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何时同师妹勾搭上的,你怎能独自结契?”
“想什么呢?红芜兽早就灭绝了, 师妹这是不想和你在一起, 委婉拒绝呢。”
还有人道:“是哪个师妹?我也要去找红芜兽。”
一时间, 大殿内炸开锅, 找到红芜兽便能与师妹结契的消息迅速传开。
“听说没,有个人说他找到一只红芜兽就能和师妹结契。”
“什么,在秘境找到红芜兽就能和师妹结契!”
“在秘境找到红芜兽就能结契!”
“在秘境能和红芜兽结契!”
宁宵上台时,看见弟子们神情狂热,胜过往昔, 不由一怔。
他想,往日去天海秘境时,也不曾见他们这么兴奋,难道是心知秘境中有魔,所以跃跃欲试想挑战自我吗?
飞羽峰弟子将玉牌分发,百年来,孤山有资格进入秘境者,也不过四十余人。这些人是仙门的俊杰,也是日后孤山的中流砥柱,在情感上,宁宵并不希望他们全进秘境。
丁风华朗声道:“你们可要考虑清楚,此次秘境比往日凶险许多,也许会有元婴的魔混入其中,若你们此刻弃权,并不可耻。”
众弟子齐声回:“不放弃!不抛弃!今日我以孤山为荣,明日孤山以我为荣!”
丁风华听了,居然还有点感动,小声嘟囔道:“他们哪里学来的这种花里胡哨的口号?”
怀柏抿唇,轻轻笑了笑。
佩玉仰头望着她,眼中含着深深的爱慕与温柔。
宁宵既有些动然,又带着担忧,嘱咐道:“你们都是孤山最优秀的弟子,是孤山的骄傲,此次秘境中,切记以自己性命为重,莫要滥斗残杀,秘境中有规则限制,就算是元婴大魔,也难以超出规则。同心协力,共御外敌,自能无虞。”
弟子们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谨记道尊教诲!”
丁风华看了宁宵一眼,肃色道:“还有一事,秘境之中,不要相信任何人,切记,小心散修。”
散修秘境资格与四门不同。四门是通过宗门选拔、试剑大比,重重比试选出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但散修中,却是通过各种杀人夺宝、厮杀争斗,才抢得进入秘境的资格。
能进入秘境的散修,没有几个是心不黑的。以往死在散修手里的宗门弟子不在少数,这也成为仙门最重要的一条经验之谈。就算宗门弟子普遍比散修修为高,但手段心机,却差之百里。
待发完玉牌,将诸事宣告,弟子们恭敬行礼,鱼贯走出大殿。
宁宵面无喜色,这么多年,有许多的少年们满怀憧憬地进了天海,但再也没有出来。
天海秘境,是一个不需要天真与善良的地方。
或许从秘境出来后,这些经过鲜血洗礼的少年们,也将慢慢意识到,仙门也是一个不需要天真的地方,只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站在仙门巅峰,才能保护好自己所珍爱的东西。
佩玉静静站在殿外,腰背挺直,微垂着头,像一桩玉像。
容寄白问:“小师妹,你不与我一起回去吗?”
佩玉道:“我等师尊。”
容寄白了然地笑起来,“行,那我先去收拾行李了。”
没等多久,怀柏就从殿内快步走出,一见佩玉,她就扑来抱住了她,声音轻快:“我就知道你会等我。”
身后两个飞羽峰小道童露出羡慕之色,心道,守闲峰主与她徒弟的感情真好,正巧宁宵这时走出,那两人便一直盯着他。
宁宵温和地笑道:“怎么了?”
两名小道童扑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仰头看著他,眼睛闪闪发亮。
宁宵哭笑不得,看了看怀柏与佩玉,“你们学什么,她们是……唉。”
飞羽峰脚下有一大片枫林,如今枫叶赤红,远看如重重绯云,近看似二月春花。
怀柏弯下身,拾起一片枫叶,好似握住了一簇灿灿然的火焰。她偏头看了看佩玉,轻轻一笑,用灵力在叶上写下一行字。
佩玉心中好奇,身子凑近。怀柏却把它收起来,道:“不给你看。”
“那我便不看了。”佩玉很是乖巧。
怀柏攥紧红叶,回首望去,枫林似火,像是将山河烧尽。
“你知道孤山为何取自为孤吗?”
佩玉想了想,“因为孤山罕有道侣。”
怀柏笑得眉眼弯弯,“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孤山弟子,参悟的是天道。大道无情,运行日月,长养万物,这些东西,看得久了,就难免淡薄,并非无情,恰恰是因为多情,而又在天道面前莫可奈何,才不得不看得开一些。”
“昔日南华真人之妻病故,他鼓盆而歌,世人皆诽。后来他将逝去时,众弟子想为他厚葬,他说:‘我以天地为棺椁,以日月为陪葬美玉,以星辰为珍珠,天地用万物来为我送行,我的葬物还不齐备吗?’”
怀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天道至公,不会因为真人悟道,便免他生老病死,不会因为圣人赐福人间,便多赠他百年岁月。人的一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告别,告别他人,告别自己,踽踽独行,孑然一身,所以才有一个孤字。”
佩玉握紧她的手,“师尊,我会一直陪着你。”
怀柏反手牵住佩玉,走上守闲峰的山道。暖和的春风拂面,展目又是另一番风景。
草木葱郁,花团锦簇,处处鸟语花香,春意正盛。
怀柏笑道:“所以我何其有幸,有你陪着我。”
她们会一直走下去。
守闲峰上,容寄白与赵简一正在准备行李。
赵简一抱来一大堆偃甲,装满四五个储物袋,仍觉不够,挠挠头,“要不我们向道尊讨几个大一点储物袋来。”
容寄白拍手,“好啊!最好能装灵兽的那种,我把银屏她们也都带进去!”
怀柏听到这句话,忍俊不禁,“怎么?你想在里面开个灵兽园?”
容寄白嘴角上扬,“不是说有魔吗?若是遇到,我就打开储物囊,关门,放银屏!”
银屏凉凉地说:“想得美,谁要和你去?”
容寄白哭丧着脸,“大白,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嘎嘎叫的时候,很宠我的。”
银屏被戳中痛楚,面色通红,“闭嘴!”
容寄白哼了声,眼睛一亮,“不是还有一只九尾猫吗?它在哪?我也把它带过去。”
怀柏道:“在后山池塘那儿,我去喊它。”她拉了拉佩玉,打破佩玉与银屏间剑拔弩张,火星四溅的紧张局势,“走走,我们去看看那条小东西。”
佩玉点点头,想到什么,偏头亲了怀柏一下,向银屏宣告占有欲。
容寄白捂脸,“啧,没眼看。”
赵简一恍然大悟,“我说师尊怎么瞒着我,原来与师妹是这种关系!”
容寄白问:“什么关系?”
赵简一道:“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池塘里,小蛟两眼翻白,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
怀柏吓了一跳,用灵力探测,发现它只是惊吓过度昏迷,才放下心,转身呵斥九尾猫,“你做了什么?把人家吓成这样。”
九尾猫舔了舔爪子,尾巴摇晃,乖巧地看着她,“喵~”
怀柏:“不要卖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九尾猫歪歪头,眸子湿润无辜。
怀柏说:“你是不是像以前吓锦鲤一样吓人家?”
九尾猫:“不应当不应当,我只是只小猫咪。”
怀柏一时语塞:“……”
佩玉的行装是怀柏亲手准备。
除了偃甲、符咒、灵石、各色护身的法宝,她还往里塞了不少零嘴、话本,供徒弟无聊时消遣。
佩玉心中涌过暖流,手握储物袋,十分感动。
怀柏张开手,身子倾过来,“一个告别的拥抱,我等你回来。”
时日飞快流逝,很快便到孤山弟子启程前往秘境的日子。
这次是由丁风华与景仪带队护送,怀柏只送佩玉到宝船之上,等佩玉一走,她便要认真冲击元婴了。
这天蓝天白云,秋光正好。
怀柏拉着佩玉的手,再三嘱咐,“凡事不要太逞强,你自己最重要,不要对心怀不轨的人抱有仁慈之心。”
佩玉点点头。
怀柏又道:“记住,逃跑虽然可耻,但是有效。”
佩玉又点头,温柔地说:“我记住了,师尊。”
……
怀柏:“记得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丁风华听不下去,走到她们身边,咳嗽一声,“要开始了。”
怀柏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想到什么,把那片红叶塞到了佩玉手中。
“师尊。”佩玉忽然唤道。
怀柏转过身,佩玉猛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声说:“我会很快回来的。”
“我等你。”怀柏笑了笑,拍拍她的肩。
宝船慢慢驶动,云海渺然,守闲峰渐渐成为一个葱绿的小点。
众人皆在高声谈笑,对秘境充满憧憬,唯有佩玉愣愣地往下看,直到目力不能穷,才低下头。
手中红叶灿灿,上面银光流转,刻有一句诗——
“幸有卿来山未孤。”
133 结发长生
幸有卿来, 山未孤。
佩玉轻抿着唇, 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大道本孤,她的道不孤。
容寄白立在船头, 望着东海的方向, 目光渐渐坚定。
盛济与余尺素正说话,讨论入秘境后的行动,一眼望过去, 少年们都神采烁烁, 壮志待酬。
每个人都有变强大的理由,佩玉笑了笑,天高海阔,暖阳正好。
“打牌吗?”景仪主动来找佩玉, 眼睛弯着,满含慈爱笑意。
佩玉怔了怔, 为难道:“我不会。”
景仪牵起她,“没事没事,我教你,很容易的。”
船舱中已架起四角桌椅, 出乎佩玉意料的是,丁风华居然也在。
丁风华挑眉, 熟练地洗牌, “看什么看?难道你不会打?”
景仪让佩玉坐下,笑道:“是呀,小柏居然没教她。”
丁风华说:“不会打牌做什么道侣, 来,我们教你。”
佩玉不知道规则,打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懂。
但她赢了,每把都赢。
景仪摸了摸牌,把作为赌注的灵丹拿出,摇头道:“你怎么和你师父一样,都这么好运气啊,是不是偷偷带锦鲤来了呀?”
佩玉心中不好意思,“峰主,我不要了。”
景仪轻哼一声,“你看不起我吗?牌场上的规矩,不能改。”
最后佩玉抱着一大堆的法器灵丹,一脸茫然地走出船舱。
她有些开心,甚至有些膨胀,难道自己一直是被埋没的赌界奇才?
容寄白走过来,眼睛瞪大,羡慕不已,佩玉很慷慨地把这些东西分了她一半,另外一半与余尺素盛济一起平分。
“师妹,我给你个好东西!”
容寄白把她拉到角落,在储物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条袖珍小蛟。
小蛟变得只有手掌大小,蜷成一团,玉雪可爱。
佩玉惊讶道:“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容寄白道:“可以转运嘛!那只猫我也带过来了。”她把手伸进储物袋,又掏了许久,缩小数倍的九尾猫乖乖趴在她的手掌心上,“这个你也拿着。”
佩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这两个妖兽并无大用,于容寄白也是累赘,便点头接过二兽,放入囊中。
容寄白笑眯了眼,“以后剑尊他们再找你打牌,你就把这两只带身上,我们守闲峰的灵兽都开过光,保你逢赌必赢!”
佩玉有些骄傲地说:“我每把都赢的。”
容寄白一惊,“真的?你这么厉害吗?”
佩玉脸微微发烫,她也很想谦虚,但灵素峰主的夸赞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和师尊打牌?我怎么让她才能自然一些呢?”
容寄白掩唇吃吃笑着。
佩玉眨眨眼,“师姐,你笑什么?”
容寄白揽着她的肩,偏头正好看见丁风华走出,对他露齿一笑,大声说:“是啊,要怎么让才能自然一点呢?”
丁风华一偏头,跃上宝船船头,双手抱剑,紫衣翻飞。
景仪跟着走出,朝她们柔柔一笑。
容寄白道:“我怎么觉得灵素峰主越来越好看了?”
佩玉并不关注怀柏之外的事物,“有吗?”
容寄白大胆揣测,“女为悦己者容,难道……她与剑尊在一起了!”
佩玉点头,“也许吧。”
容寄白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可惜,“算了,咱们孤山除了内销,好像没别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