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僵硬的男声犹如瑟瑟秋风般自后方拂来。
宛如一桶冰水当头倒下,萧鸾飞整个人僵掉了,双手在袖中攥得紧紧的,僵硬地、缓慢地转过了身。
不远处,胡同口的人群被拨开,一袭湖蓝直裰的大皇子唐越泽朝这边徐徐走来,难掩震惊地看着萧鸾飞,修长的身形略有几分僵直。
“……”萧鸾飞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可怕至极的噩梦。
为什么大皇子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事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只是想想,萧鸾飞就觉得可怕,心中似有一座高塔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殿下。”萧鸾飞下意识地对着唐越泽喊了一声,朝他走近了一步。
而唐越泽像是被捅了一刀似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
他看着萧鸾飞的眼神复杂至极,失望,惊疑,陌生,犹豫……更多的是——
难以置信。
他的鸾儿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梁铮这时也从马车上下来了,面向了唐越泽,恭恭敬敬地作揖行了礼:“大皇子殿下。”
胡同里瞬间寂静如死,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那些围观的百姓都惊呆了,一个个像是哑巴似的望着唐越泽。
这、这个贵气非凡的青年竟然是堂堂大皇子殿下!
唐越泽根本没在意周围的这些目光,也没看到梁铮,满眼都是眼前的萧鸾飞,心口发紧。
萧鸾飞在皇觉寺奉上那五万两银票后,他一回宫,就自告奋勇地从父皇那里接过了抚恤、安置流民的差事。
他知道鸾儿是变卖了首饰家当才筹到了这笔银子,很是不易,希望这笔银子能够用到实处,不仅流民受益,还可以为他的鸾儿积德。
他领了差事后,那五万两的银票就顺理成章地到了他手里,他根本就没舍得用,暗地里把这些银票留了下来,又自己补进去了五万两,用于赈济京郊的那些流民。
这几日,唐越泽很忙,每天都在忙着这件差事。
为了他的鸾儿,他要把这件差事办好了,才不辜负了她的一片善心。
那五万两的银票此刻就收在他的荷包里。
过去这几天,他曾反复地把它们拿出来看过,尤其是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背面的确有一枚大红色的胭脂印……他一直以为是萧鸾飞的。
以为是她不小心沾染的一半唇印。
唐越泽忍不住就去看不远处的佘氏,瞥见她那张大盘脸上的点点褐斑以及干燥起皮的嘴唇,他像是被雷劈似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昨晚,他还拿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偷偷亲过一下上面的胭脂印!
这一刻,一种恶心欲呕的感觉瞬间自喉头涌了上来。
唐越泽差点没吐出来,又往后退了第三步。
“不是这样的……”萧鸾飞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格外清亮,目光潋滟,衬着她发红的鼻端,楚楚动人,“殿下,你听我解释……”
她想要解释,而唐越泽根本就不想听。
“你不用再说了!”唐越泽沙哑着声音打断了她。
他的鸾儿应该是善良的,她美好,她高洁,她爱慕他,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与他的身份地位全无干系。
可现在,唐越泽的信念被刚才看到的、听到的一切摧毁了,就仿佛天地陡然崩塌了一般。
唐越泽抬手示意萧鸾飞不必再说下去,几乎无力地说道:“‘你的’那几张银票我都看过了。”
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个宝蓝色绣蜻蜓点莲的荷包,捏在手里晃了晃,“就在这里。”
“你要看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慢,看着萧鸾飞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失望。
“……”萧鸾飞一动也动弹不得,喉头如烈火灼烧般,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自己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下一个大浪打来,就会彻底毁灭,四肢更是冷得发麻,直寒到了骨髓里。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大皇子他又不是没钱,谁会特意把几张银票那么珍而重之地留下来,还专门收在了她给他的荷包里。
不该是这样的!
从萧鸾飞那双惶惶的眼睛中,唐越泽得到了答案,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所以,这些银票真的是她从殷焕那里勒索来的!
唐越泽再也留不下去了,再也没法面对萧鸾飞。
眼前这个萧鸾飞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就仿佛他从来没认识过她。
这还是他爱的那个鸾儿?!
这一瞬,唐越泽迷茫了。
他恍惚地转过了身,一把拉住坐骑的缰绳,翻身上了马,整个人失魂落魄。
“殿下。”
见他要走,萧鸾飞急急唤了一声,缠绵悱恻。
可声音出口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可怕,掩饰不住的颤音。
马背上的唐越泽艰难地回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眸底浪潮汹涌。
但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一夹马腹,纵马跑了。
一人一马飞快地从胡同里冲了出去。
“殿下!”萧鸾飞想追他,可人哪里追得上马,她没走两三步,唐越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胡同口。
那些围观的百姓又自动合拢,把胡同给堵得严严实实。
胡同里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喧闹起来,百姓们讨论得更热烈了,之前的争执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结论。
方才大皇子的态度和他的那几句话等于已经承认了,萧鸾飞在皇觉寺中献出的那五万两银票的确有问题。
“刚刚殷大奶奶说的竟然全都是真的!”
“这勒索来的银子捐出去,也能算功德吗?”
“我听说,皇后娘娘还为此嘉奖了萧大姑娘一块‘蕙质兰心’的匾额呢。”
人群如暴风雨夜的海浪般喧嚣不已。
萧鸾飞的脸色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浑身如风雨中的娇花似的轻颤不已,额角的鬓发被冷汗彻底浸透了。
短短一炷香功夫,她就仿佛从高高的云上跌至了谷底,眼前一片晦暗无光。
萧燕飞默默地看了一出高潮迭起、一波三折的好戏,两眼亮晶晶的,想到了某句名言:有时候现实比小说更加荒诞。
太好笑了!
她努力地憋着笑,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温柔乖巧的人设不能崩!
不能崩,不能崩。
她憋得实在是太辛苦了,默默地垂首把小脸埋在殷氏的左肩上,还得空悄悄得问了她一句:“娘,好玩吧?”
她笑得不能自抑,唇角一对梨涡轻陷。
殷氏:“……”
殷氏一手揽着萧燕飞的肩膀,表情复杂。
她知道殷焕变卖了名下的庄子和那些良田。
他们殷家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殷家名下的东西被变卖,那些中人与买家怎么都会来问一声,生怕是殷家的下人偷了契纸私下里贱卖。毕竟这些产业价值不菲,万一后续闹出事端,闹上公堂反而不美。
但是,这佘氏竟然会为了对付萧鸾飞,选择当众曝光殷焕的那些龌龊事,对她来说,这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很显然,佘氏这么做,得利的是不是她自己,而是——
殷氏若有所思地垂眸去看埋头在笑的小丫头。
显得这丫头已经快憋不住笑声了,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这丫头啊!殷氏心口一片柔软,似是化成了水般,忍不住轻拍着女儿的肩膀,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安抚着一个小婴儿。
母女俩这亲昵的动作引来胡同里好些人的注意,看在他们的眼里,只以为萧燕飞是委屈得哭了,而殷氏是在安慰女儿。
是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家脸皮子薄,方才被那么多人指着鼻子骂,也难怪她觉得委屈了。
佘氏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第一个反应就是:老爷子若是知道外甥女哭了,肯定要心疼坏了。
耳边响起了祝嬷嬷语重心长的声音:“如今,老爷子和太太最内疚、最想补偿的人就是姑娘了,姑奶奶也最看重姑娘。”
“姑娘的事才是这殷家最大的大事。”
“姑娘待舅太太最好,舅太太可不能忘了姑娘的好,别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祝嬷嬷说得话实在有理,现在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她总算有机会回报外甥女了!!
佘氏一手叉腰,另一手指向了花容失色、魂不守舍的萧鸾飞,趾高气昂地斥道:“萧鸾飞,你一个小娘养的,还真是不要脸!”
“咱们家姑娘都已经事事让着你了,这都避到外祖家了,怎么着,还碍了你的眼不成?!”
“你莫不是还是想逼死我家姑娘,给你腾位子?”
“想得美!!”
“再怎么样,你都只是个贱妾生的贱种!”
第65章
佘氏的声音尖利,如回声般反复地回响在众人的耳边。
“小娘养的?!”那青衣学子眯了眯细长的眼眸,疑惑地重复道,实在说不出那句“贱妾生的贱种”。
“不对啊。”留着短须的蓝衣文士不解地蹙眉,“萧大姑娘不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吗?!”
这位殷家舅太太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当着自家姑奶奶的面,骂姑奶奶亲生的姑娘是贱种吧?
“侯夫人,”马车边的梁铮缓步走了过来,对着石阶上的殷氏拱了拱手,“侯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梁铮一边说,一边神情复杂地看了看萧鸾飞,目光深沉如水。
他是聪明人,在宫中几十年,见惯了太多的阴私,但方才发生的这些事还是让他惊了一跳,这萧鸾飞真是人不可貌相,倘若皇上知道了的话……
殷氏动作温柔地又拍了拍萧燕飞的肩膀,小心地替女儿挡住笑,目光则望向了不远处石阶下的萧鸾飞,淡淡道:“萧鸾飞……”
“娘!”萧鸾飞颤声唤道,情真意切地看着殷氏,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她。
双目一眨不眨,剪水双眸水汪汪的,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般。
从前,但凡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娘亲,娘亲就会纵容她,呵护她,将她捧在掌心,宠溺地唤着她:我的鸾儿!
殷氏语气平静地往下说道:“……是武安侯侍妾崔姨娘所生。”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没有一丝起伏,看着萧鸾飞的眼神淡漠得似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这句话犹如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萧鸾飞的脸上。
这不对吧。梁铮则是微微一怔。
自打高安被大皇子讨走后,梁铮如今可以说是御前第一人。对于大景朝那些个勋贵官宦人家,他虽也不敢说烂熟于心,但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尤其萧鸾飞是大皇子的心上人,因此武安侯府的情况,梁铮也是大致了解过的,免得皇帝问起时,他一无所知。
他记得清楚分明——
“萧大姑娘不是侯夫人所出吗?!”梁铮单刀直入地问出了口,表情郑重。
萧鸾飞明明是侯府的嫡长女,怎么会有错?!
这一问,四周一片死寂。
所有的声音再次消失,唯有胡同上方的树枝在微风中簌簌作响。
众人震惊的目光全都投诸在了殷氏身上,敛息屏气。
殷氏优雅地迎风而立,清楚明了地又说了一遍:“萧鸾飞是府中崔姨娘所出。”
停顿了一下后,她接着道:“她是庶女。”
殷氏一字一句地说得清晰直白,没有一丝一毫的含糊。
“……”萧鸾飞的眼前一片模糊,紧紧地咬着干裂的下唇,呼吸粗重,一脸的受伤与难堪。
就仿佛她周身的衣裳被人当众扒光似的,在众目睽睽下,无所遁形。
“那二姑娘呢?”梁铮再问道。
其实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某种猜测,可又觉得太过离奇……不会吧,不至于吧。
“燕飞才是我的亲女。”殷氏将萧燕飞纤瘦的肩膀又揽得更紧了一点。
这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的女儿。
“呵!”佘氏连忙凑了过来,在一旁冷笑地补充道,“崔氏那贱妾可恶至极,把我家外甥女和萧鸾飞这小娘生养的调了包。”
“可怜了我家外甥女小小年纪就被一个贱妾作践,打压,自小过得是苦不堪言……”
佘氏捏着一方帕子不住地按着眼角,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另一手又愤愤地指了指几步外的萧鸾飞,“这小娘养的自小就是个容不下人的,总要压我家外甥女一头,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还不肯罢休,非要跑来这里往我那可怜的外甥女身上泼脏水,存心坏她的名声。”
“哎,这世上竟有这等不要脸的人!”
周遭更安静了,连上方的树枝似乎都因为这番话而停止了摇晃。
时间似乎静止了。
在亲耳听到真相的那一刻,梁铮感觉他仿佛被雷劈了一道似的,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围观的那些百姓也同样像是被敲了闷锤似的,惊呆了。
梁铮一时思绪纷乱。
他是在御前伺候的,帝后的很多决定自然是瞒不过他的耳朵,他知道,帝后已经商量好了,会把萧鸾飞许给大皇子为正妃。
也是因此,今天皇帝才吩咐他来殷家给萧燕飞送这些赏赐,希望她们姐妹和乐,让萧二姑娘帮持她长姐,将来卫国公府能与大皇子一条心。
可是现在……
梁铮朝萧鸾飞既狼狈又憔悴又心虚的脸庞望了一眼,觉得自己需要静静。
而且,这件事得赶紧回禀皇上才行。
梁铮定了定神,对着殷氏拱了拱手:“殷夫人,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告辞了。”
梁铮匆匆地上了马车。
“梁……”萧鸾飞的嘴巴张张合合,很想唤住梁铮,可理智告诉她,没用的。
梁铮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就意味着帝后很快也会知道……
萧鸾飞不敢再想下去,心脏似被绞动般,痛得她的身体几乎要缩了起来。
“娘!”萧鸾飞眼下一片青白,凄婉地哀声道,“我叫了您这么多年的娘,您就半点不顾及母女情份,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明明当年调换了两个婴儿的是崔姨娘,她只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把仇恨转嫁到她的身上。
“明明一切都是崔姨娘做的,为什么……为什么您要对我这样的残忍!这样毫不留情!!”
喊到最后一个字时,萧鸾飞的声音已是嘶哑不堪,似要把她两世的不甘与悲苦都呐喊出来,泪水再次从她眼角滑落。
上一世也是这样。
十三岁的她得知了真相,陡然间,天地倒转,她从此一无所有……她何其无辜!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距离大皇子妃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了,她也没指望殷氏为她掏心掏肺,仅仅是希望她不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而已。
可殷氏为何这么狠心,非要毁了自己!
少女哭得凄楚动人,梨花带雨,气息微喘,看得不远处的那几个学子又心生怜惜与同情。
的确,调换孩子的也并非这位萧大姑娘。
那长眉细目的青衣学子忍不住帮腔道:“殷夫人,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萧大姑娘是庶出,嫡母也是母,揭人不揭短。”
这位武安侯夫人非要在大庭广众下这样羞辱自己养了十五年的女儿,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点。
殷氏看也没有看那些学子,目光定定地投在萧鸾飞的脸上,微微昂起了头,语声寒冽地反问道:“是我让你来的吗?”
萧鸾飞没有资格指责自己“毫不留情”,是她自己非要跑来这里又跪又闹的。
殷氏的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萧鸾飞一人听的,也同时是说给那青衣学子听的,细目的青衣学子不禁脸色一僵。
“娘,我只是想让您回家。”萧鸾飞神情黯淡地看着殷氏,那么委屈,那么柔弱。
殷氏早晚都要回侯府,自己给她递个台阶,她顺着台阶下来不好吗?!
自己又不是要害她!
殷氏却毫不动容,冷冷道:“你自己跑来这里闹,还要怪我不放过你?!”
“你拿刀子捅了我一刀,难道我还该谢谢你吗?!”
殷氏的内心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目色凛然。
早在知道真相的那个时候,她就想告诉所有人,她的燕飞才是她的女儿。
她已经错过燕飞十五年了。
可是,爹爹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爹爹的深意。
“娘,您怎么能这样误解我……”萧鸾飞颤声道,似被殷氏生生捅了两刀,苍白的面颊涨得通红,眸中一片凄凉。
悲痛、愤懑之余,一种无力感与挫败感在心底急速地蔓延,身子似是摇摇欲坠。
殷氏凝望着萧鸾飞,心寒如冰。
曾经她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女儿”有多喜爱,现在她的心就有多冷。
萧鸾飞口口声声地指责自己半点不顾及母女情份,可她呢,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还坐视崔姨娘磋磨燕飞;她明知殷焕要害爹爹,也没想过告诉自己;她为了当上大皇子妃,不惜兴师动众地闹上这么一场……
殷氏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那些学子,心如明镜:恐怕这些读书人的在场也不是什么巧合。
萧鸾飞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这个母亲,也从不曾惦记过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与她的生母一样,唯利是图!
殷氏的语气愈发冰冷,也愈发凌厉:“萧鸾飞,你的亲娘偷走了我的女儿,作践了她十五年,你倒是委屈上了?”
“萧鸾飞,没有人对不起你。”
“你锦衣玉食的时候,我的女儿被你的生母克扣用度,粗茶淡饭。”
“你学着琴棋书画,我的女儿天天被你的生母要求抄佛经,抄了一遍又一遍。”
“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我的女儿自小一直生病,几次差点性命不保。”
“我把你当成掌上明珠般呵护,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捧到你跟前;可你生母呢,不仅磋磨我的女儿,还时不时地让我的女儿替她顶过,为她领罚。”
“……”
殷氏不像萧鸾飞那样语焉不详,总试图引人遐想,她把每句话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这个过程中,萧鸾飞一次次地喊着“娘”,一次次地想要打断殷氏的话,可殷氏根本不想听萧鸾飞再说那些个似是而非的推搪之语,自顾自地往下说。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字正腔圆,并无渲染之处,情真意切,每一句都让萧鸾飞的脸色白了一分。
而原本在憋笑的萧燕飞渐渐地敛了笑,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涩感,眼圈发热发潮。
她知道,这是藏在原主心里的委屈,无人可说,也无人理解,人人都觉得崔姨娘对原主极好……
原来,殷氏已经都知道了。
萧燕飞眼前一片朦胧。
殷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有微微的潮意,知道是女儿在哭,她的心口不由随之一阵绞痛,将女儿又揽得紧了一点。
“萧鸾飞,”殷氏看着萧鸾飞的眼神沉淀了下来,语气坚定地强调道,“没有人对不起你!”
燕飞才是最无辜的一个!
她们所有人对不起的人是燕飞!
萧鸾飞的面庞已经白得没有一点点的血色,宛如一个死人般。
围观的百姓都被殷氏这一番倾诉所感动,渐渐地,他们又一点点地安静了下来,心潮澎湃。
此时此刻,当他们再次看向伏在殷氏的怀里抽泣的萧燕飞,又是另一番心情了,满是怜惜之情。
“这萧二姑娘实在是可怜!”人群中一个与殷氏差不多年纪的丰腴妇人心疼地感慨道,“她顶多也就及笄吧,自襁褓时被一个姨娘从生母的身边偷偷抱走了,这姨娘肯定也不会比后娘好多少!”
“是啊,是啊。”立刻就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点头附和,“方才那位萧大姑娘还口口声声地说什么‘娘喜欢二妹妹,我以后再也不会和二妹妹争了’的话,装模作样的,这不是存心让我们以为萧二姑娘在她和侯夫人之间挑拨离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