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平时常听他碎碎念这话,皱眉道:“老姚,上次听说户部在查各地人员的身份文牒,你的在县衙登记过没有?”
要是诚如老姚所说,姚溪的外祖父是个大家族,外孙女丢了,不可能不闻不问吧,说不定也正在找人呢。
而姚家这边,姚春山一个大活人这么多年不回京,难道族中就没人寻找吗?
如何找人这个事,他这几天夜里翻了翻当朝的一些地方志什么书,身份文牒,相当于后世身份证的,每个大徽朝子民都有的加盖官方大印的一张文书,往往成为官府搜罗一个人的重要线索,连他都知道的事情,难道京城里的姚家、周家会不知道吗?
姚春山:“你说起户部在查身份文牒这个事我倒听说了,不过县爷并没有逐个排查,而是让县里一家一户出个主事的到县衙摁了手印,写折子递上去担保县中都是旧居此地的子民,并无来历不明人员。”
这事等于县太爷武念恩压根儿就没排查,直接递了个折子上去了事。
说来这也不怪武念恩,上林县的民风之彪悍远近闻名,又是个穷疙瘩,流民和乞丐以及为非作歹之人多半要饶着这儿走,除了三两年之前抓住的几名江洋大盗之外,甚少见到生面孔。
卫景平:“老姚,你不就是外来人员吗?”
难道上至县太爷下至乡绅士子都没把老姚当外人?
“我?”姚春山一拍脑门:“按理说是,嗐咋就把我自个儿给忘了。”
卫景平:“……”
两人正合计着这事,一道窈窕的身影揭帘而入,卫景平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抬起头来:“哟,是韩姐姐来了?”
韩素衣笑着往外头指了指,玩笑道:“我爹要好处来了。”
老韩一家来了。
卫景平的右眼皮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说:
嘿嘿,平哥儿县试过了。
第58章 娶亲
◎长媳进门就有单独的宅院居住,这也太舒坦了吧。◎
韩端脸上挂着笑意, 信步走进了墨铺:“老姚,平哥儿。”
一老一少脸皮登时一抽, 卫景平赶紧客套:“哟, 韩先生来了,快请坐。”
等韩端坐了他又去招呼韩素衣:“韩姐姐坐这儿。”
搬了一把新的小凳子给韩素衣坐。
韩端落座抿了口茶,眉飞眼笑:“恭喜呀平哥儿。”
……
去年听到恩科提前一年举行的时候,韩端心里直打鼓:这么一来, 满打满算卫家老四也才学完四书五经, 想要考过县试是不可能了。
倘若这回中不了, 下次下场, 那得等到五年之后了。
想到和卫家约定的等卫景平考中县试之后才嫁女儿的事, 韩端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应都应下人家的婚约了, 非加这个条件做什么,他真是耗子给猫捋胡子, 没事找事白白耽误闺女的终身大事, 唉。
那阵子韩端坐卧不宁, 一直挨到放榜, 直到亲眼看到卫景平的名字挂到了榜上,他这才谢天谢天挺直了腰板走路。
卫家不错, 他闺女眼光不赖。
“卫四这回考中,得好好谢谢你爹我给他的历年县试的题集呢,”韩端在家中跟韩素衣说道:“哼哼,想当年要是他拜我为师,这回下场, 别说第二十五名次了, 保管拿个案首回来, 顾老贼不行,比我他差得远了……”
听说白鹭书院这批下场的蒙童进学两年多了才将将学完四书五经,怎么做文章才学了一半多一点,两年多啊,这么多日子都在做什么,光纵着猴孩子们淘气了吧。
听说这些蒙童不好好念书,八月十五不是去后山吃螃蟹就是逛夜市猜灯谜,闲得令人发指,顾世安误人子弟呐。
“爹,”他义愤填膺的语气把韩素衣逗笑了:“哪有人时时刻刻都在念书的,小孩子家没有不皮的,再说了您说的那些苦读的办法呀只适合铁打的小子,我看卫三给您能行,要不您考虑下收卫三当学生?”
韩端:“……”
“爹,”韩素衣再劝他道:“您看您这些年把我大哥逼的,不到二十岁就驼背了。”
以致于她每次看见一次韩素清就觉得自己选的未婚夫卫景明少年英气一次,是个再好不过的儿郎了。
韩端张了张嘴:“……”
他竟被自家闺女噎得找不到词儿来反驳。
“闺女,”韩端早就在琢磨这么一件事了:“那天我去老姚的墨铺,见生意不错,你说,老姚和卫家,是怎么个分成法?”
以后韩素衣嫁到卫家,会不会参与卫家这墨铺的生意,一年下来能分到多少银子,他不得不提前合算着。
韩素衣摇了摇头:“这可不好问,爹琢磨这个做什么?”
韩端没直说:“闺女呀,卫家老四考中了县试,明哥儿快回来了吧?”
“嗯。”韩素衣点点头。
卫景明给家里捎信的时候也顺带给她捎带了外头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算着日子,也就这一两天就到家了。
“闺女呀,”韩端立马换了套崭新的绵绸圆领长袍:“咱得去墨铺一趟。”
韩素衣:“……”
她有点无奈地想:她爹大概又打上人家墨铺的主意了。
……
“谢谢韩先生,”卫景平说道:“您让韩姐姐给我的那本历年县试的真题集,这次帮了我的大忙了。”
县试前,那本真题集他差不多试着练了有一半,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这次才侥幸比宋玉临高了几个名次。
“那东西最有用,”韩端得意地道:“打十多年前起,每年县试一结束,我就去礼房外头问八股文的题目,一次一次记下来,这才有了这本题集。”
一般的人都没这么个心计的,就连市面上售卖的题目,也仅仅只有一小半左右的历年考题,用起来就没那么快见效了。
卫景平:“韩先生果然细致入微。”
老韩还真是七窍玲珑神机妙算……在韩端面前,他词穷了。
但是这次他实实在在得了人家的好处,不得不在心底揣着对韩端的几分谢意,卫景平下意识瞥了一眼韩素衣:那么今天韩端带着女儿来墨铺……
不会是想问问以后韩素衣嫁进卫家,能不能从墨铺分到钱吧?
卫景平:呵呵。
内心复杂又惊愕的一批。
韩端果然不再提科举的事,而是眯着眼看着货架上的墨锭:“你这墨铺,一日进账少不了五、六两银吧?”
他故意打着马虎眼说“你这墨铺”,意思是这墨铺就是卫四你的了。
卫景平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肃然道:“老姚这铺子每日进账的银子看着不少,可他有用处,日进账再翻一翻还不够呢。”
说实话,当初姚春山说赚了钱要分卫景平七分,他只拿三分,卫家都没敢答应,也就遇到急事挪用一下,事后又赶忙还到账上来了。
头开始攒钱是为了给姚春山治病喝药,后来大头的就存着预备着找姚溪的花费。
请人去凉州打探无果后,又准备今年秋天叫卫景英陪着姚春山上京城去找当年办案的衙役官差问一问呢,只怕至少要预备二百两银子才稳妥。
韩素衣见姚春山进去制墨了,挪凳子过来插嘴:“爹,姚伯伯还在找孙女呢,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提到姚溪的事,她心头也难受着呢。
她知道了韩端的心思之后原是不想来的,可又想着要是不叫他当面碰个钉子,这事还不成心病了啊。
于是顺水推舟跟他来了墨铺。
韩端瞪了她一眼:这傻闺女怎么就一点儿不知道为自己打算呢,唉,女不类父啊。
卫景平想着他之前既受了韩端的恩惠,卫韩两家又结亲在即,再三考量之后道:“韩姐姐以后要是能常来墨铺帮忙,老姚还能亏待她?”
话外音就是,以后韩素衣嫁过来要是能来墨铺帮忙,没多有少,总是有银子拿的。
但他不做这个主,一切看姚春山的。
跟卫景平打了几次交道之后,韩端对他为人处世的评价有四个字圆滑老成,想要从这小子手中讨到便宜一点儿都不容易。
此刻听卫景平竟然没把事情说死,而是留了很大的余地,韩端心里真的有点满意,他点点头:“那是当然。”
墨铺除了姚春山和卫景平,卫家那些来帮忙的小辈都不通文墨,眼瞧着生意越做越红火,可不得要个能写会算的人来管事。
除了他闺女韩素衣,他想不起别的人来了。
纵使卫景平以后娶个更为精明能干的媳妇儿,那怎么着她也是后进门的,越不过自家大嫂去。
其实他想的有些东西,卫景平也想到了,墨铺实在是缺一个能写会算管事的人,要是韩素衣进门了能来墨铺做个管事的,他求之不得呢。
所以这回,他没有和韩端兜圈子,几乎是让老韩如愿了。
总之,韩端对卫景平的答复很满意,临走时说道:“我也收集了一些历年府试考官出的题目,回头让素衣抄一份给你。”
卫景平很需要真题:“谢谢韩先生,谢谢韩姐姐。”
将父女二人送到门外,韩素衣没有跟着韩端回去,而是塞了个红包给卫景平:“祝贺你考中了,真不容易。”
她大概想磨蹭一会儿,就站在门口和卫景平说话。
……
“老四,韩姑娘,”一人策马从东边奔来,他垂鞭直拂夕阳洒在身侧金芒,明晃晃地笑了:“我回来了。”
走到店铺前,卫景明翻身下马,目光灼灼地落在韩素衣身上,而后道:“门口有风,别着凉了。”
卫景平耸了个肩膀,赶紧退到门帘里去了,给二人留了个私人空间。
“又不是你娶媳妇儿,一脸傻笑。”姚春山一边捶着墨一边提醒卫景平:“平哥儿,来给我搭把手,这条捶了六七百下了,你再来个五六百下。”
卫景平活动了下手腕,惊恐地道:“不不,我手酸。”
被姚春山一打岔,再回过头看外头,卫景明已经领着韩素衣走了,原来就是来找老婆的,根本没关心他一句,唉。
男大不中留,随他去吧。
当晚回到家听说韩家那边择了婚期,已经送到卫家来商议,孟氏叫人回话说等卫长海来了再定夺:“起码得一个月时间,咱们家也不是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先准备过六礼吧。”
长媳进门是件大事,孟氏很快操持起来。
“我手里头有百来两银子,”她跟卫景平道:“够给你大哥娶媳妇儿的了,你们就不要再补贴了。”
这两三年里,卫景平没花家里的钱不说,还变相给家里添置了许多东西,孟氏心中总是过意不去的。
“阿娘,”卫景平道:“咱们东边那套房子都快塌了,不如买下来打通了给大哥和大嫂做婚房吧。”
天。
长媳进门就有单独的宅院居住,这也太舒坦了吧。
“这样我和二哥三哥就不用从东厢房搬出去了,”卫景平道:“我习惯了在那边住着,离阿娘近。”
孟氏一听心软得不行,却为难了:“买个两进院的宅子,少说也要20两银子,翻新的话,得再添20两银子,这样算下来,彩礼可就捉襟见肘了。”
他们一直准备给韩家一份隆重的彩礼,让韩素衣风风光光地嫁进卫家。
第59章 择婿宴
◎对卫景平说道:“明年府试的案首,该轮到你了吧?”◎
卫景平:“我瞧着韩家不太像看中彩礼的, 咱们给多少彩礼,他必是陪嫁多少回来的, 倒折腾他了, 不如买个宅院翻盖出来,一来韩姐姐嫁过来住得舒心,二来也叫韩家说说嘴,知道咱们家有多疼他闺女不是。”
韩端那个人虽然精于算计, 但爱女如命, 卫家给多少银子的彩礼, 他必然照着比这个多的数置办嫁妆, 给的越多, 越叫韩家掏出来的多。
韩端一个穷秀才,又是个鳏夫, 拖着一儿一女这么多年,哪有什么家底儿。
“你这么说我也转过弯来了, ”孟氏说道:“那就照你说的, 我明日就去隔壁问问那宅子卖是不卖。”
孟氏办事利落, 两日后, 隔壁那个寡妇就带着女儿搬走了,在巷子另外一头租了个小房子, 把卖房子的钱存着,孟氏又教她们娘俩一些事情:“等以后我儿媳妇添娃儿了,王姐姐您到时候来我家里帮忙吧。”
翻新宅子的工作也很快开展起来,等卫长海一行从京城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焕然一新, 不知道的还以为隔壁捡大钱了呢。
放榜第五日, 卫景平收到了来自繁楼的宴席请帖。
收到帖子的时候, 他正背完书在墨铺里捶墨放松身心,姚春山问他:“咱们这一年多来,醉别系列前前后后卖出去快一千条墨了,在上林县可谓是声名鹊起,平哥儿,当初要不是顾先生又是说书又是泼墨戏葡萄给咱们打开了局面,哪有这样容易。”
“我记得他的好处呢。”卫景平笑道:“正好明日去繁楼吃席,正好提醒他老姚你喊他来墨铺领银子呢。”
醉别墨之所以卖的好,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它是有话题有噱头的,许多人都是先听说《哪吒脑海》和泼墨戏葡萄的事儿之后才知道醉别墨的。
那天顾世安在墨铺热闹了一阵子后,听闻恩科提前立马走了,之后他带着书院的学生们忙成狗,再也没提起过这事了。
顾世安不提,但姚春山记着他的功劳呢。
次日卫景平在街上碰见顾世安,还没来得及说墨铺的事呢,顾老狐狸竟然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繁楼这次请客叫做咱们上林县的择婿宴,小子,你好好表现,定能说个好亲事。”
表面上是繁楼宴请这次县试考中的学子,实则是上林县的富户集体出钱来办这么一场宴会,明着是祝贺上林县文风兴盛的,暗地里都各怀目的,给家中待嫁的女儿相看女婿便是心思之一。
什……什么。
卫景平忽然有点懵了。
择婿,难不成到时候上林县有女儿的大户人家会躲在屏风后面相看他一个蒙童不成?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怎么也得到院试考完之后,考上秀才才算吧,万一看走眼了还能落个保底的秀才女婿,要是这县试就定下来,后面考不上秀才怎么办?
卫景平挺为有钱人操心的。
“你们几个考个秀才没问题的,“顾世安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等真个儿考上了秀才,自己眼光高了,就轮不到他们这些人了。”
卫景平:“……”
所以这次,来相看的就是一半的富户吗。
顾世安大笑走过去了,留下卫景平原地发呆了会儿,也笑了。
他这个成年人的灵魂,由于身体还没怎么发育,没有体内该有的躁动的,竟从未想过娶妻这件事。
上辈子他在这方面就非常迟钝,大学里光顾着打球和学习了,竟连一场恋爱都没谈过,猝死那一瞬才觉得这是个遗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遗憾,上天才叫他穿越了重活一回。
果不其然,比组团出钱宴请他们中了县试的人还心急的还有,第二天,县南头的赵员外就提着礼上他们卫家来了。
那来意,刚坐下卫家人就明白了,就是来给卫景平说媒的。
卫家现在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一带出那意思,孟氏就说了:“我家老大今年年底才娶媳妇儿呢,老二还没着落呢,老三还小,平哥儿就更小了,怎么也轮不到他,我家老二,”她有意操心卫景英:“英哥儿也是个好孩子……”
赵员外是看中了卫景平的前程才来的,人家对女婿的要求起码得是个秀才,卫景英哪儿成呢,立马明确地拒绝了,他怎么就忘了,卫家男儿太多,卫二和卫三还没打上老婆呢,可不是轮不到卫四吗。
赵员外从卫家出来,神情悻悻地回去了。
三天后,繁楼挂起了状元灯,门前劈里啪啦放了一阵子鞭炮,排场比过年还热闹。
这回上林县通过县试的一共有32人,除了白鹭书院的11人外,还有上回县试被挺着大肚子的小媳妇儿赶进考场的书生,听说他姓朱,是这次县试的案首,另外一些从十几岁到二十来岁的读书人,有的是别的私塾的,有的是乡下镇上的,卫景平都不认识他们。
“往年能考上二十来个就不错了,”许德昌一张脸笑成了盛开的菊花:“今年过三十人了,我看明年的府试他们也都能考中。”
到时候要是考32 个童生出来,那上林县真不得了了。
在他眼里,但凡过了府试成为童生的,都已经升格为准秀才了。
许德昌叮嘱自家的厨子拿出十成十的手艺做菜,一定要招待好这些士子,将来,不一定谁的一篇诗赋就能让繁楼扬名了呢。
进门也不要题字什么的,只要用笔蘸着墨水在繁楼备好的纸张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就好,倒不为难人的。
好家伙,这回繁楼在大厅的正中位子一共摆了三大桌,每桌都摆满了十几道菜,黄焖鱼、烧鹿筋、荷包里脊、樱桃肉,百鸟朝凤、清炖肥鸭……一整个“香,太香”,嘿嘿是饕餮大餐啦。
顾世安姗姗来迟,他身后还跟着三个孩子,卫景平仔细一瞧,竟是顾思炎、傅宁和潘逍他们,估计是加塞来的,几日不见,这仨好像长大了一些,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
卫景平猜测,大概是受了这次县试的毒打吧。
他不敢主动上前跟他们打招呼,只好安分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过了片刻,顾思炎过来戳了戳他:“哎卫四我小叔不做人,拉我们仨来诛我们的心,”他捂了悟胸口道:“这里太痛了。”
卫景平:“……”
呵呵。
经过这次挫败和打击,看你以后还带不带头淘气折腾夫子们了。
“还没祝贺你呢,”顾思炎又说道:“你真厉害。”
卫景平:“谢谢了,我这次也是万分侥幸而已。”
潘逍和其他人换了个座位,坐到卫景平身边,红了眼睛说道:“卫四你不够意思啊,怎么能单独考中呢?”
就不能跟他们一起落榜嘛。
卫景平:“对不住啊潘儿,我也没想到。”
他不经意看了眼傅宁,见他神情落寞,又不动声色地撇开了视线。
这时候来赴宴的人到齐落座,他们这一桌便有人挑头说道:“每人动筷子之前即兴吟一句与面前的菜相应的诗句,这样岂不是有趣?”
卫景平:“……”
古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好风雅啊。
他们这桌以顾世安为尊,他先开口道:“个中渴羌饱汤饼,鸡苏胡麻煮同吃。①”
他面前放的是一盘鸡汤泡饼。
接下来便是被媳妇儿拎着棍子赶去考上的读书人,这回县试的案首朱大佬了,只听他清了清嗓子道:“牛粪火中烧芋子,山人更吃懒残残。②”
他手边是一道芋头烧肉。
同桌的人捂住了鼻子:“不雅不雅。”
总觉得给这顿饭加了点儿清奇的味道呢。
一个个依照县试考中的名次往下来,到了卫景平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一盘竹笋烧鸡,他道:“幸春山笋贱,无人争吃,夜炉芋美,与客同煨。③”
“卫小公子好个学问,”一个二十来岁的读书人看了看他:“是咱们这次考中的读书人中年纪最小的吧?前程不可估量啊。”
早听说他是个武官之子,没甚家学却能在这次榜上有名,可见资质不一般。
“多谢夸奖。”卫景平正色向他道了谢。
最后轮到三个靠顾世安脸皮来的,傅宁先道:“青浮卵碗槐芽饼,红点冰盘藿叶鱼。④”
他吟的是一盘鱼。
他话音一落,宋玉临便说道:“傅兄学问不差,只是太沉迷画美人图了。”
傅宁涨红着脸,没反驳他。
宋玉临说的话难听但是不错,他何尝不是自视学问诗赋好没把县试当回事,每日一画美人图消遣就耗费两个时辰,从而耽误了苦读,他不落榜谁落榜。
轮到顾思炎了,他漫不经心地敲着筷子:“肚饥买个油糍吃,吃了油糍肚不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