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则然再见到他这一脸温和笑意,却只觉得心被冷风灌过,再没了什么温暖之感,他客气道:“师弟回来了就好。”
戚泓敏锐的感受到了他话中态度的变化:“我是做了什么事惹师兄不快了吗?”
你做的事你心里还没点数吗?许则然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也不和他在这中话题里纠缠,转了话题:“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他又道:“上次你不是许给了我一个约定吗,我想现在用上。”
戚泓一支胳膊搭在蜷起的腿上,另一只长腿就这么直直摊在屋顶的青瓦上。他听见许则然这么说,笑了笑,一双眼睛看着许则然:“师兄是让我帮花如碧?”
许则然蜷缩在袖子中的指尖颤了颤,他还没说话,便又听到戚泓道:“帮也不是不行。”
可紧接着他话音一转:“不过,我现在不想履行这个约定了。”
许则然气结:“你答应我的话,怎么你说不履行就不履行了?”
“师兄先别急,”戚泓见他皱眉,又笑道,“我虽不履行,但也可以帮师兄这个忙。”
他目光沉沉:“只要师兄答应我一个要求。”
许则然:“???”
禁止套娃。
戚泓见他不言不语,也不急,就这么拿起许则然身边没喝碗的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师兄大可慢慢考虑,反正花如碧应当没多少时间了。”
许则然被他这大反派似的话一噎,你你你了半天,到底也没你出来个一二三来。
他转念一想,戚泓好像却是是个大反派。
被戚泓这么一搅和,酒劲上来,许则然刚清明了没多久的脑子又混沌了起来。他自以为在瞪着戚泓,殊不知他脸上一片嫣红,眸子被酒气一沁润,一片的温软。
这副样子尽数落入了戚泓眼中,他手中的小酒坛转了转,道:“师兄,我答应你了。”
他道:“只要师兄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帮师兄这个忙。”
许则然问:“什么问题?”
戚泓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两圈,似乎是想问另一个问题,可那问题在他舌尖辗转一遍,待出了口,便成了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师兄怎么突然金丹期了?”
“这个啊,”许则然一拍脑袋,“和我的脸一样,我做了些小手脚。”
自从被戚泓认出来伪装后,许则然便不在脸上涂黄泥了。与其不知道何时再被人撞破得来一阵尴尬,不如就这样吧。再加上魔族的事,许则然便也不再想隐藏实力了。
反正这次会盟大试过去后,戚泓就要离开凌云宗去往荒芜域了,而戚泓走后,他也没有了留在凌云宗的必要了。
戚泓听他说完,将小酒坛往怀中一抱,朝许则然伸出手来:“好,既然师兄告诉我了,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花如碧怎么样了。”
尽管月亮被遮住,可月光还是悄悄从云中溜了出来,有一束光格外亮的月光照到了身上,显得他一片高华。
许则然望着这样的戚泓,心想:真不愧是魔君啊,心中算计着一切,可面上瞧着,却坦荡的想让人将一颗真心送给他。
两人下了屋顶,正要出门。打开了院子门,却见一个人抱着剑藏在门外的树荫里,见两人出来,他慢慢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面容渐渐清晰,竟是钟鱼。
钟鱼堵在两人面前:“你们是要去未央阁?”
许则然点头。
他便道:“算我一个。”
这次他再没有装的成熟稳重,一双狗狗眼却闪着执着的光,反倒是这样,让他有了些男人的模样。
戚泓道:“你知道我们去是要干什么吗?”
钟鱼看了他一眼:“正是知道,才要去。”
许则然就笑了,他搂上钟鱼的肩膀:“既然这样,我们现在事不宜迟。”
三人来到未央阁门前,未央阁从外面晃去黑黢黢的一片,没有丝毫灯光亮起。
许则然深吸一口气:“走,我们进去吧。”
“进哪里去呀?”却是从他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和他的话一唱一和道。
许则然抬头,就见两道身影从未央阁楼顶轻飘飘地飞了下来,在许则然三人面前落定。
江棹歌站在贺行舟身旁,笑的灿烂,对戚泓道:“这不是巧了吗?这月黑风高的,我们都能在这遇见。”
她说完,目光一转,落到许则然面上:“这位美男你谁啊,看上去面生的很。”
贺行舟在旁拉了拉她的手腕,轻声呵斥道:“第一次见面,说话别没大没小的。”
许则然:“......”
他轻轻咳了一声。
江棹歌吓了一跳:“我听到许则然的声音了,他在哪呢?”
许则然开口:“我在这呢。”
这下轮到江棹歌和贺行舟吃惊了,两人的目光一下一下的在他脸上打着转,一副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的意思。
许则然笑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办正事吧。”
江棹歌听了这话率先推开了未央阁紧闭着的大门,她边推边嘟囔道:“谁知道你们办的事和我们办的事是不是一件事呢。”
几人就这么闯了进去,果真只有二楼一间房幽幽有些光亮。
“那里就是老板娘的房间了,”贺行舟道,“我们上去吧。”
钟鱼却突然道:“先等等。”
他说完,走到了近处一个房门前,那房门微微开着,里面静到听不见一丝呼吸声。
“那是人家姑娘休息的地方,”江棹歌小声道,“你要干嘛?”
钟鱼走近,却用剑柄猛地推开了房门,掀起的风声呜呜吹过,而房中却一丝动静也无。
钟鱼收回剑:“整个一层都没有人了。”
果真如他所说,几人将一楼房间开了个面,却没有找到一个人。
“不用找了,”戚泓道,“人已经被遣散完了。”
“确实如此,”二楼有道声音附和了他,许则然一行人抬头望去,就见裴且行站在二楼,“整个未央阁的姑娘全数都被老板娘给拿了银子放走了。”
他笑道:“你们可是来晚了,快些上来吧,老板娘现在正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几个人上了楼,推门进去,就见花如碧坐在凳子上。
她一脸柔和笑意,似乎想开了些什么似的,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屋子,她笑道:“你们来又是干什么?”
许则然道:“沈节义前辈既然已经不在了,我们便想为他做些事,至少让镇压在渡厄崖底的前辈们上崖,摆脱叛徒之名。”
江棹歌一拍手:“这不又巧了,这正是我和行舟这次来拜见前辈的目的。”
裴且行也在旁道:“我也是这个想法。”
几双眼睛闪闪看着花如碧,正等着她开口回应,就见房间旁边的纱幔动了动,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你怎么在这里?”
见到他,几人齐声问道。
第十五章
马迟迟闲庭散步般的从纱幔里走出来,见到一群惊讶的目光,他也是一脸诧异的问道:“你们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是你凌云宗还是你沧章崖,只许你们进不许我拜访吗?”
他说完这句话,反而扬起下巴指了指贺行舟:“与其惊讶我在这里,不如问问他怎么跟来的吧,你们在这密谋着挑衅荀令城,结果旁边就站着荀令城弟子,真是好一出笑话。”
贺行舟眉毛都没皱一下:“我身为荀令城弟子,如果荀令城做错了事,我要做的不是包庇而是帮助宗门改善。”
“得,”马迟迟咧了咧嘴,漏出两个细细的虎牙,“我说不过你们,你们一个个大义的很。”
他说完,转身像花如碧行了个礼:“前辈,我所来求之事和这些人不一样,我想问问前辈,前辈知道现在的魔族数量大约是多少吗?”
花如碧摇了摇头,道:“我和节义最后一次见面并未聊多少,但是节义去荒芜域那次,我也是跟着去了的。虽没见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估出来一个数字。”
她抬眸看着马迟迟:“经过这么多年,我敢肯定,不会比上一次修真界与魔族大战时的数量少了。”
许则然在旁道,不但比上一次少,还比上一次多了近两倍呢。
但他不能说。
马迟迟听完这番话,又珍重的行了个礼:“多谢前辈,弟子知道了。事情问完了,我便先告退了。”
他说完,也不理会旁边站着的一群人,就大摇大摆的出了门,转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江棹歌忿恨地朝他背影磨了磨牙。
“好了,”花如碧笑道,她抬眸环视了一圈众人,“你们能来,我很高兴。”
她竟是起身对小辈们行了一礼。
许则然等人连道不敢。
“我确实需要你们帮我办些事情,”花如碧重新坐了回去,“不过还需你们考虑清楚,各位皆是各自宗门的天之骄子,需知自己前途很重要。”
江棹歌笑嘻嘻道:“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清楚啦。”
许则然道:“前辈请说吧。”
裴且行道:“掌门是我爹。”
其他人:“......”
花如碧听到这么说,便也不做过多的推辞:“我需要在会盟大试的决赛上,将曜麟石里的内容再放一遍,给各大宗门的长老看到。”
贺行舟道:“会盟大试来的人并非只有我们荀令城的长辈,晋级到决赛的宗门都会派长老来,如果前辈要放,这次掌门肯定是要阻止的。”
花如碧点头:“正是如此,我才要让全修真界看到。如若遇到有人阻拦,便要拜托各位了。”
许则然一行人称是。
“我还以为什么呢,”江棹歌笑吟吟道,“不过是让我们拖住些时间,等曜麟石放完罢了。”
他们已经从未央阁出来了,正是深夜,青石板铺就的街上无人。将江棹歌的声音放大,微微有些回音。
贺行舟揉了揉她的头:“说的简单,彼时决赛上来的前辈如若攻击,你能档得下哪一个?”
江棹歌将自己的辫子从他的魔爪下抽出来:“你换个角度想想好不好,能和各大宗门长老交手,你以前有这机会吗?”
裴且行也道:“万一再有些突破,我们将来去荒芜域杀魔族,不更有些底气了?你说对吧钟鱼?”
钟鱼没想到会让他发表意见,沉思半天,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沉声道:“所言极是。”
众人听他这老成的话语,笑作一团。
*
没过多久,许则然就收到了事关会盟大试决赛的消息。
因为魔族的出现,荀令城临时决定梗概决赛比试方法。剩下的三分之一人,将在三天后同时在广场合一的台子上开始比赛,留到最后的那个人,便是此次会盟大试的头筹。
而这次来观看会盟大试决赛的,也非进入决赛弟子的宗门了。
荀令城广邀来宾,打出了个共商魔族之事的名头。
许则然等人收到这个消息到决赛之日的时间过的可谓飞快。
等到决赛那日,荀令城甚至比许则然刚来那日还要热闹几分。
当然不是因为来的人多了热闹,毕竟这次来的皆是各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会去些喧嚣热闹之地。而是比赛场地的围观之人,惊叹的声音恨不得将广场翻个两翻。
许则然坐在熙攘的人群中,仰着头看不时就从天上飞过来的人。
和他们这些弟子需在荀令城外就要步行入城不同,这些各宗来的大人物,皆可直接御剑入席。
许则然旁边的弟子不断传出惊呼声。
“嚯,这不是沽鹤宗的章长老?”
“快看那里,碧云宗谢掌门,听说这个宗门只收女弟子呢。”
话音嘈杂,许则然支着下巴望天放空,只想求这魔音折磨快点结束。
戚泓已经在台上了,而钟鱼在旁边装深沉,自然是没人来救许则然,可见他还要颇受一段时间的折磨了。
正当许则然放空时,身旁的嘈杂之音兀地没了,奇怪的直起身子,正想看看是何缘故,就见旁边传来一声极低的惊叹。
“凌云宗的天渌仙尊啊。”
喟叹声极低,满含着敬畏,似乎怕惊了天上人。
许则然握着剑的手一紧。
他抬眸望去,就见一人身穿白袍,和其他人御剑而来不同,他脚下无剑,就这么踩着虚空,一步步的走到了荀令城给他设的位置上。
似乎感受到了许则然的位置,他微微一垂首,琥珀色的眸子正好淡淡的瞥到了仰着脖子的许则然。
那目光转瞬即逝,楚云留似乎根本不在意刚刚看到的是谁。
可就那么一眼只收,许则然身体中骤然泛起一阵沉痛。
仿佛有千万条虫子在他身体的血管中爬行,那虫子身上还长满着利刃,将许则然满身的血管从里面刮开来。心脏都似被一道道割开。
许则然顿时痛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他再也无法坐在那里,只得痛的恨不得蜷缩起来。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钟鱼离他很近,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样。见许则然从座位上跌落,他连忙去扶他:“你怎么了?”
可许则然听来,那声音却极为遥远,他吃力道:“没事。”
钟鱼皱着眉头看他,只见他泛白的唇开开合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许则然来不及照顾外面人的感受了,他用仅剩的理智呼唤了系统:【系统,你有什么能让我不疼的东西,多少积分我都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