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紫袍,威风凛凛的溪暮海携寒晶谷弟子走了进来。
“溪谷主。”苏梦泽忙迎了过去,“溪谷主一向可好?”
“尚可尚可。”溪暮海与苏梦泽拱了拱手,抬眼看向叶清衣等人,“华掌门,苏峰主,叶峰主,杜峰主,诸位一向可好?”
华子尘笑道:“多谢溪谷主关心,溪谷主,咱们进去说话。”
“好。”
三位掌门人彼此摆了个“请”的手势,并排走入璃花宫正殿,叶清衣等人紧随其后,玉穹山与寒晶谷的弟子则在璃花宫弟子的带领下前往休沐之地,玄墨箫目不转睛地望着消失在人群中的那抹绿影,久久回不过神,宴清河见状拍了下玄墨箫的头:“看什么呢?走了?”
玄墨箫这方收回了目光,正欲跟着宴清河一道离开,一女子高声呼唤道:“玄墨箫!”
玄墨箫足下一顿。
这声音是……谭玲珑?
一股恶寒从他心底涌出,飞快漫入五脏六腑,他强忍着不适朝所来之处望去,果然看到了谭玲珑。
身着淡紫色留仙裙的谭玲珑娇俏依旧,她背着双手,轻轻踮着脚尖含笑打量着玄墨箫,像是在与他眉目传情。
此等明艳少女,任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看了也会心动不已,而玄墨箫只觉得恶心,这女子对他而言,简直是如蛆附骨,可恶至极。
“有事吗?”玄墨箫冷冰冰道,“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谭玲珑挑了下眉:“急什么?本小姐叫住你,自然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玄墨箫不耐道。
谭玲珑故弄玄虚地拉长了话音:“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她横侧过身,自身后让出一人,那人冷眉立目,一身杀气,不是别人,正是死而复生的冯庸。
玄墨箫瞬间愣在原地。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冯庸,目光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不知是太过淡定,还是已吓得魂归九天。冯庸则是怒发冲冠,他目光阴狠地将玄墨箫一瞪:“玄墨箫,别来无恙?”
玄墨箫盯着冯庸,神情平静,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宴清河来回将二人打量了打量,察觉到冯庸似乎与玄墨箫不对付,便站出来护住玄墨箫道:“敢问阁下是谁?找我玄师弟有何指教?”
冯庸冷哼一声抬手指住玄墨箫:“有何指教?你不如问问你这位小师弟!”
“我小师弟?”宴清河冷哼,“我小师弟的事与阁下有何干系?”
“宴少侠,我劝你还是不要替他说话的好。”
僵持间,又有一人开口,众人寻声一望,只见一身穿紫蓝剑服,样貌尚算英俊的男子走到众人近前,他神情倨傲地盯着玄墨箫,极尽嘲讽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你好心好意地替他说话,或许日后有一天,他便会将冰冷的刀子插进你的心窝里也说不定,宴少侠,你要当心啊。”
溪彦茗……
玄墨箫心中的恶寒陡然又升了一倍,他望着溪彦茗,忍着周身的不适道:“大少爷……”
“你叫我什么?大少爷?!”溪彦茗仰头大笑起来,“有些人果然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狗奴才就是狗奴才,骨子里的卑贱你想改也改不了,你拜入苏仙师门下又如何?在本少爷面前还不是一条狗?”
“够了!!”宴清河忍无可忍,“溪彦茗,玄墨箫乃是我玉穹山弟子,你辱我玉穹山弟子便是羞辱我师门!你若想赶在仙剑大会之前断手断脚,便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宴清河说罢,一众点苍峰弟子拔剑而出,围住了寒晶谷诸人。
溪彦茗望着气势汹汹的点苍峰弟子面色一僵,强撑着气势道:“玉穹山才帮了我寒晶谷的大忙,我不与你们计较,只是这个人,还请你们小心着些,本少爷是为你们好,莫要不识好歹!”
说罢,带着寒晶谷弟子夹尾而逃。
“色厉内荏的废物!”宴清河扬手命点苍峰弟子收了剑,盯着面无表情的玄墨箫道,“那些人和你有仇?”
玄墨箫有些意外地看着宴清河。
自打上回在点苍峰打了一架,宴清河对他的态度便貌似好了许多,连带着点苍峰的弟子也对他友善了不少,不仅不爱找他麻烦了,还总有人主动向他示好,能得到他人的善待,他总是开心的,就是不知这份来之不易的善待会持续多久。
他受伤害受得太多了,多得令他无法再去轻易相信谁。
“算不上有仇,但是他们不喜欢我。”玄墨箫苦笑了一下,如实道。
宴清河望着苦涩微笑着的玄墨箫眉心一蹙,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别胡思乱想了,明日仙剑大会上,定要他们好看!”
傍晚的时候,曲靖万柳山庄柳家的人也来了,至此,修真界四大门派齐聚璃花宫。
美轮美奂璃花宫内人声鼎沸,喜气洋洋,丝竹管乐声不断,到处充斥着欢声笑语,玄墨箫身处这份热闹之中,却感觉到无尽的孤独。
他独自一人坐在庭院角落里的游廊上,头顶,是与他一样孤冷的月亮,身前,是喝多了酒,勾肩搭背进进出出的仙门弟子,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知道心中乱得狠,乱得他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明天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端起容莲百忙之中给他送来的点心和酒肉,一口一口的吃着,他原本是没胃口的,可容莲说了,这些都是叶清衣命他送来的。
师叔……
他的叶师叔还惦记着他……
玄墨箫笑了一下,冷不丁想起了神仙眷侣一般的叶清衣与苏梦泽,嘴角的笑意便散了去。
容莲说的不错,果然只有苏梦泽那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他的叶师叔。
他端起酒壶,仰头饮了一口,却被酒气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
“玄墨箫!你怎么一个人躲到这来了?”
玄墨箫闻言一顿,抬眸一瞧,却见宴清河捧着个酒壶扶着梁柱站在他面前。
*
作者有话要说:
宴清河:没什么,就是打完架后觉得小师弟着实挺好看的,你们别瞎琢磨。
第24章 24 师叔怎能嫁给别人呢?
“晏师兄?”玄墨箫客气道,“晏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宴清河幽幽一笑,坐在玄墨箫身前,道:“没事,我清点人数,发现你不在了,便来寻你。”说着抬手指了指玄墨箫手中的酒壶,“喝什么呢?”
玄墨箫便将手里的琉璃酒壶递给宴清河:“不清楚,怪香的。
宴清河对着瓶口嗅了嗅:“你这是梅子酒,甜水而已,要不要尝尝我的?”
说着,便将自己的酒壶递给了玄墨箫。
玄墨箫却是不接,只笑着问:“宴师兄,你们喝这么多酒,明天还怎么比试?”
“该怎么比试怎么比试呗!”宴清河豁然道,“一点酒水而已,不碍事的。”
玄墨箫淡淡一笑,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宴清河含笑打量着默不作声的玄墨箫,目光渐渐幽沉,眼前的少年清秀薄稚嫩,干净明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注意不到便罢了,一旦在他身上留了神,便不经意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光芒吸引走了。
宴清河感觉自己一定是喝多了,不然为何隐隐有些燥得慌,他将梅子酒还给玄墨选,趁机拍了拍玄墨箫的纤长的肩骨道:“玄师弟,之前的事,是师兄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玄墨箫万万没想到宴清河会来与自己道歉,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待反应过来正欲回话时,忽见几道小猫似得黑影从房顶跃了过去,最后一道黑影尾巴蓬松低垂,目光幽幽,正是一双绿色狐眸。
玄墨箫猛地坐直了身体。
“玄师弟?”宴清河被玄墨箫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说着便要顺着玄墨箫的目光朝房梁处望一望,玄墨箫见状忙按住宴清河的肩膀:“晏师兄!”
宴清河一愣,转过脸来望着玄墨箫:“玄师弟?”
玄墨箫眼角余光扫过房梁上一一消失的黑影:“晏师兄,你……你明天一定要加油。”
宴清河定定注视着玄墨箫的眸子中瞬间荡漾出笑意。
“一定,一定。”他亲昵地拍了拍玄墨箫的手,“放心,师兄一定替你将寒晶谷的那几个家伙揍扁了!”
玄墨箫敷衍地笑了笑,微微侧眸,想要确定那几只狐妖走远没有,却见叶清衣与苏梦笙等几人绕过游廊走进了偏院,他蹭地站了起来,将梅子酒塞到宴清河手中,追随着叶清衣而去。
应酬了一晚上的叶清衣极为疲累。
晚宴上,他与苏梦泽被大家伙闹个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神仙眷侣”呀,“珠联璧合”呀,“天造地设”呀,听得他头都大了,若不是华子尘微微有些黑脸,只怕他今夜便要与苏梦泽把洞房入了。
苏梦泽倒是显得很开心,从始至终都笑盈盈的,便是被闹得再狠亦能一笑置之,他静静地陪在叶清衣身侧,替他挡下了一杯又一杯酒,直看得苏梦笙不住咂舌。
“我看,咱们几个便走吧,再送,我大哥怕是要吃味了。”喝红了脸的苏梦笙摇着扇子挂在杜仲身上,大着舌头道。
与叶清衣并肩而行的苏梦泽缓缓停下脚步,看了自家兄弟一眼,无奈道:“你不送就不送,也没人逼着你来送,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苏梦笙表情欠揍地学着苏梦泽的话,“就知道你嫌弃我们,杜师弟,走,咱们走,省得在留在这里碍人眼啊。”
杜仲一张脸黑成锅底,仿佛随手都要抽出银针来将苏梦笙扎成筛子,他面无表情地推开苏梦笙,对着叶清衣道:“别急着睡,泡了药浴之后再入寝。”
叶清衣点点头,无奈看了浪荡不羁的苏梦笙一眼:“有劳杜师弟照看一下苏师兄。”
“我不会照看他的。”杜仲道,“我这便把他送到掌门师兄哪里,准保他立刻清醒过来。”
说罢,拎着苏梦笙便走了。
叶清衣望着一板正一踉跄的身影轻哂一笑:“苏师兄总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都是让我娘惯得。”苏梦泽只瞧了那二人一眼,目光便牢牢锁定在了叶清衣的身上,月光下的叶清衣肤色冷白细腻,玉瓷一样,眉目间楚楚动人,目光潋滟深情,神态病娇冷清,薄唇虽然没有什么颜色,却莹润光滑,比之红艳艳的朱唇另有别样的吸引力。
苏梦泽含情脉脉地望着叶清衣,笑容越发甜蜜,他轻轻握住叶清衣的手,温声道:“清衣,你可觉得冷?”
叶清衣被苏梦泽那双倒映着三千星河般的眸子瞧得浑身不自在,苏家的这对兄弟,目光一个比一个深情,样貌一个比一个俊美,且又都对他极好,真是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苏掌门,我不冷。”叶清衣试着抽了抽手,奈何苏梦泽将他的手握得那样紧,他又没什么力气,只得由着苏梦泽。
“玉穹山虽在江南一代,却也不是极暖,我先前命人以火石搭建了一个园子,里面有山有水,还有一池暖泉,待仙剑大会结束后,你带着莲儿搬过来住吧。”
叶清衣闻言一怔,火石是魔族的东西,且存世极为稀少,苏梦泽为了他,居然用火石建了一个园子?
“苏掌门,这……”
叶清衣张口便要拒绝,苏梦泽似是猜到了叶清衣要说的话,抬手遮住他的嘴巴:“嘘,别话说,你听,有蝉在叫。”
叶清衣甚是狐疑地看了看苏梦泽,蝉?他转过脸左右看了看,蝉没看到,却看到一身红衣的玄墨箫正站在一棵垂柳下,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的神色凄凄楚楚,又是站在月光树影之下,越发显得整个人孤单寂寞。清泓似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有些委屈,又像是因无意之间撞见他二人,感到有些惶恐。
叶清衣忙将自己的手从苏梦泽的掌心里抽了出来,对着树影下的玄墨箫道:“箫儿?是你吗?”
玄墨箫微微一愣,犹豫了一下后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他脚步轻盈地来到二人面前,欠了欠身道:“师叔,苏掌门。”
叶清衣含笑打量着眉眼低垂,情绪很是低落的玄墨箫:“箫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玄墨箫低着头道:“弟子在璃花宫中转了转,不经意之间走到了这里,不是……不是有意……”
少年的声音,渐次低了下去。
叶清衣自是知道玄墨箫想说什么,面上不由一囧,很是尴尬地看了苏梦泽一眼,苏梦泽则一直打量着玄墨箫,目光幽幽的,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也不怪苏梦泽多想,玄墨箫的那张脸,实在太像他父亲。
他不由得想起溪暮海在宴席上与他说的话,溪暮海不解玉穹山为何还留着玄墨箫这个“祸害”,并建议将玄墨箫送到冥界的活死人谷里去。
叶清衣听得心累,在华子尘的维护下,先行离开了。
“苏掌门,让这小弟子送我回居所便好,师兄他们还等着你呢,你快回去吧。”叶清衣淡淡道。
苏梦泽忙收回打量着玄墨箫的目光,虚揽住叶清衣:“可以吗?”
叶清衣点点头。
“那好。”苏梦泽对玄墨箫道,“小心照看着叶仙师。”
“弟子遵命。”玄墨箫乖巧应下,苏梦泽不舍地停顿了片刻,这才离开了。
“咱们也走吧。”叶清衣搭住玄墨箫的胳膊,步伐缓慢地朝休舍走去。
一路上,玄墨箫都没有说话。
月光银盆般高悬于夜空之上,如影随形,他与玄墨箫走到哪,它便跟到哪,不吝啬的洒下一大片明亮的光芒。前面,是竹影斑驳的宁静小院,身后,是笑闹喧嚣的人间烟火,身旁,则是好看的如同一幅画的红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