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以初再一次摇了摇头。
而坐在对面一直看着他们不说话的牧一鹤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搞什么飞机?”楚栩冷冷地扫了牧一鹤一眼,双手环胸地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两个人,怀疑他们沆瀣一气来整他的。
“你重新自我介绍下吧。”牧一鹤对楚栩说。
“重新自我介绍?”楚栩狐疑地看着牧一鹤,一脸迷惑。
“他失忆了。”牧一鹤一本正经地说道。
“失忆?”楚栩转过脑袋看着冉以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作为个人素养,他还是很快就摘掉了自己的口罩对冉以初道:“你好,我叫楚栩。”
说完,绅士地伸出了右手。
冉以初打量着他的脸,觉得很面熟,可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有什么认识的人,好奇归好奇,最终也是和对方握了握手。
“你今天怎么出山了?”牧一鹤一边看菜单一边问楚栩。
“今天戏份不多,就抽空出来透透气了。”楚栩把墨镜重新戴上防止被人认出来。
冉以初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对楚栩也有了印象,他在电视上看过对方拍的一些广告。
三个人点完餐以后,冉以初本想安静地坐着听听餐厅放的一些爵士乐,无奈楚栩并不打算放过他,直接把牧一鹤晾一旁和他交流了起来:
“怀孕几个月了?”
这话直接问得冉以初脸上一片通红,尴尬地想钻地缝躲起来。
男人怀孕,真的太丢人了。
见冉以初满脸尴尬地坐着,楚栩以为他是为自己插足他们之间而自责,于是莞尔了一下,说:“你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而冉以初也猜出来楚栩和牧一鹤是什么关系了,他反应极快地回道:“生完孩子,我会在你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楚栩看着他,墨镜后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感觉眼前的人并没有像牧一鹤之前说的那么不堪死缠烂打不放手。
“你们等下去哪?”楚栩有些好奇地问。
“看音乐会。”牧一鹤倒不隐瞒什么,很爽快地答复到。
“刚好,我晚上也没事干,”楚栩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问向牧一鹤,“谁的音乐会?”
“沈砚乔。”
“哦,那是买不到票了,我打电话问问他本人看看能不能走后门进吧。”说着,楚栩就翻出了沈砚乔的电话拨了过去。
对此行为,冉以初并不惊讶,明星和艺术家会玩一起也很正常。
一通电话,音乐会的门票就搞定了,等他们用餐的时间里,就来了个人把门票送来了。
“我看看你们坐哪。”楚栩把手中的门票放在桌上后,看向了牧一鹤。
牧一鹤放下手中的刀具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门票递给了他。
“不是三连坐,有点可惜了。”楚栩说。
“我跟你换吧。”正好,冉以初也不想和牧一鹤坐在一起,这是一个好机会。
“可以。”楚栩毫不委婉地答应了,直接把桌上的门票推到了冉以初的手边。
用完餐,楚栩直接让助理先回去然后上了牧一鹤的车。
到了大剧院,正好是检票的时间,检票口排了很长的一条队伍,楚栩全程低着头不说话怕被人认出来。
检完票后,冉以初就和牧一鹤他们分开独自去了贵宾座,视野极好的一个座位,身边的人还没来,前排目前就他一个人。
舞台的LED屏幕上放着一张沈砚乔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前的照片,音乐会似乎快要开始了,台上的工作人员忙碌地跑来跑去,而台下观众席很安静,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音乐会的开幕,偶尔的交流也是附耳轻声说一两句。
前排的观众也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冉以初总觉得坐在他左手边的一个老头盯着他看,于是转过了头大大方方地和对方四目以对。
老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诧异,很快就用一副不屑的表情把脸转向了舞台。
冉以初并没有太在意老头的行为举止,等整个演奏厅的灯全熄灭后,开始全神贯注地看向了舞台。
一束追光灯打在了舞台的中央,没过多久琴声就先传出来了。
是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随着升降台的升起,沈砚乔坐在琴前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他似乎沉浸在了这首优美的曲子中,人与音乐融合在了一起。
冉以初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那柔美的旋律,仿佛置身于舞台手指不自觉地放在膝盖上跟着无声地弹了起来。
一旁的老头再一次转过头打量着冉以初,表情渐渐惊讶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被一片掌声给拉回舞台了。
一曲完毕,沈砚乔起身微笑着朝台下鞠了几个躬,帅气的外表看着是那么地令人赏心悦目,冉以初甚至听到坐在后排的一个女生轻声地花痴道:“好帅啊~”
等掌声渐渐弱下去后,沈砚乔重新坐回琴凳闭上了眼睛抬起了双手悬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才弹起了第一个音。
行云流水的弹奏看的台下观众一片安静。
近处观看,冉以初对沈砚乔的演奏有了更深的了解。
对方除了很多与他相似的地方之外,似乎更热衷于炫技。
整场音乐会下来,冉以初不得不承认沈砚乔的实力与他不分上下。
“你先别走。”散场时,旁边的老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膝盖。
冉以初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那老头。
而坐在后排的牧一鹤见冉以初坐在位置上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离开了座位下了阶梯朝对方走去。
“老艺术家,别来无恙。”走近才看到冉以初身边的老头,牧一鹤立马绅士十足地朝那老头伸出了右手。
“牧先生今晚这么雅兴来听音乐会,真是难得。”老头握了握牧一鹤的手,用那浑厚的嗓音道。
“既然爷孙俩难得一聚,那晚辈就不打扰了,”牧一鹤说着俯身附在冉以初的耳边轻声道,“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冉以初没有回应,只是用余光扫了牧一鹤一眼,然后看向了旁边的老头。
如果刚刚他没听错的话,牧一鹤说的“爷孙俩”指的是他和这老头了。他对现在这个身份的家庭一概不知,更别说认识这个老头了。
等牧一鹤走后,冉老头才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冉以初说:“跟我来。”
冉以初乖乖地跟着冉老头去了后台的一间化妆室。
沈砚乔正坐在里面小憩,两个人多小时的表演几乎没怎么停歇过,下了台后直接累得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听到助理的开门声后,沈砚乔才动了下脑袋,见到进来的人后,立马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老师来啦?”
“难得回国一趟,明晚来我家吃饭吧。”冉老头并没有和他聊音乐上的事,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沈砚乔已经很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好。”沈砚乔笑着点了点头。
“记得喊上你外公。”冉老头又补充了一句。
“敢不喊他么?他要是知道我们偷偷一起吃饭,肯定要生气。”沈砚乔打趣道。
“那老顽童,”冉老头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想起身后的人,于是脸一板说道,“臭小子,见到你乔哥哥还不来打个招呼?”
一直被冷落在角落的冉以初见老头发话了,便上前一步对着沈砚乔打了声招呼:“您好。”
沈砚乔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不是很确定地问:“这是……以初?”
“是啊,你们也有好多年没见面了吧?”冉老头回道。
“差不多快十来年了,没想到长这么高了。”沈砚乔上下打量着冉以初,一脸的和善笑容。
“这臭小子啊,要是有你一半听话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让我丢脸了。”冉老头看着身旁的冉以初,实在是有些生气。
他们冉家世世代代人才辈出,冉以初是第一个这么没出息还叛逆的孩子。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一面,老师不能老往不好的一面去想啊。”沈砚乔对冉以初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小时候的样子,调皮可爱,后来的十来年里,也就偶尔听到外公会提起他如何叛逆伤了冉老的心。
第8章
“时候不早了,明天见面了再聊吧。”冉老头见沈砚乔也挺累了,就不打算继续逗留,瞥了一旁的冉以初一眼,拄着拐杖就离开了。
冉以初和沈砚乔对视了一眼,点了个头就当是打过招呼也离开了。
出了剧院,外面已经空荡荡没什么人了,冉以初原本打算去找牧一鹤他们,余光却瞥见了阶梯上的一个身影,于是走了过去。
“叶先生。”冉以初直接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坐在阶梯上喝酒的人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望向冉以初。
“能聊聊么?”冉以初坐在了对方身边。
“你……怎么认出我的?”叶志平好奇地问。
“一开始的确不认识您,那天在广场见到您的时候感觉您对音乐颇有见解,想着一个流浪街头的流浪汉温饱都是个问题,哪有闲暇时间去爱护自己的手。”冉以初说到这时,就见叶志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手,于是接着说道,“我回去以后无意买到了一张您在洛杉矶开音乐会的CD,被您对音乐的处理与理解给吸引,便上网查了您的信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您。刚刚老远看到您的身影,脑海中就跳出了您弹琴的画面,所以我在赌,那个消失了十八年的叶大师会不会是您。”
听完冉以初的话,叶志平放下了手中的酒瓶无奈一笑:“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
“挺可惜的。”冉以初惋惜道。
“我已经无法弹琴了。”叶志平说。
“为什么?”冉以初问。
而叶志平苦涩地笑着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说:“这只手,它废了。”
冉以初看着叶志平右手那根走形的无名指,沉默了。
“钢琴家若连自己的手都护不好,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叶志平说着猛喝了一口酒。
“对不起……”感觉戳别人伤疤的冉以初自责到。
“都过去了,你也是无心的。”
“我其实找您,是有一事相求。”冉以初说。
“什么事还有我能帮得上的?”叶志平调侃到。
“当我的钢琴老师。”冉以初看着他,眼神坚定地说。
这下直接把叶志平给说愣了,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人在这个十八年没接触的领域里需要他,缓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说:“我已经十八年没碰过钢琴了。”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可还是希望您能答应。”冉以初微笑地看着叶志平。
“让我再想想吧……”叶志平低下了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酒瓶。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您如果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冉以初见远处牧一鹤的车朝他们这边闪了两下大灯,于是从口袋里摸出今天在医院就诊的单子撕下自己手机号码的那一角递给了叶志平。
接过号码的叶志平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冉以初没说话。
“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冉以初很自信地说完这句话后起身就朝牧一鹤那边走去了。
上了车后座,冉以初的视线还在剧院门口阶梯上的叶志平那。
“准备拓展业务?”牧一鹤打趣到。
“先送我回去吧,明天还要回去拍戏。”楚栩打了个哈欠坐在副驾驶上开始闭目养神。
牧一鹤没再说什么,开着车往楚栩的住处驶去。
一路上冉以初还在想叶志平的事,心情还不错,他总算是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找到有意义的事了。
送完楚栩回去后,牧一鹤见冉以初在后面已经睡着了,就关上了音乐继续开车。
他们现在的关系有时候让牧一鹤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冉以初不再像从前那样一天到晚围着他转,反而开始与他保持着距离。如果说,一开始误以为冉以初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却总觉得如今的冉以初不再是过去的冉以初,简直判若两人。
这样也挺好,没了纠缠,他和楚栩的关系也融洽了很多。
到了别墅门口,牧一鹤把车一停没有要开进去的意思,而后座的冉以初因为怀有身孕睡的很沉,完全不知道已经到了。
牧一鹤通过后视镜看着睡着的冉以初,见他眉头紧皱好似做了什么不开心的梦,想喊醒他又忍住了。
“玥玥……”冉以初喃喃了一声,眼泪从紧闭的眼眶流下。
牧一鹤没听清楚他在讲什么,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
“玥玥,不要怕,不要怕!”冉以初反复地说着梦话,表情难以言喻的痛苦。
梦里,他紧紧地抱着受伤的冉以玥,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唤醒她,可怀里的人就是没有醒过来。
冉以初绝望地朝周围的行人失声大喊救命,可是那些人就像是看不见他们一样冷漠地匆匆而去。
“玥玥,你不要死,不要死……”冉以初无助地捂着冉以玥那砸出一个大窟窿的伤口,眼泪哗啦啦地止不住流下来。
“冉以初……”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样,空旷又带着一丝关切。
“冉以初。”那人又喊了他一声,声音似乎又近了些。
“救救我们……”冉以初喃喃道。
“冉以初,你醒醒。”一只温暖的手掌摸向了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