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赶到楚瑜卧房时,房门口站满了窃窃私语的丫环,她们一见吴伯板着的脸色十分阴郁,赶紧将头低下,静静地立在一边不动。
吴伯没理这些丫环,直接走进了房里,楚瑜正坐在楚玉的床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站在床边的大夫,兀自还在劝着:“楚少爷,这位姑娘得了麻疹,且是初期,正是来势汹汹的时候。换成寻常健壮的男子,碰上这等夺命病症,都不一定能救活,况且,这位姑娘的身体,那么,嗯,特殊!恐怕,恐怕根本挨不过今晚!”
“你说什么?挨不过今晚?”楚瑜突然站了起来,十分震惊地问。他万万想不想,楚玉的病情竟然到了如此危急的时刻。
“是的,少爷,我劝你还是离她远点,尽早准备后事吧!”虽然那姑娘看起来漂亮得如仙女下凡,可是,或许正是因为她长得过于完美,才会招来天炉红颜,遇上这等祸事吧。
“你个庸医!满嘴胡言乱语!福贵,把他给我轰出去!”楚瑜十分震怒,对着随后赶来的福贵大声命令道。
“少爷,你听我说,我说的句句属实!她真的是……”那大夫还想再说,却被楚瑜打断了:
“闭嘴!若是你胆敢将今天的事情,向他人吐露半字,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福贵,给我派人好好盯着他!”
这一刻的楚瑜,浑身充满了戾气,福贵从未见过自家少爷这副模样,是以,闻言之后,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
楚瑜斜着眼角扫了福贵一眼,那一眼中的冰凉无情,令他猛地一哆嗦,拎起被吓得倒在地上的大夫,快速地走出房门。
吴伯上前一步,看着脸色通红的楚玉,急切地问:“少爷,玉儿姑娘的病情,真的这般严重吗?”
楚瑜重新坐回到楚玉的床前,伸手捉住了她的小手,紧紧地握在手中。
他抿了抿唇说,微微侧脸,对吴伯说:“吴伯,你现在马上回族里,把黎叔给我请来。玉儿她,恐怕真的不太好。不过,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全力救治她的。”
吴伯闻言,立即转身,身后传来楚瑜的声音:“今日之事不可泄露,尤其不能告诉香莹。”
吴伯应声后,迅速闪身离开了。
楚瑜轻轻地揉了揉手中柔弱无骨的小手,它那么小那么软,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仿佛稍稍用力,便能将她捏碎。
这样一副娇弱的身躯,老天怎么能让她承受那么多磨难呢?
父母生死不明,师傅下落不知,重伤失忆,堪堪捡回条性命,孤身来到京都投奔师兄,却不料,惨遭如此横祸,如今,竟然又被那该死的病魔给缠上了。
此前,他不知道她同自己有如此渊源。若是,在初相识之时,他便知道她的身世,他定会将她接到自己身边,好生照顾。
那样的话,此刻的她,是不是就能生龙活虎地跳着笑着,就如初次见面时,他所见到的那般,聪慧机敏又淘气。
如今,她就那么了无声息地躺着,即使他这么大力地捏着她的手,她都毫无知觉。
那张绝世容颜曾经绽放的笑容,那么纯净那么美丽,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那么晶亮那么璀璨!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它们,对他露出倾慕痴迷的样子了?
不!他不允许!
楚瑜深深地吸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小手,坚定地说:“玉儿,我一定会治好你!给你最好的一切,让你一辈子快乐无忧地生活着,再也没有磨难,再也没有苦痛!”
而昏迷中的楚玉,面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陷入了恶梦之中,梦见自己早已车祸身亡,却附身在她人身上。不料,她所附上的是一个恶魔之躯,此刻,那恶魔正在吞噬她的灵魂,她的灵魂不停地发出万分凄惨的叫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被恶魔一点点吞噬,拼命挣扎着尖声惊叫:“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不要消失!”
楚瑜的视线一直不离楚玉,眼见着她在昏迷中,面露痛苦挣扎之色,他心中一紧,连忙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摇晃,急切地低低唤她:“玉儿,玉儿,醒醒,醒醒!”
楚玉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楚瑜低头附耳到楚玉的脸侧,想听清她到底在呢喃什么,结果听见楚玉在说她不想死。
楚瑜的心中,顿时如针扎一般。
他猛地将楚玉搂起,紧紧地箍在怀中,叠声说:“玉儿,妹妹,妹妹,你不会死,不会死的!哥哥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相信我!”
这一刻,楚瑜的鼻翼间十分酸楚,眼角甚至有不知名的液体滑落,他如此用力地拥着楚玉,不过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抓住她,不让她的生命流失!
“来人,快来人!”楚瑜冲着外面大声嘶吼着:“快点儿滚去找大夫!快去!”
☆、第117章 京都风云变
楚瑜放开怀中的楚玉,她仍然两眼紧紧地闭着,脸色通红一片,体温奇高,手脚却一片冰凉。
“玉儿,你很冷是不是?哥哥,帮你暖暖!”楚瑜将楚玉拥在怀里,用手揉搓着她的小手,拿起薄被盖在她的身上,发现她在昏迷中依然不停地哆嗦着,他又冲着门外大喊:“来人,快去多拿几床棉被过来!”
接到吩咐的丫环,连忙应声而去。
福贵吩咐其他人,找大夫的找大夫,煎药的煎药,自己又端来温水,替楚瑜打下手,帮楚玉降温。
楚瑜的别院这边,为了病危的楚玉,人心惶惶人仰马翻着,而仲王府此刻,也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玲珑向刘管事报告,说有急事想要面报她家太子殿下。
谁知,刘管事说主子昨夜喝得酩酊大醉,此刻都尚未醒酒,惹得皇帝大怒,不但严惩了东宫的一干下人,甚至还将皇后都训了一顿,说她生的好儿子,除了夜夜笙歌,日日醉酒,于社稷无建树,在军中无功劳,甚至隐隐提到,如果他再不改正,这太子之位,也别想再坐了。
玲珑只得无功而返,谁知,她回来之后竟然发现楚玉不见了。
小六独自守在梅园,他告诉玲珑,小五已经去禀报周总管了,现在全府上下都在急切地寻找着楚玉。
玲珑正急急地要去找人之际,碰到慕容皓闻讯而来。
慕容皓刚从外面回来,原本,他是听到下属汇报,寻到了一名手艺精湛的雕刻师傅,才亲自出府去见他,以示尊重。谁知,他的事情尚未办完,周总管竟然亲自来找他,说楚玉不见了。
慕容皓当下丢下一堆人,使起轻功,急急地赶了回来。
此刻,他对着跪了一地的属下,大声咆哮着:“一群废物!玉儿她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能够在王府里平白地消失,本王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来人,把他们全部拖下去,都给本王砍了!”
周成闻言,连忙跪了下来,低着头说:“王爷,请息怒!此时,还是找玉姑娘最要紧。刚才属下听说,曾经有人在下人房附近看到过玉姑娘。属下知道今日下人房有个丫环,因为病重,被家属接回去了,不知,玉姑娘的失踪,跟这有没有关系。”
慕容皓将视线转向周成,听完他的汇报,连忙问道:“下人房的管事何在?”
这时,满地跪着的人员中,一位略胖的管事,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惨白着张脸说:“属,属下,在这里。”
慕容皓大步走到他面前,双目紧盯着他问:“那个丫环,因何病重?家居何处?”
那管事一听,脸色更白了几分,哆哆嗦嗦地说:“她,她得了,麻疹!”
“什么!麻疹!”慕容皓听了,脸色也跟着白了,急切地追问着:“那她家居何处?”
“青峰镇李家村!”
“来人,速去青峰镇李家村!”慕容皓连忙转身,跨步外出,后面传来那管事十分惊慌的声音:“王爷,属下,在来这里之前,听那丫环的娘说,她家丫头今日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慕容皓忍住心头的震颤,慢慢地转身,盯着那管事一字一句地问道。
那管事被慕容皓迫人的视线紧盯着,嗫嚅着道:“没了,没了就是,就是死了。。。。。。”
慕容皓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中的慌乱,问道:“那妇人,现今何在?”
“在,在王府的厨房里。”
“来人,速去把她给本王提过来!”
片刻后,李厨娘被侍卫提到了慕容皓面前,当他听说,曾经有个青衣女子,帮着李厨娘一起扶着她那得了麻疹奄奄一息的女儿,将她送出了王府,慕容皓的心中,顿时沉到了谷底。
青衣女子!小五说玉儿她今日的着装,便是藏青色衣裙!
麻疹!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啊!
玉儿她,她竟然,有可能已经染上了麻疹!
她的身体那么娇弱,前些时日为了替他挡剑,她的心脉严重受损,这才将将恢复,昨夜又身中烈性媚毒,今日他找御医准备替她看诊,想要为她好好调养一番,她却消失不见了不说,还有可能染上了麻疹!
慕容皓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他趔趄了一下,射向李厨娘的眼神,如极锋利的兵刃,恨不得当场一掌劈了她。
周成在慕容皓扬起大掌的同时,跪步上前,急切地说:“王爷,手下留人!玉姑娘此刻极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事不宜迟,我们应当尽快找到她!”
慕容皓被周成的话语点醒,视线投向李厨娘,只见她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直磕得满头满脸的鲜血,嘴里不停地求饶着:“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哼!暂且留着你这条狗命!若是玉儿无事便罢,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定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慕容皓一甩袍袖,当先出了梅园,着人提着李厨娘,星夜疾驶,赶往青峰镇的李家村。
而此时的太子府,同样是一片混乱。
太子府总管李云祥,此刻亦是十分的焦头烂额。
昨夜,太子妃在赏花晚宴上,因身体不适而早早回府了,梅贵妃差了宫女遣了御医来替太子妃看诊,谁知,这一诊之下,竟然是天大的喜讯,太子妃有喜了!
皇后娘娘闻讯,连夜赶来探望太子妃,并嘤嘤叮嘱太子妃,好生照顾自己及腹中胎儿,还送了好些上好的安胎补品及各种珍稀药材。
整个东宫一片欢腾,大家奔走相告着这天大的喜讯。
后来,皇上也亲自来了东宫,他原本是心情愉悦地召见太子,可太子的表现十分冷漠,甚至喝得酩酊大醉,还满嘴胡言乱语,说什么太子妃腹中也不知怀的到底是谁的种。
这下,可把皇帝给气着了。
皇帝十分震怒,将一干下人等全都赶了出来,独留皇后和太子,并将太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临走时,还十分生气的表态,若是太子再不知悔改,他这太子之位也就到头了。
皇后娘娘前脚追着盛怒中的皇帝出了东宫,后面就有留守东宫的御医向她禀报,太子妃出事了。
自打太子妃得知自己怀孕了,便一直默默不语,在丫环的伺候下,勉强喝了些安胎良药,就上床歇息了。
半夜时分,太子妃突然腹痛不已,守在府里的御医被侍卫催促着赶往太子妃的寝宫,可御医还没进去,就听到伺候的丫环们的尖叫声,说太子妃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
御医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直到被侍卫推着进去,可已经晚了。太子妃失血过多,昏迷不醒,而她腹中的胎儿,也已经流掉了。
御医冷汗汵汵地跪在那里,直到有丫环哭诉救救太子妃,他才爬着上前,为脸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施救,又急令召来宫中女医。
待皇后娘娘匆匆赶来时,东宫灯火通明,到处是行色匆匆的丫环侍卫,太子妃的寝房门口,跪了一大片的各色人等,有御医、丫环、侍卫、御厨,甚至终日伴她左右的公公,也一并跪在哪里,个个脸色惨白,满目惊慌之色。
皇后直接跨步进了太子妃的寝房,此时,女医及宫中的产婆正围在太子妃的大床边忙碌着,听人高唱皇后来了,全都跪下行礼。
皇后匆匆上前,看到儿媳王心雅躺在明黄的大床上,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而掀开的黄色床饰上,一大滩鲜血,顺着床饰往下流,而她裸露在被外的修长细腿,此时也正往下滴在血珠。
皇后的心顿时沉了下来,她面色暗沉地转身,指着跪了一地的女人,冰冷地说:“今日,太子妃若是性命不保,你们,全都跟着陪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宫救人!”
话音落,房间里再度忙碌起来。
皇后立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大盆的血水往外端,心里也是焦虑不堪。
她万万想不到,一个时辰前才得的好消息,她即将有孙儿了,她还尚未从将要做祖母的喜悦中恢复,就被告知,太子妃流产了,现在,只能无力地眼瞅着,自己的孙儿化为一盆盆血水。
皇后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愤怒,她移步房外,看着跪了一地的各色人等,阴沉地问:“今夜,是谁随侍太子妃的?
跪在前面丫环,颤抖着说:“是,是奴婢。”
“太子妃今晚都吃了什么?快给本宫一一报来!”
“太子妃,今晚在赏花宴上吃了几样酸甜的小菜,后来闻到清蒸鲈鱼,嫌它太腥了,就没再吃了。昨睡前,太子妃勉强吃了些银耳莲子羹,喝了御医端来的安胎药,就睡下了。只是,太子妃睡下不到片刻,就捂着腹部说肚子疼,奴婢刚扶起她,就发现太子妃身下血流不止。太子妃,惊叫一声之后,就昏倒了,后来,后来,太子妃就再也没醒来。”
“御医何在?给本宫好好解释解释,为何喝了安胎药后,太子妃反而流产了!”
“回禀皇后娘娘,下官所熬的安胎药,是下官亲手所煎,中途未经过任何人的手,且下官在给太子妃服下之前,已经令人先行试过药了。刚才下官同御医院的其他几位同僚,一起给太子妃诊过脉,发现太子妃脉象混乱,隐隐显示身体中中有蛊虫!”
“什么?”皇后闻言一愣,紧走几步,上前沉声道:“可有误诊?”
跪着的其他几位御医,面面相觑之后,皆低着头不敢吭声,起先回话的御医只得再度言道:“皇后娘娘,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一群废物!来人,传本宫懿旨,速去将孙御医召来!”皇后见了十分生气,即刻命令侍卫去将御医院的首席御医官孙御医召来。
侍卫领命,急速而去。
皇后眼见着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端,命令跪着的御医赶紧想办法为太子妃止血,她自己则急得不断地走来走去。越走她是心越急,只得止步立在一边看着婢女们进进出出的。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可有人报过太子?”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得知后,就马上跑去找太子了,可太子当时正在砸酒坛子,让奴才,让奴才快滚!”
皇后闻言,心中十分无奈。
她知太子心中不喜太子妃,可再不喜,他们也已经圆房了,如今孩儿都有了,他没有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太子妃,反而终日酗酒,这下,自己想要抱上孙儿的愿望又要落空了。
若是御医所言属实,太子妃腹中胎儿确为蛊虫所害,只怕,她的皇儿身边也潜藏了许多危险。
皇后正在思索,此次事件的幕后真凶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御医在侍卫的引领下,匆匆而来,他直接跪在皇后面前,跪地行礼,口呼:“下官孙廷,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沉声道:“孙御医,免礼!想必事件的经过,你已知晓,如此,你便进去替本宫好好瞧瞧,究竟是何原因,导致本宫的爱孙尚不及来到世上,便含恨而终!”
孙廷连忙躬身领命,跟随着婢女进了内室。
当皇帝到达东宫时,已过了三更了。
这一夜,东虢国君顺德帝也是不得闲。
此前,他在东宫大发脾气之后,去了一位平日里性情贤淑的美人那里,51 想要美人轻抚,好好平息一番心中的怒火。可他尚未歇下,便有梅贵妃哭着跑来找他,说惠王慕容皑在王府被人行刺,且伤势极其严重,甚至性命垂危。
顺德帝陪着梅贵妃带着一群侍从,浩浩荡荡地出宫,赶往惠王府,探望被刺的三皇子。
惠王府灯火通明,侍卫林立,严阵以待,戒备森严,而惠王身受重伤,躺在床上,人事不知。
梅贵妃当下是哭得惊天动地,顺德帝很生气,这才一月不到,竟然有两位皇子,先后被人行刺,这还了得,当下,便命令砍了现任镇守京畿的统领,提拔了新任京畿统领之后,命他三天之内查出刺客,否则全家性命不保。新任京畿统领战战兢兢地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