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谈恋爱,大家不都得说一些亲亲热热的话,这样才显得两个人感情好嘛。
难道别人谈恋爱,不这样说的吗?
那时候,鬼知道事情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不然打死她也不会说的。
陆离见小姑娘接不上话,又笑着道:“除了每晚回宫来住,我先前说的话全都算数,出入自由,无人干涉。”
“你想开面馆,不管是要人,要钱,还是要铺子,你只管说,自有人帮你办得妥妥的。”
皇帝语气温柔,面带笑意,可林思浅就是感觉到了十足的压迫感。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委屈吧啦地问:“哥哥,你现在是陛下,还是我远之哥哥?”
可惜皇帝这次不再上当:“我是你远之哥哥,也是皇帝。”
林思浅:“……那远之哥哥陛下,你让我进宫,是圣旨吗,我要是不听,你会责罚我吗?”
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明知她这是又想哄得他同意,可陆离心中还是有些不忍。
二人对视片刻,陆离偏过头,不再看她,故意绷起脸:“你说呢。”
林思浅看着皇帝。
就见那男人单臂撑在桌上,姿态闲适地看着前方,侧脸俊美无双,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看起来却那么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做出什么可怕决定来。
若是她再一味地拒绝,会不会有点儿太不识抬举了。
皇帝要是不高兴了,会不会杀了她,或者把她关进冷宫?
想了想御花园里死了的那个小太监,又想想鬼哭狼嚎的冷宫,林思浅打了个哆嗦。
要不,住进来就住进来吧。
自己给自己挖了那么大一坑,也是自作自受,怪不着别人。
反正每天都能出宫,也不算太差了不是嘛。
再说,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不都说了嘛,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说男人全都是那个德行,你越躲着他,越抗拒他,他就越有胜负欲,越有征服欲,就会越起劲儿。
她也不知道这话说的对不对,但要不,换个法子试试看?
就住进来,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把她的所有的缺点全都展示给他看。
等回头他看清了她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两样,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想必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她赶出宫去了。
林思浅低着头,两只手攥在一起,几番深思熟虑,反复权衡利弊,好一会儿,终于点了头:“那好吧。”
陆离本以为小姑娘或许会伏案哭泣,或许会巧舌如簧死缠烂打,但都不肯进宫。
他也想好了,无论如何,他这次都不会再心软。
可没想到,小姑娘居然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陆离转过头来,眼底闪过惊喜:“浅浅你答应了?”
林思浅已经下定决心改变策略,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
她抬脚,鞋子就那么随意往地上一踢,随后懒洋洋往榻上一歪,抱着胳膊一脸没所谓的样子:“是啊,住哪不是住。”
小姑娘突然转变态度,不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
这个样子,和陆离脑中那个骄纵刁蛮的浅浅,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他不禁哑然失笑,心情大好。
他起身,将小姑娘踢到地中间歪着一只,翻着一只的粉色绣鞋捡起来,整齐摆在榻边的地上,随即挨着她坐下去,温柔地问:“浅浅可是困了?”
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林思浅爱答不理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要歇晌午觉了,哥哥你回吧。”
看着小姑娘因为地方不够蜷着的双腿,陆离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这里睡不舒坦,去床上睡可好。”
为了进宫,起了个大早出门赶路。进了宫,又因为心里藏着事,和皇帝相处的时候,神经一直紧绷着,做面熬糖羹又忙活了那么大半天。
这会儿,和宋书勉有旧情的事算是翻了篇,也已经答应了皇帝要搬进宫来,紧绷的心头一松,倦意就如潮般袭来。
林思浅打了个哈欠,咕哝着:“不要。”
从那气哼哼的咕哝声里听出了一丝撒娇之意,陆离轻笑一声,坐在那盯着小姑娘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人抱起来就往卧房走。
冷不丁就被抱起来走,林思浅吓了一大跳,忙睁眼看。
见是往卧房方向,吓得她一张小脸顿时煞白,心头砰砰直跳,扑腾着就要下地,嘴里慌不择言地说出了心里话:“我还小,我还小。”
陆离一愣,见小姑娘眼神慌乱,面颊通红,又羞又怕的模样,顿时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神情愉悦,闷笑出声:“放心,我不会强迫于你。”
林思浅停下踢蹬的双腿,揪着陆离的衣襟,怯生生地问:“真的吗?”
二人力量悬殊,他又是皇帝,要是他真的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法逃脱。
陆离走到床边,轻轻把人放上去,扯过被子将人盖好,掖严。
随即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被子两侧,低头看着那一双因为紧张和惧怕而泛着水光的眼睛,柔声安抚:“浅浅莫怕,在你我成亲之前,你若不愿,我绝不会强迫于你。”
林思浅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不愿,我还小。”
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好笑了,只见皇帝偏过头,闷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笑完之后,他伸手在小姑娘脑袋上揉了揉:“浅浅先睡,我有些事要去处理,等你睡醒,就到泰和宫来寻我可好?”
此情此景,林思浅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她如释重负,忙不迭点头,语气殷勤得不得了:“哥哥你去忙吧,我一醒就立马来找你。”
看着小姑娘又甜又乖的模样,陆离哭笑不得,伸手在她头上又揉了揉:“我们浅浅啊,当真是能屈能伸。”
头发都被揉散了,可林思浅也不敢抗议,还主动把脑袋往他手里送了送,让他揉着更加方便些。
看着那乱蓬蓬毛茸茸的脑袋,陆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了。
“哥哥慢走啊。”林思浅坐起来,一直目送那高大的背影出了门,又等了一会儿,才哀嚎一声躺回了床上。
一脸生无可恋地捶着枕头,小小声骂着:“坏蛋,缺德,不讲道理,霸道,野蛮……”
林思浅捶着枕头骂得正起劲儿,就见那男人跟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又出现在了视线里。
林思浅差点儿被口水呛到,忙跪坐起来,局促不安地抓着被子:“远之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离笑得一脸意味不明,扬了扬手里的披风,转身又走了。
“让你欠。”林思浅伸手在自己嘴上拍了下,倒回了床上,不敢再嘚瑟。
片刻功夫,竹香走了进来,脚步匆匆:“主子,咱们是要搬回宫来吗?”
林思浅有些丧丧的抠着枕头:“香儿,你知道了?”
竹香:“方才陛下在外头说的,吩咐大家伙好生伺候着。”
林思浅拍了下枕头,叹了口气:“是啊,陛下让的,我也不敢抗旨。”
知道自家主子的难处,竹香也不多言,只是握住林思浅的手:“主子,那咱那面馆还能开成吗?”
林思浅:“那倒是能的,陛下允了我每日出宫,还说进出自由。”
开面馆如今是两个人张罗了许久的共同梦想,竹香闻言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竹香又问:“主子,那咱们什么时候搬?今儿就住下吗,可小桔子咱们还留在宋家呢,行李也都没拿。”
林思浅一拍脑门:“哎呦,忘了问了。没事,等我睡醒了,我去找陛下问问。”
竹香凑近了些,轻声道:“主子,奴婢方才在外头,和这院里的宫女闲聊,听说陛下昨儿下令惩治了尚膳监的人,还有太医院的人,有几个直接打了板子赶出宫去了。”
林思浅不解:“陛下惩治下人,那不是很正常嘛,有何稀奇。”
竹香:“可是主子,奴婢听那意思,陛下罚的好像是当初为难咱们的那些人。”
林思浅抬起头,有些惊讶:“是为了我们?”
竹香纠正道:“主子,陛下这是为了您。那晚您受惊发烧,拒绝来看诊的那个当值太医,听说腿都被打断了,还被逐出了京城,并勒令往后都不得行医。”
林思浅心里很不是滋味,趴到枕头上叹了口气。
那时皇帝还不喜欢她,她发了高烧香儿哭着都没求来太医诊治,后来还被连累得吃了好几天馒头稀饭。
如今皇帝喜欢她,那些人就被罚,其他人也会跟着变了态度。
被一个权势滔天,长得又那么好看的男人护着,固然是好。
可这生杀予夺的男人,能靠得住吗,能像现在这样宠她一辈子吗?
她要是傻傻跟了他,傻傻地把心交出去,可万一哪天,他不再喜欢她,变心了呢。
那时,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还可以妻妾成群,左拥右抱。
可她这个小小平民怎么办,揣着一颗破成漏勺的心,伤心欲绝地度过余生?
哼,她才不要呢。
从今儿开始,她林思浅,要封心锁爱,看破红尘。
区区一个男人嘛,她林思浅才不怕他呢。
竹香看着林思浅的脸色,小心问:“主子,陛下为您出了气,您不高兴?”
林思浅往床上一躺,大咧咧道:“没什么不高兴的。”
香儿扯着被子给她盖好胳膊:“那主子您快睡吧。”
林思浅不再想那么多破烂糟糟的事,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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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饱醒来,林思浅穿好衣裳就出了门,准备去泰和宫找皇帝。
刚走到院中,绿荷就迎了上来:“林姑娘,陛下派了轿辇候在门口。”
“好。”林思浅笑着点点头,走到院外,直接上了轿辇。
刚走了没一会儿,就听轿子外头有人给她请安:“奴才叶安给林姑娘请安。”
一听是叶安,林思浅出声:“停一下。”
抬轿的太监们应声落轿,竹香打起轿帘,林思浅冲着跪在地上的叶安招招手,笑着说:“快起来。”
叶安道谢,起身上前,秀气的脸庞满是喜气:“奴才听说林姑娘进宫了,正想着可有福分见您一面,没想到当真让奴才遇到了。”
林思浅看着眉开眼笑的叶安,也忍不住笑了。
想起陛下说的她要什么人只管开口,于是笑着问:“叶安,我过两日会搬到宫里来,若是我调你到碧华宫来跟在我身边,你可愿意?”
叶安眼睛一亮,简直喜出望外:“奴才愿意跟着主子。”
林思浅点点头:“那好,你且先回去等着,待我问过陛下,便让人调你过来跟着我。”
叶安跪地磕头:“多谢主子。”
待得到了泰和宫,郑福也不通报,直接把人迎了进去。
林思浅一进殿门,就见皇帝陛下正在批奏章。
她走过去,福了福身:“民女见过哥哥。”
听着这不伦不类的请安,陆离轻笑出声,写完最后一笔,撂笔起身,兜着小姑娘的肩膀把她带到窗边榻上坐了:“浅浅可会下棋?”
林思浅看着那棋盘上的黑白子,伸手一划拉,逮着机会暴露缺点:“不会,陛下哥哥,琴棋书画那些,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简直不堪大任。”
所以别说什么要娶她为妻,封她为后了。
什么都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得意洋洋,陆离不禁莞尔:“无妨。”
这都不在意?
林思浅想了想,一抬脚又把鞋子踢到了地中间,随后就坐在榻边,抱着胳膊看着皇帝。
陆离但笑不语,和在碧华宫一样,弯腰将两只鞋子捡起来,整整齐齐摆放到榻边上。
林思浅看着皇帝:“哥哥,我乱丢鞋子,你不说我?”
也不知皇帝是不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那目光就像看着故意捣蛋的孩童,就那么一直温和地笑着:“自己家里,浅浅想怎么丢就怎么丢。”
林思浅和他对视片刻,见他风轻云淡也不生气,忍不住有些挫败,也懒得再作妖。
她往榻里挪了挪坐好,说起了正事:“哥哥,我想把雅音殿的小太监叶安调到我身边,他机灵又能干,我后面开面馆也想带他出宫帮忙。”
陆离挨着她坐到榻上:“好,雅音殿的宫女可要一起调过来?”
林思浅摇头:“不用了,就叶安一个就好。”
木棉虽然也很好,但木棉心怀旧主,已经在那雅音殿守了好多年,不会去别的地方。
陆离唤了郑福进来,吩咐了下去。郑福应好,出门去办。
林思浅又问:“哥哥,我能不能在尚书府再住几天再搬进来,我还得把话和宋二公子说清楚呢,他那身体风一吹就倒,我想等他缓一缓,免得他一激动人就没了,我就成了罪人。”
说着说着,她伸手抓住陆离的袖子,仰头看着他:“哥哥,你不想浅浅当罪人吧?”
她想着多几天,不光是想把话说清楚,她还想把那纸条的事再弄清楚些。
陆离追问:“还需几日?”
林思浅想了想,伸出一只手:“五日吧。”
陆离蹙眉,按下她两根手指头:“太久了,最多三日。”
林思浅:“那好吧,三日就三日。”
陆离满意了,展颜而笑:“早几天晚几天也不打紧,浅浅看着安排即可。”
林思浅:“……”
什么人嘛,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
她气得差点儿翻白眼,可还是客气道:“多谢哥哥。”
陆离:“浅浅同我不必如此客气。”
林思浅哦了声,又说:“哥哥,你不是说你写了好多件一同做的事了嘛,拿出来我看看。”
陆离应好,起身去书案那里拿了一张已经卷成卷的纸过来,递到林思浅手里:“浅浅请过目。”
林思浅把纸展开,一项一项看过去,一边看一边说:“哥哥,今儿我们一起吃了面,算是一项,一起吃了糖羹,还一起喝了茶,这就又是两项,待会儿你加上,再划掉,就算做完了三项。”
陆离却大不赞同,伸手在单子上那项“一同用膳”点了点:“吃面,吃糖羹,喝茶,这些统统都算在用膳里头,只能算做一项。”
“啊?”林思浅闻言不愿意了:“那以后但凡是吃东西,那都算用膳?”
陆离:“自然是的。”
林思浅:“那要这么算,那什么时候能凑够一百项?”
陆离语气悠闲:“不急,来日方长,慢慢攒着。”
谁要跟你来日方长,林思浅只想打人,哼了一声又说:“那今儿一起擀面,那总算一项吧?”
陆离笑得一脸温柔:“这擀面当算在做饭这一项里头。”
赖皮。林思浅也懒得再争,顺着单子一一看下去,看到中间有三项涂黑了的,她凑近了些去看。
可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来,她把纸举起来冲着窗户又看,可涂得太彻底还是看不出。
她歪着脑袋看向陆离,好奇问道:“哥哥,这是什么,怎么涂掉了?”
第42章 第42章
小姑娘一双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 目光纯净懵懂,没有丝毫杂念。
陆离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又莫名有些心虚的笑意,却故作正经道:“写重了, 便涂掉了。”
林思浅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哦了一声,把纸放回桌上, 接着往下看:“一同用膳, 一同做饭……,哥哥你去拿笔来, 我们把做过的事划掉。”
陆离应好, 起身走到书案那把砚台和笔端了过来, 放在案几上, 随后坐在榻边:“浅浅来划, 还是我来?”
“我来。”林思浅拿起毛笔, 就要落笔把“一同用膳”给划掉。
陆离及时抓住她的手:“不要划吧。”
林思浅回头看向他:“做都做完了,为什么不划?”
陆离握着林思浅的手, 慢慢在“一同用膳”后面打了个勾,笑着道:“这般可好?”
林思浅不理解:“划掉和打勾,这有什么差别嘛。”
陆离:“浅浅提出这一百件事的时候不是说过,这一百件事做完, 都是我们美好的回忆,即是美好回忆,又怎好划掉。”
林思浅不做声, 因为这话确实也是她说的。
陆离又道:“这样打勾不会遮住字,等做完这一遍, 我们还可以照着再做一遍,也方便些。”
还做一遍?想得倒美。林思浅把手从那只滚热的大手里挣脱出来:“我自己来。”
在“一同做饭”后面打了个小勾, 又往“一同散步”后面去打勾,手却再次被陆离抓住了。
林思浅有些炸毛,回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又怎么了嘛?”
陆离语带困惑:“你我何时一同散过步?”
林思浅:“就那天晚上,你送我出宫,我们从泰和宫走到皇宫门口,走了那么久呢。”
陆离:“那晚是送你出宫,怎能算是散步?”
“嘿,你这人。”林思浅气结:“怎么就不算了呢。”
陆离忍笑:“浅浅先前不是说,散步是漫无目的地瞎溜达,我那是送你出宫,又怎会是瞎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