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弄清楚赵清行离开的原因,就怕自己没忍住发火会再次把人吓跑。可旁边的人显然没听进去,仍旧紧绷着身子愣在原地,裴言霆怀疑他要是敢大声说一句话,这人估计会直接从窗户跳下去逃跑。
于是他二话不说,趁着人还怔愣着,直接上手将人抱了起来。
赵清行浑身一抖,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可他挣扎得越厉害,裴言霆就抱得越紧。好不容易将人放到了床上,裴言霆正想给人将被子拢上,谁知赵清行身子刚沾到床铺,就飞快从枕头底下抽出了一把短刀。
裴言霆一怔,显然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会对自己刀剑相向,心里不由失落了一瞬,可抬眼对上赵清行时却他被吓了一跳——这人抖得跟筛子似的,似乎非常害怕他的接近,一双眼通红,却死死盯着他不敢眨一下。
“我不碰你,你别怕。”裴言霆慢慢直起身,一边安慰着一边往后挪动,见人果然放松了点,才转身行至桌边,给他装了一碗粥。
本想送过去,见赵清行这副模样,他又担心会吓到他,只好放轻了声音问道:“你是不是饿了?这粥还热着,我端过去给你好不好?”
赵清行看着他手里那碗粥,又想起了那“一年”里,裴言霆每天也是这么端着食物和水站在他不远处,而他被束缚住了四肢,每回只能一点一点爬过去,毫无尊严地凑到碗里狼吞虎咽……
此刻看着烛光下那张脸,一股强烈的恨意牵引着他拿起刀便刺了过去。
瓷碗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裴言霆一手钳制着赵清行的手腕,一手禁锢着他,手一用力便将那把刀甩了出去。
“赵清行!你冷静一点!”
“你不是想杀我吗?来啊!”赵清行挣扎着吼道,一行眼泪夺眶而出,看得人心惊,“不是说我这种脏东西不配多活一天,那你他妈还在这里假惺惺什么!”
赵清行将白皙的脖颈凑向裴言霆,眼里的恐惧、愤怒和绝望混作一团,“干脆一点,拿刀子往这里划,划深一点……”
【系统:快乐值48】
【快乐值45】
【快乐值40】
【警告!数值下跌过快。快乐值35】
……
“赵清行!”裴言霆浑身发冷,也不知是夜里太凉还是被赵清行吓的,连带着手都开始发起颤来。
他再次将人抱起放到了床上,在人挣扎着起身之际,倾身压住了他,不让赵清行动弹半分。怕这人又会不知从哪抽出刀子,裴言霆狠了狠心,捏了个诀将人双手捆了起来摁在床头。
“清行,清行……”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去擦拭赵清行满脸的眼泪,“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们此刻的姿势十分不雅,可裴言霆没有半点旖旎之心,眼前的赵清行哭得像全天下都将他丢弃了一般,不肯发出半点声响,只是不停地掉眼泪,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断掉那不停下落的泪珠。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又见了向来乐天的赵清行变成这幅模样,裴言霆隐约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他轻声道:“是不是试炼的幻境让你难受了?”
果不其然,赵清行像再次想到了什么,吓得又要挣扎起来,裴言霆连忙摁住了他,“都是假的,别怕,那些都是假的。”
“清行才不是脏东西,我也不会杀你。”他生怕刺激到赵清行,只好像哄孩子一般小声地哄着,“清行是我见过最好的师弟。”
在寒风凌冽的夜晚,他只能笨拙地一句一句说着安慰的话让这个人放松一些,他从来不是善言辞的人,可也从来没有人像赵清行这般跟他那么亲近过,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像无涯峰这些年一样,把赵清行一个人丢得远远的。
*
闹到后半夜,赵清行终于冷静下来,那一罐粥也已经凉透,裴言霆只好端回后厨重新热一回。行至门口,他又不放心把赵清行一个人留在这,只好用斗篷将人裹得密不透风,牵着人一同去了。
这会儿赵清行抱着碗一勺一勺喝着,时不时瞥一眼坐在床边的裴言霆。
他现在很尴尬,尤其是冷静下来,看见地上那把刀后,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还要吗?”见他喝完一碗,裴言霆十分贴心地问道。
赵清行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鼻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裴言霆言简意赅道:“你用的那把剑。”
所以大佬的剑还有定位功能?赵清行闷闷地“哦”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一个低头玩着被角,一个收拾着碗筷,屋内只有碗碟碰撞的声响,赵清行抬眼看向裴言霆,烛光柔和了这人的背影,让他一时有些难过,又有些委屈。
“对不起。”赵清行撇了撇嘴,话音一落,眼眶却再次泛起了酸意。
另一边,裴言霆闻言手一顿,回身走到了床边,看着赵清行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没忍住抬起了手,犹豫了片刻,还是揉了揉这人的脑袋。
赵清行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慢慢放松下来,还舒服地往他掌心蹭了蹭,像一只受了伤后寻找庇护的小兽。
见他这样,裴言霆眼里才终于沁出点笑意,温柔道:“睡会儿吧,很晚了。”
“嗯。”赵清行应声,一面往床里侧挪了挪,挪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不由一怔,心虚地看向了裴言霆,“我进来的时候,掌柜说这是最后一间房。”
裴言霆怕刺激到他,开口就拒绝:“没事,我……”
“上来。”赵清行打断了他的话,坚持道。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他不上去,这人就不愿意合眼。二人僵持了片刻,裴言霆轻叹了一声,将屋内的烛火留了一盏,便躺到了赵清行专门给他空出的床位。
夜里寒凉,两人又刚从试炼中出来,明明疲惫得很,却又默契地无法入睡。
赵清行侧过身面向裴言霆,两人不是没有同床过,可今天却不敢看他,“裴哥。”
“嗯?”
“你别生气。”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让赵清行耳朵一阵酥麻,果然帅哥连笑声都是能勾人的,赵清行察觉到脸不争气地热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
“别胡思乱想。”裴言霆笑道。
赵清行点了点头,只听裴言霆又说道:“明天一起回去?”
“好,那明天我请你吃火锅,我有钱,咱们回去之前吃顿好的。”赵清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是很委屈,但裴言霆什么都没做错,他不能拿子虚乌有的幻境去憎恨人家。而且无论生前死后,裴言霆可以说是他遇见过对他最好的人。
“赵清行。”裴言霆轻声道:“快过年了。”
赵清行不明所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虽然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全宗门一块儿吃。”裴言霆也侧过身看向他,“但这或许是第一次有人陪我在落云轩一起过年。”
“说实话,我很期待。”
“所以,以后不开心了,你可以和我说,不要再一个人偷偷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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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保守心里的赵怂怂:二十多年里第一件暖心的小棉袄
赵怂怂心里的裴保守:二十多年里第一个英俊的大暖炉
第23章
赵清行再次睁眼时,窗外已天光大亮,街上鼎沸的人声传进屋内却不显嘈杂,这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息仿佛把寒意悉数驱散,让赵清行舒服地蹭了蹭枕头。
可他一动,却蹭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赵清行瞬间就老实了。昨日的记忆涌进脑海,赵清行绝望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系统,裴言霆的快乐值还剩多少?】
自己昨天一声不吭离家出走,害得人家连夜赶来,他却还对着人提了刀……他已经做好听到数值为负的准备了。
【系统:快乐值42】
卧槽?赵清行愣了,还那么多?
他抬眼看向旁边还没睡醒的裴言霆,瞬间把幻境里那个恶毒形象忘到了天边,现在看着这人只觉得越看越顺眼,仿佛人家浑身上下都写着“活菩萨”三字。
考试过后都是最轻松的日子,赵清行知道裴言霆爱睡懒觉,昨晚又陪他折腾了半宿,他十分有良心地没有吵醒对方,静静地在被窝里又躺了一会儿。
客栈楼下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小二揽客的声音混杂成一团,听得人又开始昏昏欲睡。赵清行轻轻打了个哈欠,又趁着裴言霆还睡着,大胆地欣赏起了男主的颜。
作为一个性取向为男的大好青年,赵清行向来喜欢耐看的男人,生前遇见的乍见时好看的人很多,看久以后腻了的也不少,裴言霆可以说是他见过最耐看的人,耐看到欣赏之余他都觉得羡慕。
赵清行动了动,微抬起上身,两手撑着下巴,这个角度将人看得更清晰,看着裴言霆英挺的眉眼五官,不禁觉得有些可惜,这要是本狗血总裁文该多好。
“不就是穿成配角嘛,”赵清行自言自语道:“金丝雀、小绿茶、小白花和黑白月光我都可以啊,反正对上这张脸我也不亏。”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同是狗血文,同样面对着纸片人男主,他却只能每天上演父慈子孝……
赵清行百无聊赖地盯了一会儿,决定躺回去睡个回笼觉,却不想手撑了太久,麻了。他刚一动,手肘失了力没撑稳,整个人直直往下栽去。千钧一发之际赵清行还想着千万不能把裴言霆砸醒,反应极快地用另一手稳住了身体。
人是稳住了,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唇上微凉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愣。
他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赵清行调用了这辈子的定力才没有直接跳起来。
他居然不小心亲了裴言霆!!!
不要醒不要醒,千万不要醒!
赵清行僵在原处,心里那只土拨鼠又开始唱起了花腔,裴言霆要是现在睁开眼睛,他简直要一头撞在床角。
好在身边的人睡得沉,呼吸都没乱一下,看样子是没有察觉到他的流氓行为,赵清行悄咪咪地钻回被窝,顶着张大红脸背过了身,假装无事发生。
却也因此没有看到,身后的裴言霆在他转身之际缓缓睁开了眼睛。
震惊之余,裴言霆心里很快又被更大的疑惑笼盖——金丝雀和黑白月光是什么意思?
*
“裴哥,你第二场试炼赢了吗?”
热闹的客栈里人来人往,每张桌子上都飘着浓白的烟雾,火锅的香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呼吸间那令人满足的味道仿佛能灌满整个心房。
赵清行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会儿正投入地涮着肉,穿书后他就没有再吃过火锅,早就馋得慌,没想到这书里的蜀中也有如此正宗的锅底。
“没有,我醒来的时候许川絮还在。”裴言霆看着对方将一块牛肉放到他碗里,莫名又想起了那个吻,他动作一顿,随即又想到赵清行似乎也不想让他知道那个吻的存在,只好若无其事地道了声谢。
赵清行奇怪,他以为大家都会和他一样,在幻境里经历原著所安排的人生。
可许川絮却赢了,这人在原著的结局虽没有他那么惨,但也算是一腔深情落了空,他那么喜欢颜溯之,最后却只能看着对方和裴言霆喜结连理,这人怎么还会在这种剧情里坚持那么久?找虐吗?
裴言霆似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释道:“我们在试炼里所经历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说完他又想到了赵清行的不对劲,补充道:“或许只有你是例外。”
赵清行怔了怔,一块肉没夹稳,掉进了锅里,手背被溅起的红汤烫了一下后才回过神,“你们看到了什么?”
“长老们让大家在幻境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裴言霆道,“并且不是空手套狼的顺利,而是几经历练后一步步走向每个人心中最渴望的巅峰。”
“……”赵清行隔着火锅的烟雾看向他,“说人话。”
裴言霆笑了笑,“简单来说,便是只要自己下了功夫,那么从筑基弟子到天下闻名的宗师这一路便能顺风顺水,不仅如此,连找道侣一事幻境都一手操办了,在你修为得不到突破时,准能有位佳人出现,与你互生情愫,助你度过难关,最后还会与你喜结连理。”
“还有这种好事?”赵清行捏着筷子陷入了沉思,那为什么独独他这么惨?他突然又疑惑了,大家在幻境里过得那么滋润,怎么还比他先出来?
“登上顶峰后,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裴言霆解释说:“有人坐拥了一切,开始贪心,不再一心为道,也不再心系苍生,更有人在得到爱侣后始乱终弃。一旦动了这些念想,便会被驱逐出幻境。”
赵清行懂了,所以这一场是在考验他们的人品?就算有人没抵挡住诱惑,被驱除出了幻境,一切所得都落了空,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时刻警醒。
“可你不是这种人啊,为何还会输给许川絮?”
裴言霆垂了垂眸,“我在中途便知晓了那是幻境,一切都是假象罢了。而听其他几位长老的意思,许川絮应该也有所察觉,但他不愿回来。”
见人就要追问,裴言霆却岔开道:“你呢?在里边碰见了什么?现在可愿意说了?”
赵清行一听瞬间就焉了,斟酌了好半天,才用最委婉的方式跟他讲述了一遍。
裴言霆静静听着,可越听眉头便皱得越紧,赵清行见他一脸阴沉,以为他是风评被害而愤怒,正想安慰他几句,谁知裴言霆却突然面露不耐地开口道:“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喜欢颜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