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人早就死在海里了。
许默连死都要投海，她这一辈子都没正眼看过他，连跟他的儿子沈懿也从不爱护。
他还天真的以为她那么宠爱沈淮周，至少是有一点欢喜他的。
浑浊的眼神转移到沈淮周身上，沈继残忍地开口：“很难过吗？可看到你们分开我还挺开心的。”
他忽然就想到了秦西穹的眼神，那种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却没有丝毫办法的样子，有些可笑。
那人还是不够他卑劣，抱着他所谓的正直失去了最爱的女人，也自作自受。
此时又重新印在跟他如出一辙的沈淮周身上，让他有些兴奋。
这大概是他临死前唯一开心的事情了。
等他下了地狱，或许这件事又能把他们逼疯，想想都要激动。
你们所从来看不上的人，正在摧毁你们的一切。
沈淮周冷眼旁观看着他发癫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死紧，拳骨挤在一块咔啪咔啪的响起。
额头青筋突突的，浑身都在强忍。
“你想要什么。”
沈继听言，偏头看他这位儿子：“什么？”
沈淮周的话语像是从咬碎了的齿关中溢出来的，一字一句语音很重：“怎么才可以给她妈移植。”
他说：“除了分手。”
这句话落下，沈继忽然猖狂地大笑了起来，笑的脸颊红胀，咳嗦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他的笑意夸张，牵动了全身都在抖动。
“你在求我？为了一个小女孩求我？？”
“不是想把我送进监狱的吗？阿淮是不是忘记了，是我把默默逼疯的，不是一直把我当成杀母仇人吗？”
“啧。”他很苦恼地开口，“默默，看看这就是你最宠爱的儿子，好像丝毫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你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为他最爱的刑警事业而死，一个因为别人来哀求我，你看看你多可怜。”
“你想要什么。”沈淮周咬牙切齿，握紧的拳头有些微颤，压制着嗜血的暴躁，又重复了一遍。
沈继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可惜，你亲爹死的时候火化了，不然我可能还想看你抛个棺。”
“我没有想要的。”
“我得不到的，他秦西穹的儿子也什么都别想得到！”
语音落下，病房中传出剧烈的响声，像是什么的东西被狠狠踹了一下，掉落在地，碎成碎片。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犹豫了一秒就飞速地冲了进去，可还是没来得及。
沈继被人直接拖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声。
手上血流不止，一把尖锐的蝴蝶.刀从手背径直插穿了掌心，源源不断的血顺着往下流。
沈继疼的在地上翻滚，脸色煞白，身体都在抽搐着。
耳畔传来低沉又阴戾的声音：
“放心，等你死了，我会找人把你尸体挖出来受了酷刑再填进去。”
“这把蝴蝶.刀会像现在这样，一下一下挖空你的整个身体。”
他说完，任由着身后病房里的兵荒马乱，掌心微颤大步出了医院的门。
明明已经六月天，阳光像是火把一样烫着大地。
他站在门口扬眸直视着太阳，又低下头一下一下擦拭着掌心的血，擦不干净。
怎么会，怎么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
……
司纯许久都没见沈淮周来过学校了，一直到高考的前一天，他都不见踪迹。
本以为那天之后他会再次找她，可是没有。
大概真的失望放弃了。
余甜用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见司纯回神才拖着下巴问她：“怎么又发呆，你最近发呆的次数有点频繁哦。”
司纯轻笑了声，捏了捏笔，在手里转了一圈：“有吗？”
“嗯！”余甜嘟着唇又说，“沈淮周可是好久都没来了，他不会不来参加高考吧。”
“其实我觉得，他应该还喜欢你吧……我听体育部的人说，他根本没跟别人谈。”
余甜忽然恍然大悟似的：
“肯定是因为害怕耽误你学习！所以最近都没来学校。”
司纯捏着笔停顿，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很深很深的墨点，浸透了好几张卷子。
即便是感觉不合时宜，余甜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啊……”
那可是沈淮周。
浪子回头的桥段发生在他身上都会让人觉得浪费的人。
毕竟凭借一张脸跟殷实的背景娇生惯养被众人拥簇，身边暗恋他的女孩无数，此时却为一个女孩彻底折服。
因为她把身边敛得干干净净，学会怎么低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去宠爱她，笨拙又缄默地学着怎么更喜欢——
这简直不立马结婚都对不起月老。
她怎么都不相信是司纯说的分手，也事实明摆在这里。
要不是听到贺尧说，她完全不会相信。
浪子沈淮周被甩，能在附中传七年。
“你不是说了吗，异地恋都是守不住的，他本来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人，万一劈腿了我岂不是很亏？”
司纯开玩笑似的说出口，脸上表情却很难看，浑身上下都紧绷着。
余甜跟她对视着没吭声。
司纯低下头，安静了几秒，捏着笔在卷子上不停画圈圈。
“毕了业他会出国留学，还有很好的人生。”
“如果我们在一起，他放弃了出国，那我岂不是毁了他？”
本来他就已经因为家里，从一个学习好的佼佼者变成吊车尾了。
她是来爱他的，不想做那把把他推入万丈深渊的刀。
司纯埋着头，不停地安慰自己，不停地给自己做着分手了是一种很好选择的假设，以此来催眠已经疼到没有知觉的神经。
离开了她，他会过得很好。
作者有话说：
可是他已经出不了国了。
除你之外，一无所有。
第53章
六月八号, 高考结束。
每逢考试必下雨的规则在西城也照样适应，出了考场的门，司纯手里捏着笔袋看着外面的小雨, 才想起她今早来时并没有拿雨伞。
从考场冲出去之后, 混入人海当中, 被一阵熟悉的声音叫抬了头。
远处，凌则豫捏着雨伞朝着司纯摇摆手臂, 嘴角的快乐掩盖不住。
跟司纯对视上, 快速地穿行过人流走到她面前。
“怎么样？很累吗？我给你做了一桌子菜好好庆祝一下，走吧我车在那里。”
司纯被雨伞遮住了雨，可身上已经很湿很湿了。
“看你衣服湿的，早上也忘记给你提醒让你拿把伞了。”凌则豫笑着一边握着雨伞, 一边姿势别扭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 在司纯白净的脸颊上把雨水擦干净。
她跟没什么魂儿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机器人，任由着凌则豫说话跟举动，一点回应都没有。
一直到凌则豫擦完, 司纯才缓缓转了转眼珠, 把视线放在他身上。
“你觉得，都这样了, 我们还能像一家人一样好好吃饭吗？”
沈淮周对恨之入骨的仇人的放弃，是司纯这辈子都还不起的债。
她低着头, 声音很轻润入雨水里。
“我不配。”
她说完, 又轻笑着看了他一眼。
“考完了，我会离开这里的, 让她也不要联系我了。”
“算我最后请求你们。”
说完, 她只身揣着兜走入了雨幕里, 背影瘦弱又纤细。
凌则豫定直在原地，知道司纯这是要彻底跟她妈妈断绝关系了。
-
司纯还没想好去哪里，但准备这两天就走。
她一直是个胆小鬼，怯弱又自卑，大概是从活下来后环境给她带来的错误引导，她没能成为让别人觉得耀眼的女孩。
反倒是坏毛病一堆，挑挑拣拣，或许只有学习好这个不怎么可以称为优点的优点。
绕着熟悉的梧桐大道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了那家图书漂流亭的门口。
老爷爷还是跟那天她来一样，躺在摇椅上哼唱戏剧，司纯走过去从兜里掏了掏，才想起来她没拿钱。
而老爷爷只收纸币。
她没有惊动人，刚想悄悄转身走，老爷爷就坐起了身看向她，眼尾皱纹很长，显得面容慈祥，笑呵呵的：
“纯牛奶卖光啦。”
司纯有些惊讶：“您还记得我？”
老爷爷理所当然：“当然了，我这老头别的不行，就记忆力行，以前能背下来三字经就有一张免费的栖霞山的票，还就我老爷子拿到了。”
司纯听到他骄傲的样子，忍不住浮现出浅笑。
“好厉害。”
“小丫头考得怎么样啊？”
司纯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呢。”
“我看你这丫头长得聪明，考不了差。”
老爷爷慢悠悠地站起身，把桌子上装满不二家棒棒糖的盒子拆开了，拆开之后直接连带着整盒都递给了司纯。
“来，爷爷奖励糖吃。”
司纯盯着满满一盒糖看着，看了好一会，嘴里不知味，眼角有些湿润，她上前一步接过了糖盒，溢满水汽的眼睛盯着一个个糖看。
忍不住的眼泪往下掉，呜咽的哭腔强忍也忍不住冒出来。
“哎？你这丫头，给你糖了还要哭？哭了看就不漂亮了啊。”
老爷爷站在她面前，有些慌张地给她擦眼泪，可越擦越多，最后都有点无奈了。
“你这丫头，比我孙女还爱哭呐。”
司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颊都是水痕。
她捂着眼睛，不敢抬头。
“谢谢爷爷的糖。”她的声音很闷。
“我就是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难受什么啊？”
“我把，最喜欢我的人弄丢了。”
老爷爷笑着：“那就找回来，你这小丫头这么好，人肯定很喜欢你呢。”
司纯不停的摇头，眼泪把衣袖都弄湿了，声音带着哭腔跟崩溃：
“找不回来了。”
……
……
司纯站在了一家纹身店门口，眼眶还有些没缓过来的红肿。
脑海不由自主想到沈淮周脖颈处那个司司宝贝，在学校他穿着高高的衣领，只有穿短袖时才会露出来。
还被朋友取笑了好几天。
他们这些爱玩的人从不会在身上纹纹身，这玩意保质期太久，不适合他们这群人。
可沈淮周还是纹了，还是在那么明显的一个地方。
可能毕业之后他就会洗掉吧，毕竟留着这个纹身也不好对以后的女朋友交代。
纹身店老板是个女孩，看上去很年轻，长发，眼睛很大像葡萄，长相极其可爱。
“你好，想要纹什么？这里有一些样式你可以看看。”
司纯把装在口袋里的东西递给她。
“可以纹这个吗？”
老板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有些震惊跟难以直言。
“这，这个……？你确定？”
司纯点了点头：“嗯。”
老板犹豫了一秒，又询问：“是要一模一样吗？这个太大了，你要纹在什么地方？”
“不用一样也可以，想纹在侧腰的地方。”
他好像很喜欢她的腰部。
老板想了想，从一旁捏出一根铅笔跟草稿纸，盯着蝴蝶.刀一边看着一边画。
“你今天就要纹吗？”
司纯点头：“嗯，今天要。”
老板说：“你先坐着等我会儿吧，今天倒是没人预约，我想想这个怎么能顺眼一点。”
司纯点了点头。
老板又笑着说：“这个是男朋友送的？”
“前男友。”
分手了来纹？
司纯看出老板的疑惑，又说：“没关系，我这辈子只喜欢他一个。”
听到她这么笃定的话，老板只是笑了笑没吭声，她见过太多以前的老客户忽然加上她微信问怎么把纹身消掉，又或者用另一种东西掩盖住了。
“这样可以吗？”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老板设计好一个草稿递给她看。
一把漂亮精巧的蝴蝶.刀，被荆棘藤蔓缠绕蜿蜒，大概会顺着腰部往上勾勒，像是被彻底拉扯住。
坚韧又带足了生命力，是司纯这辈子所没有的。
“这是个草稿，纹身会更精细一点。”
她点了点头，说：“就这个吧。”
从纹身店出来，腰部还有些刺疼。
夕阳卷着通红的云在天边飘，火红的太阳往下坠，整座安详的城市陷入慢节奏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