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抹了抹眼泪,连忙跑上前去,手拉着瘦小的男孩儿,急声问道:“磊哥哥,你伤到哪里没有?”
被称作磊哥哥的瘦小男孩,将一只手背到身后,这才扯了扯嘴角,大声说:“没有,我没有受伤。”
楚玉见了,慢慢走上前,来到小男孩的身边,想要伸手轻碰他背后的那只手,却被他一把躲过。
薛泽昊走到楚玉身边,一手扶着小男孩的肩膀,一手掀起他另一只手上的衣袖,只见胳膊上有一个深深的牙齿印,此时,那块地方已经肿了起来,皮肤上还往外湛着鲜血。胳膊上还有许多掐痕,青青紫紫一大片。
薛泽昊不顾小男孩的抗拒,又撩开他身上的衣服检查,刚才扭打的过程中,这小家伙看样子吃了不少亏,身体上还有好几处伤痕呢,偏他身体十分白皙瘦弱,这些伤痕搁在他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身上,看着有些触目惊心之感,这要叫家里的亲人看见了,定然会十分伤心难过的。
薛泽昊一回头,果然见楚玉面色黑沉,似乎很生气,她转向那几个站在一旁的男孩子们,语气不悦地问:“你们为何这么多人一起欺负他?他怎么得罪你们了?”
其中一个个头高的孩子,听到楚玉的问话,大拇指一抹鼻子,嗤声道:“哼,谁让他是没爹的孩子,被我们欺负,算他活该!”
很快,便有其他的孩子们跟着一起起哄道:“对,算他活该!”
不知是谁起的头,小孩子们胡乱地喊着“野种野种!”,生怕楚玉二人会帮那个小男孩找他们算账,竟是边喊边吐着口水,嘻嘻哈哈笑着跑走了。
“你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呢!”楚玉一见,十分生气,小脸儿绷得紧紧地,才准备上前教训他们,却被薛泽昊给制止了。
他扶着楚玉的双肩,低声劝慰道:“玉儿,玉儿,别生气,不要生气!我们先问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待楚玉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了,薛泽昊这才拥着她转身,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个小孩子。
小男孩的模样,长得十分清秀,乌黑的眼睛,似黑葡萄一般,大大的,十分明亮,尖细的小脸,白白嫩嫩的,鼻梁上有两颗特别细小的小痣,因着肤色白,看着很显眼。此时,他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薛泽昊,眼睛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最后,他什么话都没说,忽然扭头就走了。
小女孩一见,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脆声喊道:“磊哥哥,你要回去吗?你娘见了你这模样,定然会难过的。你,你还是先去我家里吧。”
小男孩的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却是任由小女孩拉着他的衣袖,跟着她走了。
楚玉同薛泽昊对视一眼,二人准备启步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这时,忽然响起一个特别细小的男孩儿声音:“叔叔,你们可以帮帮小磊哥哥吗?”
薛泽昊扶着楚玉转身,才发现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瘦弱的男孩儿,这个男孩儿看起来更小,估计只有五、六岁左右的年纪。
楚玉想要蹲下身体,被薛泽昊给制止了,她只好低头看着他,微笑着问:“小朋友,你多大了?”
楚玉的脸上有条长长的疤痕,即使颜色淡了,在小朋友的眼中,也有些狰狞之感,小男孩看着这样的她,眼睛里有些怯怯的颜色,低声答道:“我五岁半了。”
楚玉一直以来都没有照过镜子,是以,她并没有发现对方有些害怕她,仍然带着微微的浅笑,柔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许是楚玉柔和的嗓音,起了作用,小朋友觉得她虽然脸上有条难看的疤,可她并不是坏人,这次答应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脆生生地说:“我叫清泉。”
“清泉?真是好名字。你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欺负你的小磊哥哥吗?”
“他们是坏人!总是打小磊哥哥,小磊哥哥,没有爹,没有人帮他出气。大姐姐,你能让大哥哥帮帮小磊哥哥吗?”
沟通似乎比较顺畅了,小清泉还寄希望于楚玉与薛泽昊能够帮助那个小磊。
楚玉没有马上答应他们,反而继续问道:“小磊他为什么没有爹呢?他爹去哪儿了?”
“小磊哥哥他从来没有爹,我娘说,小磊哥哥是个私生子,姐姐,你说,什么是私生子啊?”小清泉仰着头,睁着乌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楚玉问。
“私生子……”面对孩子纯净期盼的视线,楚玉却答不出来了。她怎么能告诉这么小的孩子,什么叫做私生子呢?难怪,那群大孩子欺负小磊时,会骂他是野种了。
这时,一个农妇打扮的年轻妇人,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拉过小清泉,低低地数落着:“清泉,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跟小磊一起玩,那些大孩子个子比你高,身体比你壮,要是,他们也打你,把你打出个好歹,你要娘怎么办哪!”
“娘,小磊哥哥对我可好了,还会教我认字呢!”小清泉面对娘亲的责备,还在替小磊说着好话。
“哎,娘知道,娘都知道,只是,哎,你以后啊,还是离小磊远点儿吧。”妇人的面容,有些心疼,有些无奈,最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就要拉着清泉的手离开,却被楚玉给喊住了。
细问之下,楚玉才知道,原来,那个叫作小磊的男孩儿,的确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的娘亲,原本是一位富家千金,从小与一门当户对的家庭订了姻亲,谁知,长大后,她竟然爱慕上了一个穷书生。想当然,两个人的爱情,遭到了富家千金的反对,可这小姐吧,为了爱情,竟然敢与那穷书生私奔。
他们逃到了这个地方,穷书生靠卖字画为生,后来,没多久,他不知为何竟然身染恶疾,一命呜呼了,独留刚刚有孕的富家千金。
原本,那女子想要以死徇情,经过众人的劝慰,她为了腹中的孩儿,咬牙独活了下来。
生下小磊后,或许是因为为母则刚吧,女子似乎变得坚强了,于是,她辛辛苦苦地独自一人将小磊拉扯着长大。
偏她性情贞烈,不愿给人作妾或是嫁作填房,这孤儿寡母地生活,十分不易,既要面对邻居们的指指点点,还要防备心怀不轨之徒的恶意骚扰。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小磊从小十分懂事,像今天发生的事情这般,他没少经历,可他从未回家跟母亲讲过,只为不让母亲担忧。
可是,这帮孩子的行径越来越恶劣,而他们的家人,竟然明知如此,却从不对自家孩子进行约束管教。
楚玉默默地听着,许是站得久了,面色更加不好,薛泽昊连忙告别清泉母子,一把抱起楚玉,转身离开。
见楚玉似乎张嘴欲言,薛泽昊连忙说,小磊的事情,让她不要担心,他会处理好的。
楚玉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睛,侧靠在薛泽昊的怀抱里,闻着他充满阳光一般干爽的男子气息,渐渐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小磊的这段插曲,楚玉竟然梦到自己生了一个儿子,那孩子因为没有父亲,也被人这般欺负辱骂着,那孩子哭着来质问楚玉:“娘亲,你为何不给我一个爹爹?为何人人都有爹爹就我没有?为何他们都要叫我野种?我不是野种,我不要做野种!”
“不是不是,你不是!”
“玉儿,玉儿?玉儿醒醒!”
薛泽昊坐在楚玉床前,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一只手轻捋开她额头的碎发,低低地唤她。
他们回来后,眼见楚玉睡熟了,薛泽昊先是去厨房炖了些鸡汤,想着她睡醒了或许会口渴,又煮了些消暑的饮品,端来楚玉房间,打算等她醒来喝,谁知,一进房门,就听到楚玉在说梦话,似乎陷入了恶梦之中,面容十分纠结难过,他连忙上前轻声将她唤醒。
楚玉轻眨了眨眼睛,眼神还有些茫然,想到梦中的情景,她不由将手轻轻放在腹部,心情有些憋闷,有些压抑。
蒋大夫说她现在已然怀孕三个多月了,可她的身形似乎没有任何变化。若不是今日她想起玲珑惨死时的模样,怒急攻心之下,险些走火入魔了,薛泽昊带她去求医,这才发现她身怀有孕,不然,她是不是极有可能会因为无知,而真正痛失孩儿。
现在,孩子是保下来了,可这才只是开始,再过几个月,他会来到这个世上与她见面,他会一点点长大,她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他,绝不会让他缺衣少食,她会尽己所能,给他富足的生活。
可是,孩子的人生当中,不止有她,他会慢慢长大,会要独自面对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人情世故。
若是,到那时,人们也像骂小磊那样,骂他是个野种,他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也来问她他爹是谁?
想到此,楚玉无耐地叹息一声。这个孩子的父亲,是仲王慕容皓。而他本应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天之骄子,虽然,她不在乎权势地位,可是,她也不希望她的孩子被人骂作野种。
难道,真要她去给孩子找个父亲吗?
楚玉不由想起今天在医馆里时,薛泽昊的冒昧求婚之言。
薛泽昊看起来是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即使是心中对她有情,他之前为何不说,为何偏要今天才说,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他才选在这个时刻说的吗?
就在楚玉心绪混乱地胡思乱想时,薛泽昊已然端来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里面还飘着几颗金丝小枣,闻起来香香的,看起来也十分可口。
楚玉就着薛泽昊手扶的力道,半靠在床上,接过他手中的小碗,慢慢吃了起来。
这银耳莲子羹熬的火候极好,羹浓味甜,口感浓甜润滑,由于,楚玉中午吃的不多,想吃的葱花油饼也没吃上,因此,不到片刻功夫,一碗银耳莲子羹就被她吃完了。
“谢谢薛大哥!”楚玉将碗递给了薛泽昊,他微笑着摇摇头,轻声言道:“玉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
楚玉没有作声,薛泽昊似也习惯了楚玉的寡言,就在薛泽昊拿着空碗准备起身离开时,楚玉忽然看着他问:“你会将我的孩子,视作己出吗?”
“什么?”薛泽昊猛地转身,似乎没有听清,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直到楚玉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他重新坐回床前,眼睛紧紧地盯着楚玉的眼睛。
他想看明白,楚玉问这句话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他有些不敢想象,不敢去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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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节,大师兄回来啦!
☆、第158章 求亲成功
“会!”一个字,重逾千斤,代表什么样的意义,薛泽昊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他一直害怕楚玉不愿意给他那样的机会。
此刻,他的心情异常紧张,万分期待,连呼吸都屏住了,直直地盯着楚玉。
楚玉无声地呼出口气,此时,她的心情也很复杂,她知道,自己或许有些冲动了,或许有些草率了,可是,她低头看了手抚着的腹部,仍然坚定地说了出来:“你愿意同我一起照顾他吗?”
“愿意,我愿意!我会像爱你一般爱他的!”楚玉话音刚落,薛泽昊连忙两手紧抓着楚玉的双手,盯着她的眼睛,快速回答着。
说完,他猛地将楚玉紧紧地拥入怀中,那么紧窒的拥抱,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中去,巨大的欢喜直激得薛泽昊浑身发抖。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玉儿,我爱你!我爱你,玉儿!我会对你好的,不会让你吃苦,一定会对你好的!还有孩子,我会当成亲生骨肉一般对待,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儿委屈!”
男子激动的心情,满腔的爱恋,如此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她的面前,楚玉的脸,在薛泽昊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宽厚的胸膛,温暖的胸怀,让她的身体慢慢变得柔软,她的理智也在慢慢回归着。
薛泽昊没有听到楚玉再说话,没有听到楚玉提及最关键的那一句,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他轻轻推开楚玉,嘴唇轻动,却又不敢再说出那句话了。上午在医馆里,说那句话时,已然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他害怕再提及,楚玉会再次拒绝他。
他的目光那么真诚,玉色的面上,满是紧张之色,两手更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紧贴上他的胸口,他在等待,等待楚玉的答案,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好!薛大哥,我答应你的求亲。”
好!
真的,竟然是真的!她答应了。
薛泽昊再次紧拥住楚玉,激动的心情直令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终于可以明正言顺地拥着楚玉了,终于可以实现他幻想了千百次的梦想,与他心目中的仙女儿一起携手共度人生了!
楚玉感受着薛泽昊的激动心情,可她的心中,却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孩子,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玉儿,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叫我薛大哥了,叫我昊,可好?”也不知到底拥抱了多久,直到楚玉有些微微地不适,薛泽昊才慢慢放开她,男子的嗓音尽管轻柔,可依然带着丝丝激动暗哑。
“昊!”简简单单一个字,楚玉明了其中所蕴含的意义。
女子红唇微动,柔软的嗓音,落在薛泽昊的耳中,热热的,软软的,立时挠得他心尖痒痒的,他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再次将楚玉拥于胸怀之中,一叠声地,低低唤着:“玉儿玉儿玉儿!”仿佛,只有这两个字,才能代表他此刻所有的心情。
结婚?同他!似乎也不错!
最重要的是,他正直侠义,他承诺会对她腹中的孩子视为己出,以他的为人,便一定会做到。
谁说结婚的两个人,必定要十分相爱才行,婚姻中,必可不少的其实是责任。
相爱太容易,而相处太难,如果只有爱情,没有责任的婚姻,是经不起任何考验的。若是,当初易枫能想起与她之间,没有孩子,却还有一份责任,他或许就不会出轨了吧。
现在,她若是结婚,一定会找一个责任感强烈的男人,这个男人,可以不需要对她特别好,但是,一定要对她的孩子好!因为,孩子便是她的命根子,对她的孩子好,只会比对她好更令她感到高兴。
想到结婚,楚玉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清俊如皎皎满月的男子,他的眼睛也是那么晶亮,如浩瀚的星空,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
他那么善良的男子,若是换成他,他也会对她的孩子好吧。
唐逸清,你到底去了哪里,我等了你那么久,终是没有将你等来。
唐逸清,对不起,我与你,或许,终是无缘了!
而百里之外的某间客栈里,才将醒来的唐逸清,不及看清周围所处的环境,便被一阵异常钻心的痛感,给揪疼得脸色发白。
“玉儿,玉儿,一定是玉儿在想我!不行,我要去找玉儿,我要去找玉儿!”
唐逸清右手捂着胸口,努力翻身坐起,就在他费力地穿好鞋子,准备起身时,房门被人推开了,随之走进一位身着奇特服饰的年轻女子。
此女子年约二十左右,面容有些妖媚之感,肤白墨发,发髻挽于头顶,顶上戴着高约5寸左右的精美银花冠,花冠前方插有6根高低不齐的银翘翅,上面打制着二龙戏珠的图案,边上还绕着蝴蝶探花百鸟朝凤等银饰图案。银冠下沿,圈挂银花带,下垂一排小银花坠,脖子上戴着一根女子食指粗细的银项圈,前胸坠着一条银锁,胸前、背后戴的是银披风,下垂许多小银铃。耳环、手镯上都雕琢着异常精致的图案,也都是银饰品。
活脱脱一个挂满银饰,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木族已婚女子。
听说,同样居于西南的木族,是一个异常奇特的部族,它有一个风俗与南鄅国极其相似,那便是她们同样是女子当家作主的族群。
女子可以娶亲,生养的孩子跟随母姓,女子在家中掌握着主导权,男子只是主导的地位不如女子,其他都与东虢国一般无二。
唐逸清的母亲木逸婉,原是木族族长的女儿,她若是没有嫁给当时的唐门门主唐清骁的话,她就会是木族的下一任族长。可惜,她为了爱情,毅然放弃了继任族长的职位。
不过,唐清骁也确实值得木逸婉这么做,他们成亲之后,夫妻之间十分恩爱,唐清骁感念妻子的付出,生了儿子之后,取的名字,也是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名字共同命名的。
后来,唐清骁被部下背叛,临危之时,先是送出了幼小的唐逸清,再就是派出心腹拼死将木逸婉送回她的母族,只是,当木逸婉从木族搬来救兵时,唐清骁已经被人暗算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