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止澜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一般,目光无神,肢体僵硬,七星剑身上的光芒也时隐时现。
而与祁璟正面相对的祁尧,则阴恻恻笑道:“阿璟,待到九泉之下,别忘了替孤向祁望山道谢。若非他当年心狠手辣,如今又怎会有脱胎换骨的孤?”
他话音落下,晏止澜也已慢吞吞地走到了祁璟面前,手中七星高举,毫不犹豫地朝着祁璟当空劈下。
“嗤——”的一声,利器入体,血花四溅。
祁璟倏地睁大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害!差点没赶上今天更新!
第96章 北疆秘事
晏止澜周身的魔息尽数散去,眼中一片清明。
他正面对着祁璟,手腕翻转,电光火石之间,七星调转剑锋,深深刺进祁尧要害。
祁尧毫无防备之下被刺个正着,他闷哼一声,抹掉自己嘴角溢出的血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怎会……如此?你分明已经……”
晏止澜转身,七星应声回到他手中,与祁璟并肩站在一起,面沉如水。
“咳咳——”祁尧被青衣人扶着,连声咳着,吐出大口大口的黑血,晏止澜这一剑毫不留情,直击要害。他死死盯着晏止澜,状若癫狂的大吼道:“傀儡阵无人能解,怎么可能?孤不会失败,不会失败!”
祁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机关算计,独独忘了算你自己。”
祁尧猛地转头,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问道:“你说什么?”
“你并非真正的魔族,不过半魔而已,如何与神裔的心头血相提并论?”祁璟看到他满脸血污,眼中的狠戾却仍一如之前,叹道:“你未免也太小瞧了神裔的心头血。”
“不可能!”祁尧断然怒道,愤怒使得他俊朗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就算有神裔的心头血,还有傀儡阵的控制,他又是如何解开的?”
祁璟摇头:“傀儡阵除非布阵之人身死,无人能解。我们对此自然也是束手无策。”
祁尧扭曲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傀儡阵是他呕心沥血多年所制,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人破解,他如何甘心?
不过一瞬,他脸上的得意就消散了。
晏止澜接过祁璟话头,自然而然的说了下去:“无需破解,压制即可。”
若是旁人,定然无解。偏偏他体内的丹核是祁璟的,如今虽已与他的灵力彻底融合,却仍与祁璟牵扯不断,每逢他控制不住即将入魔之时,都会被祁璟的那颗丹核牵制神志,保持着灵台的一丝清明,才得以悬崖勒马。
此事他们二人皆不欲与祁尧多说,故而一略而过,也不管祁尧如何追问。
祁璟心知心病还须心药医,祁尧如今全是心病所致,若是下一剂猛药,说不定还有得救,于是他转而道:“父君曾对我说过,当年不传位于你并非是你无能,而是因为你并非祁家血脉。”
语气寻常的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却在祁尧的耳边轰一声炸开,震得他颜色尽失,双唇惨白,甚至连他身旁的青衣人也神色微动。
祁璟接着道:“当年我娘路过靖州,恰逢赵夫人难产,于一座破庙中生下你,托孤于我娘之后,便仙去了。我娘心生不忍,便将你带入宫中照料。当年正值我娘盛宠,祁望山又无子嗣,为了避免口舌徒生祸端,他们便对外宣称你是宫中一侍女所生,是父君的私生子。你确是半魔无疑,却不是父君与魔女之子,而是魔女与其他人的孩子。”
祁尧的眼睛里染上茫然之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祁璟见状,索性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父君曾与我说过,当年并非是驱逐你至北疆,而是因为你身上魔血觉醒,终于不能自控,于睡梦中杀了数十个宫侍,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宫中人多口杂,未免此事泄露出去,父君便找了个借口,将昭明宫上下血洗一遍之后,忍痛送你出宫,将你托付于沉朔将军,希望远离京都,能压制住你的魔性。”
许久之后,祁尧低头看着自己满是魔血的双手,喃喃道:“孤不信,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祁璟道,“事实确实如此,我该说的业已说完。如今,该是我问你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祁尧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俯视着他,一字一顿问道:“晏止澜身上的锁灵鞭可是你做的手脚?还有宫中侍女之事?”
祁尧唇上染着魔血,盯着他看了许久,缓缓地勾起唇角:“不错,是我。”
祁璟先前犹持怀疑态度,如今听他承认,非但没有松口气,反倒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压的他难以喘息,他红着眼眶,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为什么?”
那时他不过刚来到这个世界,与晏止澜素未相识,两人之间还没有任何瓜葛,谁能想到,祁尧的局已经伸展开了触角。
“为什么?”祁尧桀桀笑道,“我的好皇弟,你怎的还是如此天真?晏家在京都的声望何其高,若是晏家唯一的嫡系子孙死在宫中,且是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惨死。你猜,那些世家会怎么做?”
以晏家的声望,恐怕很快,整个京都、甚至整个大月的世家,都会涌入宫中,为晏止澜、为晏家请命。世家与皇族本就势同水火,迫于情势,祁望山要么废了他,要么抵着世人的压力继续由着他做君主,只是君主已失民心,怕是……
祁璟倒吸一口凉气:“你的目的是我。”
“怎么会?”祁尧的眼里满是暴虐和兴奋,“当然不是如此简单。不止是你,我要整个大月,都成为我的掌中之物,我要毁掉这世上所有一切!”
祁璟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你真是疯了。”
“我疯了?我是疯了。”祁尧苍白的脸上沾着污血,厌恶道:“祁璟,你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有何资格站在这里与我相提并论?你不过——咳——”
他咳出一大口血,不甚在意的抹掉,讥讽道:“你不过是命比我好一些罢了。论其他,你哪一点比得上我?”
祁璟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听到晏止澜开口道:“为人君者,当仁爱正心,视民如子。凭此,足矣。”
“够了!”祁璟不欲与他争辩,只想速战速决,赶回京都。厉喝一声召出九圣,直奔他面门袭去。
“咣当——”一声,兵刃相接。
青衣人持剑迎上,卸去了祁璟的力道。
祁尧哈哈大笑,鲜血不断从唇角滴落。他不慌不忙的退回到人群中,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两指并拢轻轻打了响指:“祁璟,你以为如此,便能杀了我吗?皇兄送你的大礼,你还没说喜不喜欢,皇兄怎么舍得离开呢?”
随着他响指声落,身旁的傀儡修士应声而动,纷纷持着灵器朝着祁璟三人袭来。
一时间,本就不甚宽敞的屋子,被堵得异常拥挤。其中刀光剑影,厮杀不断。
祁尧置身事外,遥遥站在人群之外,对祁璟道:“孤的好皇弟,好好享受吧。”
祁璟一分神,被一名傀儡修士举着刀劈中,横空一柄灵剑挡住了大刀去势。
祁璟得以喘息,他抬头看了一眼晏止澜,道了一声“多谢”,复又投入到厮杀当中。
这些傀儡修士虽然修为高深,但与他们三人比起来仍是差的远,不消多时,他们便合力放倒了一大半。只是略有麻烦的是,这些傀儡诚如祁尧说言,不知疼痛,力气蛮狠,即便全身浴血,仍不知疲倦。
祁璟头疼不已,眼见着晏止澜与南宫子仪的修为应付这些傀儡绰绰有余,便瞅准机会,往外去寻祁尧。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这些傀儡修士既然是祁尧炼制出来的,按照傀儡阵的破解方法,只要杀了祁尧,一切迎刃而解。
祁璟一边小心躲开周围厮杀的修士,一边往外冲去,眼见着即将冲出门口,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那覆着面具的青衣人挡在祁尧面前,将他滴水不漏的护住,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祁璟怒极,持着九圣便跟青衣人缠斗起来。
不过几招瞬息,祁璟便感心惊,这青衣人的修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深。只是不知为何,却似对他有所保留。
祁璟先前与那帮傀儡修士纠缠多时,此刻精力不济,眼见着就要落下风,一柄流光溢彩的灵剑凭空出现。
晏止澜长身玉立,站在祁璟面前,对青衣人道:“晏繁之请教阁下高招。”
祁璟大松一口气,趁机抽身去杀祁尧。
然而那青衣人像是料到他要做什么似的,闪身挡在祁尧面前,化去他这一击。
祁璟气急,下一刻,晏止澜剑锋紧随而至,青衣人仰面躲开,面具应声掉落,露出他挡在下面的真容,
七星离青衣人的面门不过一指尖的距离,晏止澜却再也不能催动分毫。
祁璟看着与晏止澜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面容,一时呆了。这个人是……
青衣人显然也没想到面具会掉,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一时寂静下来,唯有祁尧大喊:“沉朔,事已至此,你还不快杀了他!”
祁璟心里一咯噔,想起晏止澜之前曾说“沉朔未死”,突然觉得有些玄幻,这一个两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一齐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看向晏止澜,只见一向镇定自如的晏止澜,持剑指着沉朔,声音里带着令人心惊的颤抖:“你真的没有死。为什么?”
祁璟还没想明白他那句“为什么”是问的什么事情,对面的沉朔像是已经读懂了晏止澜的意思,淡声道:“都是命数。”
祁璟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道:去他的命数!
晏止澜显然与他所想一样,先前的失态很快恢复过来,他定定地望着沉朔,一字一顿道:“我向来不信什么命数。你若是信,便证明给我看——”
看字还未落下,他手中的七星猛然发力,朝着沉朔毫不留情地攻去。
他本就以修剑入道,剑法了得,全神贯注之下招招致命,令沉朔□□乏顾,无法再顾着祁尧,只得全心全意应对起来。
祁璟瞅准时机,九圣朝着祁尧刺去。
不料先前还奄奄一息的祁尧,突然间面色红润,像是吃了什么神药一样,轻轻松松就避开了祁璟这一击,同时不忘嘲弄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剑法依旧毫无长进。可惜了你这身修为。”
祁璟大怒,侮辱他可以,侮辱他的剑法不行!
盛怒之下,他手中的剑花挽的飞快,剑光缭绕,重重剑意将祁尧团团围住,只待找到机会给予最后一击。
终于,机会来了!
吴青带着人姗姗来迟,在祁璟不远处刷刷跪下,禀告:“老臣不负重托,总算将逆贼一党悉数拿下,只待听候君上发落。”
“怎么可能!孤不信!”祁尧猛地一回头,恰是这一分神给了祁璟机会。
祁璟毫不犹豫地将灌注全身灵力的九圣刺入祁尧胸膛,祁尧双目睁的大大的,不甘心地望着他,仰面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屋内屋外那些受他控制的傀儡修士,如同失去了牵制的丝线的木偶一般,也随之软倒下来。
祁璟收回九圣,神情复杂的盯着祁尧看了一会儿,重重呼出口气。
“阿璟,”南宫子仪从屋内跑了出来,看到他无恙之后,也随之松了口气,“你无事便好。”
祁璟摊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溅了祁尧的血,温热的感觉犹在,烫的他止不住一哆嗦,他茫然地转头:“我、我杀人了。”
南宫子仪拍拍他的肩:“这祁尧作恶多端,实在罪该万死。这种人,多杀几个,你就习惯了。”
祁璟立时哭笑不得,哪有这么安慰人的?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晏止澜那边也已尘埃落定。
想必是沉朔眼见祁尧身死,失去了斗志,再加上终是不忍心伤害晏止澜,索性弃了利刃,束手就擒。
祁璟踱步,走到沉朔面前,他很是不能理解,沉朔分明是他父君最得力最信任的手下,为什么会背叛潜逃? 这么想着,他便问出了口。
沉朔紧抿着唇,起先不肯说,直到祁璟扬言要将他未死的事情告知天下,届时晏止澜定会受他牵连,名声不复之后,才缓缓开了口。
“我战死之事本就是阴谋,一桩移花接木、用来掩人耳目的阴谋。”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那些话也不是那么难开口了,沉朔垂眸看着灰扑扑的地面:“我于一次意外中得知自己半人半魔的血脉之后,出于好奇,便暗中探查那些半魔的下落。直到我看到那些同类,皆是形容狼狈、面黄肌瘦,惨不忍睹,心生不忍,便想法设法将他们招募到了军中,编制在我的麾下。”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起来,“不料后来,魔血觉醒,同袍残杀,无奈之下,我只好带着这些同族远走他乡。临行之时,设计了一场金蝉脱壳,以假死之名成功脱身。”
“我同那些同族一起,隐姓埋名,东奔西跑数年,却寻不到一个安身之所。直到祁尧来到北疆,无意中发现了我的秘密……只有他不计较出身,将我们安排在军中,重新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沉朔无以为报……”
祁璟默然,悄悄看了一眼晏止澜。
晏止澜面色如常,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什么。
祁璟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又会任由祁尧对晏家下手?不管怎么说,晏止澜也是你的亲外孙,你何其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