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睫毛颤了颤,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但我塞给殿下的纸包里,迷药是真的。纸包是迷药,瓶子里是解药,你也听到蒋川怎么说了,若殿下真的对皇位不甘心,还请不要连累无辜,自行逃开,他不欠你的。”
三皇子一声不吭,继续装晕。
杜青臣想要下马车,想了想,又回身补了一句,“还有,真心若是辜负了,再回头可是没有了,想想你母后,她这一生追逐权势富贵,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先皇防备身边所有人,临死前又如何?殿下莫要踏上父母旧路才是。人生路漫漫,殿下还请珍重。”
三皇子微微握紧了拳头,杜青臣已经出去了。
“杜老板,我们这就走了,告辞,若是有缘,便还有再见的时候。”蒋川拱手道。
“不送了。”杜青臣颔首。
蒋川赶着马车出了杜府,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苏暖跟苏冬探头探脑的从屋后探出个脑袋来看,杜青臣回身笑道:“昨夜睡的好么?”
苏暖嘿嘿一笑,没有说什么,苏冬刚想开口,杜青臣就突然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苏冬一惊,连忙上前。
“没事没事,可能昨天夜里着凉了,阿嚏。”蒋川一走,杜青臣精神松懈下来,病也就出来了,杜青臣成功的病倒了。
城外,蒋川混出了城门,便舍弃了马车,自己搂着三皇子坐在马上,跟几个属下一同策马狂奔,出了城门,拼的就是速度了,可是没走出去多远,就撞到了齐承。
城外十里亭处,齐承让下属拦了路,自己在亭子里摆了酒,蒋川前进不得,只能下马,将昏睡的三皇子交给滕辽先行照看。
“蒋将军,这一大早的,一个个乔装打扮,赴任光明正大的走就是了,这是做什么?”齐承笑道。
“齐元帅这一大早的,在十里亭喝什么酒,不嫌风吹得慌吗?”蒋川语气不太好,任谁以为自己能混出去,本来都放松警惕了,却被人堵在了城外,心情也不会有多美丽。
蒋川扫视了一圈,此处四野空旷,齐承只带了几个人,真的打起来他们也未必是输,只是要是真的打了,那他就真的跟三皇子是一伙的了,说不定会连累整个家族。齐承大约就是仗着这个吧!他觉得自己不会为了三皇子跟他动手。
蒋川叹了口气,走进了亭子,齐承递了杯酒给蒋川,“我自然不是来这里看风景的,自然是猜到将军要带三皇子离开,特来等人的。”
蒋川怨念道:“元帅不用帮着陛下整理政务吗?宫里应该一大堆事情要处理吧!”
“自然,忙的分不开身,但是将军更重要。”齐承跟蒋川撞了下杯子,一口喝尽杯中酒。“将军如今有什么打算?是把三皇子交给我还是……一定要带人走?”
蒋川也举杯喝尽,挑眉道:“若我说一定要带人走呢?”
“将军便是不惜此身,也不顾及蒋府和你这些兄弟们的家眷了吗?”
“齐元帅,我敬你是个英雄,此事与我这些兄弟们无关,他们只是听命于我罢了,我相信,元帅纯善仁义,必然会保住我这些兄弟们。”
齐承不置可否,“那将军呢?蒋府上下,将军也不管了?”
“我相信,陛下是明君,定能明察秋毫,知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再者……”蒋川凑近齐承耳边,“新君继位,安抚朝臣,大赦天下才是正经,怎好枉造杀孽?诛灭的还是权贵之家?只怕会引天下注目,暗自猜测背后情由。”
齐承点头,“说的有理,陛下手握遗诏,乃是正统,如今初登大位,确实是要以安抚为主,乱造杀戮,只会引起世人揣测。更何况,将军乃一代将才,陛下惜才爱才之心天下皆知,怎舍得把将军推给旁人或是毁了将军呢?”
蒋川抱胸道:“那你想如何?”
既然不打算追究责任,又不打算逼反他,追过来要做什么。放他离去,让他把三皇子藏一辈子不就行了。
“接三皇子回宫。”
“不可能!”蒋川道。
“将军莫不是真的要为了三皇子跟我动手吧?这一动手,就不能善了了。”齐承道。
“是你逼我的!齐元帅,我知道你想劝我把三皇子交出去,然后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依旧去赴任,而你带三皇子回宫领罪,但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我的。”
“那将军想如何?”
“要么,你当做没看到我,我负责看住三皇子一辈子,他若是离开边疆一步,你们便问罪于我,我甘愿赴死!”
齐承点点头,“将军一言九鼎,可信。”
“要么,你我杀一场,活的人走。”
一瞬间死寂一般,没人出声。
蒋川回头对着自己的手下道:“此事你们不必插手,也与你们无关,你们各自归营,各奔出路去,今日这事,全是我蒋川一人所为,三皇子是我带出来的,也是我要带走的。”
“将军!”滕辽叫了一声,“我愿意跟着将军!绝不一人求活!”
蒋川拔出腰间武器,道:“先礼后兵,齐元帅的诚意我已经明白了,我很感激,只可惜,我们本该是朋友的。”
“够了!”三皇子突然睁开眼,从滕辽怀中跳了下来,“老子用你拼命?!罢了罢了!成王败寇,我认了!”
三皇子突然跳下马,众人都是一惊,蒋川没想到杜青臣给他的迷药是假的,自然也猜不到三皇子一直是清醒的,齐承也愣了下,他还以为蒋川已经把人弄晕了呢!
“你没晕?”蒋川喃喃道。
“笨死了!”三皇子翻个白眼,“杜青臣耍你呢!你以为他给你的真的是迷药吗?老子被捂住口鼻却迟迟没晕过去,只能装晕,你知道我什么心情?!简直想起身打人了!”
蒋川脸色一时间有些不好看。
“杜青臣?”齐承挑挑眉。怎么哪里都有这小子,回去有必要拜访一下了。
三皇子已经深吸一口气走过去,站到齐承身边,虽然一身女装,但是三皇子觉得自己今天气场两米八,那些慷慨赴死的英雄豪杰,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了吧!虽然他今天被蒋大狗逼强迫着换了一身女装……想一想都来气,他居然要穿着女装赴死!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三皇子望着齐承,“我跟你回去。”
“你跟我走,我能带你逃!”蒋川拉了一把三皇子。
三皇子甩开蒋川的手,脸色十分不好看,“你够了,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咱们之间有仇没情分的好么!便是之前的事情都了结了,你总记得我在你背上刻的蒋大狗逼四个字吧!你不觉得耻辱吗!你也稍微恨我下好不好啊?!”
齐承挑眉打量蒋川,似乎很好奇,想看看蒋川背后的字。
蒋川的脸色黑了下,这种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要当众说出来,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蒋川强硬的转移话题,对着齐承道:“陛下曾经答应过我,我交出城防营令牌,他就放我跟三皇子回边关!今日便是我们走不脱,你以为此事就没人知晓吗?他日,世人皆会知道,新君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身为君王,这样的名声,早晚害死他!”
毕竟,君王说的话都能违背,他日,圣旨还要不要严格遵从?若是皇上反悔了,说自己从未传过口谕,密旨之类的呢!日后,谁在接到旨意之后心里不犯这样的嘀咕。自古以来,言而无信的君王就没有下场好的。
齐承道:“将军慎言。”
“敢答应不敢承认啊!”三皇子抱胸,“我说齐元帅,以后你可要小心了,毕竟那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他以前答应过你或者其他人不少事情吧?什么高官厚禄,什么权势官位的,你们可要小心了,他如果不承认,你们也没有办法啊!到时候,你们帮他登上帝位了,结果他转头把你们甩了,你们也没有丝毫办法啊!毕竟,小人言而无信,不可与之为谋。”
齐承从怀里掏出圣旨,道:“陛下旨意,三皇子接旨。”
三皇子愣了下,被蒋川硬拉着跪了下来,齐承没有反驳这些,反而拿出旨意,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齐承道:“陛下旨意,三皇子逼宫谋反一事经详查,乃国丈以三皇子之令,欺瞒三皇子门下之人,聚众谋逆,意图颠覆我朝,三皇子实被裹挟,后醒悟逃出,故平叛之时并不在场,特此,澄清三皇子谋逆罪名,但尚有御下不严之罪,实是昏庸无能,竟使君父受扰,病重而亡。”
“老五你个……”三皇子暴而起身,却被蒋川一把拉了下来,捂住了嘴。
三皇子呜呜个不停,这旨意若是传于天下,世人皆知,他是个昏庸无能,自己门下人反了自己都管不了,只能自己逃了的废物,竟然还导致了先皇病重而亡,可谓是无能不孝到极致!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他还图什么皇位?!他还不如死了,还能换个成王败寇的正常名声,说不准还有人为他可惜两句,现在呢!笑话吗!!
齐承顿了顿,继续念道:“但朕念及兄弟之情,君父新丧,不忍加以重责……”
“呜呜呜……还装好人……”三皇子狠狠咬了一口蒋川,终于得以开口,却又被蒋川忍住痛捂住了。
“元帅继续!”蒋川乐的不行,他已经听出点意思来了。
齐承道:“故此,夺三皇子亲王爵,改封慎郡王,封魏城,望日后谨言慎行,体朕之心意。”
“多谢陛下!陛下仁慈宽和,微臣愿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誓死守卫边疆!”魏城,就是他驻守的地儿啊!
“慎郡王即可返城,为君父服丧,不得延误!”
“便是不补这一句我也会回去!老五就是想让天下人笑话我!好像我都不打算回去服丧了一样!是不是!”三皇子拼命扯开蒋川,怒声道。
“郡王慎言。”
“回回回!立刻回!”蒋川拉着三皇子起身,拍着他的背想要安抚,“别生气,别生气。”
三皇子怒而甩开,脸色极其难看,“他这是要诛杀我身边的所有人,让我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还要背负着这样的名声。”
蒋川的喜色淡了些,“别生气了,你没事就好了,至少不用一辈子躲躲藏藏。”
“这叫不躲躲藏藏?!这明明是把我放在了眼皮子底下,日日盯着,不许我有任何动作!你以为,我身边现在还有人能跟我去魏城吗!他肯定派一堆探子日日盯着我!”三皇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他要是真躲了,说不定还能暗地里做点什么,寻觅机会夺回皇位,可给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郡王,还有这么一道诏书,才是真正的断了他的路!
而老五,甚至可以凭借这道诏书,安抚天下,让世人皆知,他是一个仁善之君,竟连跟他夺了十几年皇位的兄弟都能轻轻放过,这等心胸,便是史书上只怕都要记他一笔。
三皇子简直要飙泪了,他就是老五坐稳皇位的垫脚石,便是史书里,也只会是个反面角色,用来衬托五皇子的英明仁善的。
“都怪你!你要不是把我带出皇宫,我当时怎么会不在现场!我怎么会被迎头泼这么一盆污水!”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回魏城后,你想怎么报复都行,乖啊!”
齐承见没人接旨,也不计较,自己收了起来,道:“慎郡王要跟我回宫,至于蒋将军,你该去赴任了。”
蒋川有些不舍,“我觉得…… 我可以晚一些再去赴任。”
“不行,有圣旨在,你还担心什么?别让陛下烦扰,你已经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情了。”齐承提醒道。
蒋川垂首,拱手道:“是,谨遵陛下旨意,微臣这就去赴任。”
蒋川一行人上了马,蒋川深深的望了眼还气的不行的三皇子,仿佛要把人刻进眼里,“郡王,我在魏城等你!”
“赶紧滚!”
第159章
“阿嚏。”杜青臣坐在床上, 盖着被子, 捧着热茶打了个喷嚏。
“这是怎么了?”齐承腾出空来,来杜家拜访,结果却发现杜青臣大白天的坐在床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啊,昨天淋雨,又受了惊,所以今天有点撑不住病倒了。”杜青臣摆摆手,让身边仆从下去, “齐兄是来探病的吗?消息很快啊!”
并不是, 我是来问罪的。齐承默默咽下这话, 转而道:“杜兄,你这身体……不行啊!还是要勤加锻炼才是, 昨天淋雨的人可不少, 城防营跟城郊大营好几千人, 再加上陛下府上那么多谋士臣子, 也没见几个病了的啊!”齐承有点嫌弃, 他还真没想到杜青臣身体这么弱。
杜青臣略顿了顿,“齐兄。”
“嗯?”
“慢走不送, 雨后路滑,小心摔跤。”
齐承:……
苏冬苏暖端了茶和点心过来,苏暖笑呵呵的望着齐承,他感觉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齐承注意到苏暖的目光,轻轻咳了咳, 杜青臣跟苏暖有亲戚,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杜青臣啊!便是杜青臣做了什么错事,也只能护着他啊!这可是暖哥儿曾特地嘱咐他的,暖哥儿说他欠了苏冬太多,只能一点点的偿还,他也只能让着杜青臣了。
没人让座,齐承只好自己挪了个凳子坐到杜青臣床边,“我来是有事情要问你的。”
“什么事?”杜青臣语气不太好,任谁一个大老爷们被人说身体不好,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昨夜蒋川跟三皇子在你这里?”
杜青臣奇怪的打量了齐承一眼,“你这次的消息还是很快,我派去报官的人还没回来呢,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