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一直以来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所以会很容易犯霍彪曾经犯过的错误,——得到的太顺利和轻易,就会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他算计的非常美好,一想到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未来更是觉得一切都美好得像梦境,直到晚上困了也舍不得睡。唐浩初却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还没醒,觉得全身上下都非常累,完全睁不开眼。
会这么累却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在进行异能升级。
异能等级越往后越难升,唐浩初卡在三阶已不知多少年,如今终于提升到了四阶。精神力提升的同时身体难以负荷,这场发烧其实就是身体在进行自我调节。
他昏睡的同时,杨老爷子那边迅速恢复过来了。
手术效果立竿见影,心脏当即就开始正常的血供,体温和血压越来越趋于正常,术后最关键的第一个晚上最终安然无恙地度过,没出现并发症,也没出现其它什么危急状况。
熬过了最困难的第一天,再往后就更容易了,第二天杨老爷子已经能顺利拔管停用呼吸机,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从重症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
相比起来,唐浩初的恢复反而比不上杨老爷子,热度一直反反复复,始终没有真正降下来。但他的选择没有错,——杨家非常重视这份恩情,杨国安已经查到了戚向南的事,还不等他开口就主动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戚向南的案子牵扯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唐浩初当初越过‘更大的关系’而选择杨家这个‘最大的关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家有绝对的权势和力量获得压倒性胜利,而且并不觉得有多难办。
若权势不够力量不足,事情没解决反倒受其所累,到那个时候,对方还为了戚向南的事而硬碰硬吗?还会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而赔上自己的家族吗?
人究竟能自私无情到什么地步,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赌。
下午的时候,杨国安亲自过来找唐浩初谈戚向南的案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说起话来逻辑清晰又有条理,并且提出了两个解决方案,绝对称得上尽心尽力,最后还宽慰他道:“放心吧,你哥哥很快就能出来。”
唐浩初已经成功完成了‘初露头角’的特殊学习任务,——给杨老爷子做的这场手术震动了华国甚至国外医学界。每个人都有用到医生的时候,普通的医生还好,一个年轻有为医术顶尖的医生太有价值了,杨家会对戚向南的事这么尽心尽力,不止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拉拢。
杨家的消息来源非常广,其实一早就知道这个案子,但对受害者的境况毫无怜悯,只觉得是麻烦,如今为了唐浩初,却又可以全力彻查,哪怕是让别人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可这是人之常情,没有谁可以苛责。他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受害者的冤屈和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能带来的利益。
——郑家也一样,明明郑锐霖的父亲一早就知道了唐家的事,身处国外的郑锐霖却刚刚才后知后觉地得到消息。
他参加了院里组织的境外实习的交流项目,学院只推选了两个成绩优异的同学参加这次实习,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叫安沁的女同学。去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周而已,然而时间有时候就是那么不凑巧,明明只有两个星期,甚至只是短短一秒钟,却能错过一辈子。
得知消息的时候实习项目还有一天才结束,但郑锐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想要见唐浩初的强烈念头,一刻也等不了,甚至来不及跟老师当面请假就赶去了机场。安沁阻拦不成便没有再拦,反而帮他完成了项目的收尾。
她对郑锐霖很有好感,性格和外貌也都很好,可惜她不是唐浩初。郑锐霖焦急地坐在机场的登机口候机,旁边有许多人,帅的不帅的,胖的和瘦的,年老的和年轻的,来来往往拥拥挤挤,但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心爱的少年。
郑锐霖买的是去S市的机票,抵达之后才知道唐浩初已经回到了北城。时间太晚,他没能买到当日去北城的机票,便转道去了火车站,正好有一趟夜班火车能在次日清晨的时候抵达,但只有无座的站票。
于是他就在狭小的车厢过道里蜷了一夜,几乎没有合眼。这一夜难忘又难捱,一双大长腿没有蜷的地方,实在撑不住的时候,郑锐霖就趴在行李箱上打一会盹儿,但大多时间他都清醒地听着火车的轰隆声,看着车窗外飞掠的风景。
天上无月也无星,只偶尔闪过一些明亮的灯火,在这漫漫长夜带给他温暖和光明,就像唐浩初明亮的眼睛。
到了北城后郑锐霖依然没找到人,只知道唐浩初搬出了宿舍,——就在刚刚还有人看见他和程昱一起来宿舍搬空了最后一箱东西。郑锐霖费了点功夫才查到他搬去的地址,正是程昱的住所。
一颗心莫名被说不出的慌乱笼罩,郑锐霖努力定下神来,打车去了那个地址。唐浩初的东西大多都是医学资料和书籍,程昱此刻就在帮他将一箱箱书拿下车。大概是有意在唐浩初面前表现,程昱干得非常卖力,袖子全部挽起来,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一口气能抱起好几个箱子。
而唐浩初仍然有些低烧,所以程昱死活不让他动,于是就站在一旁看着程昱搬,间或用毛巾帮对方擦汗。擦汗的时候程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轻抚了一下他被风吹起来的发丝,从远处看过去,两人堪称亲密无间。
郑锐霖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明明是大热天,却突然觉得像在冰窖里一样浑身发冷。大概是睡眠不足,眼睛甚至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阳光将视线灼烧出一片片光圈,周围的一切模糊又不真实,仿佛独自一人被隔绝在厚厚的冰墙里。明明能看到唐浩初,却碰不到他,连迈出一步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郑锐霖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吓到唐浩初,但他走到程昱面前的时候表情还是忍不住有些扭曲和失态。
程昱见状顿时有些戒备,下意识上前一步,主动开口问郑锐霖:“郑同学,你怎么来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郑锐霖无视程昱,只管看着唐浩初,并试图去拉唐浩初的手,道:“浩浩,你为什么会搬到他这里?”
唐浩初没有答,反而挣了挣郑锐霖抓他的手。程昱皱起眉,再次开口:“郑同学,请你放手,浩初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当然要搬我这儿住,有什么问题吗?”
郑锐霖的表情登时就变了,一手死死握着拳,另一手紧抓着唐浩初不松,就像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片刻后才一字一句地问:“你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唐浩初微微颤着睫毛,依然没有答话。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甚至仿佛过了一辈子,郑锐霖最终眼睁睁地看他点了一下头,“对。”
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住,郑锐霖怔在原地,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加倍袭来,让他难受到无法呼吸。
而唐浩初趁他怔愣的这一刻挣开了他的手,然后被程昱护到了身后。郑锐霖看着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非常般配的情侣,反观自己,却像是硬生生插进他们中间的灯泡,恶毒且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第65章 自闭的小可怜
郑锐霖急促的呼吸着,心仿佛被绞成了碎片,身体不自觉地在微微颤抖。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一时间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再多的冷静都在唐浩初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面前宛如沙雕般脆弱不堪。从太阳穴连同整个大脑都在一跳一跳的疼,让他像一头被疼痛激怒的野兽,想疯狂地撕咬让他痛的敌人。
郑锐霖已越过程昱而重新攥住了唐浩初的手腕。
手背鼓起的肌肉昭示出他的怒意,指甲几乎嵌入唐浩初的皮肉里,不管不顾地把他往自己这边拉。唐浩初最近瘦了不少,纤细的手腕仿佛用力一折就会断掉,白皙如玉的皮肤在正午过分强烈的光照下宛如透明,郑锐霖轻轻松松就能用单手将他整个手腕包起来。
那双漂亮的眼里因为还在发着低烧的缘故而有些湿漉漉的,又被郑锐霖这一下给扯疼了,连浓黑的长睫毛似乎都染上了湿意。头发也在发烧和天热的情况下被汗湿了几缕,精致安静的侧脸映在粘在颊边的湿发里,苍白如薄纸,竟冷寂又淡漠得叫人揪心。
郑锐霖拉扯的动作猛然停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在忍不住心疼,另一个则带着累积多年的情感和压抑不住的嫉恨想疯狂地摧毁一切。
但他只是停止拉扯,并没有松手,指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反而攥得更紧,让唐浩初疼到咬紧了唇,细嫩的皮肤甚至被指甲弄出了血,本就湿润的眼里随之聚起更多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郑锐霖对上他的眼睛,心口瞬间剧痛,那种疯狂的情绪竟一寸寸灰飞烟灭。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初识情滋味的时候以及刚刚得知少年有自闭症的时候,人生第一次体会到疼惜和后悔,一颗心那么柔软,轻轻一扯,就痛到喘不过气来。
因为这份感情是真心实意的,它有多真就有多锥心。
郑锐霖很想就这样拽着唐浩初的手将他从程昱身边拽走,很想用言语质问或用暴力发泄,很想用强制性手段把他困进自己怀里甚至找个链子把他锁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和别的男人生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但是算了吧。
他见不得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却也同样见不得他的眼泪。
他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否则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最终松开他的手转身离开,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不敢看他手腕上被攥出的血痕,也不敢看他的双眼。
离开别墅后,咬牙切齿的怒意和不甘终于从深黑的瞳孔中崩裂,强撑的面具一下子裂成碎片,郑锐霖反手一拳狠狠打在墙上,砸出了血,血珠落在地上,与泥土和成一片脏污,像涂满油彩的小丑悲戚的脸。
戚向南一案的幕后指使者成为郑锐霖首当其冲的迁怒和发泄的对象,郑锐霖没有唐浩初那样过目不忘的超强智商,或者博览群书历尽沧桑的睿智,却有一种能够明察秋毫的聪明,才短短两天的功夫就通过手上能利用到的所有资源将戚向南的案子查了个大概,又通过一个朋友拿到了一份名单和列表,直接找上了其中一个知情者,动作比杨家还快。
钱维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许会被军队保卫部门或军事法庭依法带走,却从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被谁带走,——蹲守在车库里的监控死角,捂上嘴用麻袋一套,丢进后备箱就扬长而去。
杨家已经开始动手了,郑锐霖没有必要在注定翻不了身的人面前藏头盖脸,问的问题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指要害。钱维却还在垂死挣扎,不愿意吐露一个字,郑锐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高大的身形极具压迫感,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曾维道:“钱大校可能还有点不清醒,刚子,来帮我们钱大校醒醒脑。”
旁边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听到指令后立即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慑人的煞气,是不知沾过多少人血才能有的。钱维见状,不由挣扎着开口:“你要干什么!这是袭击现役军官!你可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他死死瞪着郑锐霖继续嘶声喊道:“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考虑将来吗?!我……”
郑锐霖没再说话,却是刚子打断了钱维的嘶喊,“看来曾大校的确不太清醒,袭击军官的人是我,——这屋里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可没有别的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上的煞气更明显了,不是身经百战的雇佣兵就是天性凶残的亡命之徒,显然不在乎手上再多沾几个人的血。说完这话又凑到钱维耳边一字一句地补充道:“实话告诉你,我不仅会袭击军官,还会非法刑讯和杀人灭口,如果你不老老实实配合,你的家人会享受比你更好的待遇。”
话刚落音的这一刻,钱维却抬头对上了郑锐霖望过来的鸷狠狼戾的双眼,这才真正感觉到心慌和恐惧。在他看来郑锐霖比刚子还要可怕,刚子的狠是浮在面子上的,郑锐霖的狠却在里子里。这种人没有弱点,也不会手软。
郑锐霖回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天上没有星星,却挂着一轮又大又亮的月亮。他的身体非常疲惫,但还是睡不着,甚至完全没办法闭眼,买通质监局和媒体恶意抹黑唐家医院的江东药厂成了他第二个迁怒和发泄的对象,连夜找人查江东药厂的当家人孙兴民。
孙兴民已经五十多岁了,老谋深算了大半辈子,这么多年来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如今快到了退休的年纪,竟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捏在手里。他不知道眼前的青年的目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他的行贿证据的,只知道这份证据一旦暴露于众,他就完了,公司也会受到无法预估的打击。越想就越是慌,头上冒了一身冷汗,脸上带着明显的惶然不安,颓废得像刚刚脱了毛的公鸡。
其实如今唐家医院已经初步走出了困境,资金问题唐振凯基本解决了,唐浩初还为了钱在黑市接了好几个私活,都是高难度的手术,只是药厂的信誉问题尚且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虽然唐振凯这次信错了合作人,又犯了冒进的错误,但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他的能力依旧值得肯定,吃一垫长一智,唐浩初坚信他会从中吸取经验进而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