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锦被,又躺到了榻上,双眼一合,很快就被睡意吞没,外面哗哗地开始下起了大雨。
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再睁眼时,雨已经停了,天也亮了,她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身体轻快了不少。
萧燕飞弯了弯唇,拿体温计给自己量了体温,体温36.7℃。
她才刚收好体温计,一个四十来岁、身着酱紫色暗纹褙子的妇人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了,圆盘脸,三角眼,下巴微抬,眉宇间透着一丝倨傲之色。
这是这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孙坤家的。
“二姑娘,你可算醒了。”孙坤家的蹙着眉头,语气冷硬地说道,“太夫人让你现在就去荣和堂。”
“姑娘的身子既然好了,就赶紧洗漱吧,别在太夫人跟前失礼了。”
说着,孙坤家的对着后方的两个丫鬟做了个手势,以眼神催促她们动作快点。
这两人是原主的贴身大丫鬟,丁香机灵活泼,海棠温和沉稳。
“姑娘,奴婢服侍您梳洗。”丁香笑道,绞了方温热的帕子给萧燕飞先擦了脸。
海棠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簇新的青莲色衣裙,可孙坤家的只扫了一眼,就否决了:“不行,颜色太艳。”
孙坤家的抬手朝衣柜里某件淡青色的衣裙指了指,“就这件吧。”
海棠唯唯应诺,又改拿了这身淡青色的襦裙,与丁香一起服侍萧燕飞更衣、着袜、穿鞋、梳头。
屋内只剩下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个丫鬟配合默契,一连串的动作熟练流畅,倒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服侍的萧燕飞浑身不自在,要不是她实在不会穿这些复杂的古装,更不会梳那种复杂的发型,她已经忍不住想要自己来了。
萧燕飞一动不动地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镜中的少女,不由露出惊艳之色。
原主的这张脸实在是漂亮。
下巴尖尖的瓜子脸上,猫一样的大眼弧度优美,眼尾微微上挑,乌黑的瞳孔犹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明亮润泽。
鼻子挺直秀气,那微微翘起的仰月唇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只是,她的脸色因为生病依然有些苍白。
芳华少女身姿娇小玲珑,带着几分纤弱娇楚之姿,让人瞧着便心生怜爱。
“姑娘,”海棠从匣子里取了一支嵌红珊瑚珠的蝴蝶金钗,在萧燕飞的鬓角比划了两下,“奴婢给您戴这支金钗怎么样?”
“不行。”孙坤家的抢先一步再次否决了,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着萧燕飞,“姑娘长得本就妖娆妩媚,这支金钗太招眼了,不够端庄。”
“还是这支吧。”孙坤家的又从首饰匣子里挑了一支素雅的梅花银簪,“姑娘家家还是庄重点好,别跟个勾人的狐狸精似的。”
第3章 她绝不忍气吞声。
随着孙坤家的声声斥责,屋内的气氛有些僵硬。
“姑娘已经犯了大错,惹得太夫人不快,以后更加应该谨言慎行。”孙坤家的继续数落着萧燕飞,“哎,太夫人罚姑娘跪祠堂,姑娘既然领了罚,就当善始善终,可姑娘你呢,这没跪一会儿,就晕了过去,娇气得不像话。”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太夫人怎么苛待你呢!”
“姨娘怜惜姑娘,总跟奴婢说,姑娘年纪小,为人处世难免有所不及,慢慢学就是了。可是姑娘,姨娘体谅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多为姨娘考虑考虑……”
“若是让夫人找了由头,姨娘岂不是又要受罪?这些年,为了姑娘,姨娘这日子过得委实艰难。”
“姑娘若是爱惜姨娘,一会儿见了太夫人,就当好好认错。”
孙坤家的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
萧燕飞眉头一挑。
因为太夫人大寿在即,原主便在小佛堂里抄写《地藏经》为祖母祈福。前日,崔姨娘给她送点心,不慎打碎了太夫人最珍爱的观音玉像。
原主心疼生母,为崔姨娘背了锅,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直到高烧晕厥。
当时这孙坤家的就在小佛堂伺候,瞧得一清二楚。
“孙妈妈,那观音像是我打碎的吗?”萧燕飞冷不丁地问道,眸光清冷。
孙坤家的先是一愣,接着眉头皱得更紧,问道:“姑娘想说什么?姑娘莫不是说太夫人冤枉了你?”
她有点心虚,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萧燕飞透过镜子看着后方的孙坤家的,浓黑的眼睫颤了颤,淡声道:“我烧得有些迷糊了,随口问问,孙妈妈这么急做什么。”
孙坤家的莫名就有种被萧燕飞主导的感觉,又怀疑是自己多想了,多训了一句:“姑娘,你都这么大人了,说话别不经脑子。”
萧燕飞抬手接过孙坤家的刚挑的那支梅花银簪,信手把玩着:“这簪子倒是挺适合孙妈妈的。”
几缕灿烂的晨曦自窗口照进内室中,簪头堆着三朵梅花的银簪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梅花以莲子米大小的珍珠为花蕊。
孙坤家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萧燕飞又道:“不如就送给妈妈,当作方才失言的赔罪。”
萧燕飞拿着银簪起了身,抬手给往对方的发髻插去:“我给妈妈簪上。”
孙坤家的知道这银簪是出自京城最有名的首饰铺子之一金玉堂,面露贪婪之色。
这么好的簪子,与其戴在庸碌无能的二姑娘头上,还不如给她呢!
下一刻,左太阳穴一阵锐痛。
她不由皱眉,立刻就意识到是银簪的簪尖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那冰冷尖锐的簪尖微微陷进了她的肌肤,沿着太阳穴徐徐向下滑去……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头上。
孙坤家的吓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气,一动也不敢动,手指微微发着抖,道:“快拿开!”
她的嗓音因为惊恐而有些尖利。
耳边传来萧燕飞略带惋惜的声音:“嬷嬷不喜欢?”
“可惜了。”萧燕飞随手一抛,把银簪丢在了梳妆台上。
孙坤家的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就见那支银簪尖锐的簪尖上沾着一点殷红的血,触目惊心。
她抬起左手一摸太阳穴,指腹上也染了米粒大小的血渍,瞳孔顿时收缩。
萧燕飞又坐了回去,温温柔柔地歉然道:“妈妈勿怪,我病了,身上没力气,刚刚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幸好,只是不慎划破了一点,上回我被裁纸刀割破了手,妈妈也说过,一点小伤,抹点香灰就没事了,哪有那么娇气。”
萧燕飞俯首看了一眼左掌心的红月胎记旁一道寸长的细疤。
原主当时流了不少血,吓得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胆战心惊,却只得了孙坤家的那轻描淡写的一句敷衍。
孙坤家的用惊疑不定地看着萧燕飞,有那么一瞬,几乎以为萧燕飞在报复自己。
可少女的眼睛黑白分明,像白兔似的人畜无害,和原来的一般无二。
不知道为何,孙坤家的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压下心头的不适感,孙坤家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待会儿非得找姨娘告这丫头一状。
“孙妈妈,你是姨娘给我的,姨娘那么疼我,应该不会怪罪我不小心伤了你的。”萧燕飞庆幸地拍了拍胸口。
“……”孙坤家的哑口无言,感觉自己被架了起来。话都说到这份上,她要是去告状,岂不是让姨娘难做?
孙坤家的一口气梗在了胸口。
“妈妈赶紧去包扎一下伤口吧,免得血流不止。”萧燕飞体贴地又道。
孙坤家的连忙用帕子捂住伤口,真怕自己要失血过多了,心里暗骂声晦气,丢下了一句:“那奴婢先下去了。”
孙坤家的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个丫鬟也有些局促。
萧燕飞指着海棠挑的那支蝴蝶金钗道:“就这支钗吧。”
“是、是姑娘。”海棠赶忙应了,把那支金钗插到了萧燕飞的发髻上,又给她配了一朵青莲色花瓣、黄色花蕊的并蒂莲绢花。
萧燕飞满意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看着这张精致得笔墨难描的脸孔,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一边起身,一边道:“走吧。”
侯府的格局复杂精妙,各种院门、回廊、甬道、建筑环环相扣又彼此贯通,亭台楼阁更是古朴雅致,十步一景。
荣和堂位于侯府的西路,庄重典雅,端的是气派非常。
在荣和堂的小丫鬟引领下,萧燕飞一路穿过穿堂、一间小厅往上房方向走去。
上房堂屋的正中挂着一副青地匾额,上书“荣和堂”三个金漆大字,匾额下是一幅莲卧观音像。
萧燕飞远远地就看到,上首的紫檀木雕夔龙纹高背大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玄色仙鹤纹刻丝褙子的老妇,鬓发间零星夹了几丝银发。
老妇的左下首和右下首分别坐着一个妇人,两个三十来岁的美妇形貌迥异,皆是气质高贵。
萧燕飞知道上首的老妇是侯府的太夫人,左下首那丹凤眼的妇人则是侯夫人殷氏。
而右下首那眉飞目细的妇人则眼生得很,应该不是侯府的人,十有八九是访客。
萧燕飞跨过门槛走到了堂中,动作略显生疏地分别给太夫人与殷氏屈膝行了礼。
“祖母。”
“母亲。”
看着几步外的芊芊少女,太夫人不快地捻动着佛珠手串,心里有些不耐烦:这丫头做事总是这般磨磨蹭蹭的,这性子真是上不了台面。
殷氏对着萧燕飞微微点了下头,眼神平和,看不出喜怒。
“卫国公夫人,这是老身的二孙女,闺名燕飞。”太夫人转头面向右下首的妇人,唇角噙着一抹亲和的笑容,“燕飞,还不给夫人见礼。”
萧燕飞微微侧身,对着卫国公夫人福了福:“见过卫国公夫人。”
“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卫国公夫人勾唇一笑,态度亲热地问道,“好孩子,你平日里都喜欢做什么?”
萧燕飞乖乖地答道:“回夫人,我平日里也就喜欢看看书、养养花。”
“这姑娘家是文静点得好。”卫国公夫人又打量了萧燕飞一番,唇角的笑容似笑非笑,似讥非讥,从手腕上取下一个金镯子给萧燕飞当见面礼,“这镯子你收着吧。”
“谢夫人。”萧燕飞温温柔柔道,尽量表现得中规中矩。
“国公夫人太客气了。”太夫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分,接着对坐在另一侧的殷氏道,“阿婉,你带燕飞去准备些茶点。”
侯府上下那么多丫鬟婆子,哪里需要堂堂侯夫人去准备茶点,太夫人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她有话要私下和卫国公夫人说,让殷氏与萧燕飞暂时回避。
殷氏笑着应了,与萧燕飞一起从堂屋退到了西次间。
丫鬟们也安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了王嬷嬷一人在堂屋服侍着。
太夫人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拨了拨浮在茶汤上的茶叶,浅啜了口热茶。
卫国公夫人看了一眼萧燕飞消失的方向,语声淡淡地赞了一句:“太夫人,我瞧着令孙女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太夫人实在是好福气。”
她在夸萧燕飞,语气温和,言辞得体,眼神却相当淡漠。
“夫人谬赞了。”太夫人谦虚了一句。
卫国公夫人抚了抚衣袖,幽幽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哎,外子这段日子每况愈下,病中还一直念叨着阿池,放心不下。阿池这都弱冠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热的……”
她摸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拭了拭眼角。
卫国公夫人说得意味不明,可太夫人像是听明白了,温声又道:“老身曾请白云寺的圆净大师给老身这二孙女算过命,大师说了,这孩子八字好,福泽深厚,能旺家。”
两人的目光定定地对视着,寥寥数语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般。
卫国公夫人又叹了口气:“我现在只盼着这喜事能够冲掉煞气,国公爷能好起来。”
“国公爷吉人自有天相。”太夫人唇角含笑,又道,“老身瞧夫人有些憔悴,夫人也要保重身子……”
萧燕飞一个庶女能去国公府冲喜,哪怕是当个妾,那也是她的福分了!
第4章 崔姨娘对原主没有半点真心。
“啪嗒!”
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太夫人的话。
在与堂屋一墙之隔的西次间里,一盏青花瓷茶盅翻倒在如意雕花小方几上,茶汤流淌而出,沿着方几的边缘滴落,还有一个木雕果盘被打翻在地,一颗颗金黄色的枇杷在地上滚来滚去……
茶壶里的水恰烧开了,水沸声自抱厦方向传来,嘈嘈低吟。
“夫人,您的手没被茶水烫到吧?”大丫鬟关切地问道,神情紧张地一把搀住了殷氏。
方才夫人忽然头晕,不小心打翻了茶盅,手肘又撞到了果盘……
“我没事。”殷氏低声道,一手抚着冷汗直冒的额头,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着,虚弱得仿佛随时要昏过去的样子。
“母亲。”
萧燕飞过去扶住殷氏的另一侧胳膊,与大丫鬟一起把人扶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同时不着痕迹地在殷氏的脉搏上探了探。
她学的是临床医学,也因着兴趣选修了几年中医。
结合殷氏的脉象,再看她现在面色苍白、出汗、手抖又头晕的样子,萧燕飞心底大致有了判断:“母亲,您是不是还没用过早膳?”
殷氏微微一怔,惊讶地对上了萧燕飞清亮的眼眸,点了点头。
“这里有糖吗?”萧燕飞环视着周围问道。
“有有有。”小丫鬟立刻把某个盛着玫瑰糖的荷叶盘端了过来。
萧燕飞对殷氏道:“吃一颗吧,含着吃。”
殷氏应是低血糖了,含一颗糖,再吃点东西就会好。
殷氏静静地注视着萧燕飞,眼眸深似幽潭。
耳边响起锦娘昨天禀的话:“夫人,二姑娘屋里点的熏香里头似乎加了绿萼花……”
府里上下都知道烨哥儿闻不得绿萼花,那一年还差点没了性命。
这个庶女自小性子内向,不怎么爱说话,见到自己时总爱低着头,柔弱羞赧,像娇花般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她会有这胆子在熏香里做手脚?
殷氏慢慢地抬手拈了一颗玫瑰糖含入口中。
一股香甜的滋味弥漫在口腔中。
萧燕飞温声道:“母亲,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殷氏接过了大丫鬟递来的帕子,轻轻拭去额角的冷汗。
随着口中的玫瑰糖一点点地融化,她发现那种心慌头晕的感觉渐有缓解,只是手脚依然无力。
等殷氏稍微缓过来了一点后,萧燕飞善意地提醒了一句:“母亲,您本就气血两虚,以后早上切不可不用早膳。”
按照中医的理论,低血糖是气血两虚导致的。
你怎么知道的?!殷氏的大丫鬟璎珞差点就脱口而出。二姑娘是怎么知道夫人没用早膳,又是怎么知道夫人气血两虚的?!
“我记下了。”殷氏应了,目光沉静地看着笑容浅浅的萧燕飞,“燕飞,你在看医书?”
“久病成医。”萧燕飞含糊其辞道。
原主在十二岁的时候,得了一场严重的风寒。
当时京中正有疫症流行,死了不少人,原主这一病,侯府中流言四起,不少下人都说原主是得了疫症,那段时间,人人对原主的院子避之唯恐不及。
后来,是崔姨娘顾全大局,主动向太夫人提出把原主送去庄子里养病。
原主离府的前一晚,崔姨娘抱着原主哭得悲悲切切,说府中流言四起,万一大姑娘和三少爷染上疫症,夫人怕是会迁怒到原主身上,她只是一个妾,护不住原主,不得已只能送走原主。
原主这一去就是两年多,直到去年五月才回了侯府。
殷氏倒是提醒了她,她最好是买些医书回来,一来是装样子,二来也得好生钻研一下中医,否则光靠急救箱里的那些药可撑不了两年。
萧燕飞默默地在心中琢磨着,为自己的居安思危点了个赞。
“夫人,喝点茶水吧。”璎珞给殷氏重新上了盏温茶,忍不住多看了萧燕飞两眼,也很诧异性子柔弱寡言的二姑娘竟然还看起了医书。
殷氏浅啜了几口温热的茶水,苍白的唇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萧燕飞又道:“母亲,您再吃块甜口的点心垫垫胃吧,别吃得太急了。”
殷氏便拈了一块好克化的枣泥山药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细嚼慢咽。
丫鬟们则在一旁收拾起掉落在地的果盘、枇杷,不一会儿,屋内又变得整整齐齐。
殷氏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半杯温茶,语气温和地与萧燕飞闲话家常:“我记得我那里也有两本医书,左右在我那儿也是堆灰尘,晚些我让人把书还有松仁糖一起给你送去。”
“松仁糖?”萧燕飞一愣。
殷氏轻轻笑了一下,“烨哥儿说他昨天给你带了鼎食记的松仁糖,不小心弄洒了,他昨儿回去到今早都一直跟我嘀咕着,说他要去鼎食记给你买糖。”
想到小团子,萧燕飞的眼底也漾起了浅浅的笑意:“母亲与烨哥儿说,等他休沐时,我的身子肯定也全好了,到时候我带他去买。”
少女一派泰然,那双明眸清澈澄净,似天上晴空,纯净得不带一点杂质。
“夫人,”王嬷嬷从堂屋走了进来,福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问道,“太夫人让老奴来问问茶点准备得怎么样了?”
意思是,太夫人与卫国公夫人已经谈完了。
殷氏恰好吃完第二块糕点,以帕子拭了拭嘴角,觉得原本空荡荡的肠胃暖了起来,不仅手脚有了些力气,连身上也不再冒冷汗了。
感觉自己恢复了,殷氏就起了身,带着萧燕飞一起返回了堂屋,后方的璎珞以及另外两个小丫鬟则端上了几碟精致的茶点。
茶点再好,卫国公夫人也根本没吃上一口,又客套地道了几句家常,就提出告辞了。
殷氏就道:“我送送夫人吧。”
殷氏与卫国公夫人一走,萧燕飞就被太夫人随口打发了。
萧燕飞低眉顺眼地应了,转身退了出去。
就算没听到她们私下谈了什么,她也心里大致有数,太夫人特意让她过来这一趟,应该是和卫国公夫人有关。
原主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又有什么值得堂堂卫国公夫人惦记呢?
萧燕飞一路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当她回了月出斋,孙坤家的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直接走往东稍间。
东稍间里,被一座六扇酸枝木雕花卉屏风隔成了两间,一间内室,另一间则是小书房,三个高高的大书架靠墙而立,各种书籍分门别类地放得整整齐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浓浓的书香味。
原主喜欢看书,尤喜欢读史,收集了一整套的《太史书》、《七国志》、《大盛通志》等等。
萧燕飞扫视着书架上的那些书籍,很快从左侧的书架中抽了一本《典故杂编》。
这本《典故杂编》是本朝一个文人写的琐闻笔记,据说此人出身官宦世家,对本朝史事烂熟于胸,书中既有确凿的史料,也有道听途说的传闻轶事。
这是原主十二岁生辰时,殷氏给她的生辰礼,但原主没能看完,就被崔姨娘送去了庄子“小住”,这本书也就搁置在了这里。
萧燕飞捧着书回了内室坐下,慢慢地翻阅起来。
书是以艰涩的文言文书写的,也没有标点,乍一看就跟天书似的,幸好她有原主的记忆,读起来没有太大的障碍。
她聚精会神地看了半个多时辰,才堪堪看了三分之一,总算对本朝有了一些大致的了解。
大景朝是一个历史上没有的年代。
前朝末年藩镇割据,朝廷腐败,以致民不聊生,六十五年前,□□皇帝揭竿起义,引得无数英豪追随麾下,经历十几年的混战,终于一统天下,建立了大景朝。
在大景朝的一众开国公卿勋贵中,卫国公府地位超然。
第一代卫国公顾然随太祖皇帝起兵,位列开国四公之一,历代卫国公皆是将才,助朝廷安邦定国,战功赫赫,在大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经历两代的积累,大景朝到了先帝时期进入盛世,不仅疆域辽阔,百姓安乐,而且繁荣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