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中午,正适合午休。在梦境里,越平静的深眠,神魂能够恢复得越快,但是放下碗筷的小北堂却摇了摇头。
楚倚阳也不强迫,只问他:“不睡觉,那你想做什么?”
小剑子犹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口道:“我想练剑。”
不愧是年幼版的剑尊,跟所有的剑修一样,哪怕在梦境里也永不停息。
楚倚阳答应了他,正好外面的雪也停了,两人于是离开了洞府,小北堂在外面练剑,而楚倚阳则将一张罗汉床抬了出来,在风雪消停的午后,倚坐在上面看一本从洞府的书架里取出的杂记。
小北堂在雪地中练剑,他现在的配剑还不是乾坤剑,而是一把也算不错的宝剑。
楚倚阳看看着手里的书,没有看他,他对昆仑剑宗的剑法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北堂的梦境里还原的洞府书架上放着这本跟魔域有关的书比较使他感兴趣。
在他的手边放着一盘从食堂一起拿来的葡萄,有青有紫。
楚倚阳一边看手里的书,一边伸手去摘了一颗葡萄放到嘴里,然后脸上的表情凝住了。
酸的。
他放下手里的书朝着盘中看去,皱着眉分辨了片刻,越过青色那串,伸手摘了一颗看上去比较甜的紫葡萄,还是酸的。
他不信邪,再摘了一颗半青半紫的,这倒是甜的,不过等他拿起书,伸手再向着下一颗进发——又是酸的。
“……”
这盘葡萄真的很不讲道理。
不想再虐待自己的舌头,楚倚阳没有再动这盘拿回来的葡萄,等到小北堂练完今日的功课收势,他才从书里抬起头。
看着又恢复了整洁的小剑子,他心中再次生出了恶趣味,朝小朋友招了招手。
小北堂就像见到大鸭子的小鸭子一样,毫不起疑地把剑收进储物袋里,然后朝着这边走来:“娘亲。”
“来。”楚倚阳自动忽略了这句“娘亲”,和颜悦色地指着手边的葡萄,对他说道,“甜的,特意留给阿夜的。”
小北堂的目光落在盘中的葡萄上,还未动手去拿,就见到从旁伸过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亲自从葡萄串上摘下了一颗来喂他。
小剑子精致可爱的脸又微微地红了,张嘴吃下了这颗葡萄,然后被口中爆开的甜蜜惊艳了。
罗汉床上的人藏在御寒毯子下的左手掐算着哪颗葡萄甜,哪颗不甜,见小北堂双眼亮起,于是又摘了一颗喂给他。
甜葡萄。
甜葡萄。
甜葡萄。
“甜吗?”喂到第四颗的时候,楚倚阳问。
尚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小剑子一脸信赖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楚倚阳对他微微一笑,摘下了第五颗喂到他嘴边,小北堂习惯性地张嘴咬下,然后被酸葡萄酸得单只眼睛皱起。
小剑子:“……”
眼见着第六颗朝着自己喂来,小北堂犹犹豫豫,想张嘴又不敢张,于是抬头盯着面前的人,企图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这究竟是甜的还是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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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楚倚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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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电脑电池又松了,原版电池烧了以后换的这个,一年松了几回了,心酸。
论逗小孩子,还是小明河会啊,她给我好大启发,还画了北堂在莲花池里的图,氛围感拉满!
但是我不知怎么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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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察觉到他的犹豫, 楚倚阳索性把葡萄放回了盘中,对他说道:“你自己来。”
不敢相信他,那让他自己来总可以吧?
他说完, 就好整以瑕地倚坐在罗汉床上, 看着面前神情变得严肃、仿佛在做什么郑重选择的小剑子把手伸向了紫色的那串。
好选择。
楚倚阳微微一笑,刚刚喂给他的那几颗甜葡萄里,确实紫色占了大部分。
但小北堂仍然在敏感地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微笑, 伸出去的手立刻就顿住了, 犹豫了一下,转向了盘中青色的那串。
——青色的葡萄, 刚刚他还一颗都没有吃过。
小剑子抬起乌黑幼圆的眼睛,见到面前的人露出赞许的表情,于是瞬间放松下来, 从青色的葡萄上摘下了一颗, 放入口中——
然后被酸到闭上了两只眼睛!
“哈哈哈哈——”
楚倚阳看着他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委屈的表情,顿时乐不可支地在罗汉床上笑出了声。
幼年的剑子表情包收藏+1。
“娘亲……”
小剑子睁开了眼睛,眼眶里包着泪, 被他的笑声弄得越发委屈了。
拜他所赐,楚倚阳找回了欺负幼崽的快乐。
他停下笑声,从罗汉床上直起身来,倾身向前:“今天‘娘亲’教你一个道理——”
他说着捧起了小北堂的脸, 想起他在青叶秘境里是怎么中的艳毒, 真心地告诫道,“女人都是会骗人的, 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说完收回了停在小北堂脸侧的手,又再次拿起了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
小剑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张嘴吃了。
是甜的。
尽管知道他醒来之后大概率记不住自己的教诲,但楚倚阳还是满意了。
他掀开了毯子,朝小北堂示意:“上来。”
带小孩无非就是那几手,让他们玩消耗精力,给他们看书长知识,再给他们吃东西,劳逸结合。
既然已经练完剑,吃了东西,那就上来一起看看书吧。
罗汉床上一大一小待在一起,身上裹着银白色的毯子。
楚倚阳把小北堂圈在怀中,虽然梦境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但他一点也不急,这梦里的一天还没过呢。
跟怀中的小北堂一起看着这本关于魔域的杂记,他对年幼的剑子文化水平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看来宿剑尊对弟子的文化课没有落下,这个年纪的小北堂已经能够自己看书了,只偶尔遇上生僻字不认识,才会问楚倚阳。
不知不觉又看了两章,楚倚阳觉得自己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于是合起了书:“不看了。”
小北堂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不过很快就被拉着从罗汉床上下来,听抱着自己的人说,“来堆雪人吧。”
在这么好的冰雪世界里,怎么能不堆雪人呢?
看宿剑尊也不像是会陪着小孩子堆雪人的人,总该给他留点这样的体验。
果然,听到他的话,小北堂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楚倚阳心里感慨了一下孩子真好哄,熟练地跟他一起堆了个大雪人,用了紫色的葡萄做了眼睛,树枝做嘴巴。
堆好以后,小北堂又自己在旁边堆了一个比较小的雪人。
他练剑都没有气喘吁吁,堆雪人的时候却出了汗,小巧的鼻尖上亮晶晶的,脸也红扑扑的,肉眼可见的高兴。
雪人堆好了,一大一小立在一起。
哪怕小北堂不说,楚倚阳也知道大的那个是自己,小的那个是他。
夕阳的余晖很快在天边消散,山上又起了风雪。
洞府外一大一小的两个雪人待在一起,树枝做成的手臂手牵着手。
外面天气骤冷,放下了石门的洞府却是温暖依旧。
晚膳还是楚倚阳到昆仑剑宗的食堂去取的,这一次他问了小北堂想吃什么。
在他鼓励的目光下,小北堂报出了几个菜名,是平时他比较喜欢吃的菜。
幼年的主角喜欢的口味+1。
食物取回来之后,小北堂吃得果然比中午要更多一些,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吃过晚饭,楚倚阳又把他带去洞府后面的温泉池子,让他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回到洞府里又给他擦干了头发,接着把棋盘摆上了罗汉床。
洗过澡、小脸红扑扑的小北堂穿着白色中衣,披着头发,看着更像个小女孩。
他看着棋盘,有些紧张地问楚倚阳:“我们要下棋吗?”
“不玩那个。”楚倚阳当然没打算在饭后进行这么烧脑的活动,只是说道,“今天下点别的。”
然后,他就讲解了一番五子棋的规则,小北堂果然被这在中小学生中风靡一时的游戏给吸引,兴致勃勃地跟楚倚阳开了局。
一开始,楚倚阳还能够凭借经验碾压他,不过等小北堂熟悉了规则之后,棋局就胶着了起来。
在梦境里的棋局跟在莲池边的棋局相比,后者是交锋,前者是无穷的乐趣,等到小北堂的头发干透,楚倚阳哄他上床睡觉,他还依依不舍。
洞府里吹了灯,只剩下明珠如同星辰镶嵌在山壁上。
这个时候,白日里明亮的光芒也自动地暗了下去,只留下莹润的微光。
两个人躺在床榻上,楚倚阳带孩子带全套,给今天很快乐的小剑子讲了两个曾经的楚辉夜最喜欢的童话故事:
一个《海的女儿》,一个《丑小鸭》。
故事讲完,功德圆满。
他拍了拍小北堂的背,说道:“好了,好孩子该睡觉了。”然后,就感到躺在旁边的小小身体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靠了过来,仿佛害怕被拒绝。
楚倚阳让他靠近了自己,感到那小小的、温暖的脑袋贴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黑暗中有一只小手攀上来,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靠着自己的小剑子小声道:“娘亲,我下次还能来吗?”
——也不是天天都回来,而是像今天这样支撑不住的时候……回来这里。
知道他未尽的话里是什么意思,楚倚阳在心里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换了长大以后的北堂寒夜,他当然不希望再有纠葛,但是对这个小小的、像被遗弃的幼鸟一样的他,他却狠不下心来拒绝。
他抬起了手,摸了摸小北堂的头发,温和地道:“好。”
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他不要再受这么重的伤,再进到这里来;如果一定要再见,那就希望下次见面,他还这么小。
得到这一个字,小北堂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他还可以再来,下一次他再支撑不住的时候还可以回这里。
他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种安宁的感觉给充斥着,仿佛在暴风雨中的海上航行的船有了一个锚。
他闭上了眼睛,靠在这个让自己感到安全宁静的肩膀上,抓着楚倚阳衣襟的那只手渐渐地松开了。
楚倚阳躺在枕头上,一手轻拍着小北堂的背,然后在小剑子变得安稳悠长的呼吸中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梦里的两人睡着了。
梦外的两人睁开了眼。
……
楚倚阳看着绘制着青鸾的帐顶,听着外间的声音,晨光已经从窗棂透了进来,昨夜那种醉意也消失了。
天亮了。
他从床榻上支撑着自己起了身,乌黑如鸦羽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侧脸,也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让人不知道他在注视着自己的右手想些什么。
“大哥,你醒了。”比他早一步醒来,已经洗漱过换了一身锦绣衣裳的谢长乐绕过屏风,从外间走了进来,“昨夜睡得好吗?”
说完,他看见坐在床头仅着白色中衣的俊美青年朝着自己看来,那双颜色比常人浅淡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然后抬起了一只手,对自己说道:“过来。”
锦衣小公子不明所以,不过一叫就过去了,还自觉地弯下了腰:“怎……大哥?”
楚倚阳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在弟弟的俊脸上揉了揉,对比了一下梦境里小北堂脸蛋的手感,心中想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好,长大后就怎么都不够可爱了。
长大后不可爱了的谢长乐:“?”
“没事。”
楚倚阳收回了手,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随口问道,“今天想去做什么?”
昆仑巅,玉虚宫。
朝阳的光辉铺洒下来,令整个莲池都呈现出一片浮光掠金。
池中无边的莲花全都恢复了晶莹剃透的颜色,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池水也恢复了清澈,碧蓝色的莲叶下,各色的锦鲤游来游去。
莲池中的人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眼眸再次恢复了那种仿佛容纳万载虚空的平静,眼眸深处再不见昨日的半点血腥疯狂。
水面一动,漂浮在水面上的乌黑长发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在水中划出完美的弧度。
黑衣剑尊朝着岸上走去,身旁的莲花被他的衣袍带到,也仅仅是摇动一下,水面下的异种锦鲤没有感到丝毫威胁,只是自顾自地游着。
黑色的衣袍离开了池水,在随着主人踏上岸边的瞬间,上面的水被瞬间蒸发。
北堂寒夜踏上木台,拿起放在上面的乾坤剑。
昨日破天剑留下的最后一击令他的神魂不稳,杀戮的疯狂与灵台清明仅隔着一线,踏入莲池之后,甚至连《冰心诀》都没来得及运起。
但今日……那种充斥了心神的疯狂杀戮之意却全都消退了,身上的那些伤口也都自愈了。
黑色的身影穿过回廊。
北堂寒夜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很温暖很快乐的梦。
风起,吹落庭中花树带着冰霜的花朵,有一朵落在他的衣襟上,随着他走入寝殿,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