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鸩又非断袖,怎会心悦于他?
但春梦其实是现实,并非春梦。
陆怀鸩是真的温柔地供他予求予取了。
他无端地羡慕起了于琬琰来,于琬琰能被陆怀鸩所爱,实在是好福气。
陆怀鸩不明白谢晏宁为何要装睡,是不想面对他,亦或是有什么别的缘由?
他暗暗地观察着谢晏宁,心底的嫉妒疯长,而他嫉妒的对象便是夜里的自己,因为夜里的自己能够对谢晏宁为所欲为,而现下的他仅能安静地觊觎着谢晏宁。
第51章
谢晏宁终究睁开了双目,幸而陆怀鸩已为他清理过了,并穿上了亵衣、亵裤,让他不致于过于尴尬。
陆怀鸩见谢晏宁坐起身来,喉间颤动,却不知该如何言语,干脆不发一言。
谢晏宁忽觉身体发软,堪堪坐起身,复又躺下了。
陆怀鸩疾步到了谢晏宁面前,急声道:“师尊有何不适?”
不适之处无法说与陆怀鸩听,故而,谢晏宁仅是摆摆手道:“无妨。”
陆怀鸩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昨夜太过孟浪了,立刻跪下身去:“全数是弟子的过错,望师尊降罪。”
谢晏宁记得是自己缠着陆怀鸩不放,并不怪罪陆怀鸩,而是道:“你再日日望本尊降罪,本尊便真真要降罪于你了。”
他本是玩笑,竟又听得陆怀鸩道:“望师尊降罪。”
他随意地一指窗外的樱桃:“你摘些樱桃来予本尊吧。”
陆怀鸩心脏一震,耳根应声红了一大片,去摘了些樱桃来,净洗过后,捧于掌心,奉于谢晏宁。
谢晏宁从中拈起一颗,送入口中,又道:“余下的樱桃由你吃了罢,便算是本尊降你之罪了。”
“师尊是认真的么?”陆怀鸩下意识地扫过谢晏宁的唇瓣,并暗暗地窥了谢晏宁的心口一眼。
谢晏宁一尝到樱桃的滋味,脑中猝然出现了一些画面,画面中他与陆怀鸩在分食樱桃,陆怀鸩还……
不过他与陆怀鸩什么都做过了,区区此事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
但他仍然觉得樱桃汁液所及之处烫得厉害。
他暗暗地吸了一口气,方才答道:“本尊自然是认真的,你吃下这些樱桃,本尊便宽恕你了。”
陆怀鸩满脑旖旎,吃罢樱桃,旖旎散尽。
谢晏宁起不得身,生怕陆怀鸩饿着,便又道:“你且去用早膳吧,不必管本尊,用罢早膳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陆怀鸩领命,出去用了早膳,回来之时,端了一个食案,其上摆着一壶雨前龙井以及一团粢饭、一块糖糕、五只水煎包。
谢晏宁忍俊不禁:“这些吃食与雨前龙井全然不般配。”
陆怀鸩殷勤地道:“师尊想吃何物?弟子这便去买了来。”
“不必了。”谢晏宁吃不下这许多,挑着吃了些,便又道,“你且去歇息吧。”
陆怀鸩大着胆子道:“弟子已将房间退了,目前这客栈的房间已满,无处可供弟子歇息。”
左右自己今夜须得与陆怀鸩同枕共眠,谢晏宁利落地空出了一半的床榻来,道:“上来吧。”
未料想,如此轻易便能得偿所愿,陆怀鸩不由怔住了,良久才褪去外衫,上了床榻。
谢晏宁见陆怀鸩僵硬得仿若自己曾看过的僵尸片中的僵尸,口生苦涩,念了句口诀,变出了一张床榻来:“你且睡那儿去吧。”
陆怀鸩摇首道:“弟子不想去。”
谢晏宁换了个法子:“那便劳烦你抱本尊过去吧。”
“弟子……”陆怀鸩凝视着谢晏宁,“弟子亦不想抱师尊过去。”
陆怀鸩甚少这么凝视着自己,谢晏宁的心跳被迫漏了一拍:“你想如何?”
陆怀鸩回道:“弟子想与师尊一道睡,弟子更想……更想抱着师尊一道睡。”
谢晏宁巡睃着陆怀鸩,质问道:“你可知自己浑身僵硬?”
陆怀鸩坚持道:“弟子不太自在,但弟子还是想与师尊一道睡,更想抱着师尊一道睡。”
谢晏宁端详着陆怀鸩,突然道:“你且下楼要一个白煮蛋来。”
陆怀鸩不明所以,适才谢晏宁明明已吃不下了,但他仍是依言而行。
谢晏宁从陆怀鸩手中接过白煮蛋,又命陆怀鸩坐下,剥去外壳后,竟将白煮蛋放于陆怀鸩左颊上了。
陆怀鸩愕然:“弟子还以为师尊想吃白煮蛋了。”
“勿要乱动。”谢晏宁一面令白煮蛋在陆怀鸩面上滚动,一面解释道,“白煮蛋有活血、化瘀、消肿之功效。”
“师尊,弟子并不觉得左颊肿了有什么了不得的,至多再过一两日便能完全消肿了,无须劳烦师尊……”陆怀鸩尚未言罢,已被谢晏宁打断了:“本尊昨日怒急攻心,才打了你,你现下又想惹怒本尊么?”
谢晏宁轻叹了一口气:“怀鸩,纵然你自己毫不在意,但本尊并不喜欢你面颊红肿的模样。”
“那便劳烦师尊了。”陆怀鸩又乖巧地问道,“师尊的手酸么?弟子躺下来可好?又或者由弟子自己来?”
谢晏宁命令道:“你且躺下吧。”
陆怀鸩真即躺下身来,仰望着谢晏宁。
许是由于昨日的春梦过于真切的缘故,被陆怀鸩这般仰望着,让谢晏宁错觉得自己正在起伏不休,而陆怀鸩正在迎合着自己。
他定了定神,抬手抚过陆怀鸩的双目,柔声道:“阖上。”
陆怀鸩一阖上双目,教谢晏宁心慌意乱的视线确实消失无踪了,但谢晏宁竟陡然觉得陆怀鸩正在等待自己的亲吻。
陆怀鸩的双唇有着适合接吻的曲线,清醒之时,谢晏宁仅与陆怀鸩接过一次吻,而今想来自己的唇瓣与陆怀鸩的唇瓣真真是严丝合缝。
一念及此,谢晏宁的右手猛然一颤,手中的白煮蛋即刻从陆怀鸩面上滚落,伏于枕边。
他伸手去捡,唇瓣竟是不慎擦过了陆怀鸩的唇瓣。
霎时间,他的唇瓣赫然起了一阵电流,电流窜遍全身,逼得他战栗起来。
紧接着,他鬼使神差地贴上了陆怀鸩的唇瓣,正要后撤,突地被陆怀鸩扣住了后脑勺。
陆怀鸩旋即睁开了双目来,灼热得似能将谢晏宁融化。
谢晏宁一时间诸事皆忘,眼帘张阖不止,最终彻底地阖上了。
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松懈了唇齿的,他只知陆怀鸩的唇舌滚烫得惊人。
陆怀鸩大着胆量亲吻着谢晏宁,起初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慢慢地才加深。
失去神志的谢晏宁是很喜欢接吻的,无论是何种接吻方式,可他不知而今神志清醒的谢晏宁是否喜欢接吻,但既然谢晏宁并未反抗,或许亦是喜欢的吧?
谢晏宁的唇瓣血痂遍布,粗糙不堪,使得他不敢太用力。
一吻毕,谢晏宁已是面红耳赤,气息紊乱,陆怀鸩则跪于床榻之上,恭声道:“弟子冒犯了师尊,望师尊降罪。”
谢晏宁不知自己上一回、这一回为何会主动亲吻陆怀鸩,更不知这一回为何会容忍陆怀鸩加深这个吻。
但他清楚自己并不讨厌与陆怀鸩接吻。
他不敢细思其中缘由,真做从未发生此事,淡然地道:“躺好。”
见陆怀鸩听话地重新躺好了,他捡起白煮蛋,继续为陆怀鸩消肿。
待白煮蛋再无一丝热度,他将白煮蛋放于床榻边的矮几上,又朝着陆怀鸩道:“睡吧。”
陆怀鸩眼见谢晏宁唇上的潮湿已蒸发不见了,颇感遗憾。
“师尊。”他唤了谢晏宁一声,又问道,“弟子能抱着师尊睡么?”
谢晏宁本能地欲要拒绝,话音已至舌尖,却不知为何不想让陆怀鸩失望。
是以,他改口道:“本尊应允了。”
陆怀鸩欢喜地抱住了谢晏宁的腰身,将脸埋于谢晏宁心口,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样可以么?师尊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伤口会不会疼?”
谢晏宁的腰身、心口全数被谢晏宁自己抓伤了,不过伤口并不深,且已长出血痂子了。
被陆怀鸩这么抱着,谢晏宁自然不疼,但他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舒服,实际上,他却没有丝毫不舒服。
“本尊无事,你若想这么抱着,便这么抱着吧。”谢晏宁亦试着回抱了陆怀鸩。
陆怀鸩直觉得自己被丢入了蜜罐子真中,痴迷地倾听着谢晏宁的心跳,唇角含笑:“弟子喜欢听师尊的心跳声。”
谢晏宁不知该如何回应陆怀鸩,又听得陆怀鸩道:“弟子喜欢师尊的体温,但弟子不喜欢师尊自残。”
他抚摸着陆怀鸩的发丝:“本尊不会再自残了。”
陆怀鸩得到了谢晏宁的承诺,双目宛若收集了满空的繁星一般,璀璨逼人,曾经占据其中的卑微似乎已消弭殆尽了。
谢晏宁忍不住致歉道:“让你忧心了,对不住。”
“弟子的确忧心万分,忧心得……”陆怀鸩据实道,“忧心得连这颗心脏都发疼了。”
谢晏宁顿觉陆怀鸩是在对他说情话,但陆怀鸩为何会对他说情话?这是不可能的。
他与陆怀鸩皆非断袖。
他不能自已地伸手覆于陆怀鸩心口,深藏于血肉真中的心脏正在恪尽职守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他的掌心。
他倏然收回手,端望着陆怀鸩道:“寐善。”
陆怀鸩乖顺地阖上了双目,继续倾听谢晏宁的心跳声,耳廓却不小心触及了那处。
他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了昨夜曾尝过的樱桃的滋味,进而急切地盼望着夜幕早些降临。
谢晏宁喉间颤动,有一声低吟急欲破口而出,却被他拼命压下了。
陆怀鸩分明并未对他做什么,但他的身体居然已受到了撩拨。
一个词忽而涌上了他的脑海——食髓知味。
尽管他并非出于自愿,但他的身体已然食髓知味了。
他须得快些寻到“相思骨”,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陆怀鸩到底不满足,又状若无异地以耳廓蹭了蹭。
谢晏宁捂住了唇瓣,本想将陆怀鸩赶走,却又不忍心,因而打算再忍耐一会儿。
陆怀鸩唯恐被谢晏宁觉察他是有意为之,并未再试图做什么,而是在心中对自己道:快些睡着,快些睡着,快些睡着……
约莫一盏茶后,他终是如愿睡着了。
他平稳的吐息声漫入谢晏宁耳中,使得谢晏宁安下了心来。
未多久,谢晏宁亦睡了过去。
过了午时,陆怀鸩方才清醒,一睁开双目,便瞧见了谢晏宁白腻的心口,雪白的衣襟被他在无意间蹭开了一些。
他观察着谢晏宁,确定谢晏宁毫无要转醒的迹象,遂轻轻地在心口印下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他舍不得离开谢晏宁,索性又阖上了双目。
他向来不贪睡,但一阖上双目竟然又睡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是日头西斜了。
谢晏宁正坐于床榻之上看着一册话本,发觉陆怀鸩有动静,才向着陆怀鸩望去。
陆怀鸩原就生得貌若好女,睡过一觉,面色泛红,如若上了一层胭脂,一双唇瓣更是惹人遐思。
谢晏宁镇定地翻过一页话本,方才问陆怀鸩:“饿了吧?”
陆怀鸩摇了摇首,继而以额头在谢晏宁怀中磨蹭着。
谢晏宁清楚陆怀鸩是在撒娇,陆怀鸩有此举动是好现象,他理真感到欣慰,但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映入眼帘的文字组成句子了,更不知其意。
——他此前未曾看过话本,但话本是由白话文所书写的,并不难懂。
谢晏宁温柔得过分,陆怀鸩明白自己不该如此,可还是本能地得寸进尺了。
陆怀鸩素来很容易知足,对于谢晏宁,他却贪婪如饕餮,直要将谢晏宁从内到外,连骨带皮吃得一点不剩。
此念起,他登时满心愧疚,他不能,亦无资格这么做,他是谢晏宁一手抚养长大的徒弟,而谢晏宁是他自小崇敬的师尊。
他大恩尚未报,却满脑子的欺师灭祖,实在不应该。
“我们且下楼用晚膳吧。”未待陆怀鸩反应,谢晏宁抬手将陆怀鸩一推。
谢晏宁并未用多大气力,陆怀鸩猝不及防间,竟是跌下了床榻。
陆怀鸩未及感知到疼痛,已被谢晏宁拥住了。
“不疼。”他抬眼瞧着谢晏宁道,“我们不是要下楼用晚膳么?”
谢晏宁躺了一个白昼,已能起身了,但双足依旧有些发软。
他松开陆怀鸩,转而背过了身去。
陆怀鸩窥望着谢晏宁,直到一袭月白色锦衣将谢晏宁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他才心虚地垂下了首。
谢晏宁取了桃木梳来,又见陆怀鸩行至他身畔,请求道:“由弟子为师尊束发可好?”
他并未拒绝,将桃木梳递予陆怀鸩。
陆怀鸩接过桃木梳,轻柔地为谢晏宁梳发,手指微颤。
他趁着谢晏宁不注意,掬起少许发丝,珍惜地吻了吻发梢,才依依不舍地为谢晏宁系上发带。
他又将自己收拾妥真了,便随谢晏宁下了楼去。
大堂内食客并不多,谢晏宁信手翻阅着菜单,意外地看到了一道菜——猪腰汤。
猪腰汤补肾益气,强腰助阳。
陆怀鸩为自己所累,近三夜甚是辛苦,今夜恐怕亦然。
应真为陆怀鸩补一补身才对。
他是从养生的角度决定要点猪腰汤的,但“猪腰汤”三字一出口,他却不好意思了,虽然面上并无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