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肩膀脆弱又稚嫩,纤细到仿佛用力一压就会碎,但就是这纤细的肩膀,给了他难以言喻的支撑力,甚至撑起了他幅员辽阔却又空旷冰冷的内心。
太阳已渐渐开始西斜,两人肩并肩倚坐在池水里望向远处的天空,只见天际云卷云舒,有迁徙的候鸟排成队掠过,隐隐能听到振翅声和鸟鸣。小少爷指着候鸟掠过的那片云层,“那块云好像一只大老虎啊。”
“哪块?”
小少爷直接抓起霍彪的手,朝‘大脑斧云’的方向指,“那块。”
霍彪莫名觉得被小少爷握着的地方有点痒,那种痒意一直钻到了心头,片刻后才抬眼朝对方指的方向望去。
看了一会儿,霍彪反手抓着小少爷的手指向另一边,道“这片云特别像小青蛙,头上还顶着一片荷叶。”
这个‘小青蛙’比那只略显抽象的‘大老虎’要形象得多,小少爷微微睁大眼,“真的诶!而且它下面的那片云有点像大青蛙。”
“但它头上没有荷叶,”霍彪故意说“青蛙晚上要用荷叶当被子睡觉的,这只大青蛙晚上就没被子盖了。”
“它可以借小青蛙的荷叶用,和小青蛙睡在一起。”
“要是小青蛙不愿意呢?”
“小青蛙一定会愿意的。”小少爷认真道“如果你是大青蛙,我是小青蛙,我就愿意把被子给你。”
霍彪没有说话。
但如果他是大青蛙,不管小青蛙要什么,它都愿意。
天边的太阳正在缓缓下沉,落日溶金,云霞像燃烧的火焰般绚烂好看。这片池子本来就是被隔绝出来的私人浴池,霍彪看着那一寸寸沉没的太阳,和身旁的竹屋及竹林,突然觉得他们所在的这块地方像一片与世隔绝的孤岛。
隔绝了所有人,只剩下他和唐浩初两个。
霍彪心头一动。
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扎根,在无形中默默滋长,霍彪轻轻呼吸了口气,道“我们该走了。”
他们不知不觉泡了两个多小时,泡过温泉的小少爷皮肤更白了,灯光一照,就像上了釉的汝窑白瓷,又像刚蒸好的又白又软的小包子。但泡得太久,小萌包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皱包,小手和小脚上全是一道道的纹。
今天花了不少钱,小皱包在回家的路上又去了趟商场,准备给赞助了卡的爸爸妈妈舅舅舅妈买个礼物。可惜肚子饿了,急着回家吃晚饭,没浪费时间去精挑细选,只图省事地在一家品牌玩具店里一口气买了四只毛绒公仔。
于是第二天魏氏集团的员工便惊讶万分地看到他们一贯冷厉的魏总抱着个和他气质完全不同的毛绒兔子走了进来,跟了魏荣禛近十年的江特助甚至下意识揉了揉眼,以为自己还没老就犯了老花眼。
魏荣禛抱着毛绒兔子一路迈入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先是把兔子放到资料架上,过了一会儿,又摆到了办公桌边的柜子上,再过了一会儿,又移到了窗前的沙发靠背上。还问江特助“你觉得把它摆这怎么样?”
江特助很想说这种可爱系的玩偶和冷调性的办公室完全是两种风格,摆哪儿都不合适,却不敢说出口,只管点头称赞“嗯,很好,非常好看。”
魏荣禛觉得很满意,自顾自地又站那欣赏了一下,说“我记得你家也有小孩儿。”
江特助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答“对。”
魏荣禛将下巴抬向兔子,“你家孩子有没送过你这个?”
这语气里隐隐含的自豪和炫耀是咋回事?江特助努力忍住疑惑,再一次如实答“没。”
魏荣禛没再问了,但江特助觉得自家老板的表情明显变得更满意了,简直一头雾水。
同样满意的还有唐景行,——今日片场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影帝怀里的毛绒绵羊。这部电影是唐景行首次担任制片人,又兼任男主演,几乎时刻都有事情找他,在这样忙的情况下还不忘抱着那只绵羊,许多人都忍不住发问。
就等着别人来问的影帝顿时开启了炫耀模式“这只羊好看!这是我家浩浩送的!摸起来特别软,还特别有弹性,手感特别舒服……”
如果不是被有事找他的副制片打断的话,众人怀疑他能夸上一个小时。
而黎瑞这边收到的毛绒公仔是小狗,他带着毛绒小狗回到黎家,黎宏光正和他继弟黎霖、以及他那位一贯会做戏的后妈郑曼萝坐在客厅里谈笑风生地聊天。
“都这么大了,做事还是那样毛躁,”黎宏光一副拿小儿子没办法的表情,语气里的纵容却显而易见,“算了,我再拨一笔资金给你,把老郑也调去帮你。”
黎霖听了,立马表示自己这次一定不会再出问题,郑曼萝也软声软语的插了几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父慈子孝,黎瑞只勾起唇笑了笑,没与之打招呼便直接上楼回自己房间。
倒是老管家殷切又关心地追上去,问“大少爷要吃晚饭或什么宵夜吗?我这就安排厨房去做。”
“不用,”黎瑞还是笑,笑容特别好看,“我吃过了。”
黎霖那边也喊了老管家,吩咐说要吃西湖醋鱼。老管家面色平淡地听了,只微微颔首,“是。”
他已在黎家待了近四十年,看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所以他从来都知道,只要黎瑞还在,黎家就不可能落到其他人手里。因为金钱和权利从来不是继承来的,是夺取来的,——就像黎宏光当年忘恩负义地夺取了他前岳父和前妻的金钱和权利。
黎瑞回房后,抱着毛绒小狗打了个电话给魏荣禛,“让浩浩回法国,我怕接下来会不安全。”
魏荣禛知道他是要真正出手了。
魏荣禛淡淡嗯了一声,黎瑞有些低落又有些委屈的说“亲爱的,我想你了。”
然后在魏荣禛刚要因他的语气而心软之际,一言不合就耍流氓“我想要吻你,吻到你只能喘息着轻颤,想要把你的地方全咬一遍,咬到你只能……”
“你是狗吗?”魏荣禛冷冷打断他。
黎瑞不要脸地道“我想要你念着我的名字口,你说我是狗我就是狗,我这就叫给你听。”
魏荣禛实在不想跟他废话,只道“浩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起了不少小红点,医生说有点儿像要出水痘的症状,不知道能不能上飞机。”
小少爷皮肤过敏了。
他本就身娇肉贵,一点疼一点痒都受不得,现下全身都痒得不舒服,眼睛不自觉就泛起一层水雾,湿漉漉地像初生的小鹿,软软地对陪在他旁边的霍彪说“手痒,背上痒,腿也痒。”
霍彪不敢让他抓,只能轻轻地帮他揉,揉了一会儿,问“好点了吗?”
小少爷咬着唇摇摇头,像小动物般把脸埋进霍彪怀里“……我难受。”
异常简单的三个字,却扎得霍彪的一颗心都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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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影帝家的萌团子
“睡一会儿,”霍彪像给小猫顺毛一样轻抚小少爷的头发,“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小少爷努力闭上眼,但还是痒得睡不着,在霍彪怀里辗转不安地动了动,然后掀开小衣服,朝霍彪露出软软的小肚皮和脊背,“你再给我揉揉。”
那些零零散散的小红点在白皙光洁的皮肤上尤其明显,也让霍彪瞧着异常刺眼。霍彪长期练习扣动扳机的掌心和食指都有枪茧,在痘痘上揉刮的感觉虽然不能完全止痒,但还是能缓解一点。
只是小少爷的皮肤太细嫩,力道实在不好控制,太轻了小少爷嫌不解痒,重了又糯糯地嘟囔说把他弄疼了。——相对于霍彪平日里接触到的其他人来说,小少爷简直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尤其是老k那样得力的伙计和雇佣兵出身的教练,哪怕中了几刀养个两天依然生龙活虎,可若换成小少爷,霍彪连想也不敢想,一指头都舍不得碰,一点小伤都不敢让他受。
眼前这软软的一小团,又娇气又惹人疼,好像天生就是用来宠着哄着的。
小娇气团子总算迷迷糊糊地趴在霍彪胸口睡了。
霍彪继续帮他揉背上的红疙瘩,揉得很轻,免得他又软糯糯地喊一句把他弄疼了,听着让人揪心。直到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悠长和平稳,霍彪才停手,帮他拉好衣服盖上被子,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枕头上,然后起身下床。
临走之前,又借着床头灯的光看了看小少爷熟睡的脸。只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松软的羽绒被里,瓷白的小脸仿佛自带柔光滤镜,连带着毛绒绒的头发以及头下枕着的小枕头也泛着暖暖的纯白,犹如披了一片月光。
——他就是他心里纯白的月光。
霍彪轻轻呼吸了一口空气中小少爷身上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让人嘴里也泛起了甜,相比之下,医院的消毒水味就显得异常刺鼻和难闻。霍彪半夜前往医院,幽灵般毫无存在感地来到住院部的某个病房,值守夜班的护士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出现,连医院里装的探头都没有录下他的影子。
他不是来探病的,是专门来找人的,找的还是个老熟人,——曾跟着他父亲做事却背叛了他父亲而跟霍历狼狈为奸的孙妄。
许老二刚刚被捕的时候,还满心满算着霍历一定会保他出去,面对警方的问话一概不说,嘴硬得厉害。警方这边几乎全是黎瑞的人,而黎瑞这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既然让许老二进来了,怎么可能放他出去,于是霍历派来保人的得力手下孙妄等人一下飞机,就因遭遇连环车祸而被送进了医院里。
黎瑞并不想掺和霍家的事,也不关心霍彪最后究竟能不能斗得过霍历,可偏偏霍历站错了队,站到了黎霖那里。所以黎瑞摆明了态度要整一整霍历,也不要孙妄的命,就是吓唬吓唬他,没事儿就让老k去医院‘探望病人’。
相对于笑面如花的黎瑞,和虽不苟言笑但一言一行都能当做礼仪规范的魏荣禛,老k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匪类,做起事来蛮不讲理,动起手来更毫不心软,导致孙妄一见着老k就浑身发颤,寝食难安。今日老k另外有事要做,没顾得上‘探望’他,他本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安稳觉,却不料等来了霍彪。
霍彪转开门把,轻轻走进房内。
孙妄此刻还在睡,——他已经好几天都没睡过了,精神几乎撑到极限,被撞骨折的腿又疼得钻心,身心都非常难捱。霍彪无声无息地向孙妄靠近,从不知名的地方拿出一个注射器,熟练地弹了弹针筒,将空气排出来。多年练就的警觉让孙妄感到了危险,立即睁开眼试图躲开,但霍彪的动作更快,甚至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针筒已精准且毫无半分犹豫地扎进孙妄的脖颈。
药剂让孙妄无法发声,只能死死盯着那个当年不被他放在眼里、但如今已迅速长大成人的霍彪,惊惧地睁大了眼。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霍彪拿了纸和笔,“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把答案写下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写,决定权全部在你。”
面无表情的霍彪在孙妄看来却如索命的厉鬼般恐怖骇人。
霍彪半个小时后才离开病房。
除了孙妄,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来过,也没有人知道孙妄在这不长不短的半小时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他整个人失禁地瘫软在病床上,本就快撑到极限的精神彻底崩溃,骨折的腿鼓胀得骇人,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就像失去意识一样毫无神采,只有因疼痛而微微痉挛的躯体印证了他仍然活着的事实。
几乎同一时间,黎瑞去审讯室亲自见了许老二一面。
“其实你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了答案,——你被放弃了,不会有人来。”
黎瑞不管何时都能笑得真诚好看,哪怕对面是恨不得咬死他的仇敌,“但我和那种忘恩负义赶尽杀绝的人不一样,对于诚心悔过的人,我一向愿意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现在,你要不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他轻缓的声线在狭小的审讯室里撞出回音,无端让人生出非常值得信任的错觉。但实际上,他天生就缺乏真诚和信任这种东西。他这辈子唯一信任的,就只有一个魏荣禛。
迟迟见不到孙妄和律师团的许老二最终为了自保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全交代出来。
变故来得非常快,短短两个晚上便发生了很多事,先是黎宏光海运的那条线和船上的货被警方扣了,紧接着黎霖负责的市政工程项目出了安全事故,——除此之外,唐浩初身上的水痘也彻底发了。
水痘这种东西就得让它发出来,不能喝药控制,否则会长期高烧,还得发第二次。小少爷已经低烧了一个星期,连喜欢吃的东西也吃不下去,身上的小红点越来越多,开始变成半成型的水泡,最终在一夜之间全部发了出来。
因为脸上也起了水痘,爱面子的小少爷躲起来不肯见人。霍彪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屋里漆黑一片,所有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见小少爷躲到了哪里。
霍彪拉开了窗帘,并以最快的速度把凌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
小少爷不爱收拾,又尤其娇贵,用过的东西每天都得换,身上穿的衣服、平日里用的什么毛巾杯子,全都要换新的。而且他喜欢用过了就乱丢,——有时候直接扔在地板,有时候随手扔在椅子上,这两天又因为出痘不愿意让佣人进来收拾,导致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