台上燃着龙凤呈祥红烛,床榻前的小方桌上摆着合卺酒,而晏止澜则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床榻上,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祁璟略绝不会奇怪,这屋里未免也太过静了。先前他看李朝明对晏止澜腻腻歪歪的态度,还以为他会派不少人手看着,没想到除了门口两个守卫,这里面一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没有。
不过他也没想那么多,如今跟晏止澜互通消息才是要紧。
耳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走来,祁璟匆匆掀开窗子跳进屋里,大步朝着晏止澜走去:“晏——”
他还没叫出晏止澜的名字,就被对方以眼神示意噤了声。
与此同时,外面的脚步声已近在门前,李朝明那辨识性极高的阴柔声音在门外响起:“晏公子可安好,可有人进去?”
外面侍卫回了句什么,李朝明满意道:“极好。听着,不管里面传出什么声音,你们都给我老实守在外面,记住了吗?”
侍卫齐声声回道:“是。”
祁璟早在他开口的瞬间,就闪身躲在了高台下面,高台上铺着下垂至地的红绸布,恰恰能藏进去。
他屏住呼吸,视线被遮住,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发生了什么。
先是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一个人走进屋里的脚步声,脚步声停下之后,是液体倒入容器的声音,然后是李朝明娇滴滴的声音:“夫君久等了。饮下这杯合卺酒,从此你我夫妻一体……”
祁璟突然有些不舒服起来,屋内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热的他脸颊滚烫,喘不过气来。他悄悄地松了松衣襟,呼出口气。
不料这微小的动作却引起了李朝明的警觉:“什么人!”
祁璟暗叫糟糕,听到酒杯被匆忙放在桌上的声音,接着李朝明的脚步声朝着他越来越近。
祁璟往后缩了一缩,以他的灵力对上李朝明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怎的,这会儿他却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一点劲儿也用不出,别说对上不知深浅的李朝明,就是抓只兔子都难。
即便再傻他也意识到了这情况不对,脑中灵光一闪,心中突然了悟,这分明是中了迷药的缘故!只是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何晏止澜坐在屋里那么久都没有反应,偏偏他刚来没多久就中了招?
眼下顾不上想那么多,李朝明已然走到了高台前,他甚至能看到对方穿着绣着双龙戏珠的红靴出现在视野中。
“什么人?”
李朝明站在高台前又问了一句,猛地掀开了祁璟藏身的红绸布。
红绸布掀开的瞬间,李朝明的身体软软朝后倒下,后脑勺磕在坚硬的青石板砖上,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响。
祁璟心慌气短的一抬头,恰与晏止澜的眼神对上,手脚发软的往外爬去:“我……”
晏止澜眼里的木然早已被一片清明取代,他皱眉,弯腰捞他出来。
祁璟脸色酡红,眼神迷离,思维已经渐渐溃散,他自以为很镇定的声音,其实听在旁人耳里却是软软糯糯的,像是抱怨一般,道:“为什么你没事?”
“你怎知我无事?”晏止澜打横将他抱起来,环顾四周,视线在高台上燃着的龙凤烛上顿住。
祁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龙凤烛已燃了一半,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是燃情香。”
晏止澜淡淡说了一句,挥袖熄灭了蜡烛。
“哦。”祁璟犹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应了一声,呆呆地盯着龙凤烛冒着的青烟,心里有些可惜,砸了咂嘴,道:“怪好闻的。”
怪不得晏止澜比他先进屋,还没他受到的影响大,以他离燃情香这么近的距离,不中招才怪。
随即他手心一凉,被晏止澜塞了个什么东西在手里。
祁璟举起手,盯着手里的酒杯,他这会儿脑子已然不灵光了,迷迷糊糊的,一副全然受人摆置的样子。
晏止澜眸色幽深,手里同样举着一只酒杯,手臂灵活的穿过他的臂弯,手腕微弯,与他手中的酒杯轻轻一碰,喉头微动,一饮而尽。
祁璟有样学样,跟着他仰头喝了个干净,傻乎乎问道:“这是解药吗?”
晏止澜将他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淡声道:“不是,是合卺酒。”
祁璟呆呆的“哦”了一声,视线猛然转变,被人放倒在床上,晏止澜俊美至极的脸在他眼前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