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一曲弹罢,陆瑾停下指,方才起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你睡不着啊。”宋于明嘿嘿笑道,“我看你也一直没熄灯不知道睡没睡,听你弹琴才知道你肯定是也还没睡,我就过来找你。你弹琴可真好听啊!”
“小明,你答应过我什么?”陆瑾道,“现在深更半夜,不要让人非议,你还是快回去睡吧。”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啊。”宋于明双手按住陆瑾的肩膀,“你忘了我们都拜堂成亲了啊?”
“可是……”可是这是在我家,不能让人撞见了我们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陆瑾把宋于明往门外推去,“你还是快出去吧。”
“我不走我不走!”宋于明死皮赖脸地一把抱住陆瑾,“我们两个大男人的睡在一起也不会有人乱想乱说的,你这么怕我留宿是你心虚啊,你是不是怕你自己把持不住啊?”
“我……”陆瑾双颊立刻泛起一抹绯红,低声道,“岂有此理……”
“那你怕我留宿干什么?”宋于明径自跑到陆瑾床上,给自己盖上被子,指指自己身旁,“快来,我们一起睡觉。”
陆瑾看了看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过去,掀开被子,在他身旁躺下。
“阿瑾,你听外面的雨声,听得人心里好宁静。”宋于明侧了个身,面对陆瑾,“真想一直这样,在这样宁静的夜里,这样清幽的地方,这样温柔的灯下,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听雨声。就这样,一直到老……”
“小明……”
“让我啃一口。”宋于明唇角一挑,欺身而上,低头往他的两瓣薄唇吻去。
“不可以。”陆瑾连用手挡住自己的唇。
一吻落在了手上,轻轻软软。紧接着感到一阵湿热,手指就被人衔在了口中。
宋于明轻轻咬啮着陆瑾的手指,把他的手一点点抬起,再松开嘴把他的手扔到一边。
“你说,为什么不可以?”宋于明一脸坏笑。
为什么?害羞不可以吗?还故意来羞我问我为什么?陆瑾愤愤看着他,抬手就打。
“啊喂,你还挺暴力啊!”宋于明一把抓住陆瑾的手握在手心里,送到自己唇边亲了又亲,最后一口咬在手腕上。
“嗯……”陆瑾轻哼一声,使了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
宋于明依然咬着他的手不肯松开,陆瑾一使劲,手腕反而被扯得更痛。
“小明……松开……”再不松口,明日手腕上就该一道深深地牙印了……那时若被人看见,想掩饰都难。
宋于明不答话,依旧咬着他的手腕,反而加重了齿间的力道。
抽不出手,只能被他咬,陆瑾紧紧咬着牙,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想让他快松开自己。
“好了。”宋于明松开口,握着陆瑾的手在灯下仔细看看那一排深深的印记,满意地笑着,宝贝地把那只手搂进怀里,“打上了印子,就是我的了。”
陆瑾看着他那小孩子占地盘一般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
“阿瑾阿瑾……再给我一次!就一次!”
“……”
“不吱一声就是同意了……”
“吱。”
……
☆、江山一统
在建康住了不过半月,郑成赶出日本平定东南的消息便已传到建康。
看来,这个郑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宋于明心中暗暗感叹。
这下,往北扫除魏国残余势力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天下一统宋国光复的胜利在望。
东南已定,郑成就要入京朝觐了。陆瑾收拾着东西,准备和宋于明回东京去。
“阿瑾,我不想回东京去了。”宋于明突然制止陆瑾收拾行李,“不如让郑成到建康来吧。”
“你不在东京接见,会让人觉得自己被轻视了。”陆瑾道。
“我觉得这里真好,真是我到过最好的地方。”宋于明往陆瑾的床上一躺,“反正我不想走了。”
“小明别任性。”陆瑾走到床前,劝道,“你若喜欢,日后再来便是。”
“不走不走我不走。”宋于明说着,就赖在床上打滚。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陆瑾无奈地摇摇头,“要不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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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平定后,宋国皇帝幸建康,命人于建康城秦淮河南岸乌衣巷中废墟之上,建来燕堂。并于来燕堂召见郑成,表其功绩,恩赐其管辖福建路,时代继承。
自此,琉球也划归宋土,统辖于福建路下,依旧归郑成管辖。
秦淮河北岸,就是当年郑成在建康求学的地方,与来燕堂仅一河之隔。因此,分外亲切。
郑成兴致来时,独自故地重游,正遇上同样故地重游的施玉。
郑成一眼便看上了这位昔日老师的女儿,竟向宋于明请求赐婚。
出于大局考虑,把施玉嫁出去是好事。但是问题是,人家施玉一直以来根本就是看上了自己家阿瑾!怎么会愿意和郑成走呢?
宋于明愁了一天,不把施玉嫁出去吧东南才刚回归,这时候破坏和郑成的和谐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把施玉嫁出去吧,太不尊重这个女孩子的个人情感,不是强行包办人家终身大事吗?
傍晚,施玉竟然主动找到宋于明,要嫁给郑成。
宋于明惊呆了:“你喜欢他么?”
施玉咬着自己粉嫩嫩的下唇,摇摇头。
“不喜欢别勉强啊。”宋于明道,“没有人会强迫你的,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啊。”
“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施玉看看宋于明,再看看陆瑾,“我早就已经客死他乡,怎么可能回到建康?怎么可能现在还好好活着?现在国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不想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事破坏国家的和谐。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能为国家做一件事,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小玉,你别这样。”宋于明拍拍胸脯道,“国家稳定不稳定是我的责任,和你没关系的。你自己怎么开心怎么做,不用管我们,也别拿什么国家大计压你自己。”
施玉摇摇头,眼里擎着泪光,看了陆瑾一眼:“反正,除了一个人,我嫁给谁都是一样不喜欢的。那为什么不能嫁给郑成呢?对我来说嫁给谁都一样,嫁给郑成还能为国家分忧,不是很好吗?”
陆瑾只觉心中堵得难受,竟不敢去看她的眼神,默然坐了良久,方才道:“不要去。建康是你家。”
宋于明见这般情状,心里竟然没有嫉妒,反而有些伤感。这个女孩从小失去父母,后来失去养母,她喜欢的人又被自己抢了来,她不喜欢的人又想娶他背井离乡……想到这里,宋于明也觉得不该让她再背井离乡了:“你背井离乡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怎么能和郑成走呢?阿瑾说的对,你不要去,我一定在建康给你找个好人家。”
“我看见他,心里难受。”施玉眼中的泪水不住滑落,自己用手帕轻轻擦拭去,强压住哽咽之声,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伤心,“不如让我走吧……如果能就此不再见面,说不定还能慢慢淡忘……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如果我能为宋国做点事,他还能记住我,我还能在他心里有点分量,不是吗?”
宋于明哑然。她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她嫁出去的确可以为国家分忧,的确可以快点忘记一个人……只是她远嫁他乡还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就算真的能忘记阿瑾,然而真的就能开心吗?
陆瑾只觉得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几乎令人无法喘息。一个年轻的女孩,本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是因为自己说出这种心如死灰的话吗?施先生对自己有教导之恩,自己就这样害了他的女儿吗?
三个人,没有一个人开口。只余下一片压抑的寂静。
终于,一个温润而低沉的声音打破沉寂:“我送你。”
施玉流着泪一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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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风很大。
那一日,黄云满天,日色昏沉。
陆瑾送施玉到建康城外。
宋于明独自坐在来燕堂前吹风,心不在焉。
大风乱起堂前落花,残红扑面。
“陛下。”风中,一个身影在乱红里衣袂翻飞,匆匆走近宋于明,“有件事不能再拖了。”
陈仪中在宋于明照片跪下,忧心道,“如今东南已定,魏国势力残存北方,如果再不派兵剿灭,使其得以喘息,恐怕会成为祸患。”
“你说得对。”宋于明道,“陆丞相他出城送客了,等他回来一起商议此事。”
“此事还请陛下不要告知陆丞相。”陈仪中道,“陆丞相为人重情,恐怕不会同意臣的想法……”
“哦?”宋于明挑眉问道,“你对伐魏有何想法?”
“陛下,臣个人之见,仅供陛下参考。”陈仪中小心翼翼道,“如果陛下觉得不可采纳,还轻扔在一旁不要理会;如果陛下愿意采纳,那请陛下为臣瞒住此事,莫让陆丞相看臣为仇敌。”
“哈哈哈,有这么严重吗?”这人还真是官场老手,做事真是小心得令人震惊,宋于明笑道,“你说吧,我不说出去。”
“陛下,如今魏国为祸患,那是宋国尽人皆知。”陈仪中道,“还有一个祸患,不知陛下可看得出来?”
“还有一个祸患?”宋于明想了想,道,“难道你是怕国内人心不稳?”
“不。”陈仪中摇摇头,“魏国残暴不仁,陛下收复失地,百姓感恩戴德,怎么会人心不稳。臣担心的是……”
“是什么?”
“日本向来野心勃勃,这次东南若非郑成顽强守卫,恐怕情况不容乐观。”陈仪中道,“陛下可记得在洛阳曾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广末凉川?”
“那个日本人……”本来就是情敌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宋于明是个现代人,虽然不是个激进分子,,对小日本的偏见肯定比宋人强得多,宋于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朕也怀疑有问题。”
“陆丞相与此人有故,臣又是陆丞相同窗好友,故而不该对此人之事有所置喙,以免伤了同窗情意。”陈仪中皱眉叹息道,“只是臣不敢对不起陛下,故而不敢不告诉陛下臣的怀疑。臣不胜惶恐!”
“诶,别这样。”宋于明道,“你来告诉朕并没有错。可是陆丞相的确十分信任他,再说他现在没有露任何马脚,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
“陛下,臣有一两全其美之计,不知该不该讲。”陈仪中道。
“哦?”宋于明惊讶地看着他道,“请讲。”
“臣以为,如今伐魏,正是用祸患解决祸患的最好机会。利用魏国之手,除去这日本祸患,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对宋国百利而无一害。”陈仪中言罢,突然放低了声音,用只能两人听见的音量,对宋于明谨慎地说出全盘计划。
“好厉害的计策。”宋于明点点头,“不过,陆丞相他真的不会怀疑吗?”
“战争之中,死伤难免。”陈仪中道,“将士殒命寻常之事,能怪得谁?”
“嗯。”宋于明点点头,“是了,就依你只见。”
“臣愿亲自帅军北伐魏国。”陈仪中道,“还望还望陛下将此计视为绝对机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当然。”宋于明攥紧拳头,“此事,你知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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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已定,宋国皇帝率众臣回到东京,命右丞相陈仪中亲自帅军北伐魏国残余势力,大获全胜,统一北方。
自此,宋国天下一统。
宋军获胜回京,然而左军伤亡相对惨重,还折损了一位日本投靠的将领。宋国皇帝感念其忠心,下令将其风光厚葬。
扫清了魏国残余势力,又除去了日本的“内应”,又除去了情敌,宋于明只觉得从此高枕无忧。
虽然,有时候也在想,那日本人实在没露出什么为日本效命危害宋国的马脚。不过,谁知道他是好是坏呢?说不定哪天就会祸国殃民,除了才干净!宋于明坚信,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然而,阿瑾从听说那个日本人死讯的那天起,就请了一个多月病假,没再在朝堂出现了……
☆、嫌隙
阿瑾从听说那个日本人死讯的那天起,就请了一个多月病假,没再在朝堂出现了。
宋于明知道他是怀疑了自己,对自己有意见了。然而宋于明坚信,自己没有错。
而且,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难道还比不上那个日本人吗?
一个月,两个月……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杠上了,谁也不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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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丞相府,夜
“圣旨下!”
一声尖锐的叫喊在静谧的府中响起,惊动得府中几个仆从都赶紧跪下。
春服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圣旨,大摇大摆走进府门:“陆瑾接旨。”
所有人默然半晌,一袭青衣从花木掩映的小径中从容走出。
春服昂首挺胸笔直地站着,等着那个人走上前来。尽管矮了一截,春服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能先输了气势。
那人从容走近,深沉的夜色下,仍不能掩风姿绰然。
见他没跪,春服又大喊一声:“陆瑾接旨!”
陆瑾果然是越来越嚣张了,简直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春服心里一肚子窝火,陛下人太好说话了,才会导致这种人横行霸道!
陆瑾看了春服一眼,撩袍下跪:“臣接旨。”
“诏曰:国家昌盛安定,有赖主明臣贤。君不明不足以享国祚,臣不忠则足以危社稷。今天下初定,丞相陆瑾骄横跋扈,屡屡无礼于朕;又有意称病不朝,欺君罔上,危害国家。其用心险恶,其行为恶劣,其罪当诛。朕念及国家安危,不可容乱臣横行,圣旨所到之时,命其即刻自裁谢罪。钦此。”
春服把圣旨一合:“陆瑾接旨吧!”
陆瑾默然半晌,眼中寒光一凛,抬头问道:“春公公知道假传圣旨是何下场?”
“陆丞相知道抗旨是何下场?”春服毫不心虚,反而颐指气使地反问道。
“呵。”陆瑾冷冷一笑,“既如此,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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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房中依然灯火通明。
房中,一个人在床边坐着,一个人躬身站着,都紧张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床上鲜艳的锦被,愈加显得锦被拥盖的人面色苍白。苍白地几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逝不存。
“怎么样?”太医一切完脉,宋于明立刻把炽热的目光紧紧投向对方。
“伤口倒不严重,只是失血,臣已经将它止血了。”太医为难道,“不过……”
“不过什么?”宋于明急了,“别吞吞吐吐快说啊!”
“不过丞相本来就身体损耗过大,比一般人虚弱,再加这一刺激一失血……”太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于明的颜色,道,“日后好好调理,再活三五年应该不成问题……”
“什么!”宋于明狠狠一拍桌子,“胡说八道!”
“臣该死!”太医连忙跪伏在地,吓得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道,“臣不敢欺君……”
“真的没有办法了?”宋于明脑海里“轰——”一声,如同大厦崩塌,成了一片废墟。然而此时逼人也没用,他一紧张一手抖反而对阿瑾没好处,宋于明摆摆手道,“算了,你没办法了不代表别人没办法,你先尽力医治吧,朕自己另想办法。”
“谢陛下谅解。”太医心下暗暗吃了一惊,陛下这回实在不可思议地太善解人意!连忙劝道,“臣无能,医术不精无法为丞相延年。不过天下确实不乏神医高手,这三年五载说不定可以觅得高人,为丞相延年续寿。”
“嗯。”宋于明应了一声,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衣角。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还有三五年,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陛下不说话,太医只得战战兢兢继续跪着,连呼吸也不敢重。此刻,房中安静得诡异。
凝视着陆瑾那苍白的脸,宋于明整颗心如堕冰窟。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失去,好想把他一把抱住!猛然想到房中还有双眼睛,宋于明回头道:“你下去吧。”
“臣告退。”只怕继续待着会被降罪,太医赶紧退了出去。
此刻,房中只有两个人。
宋于明低头看着那张宁静而苍白地脸,曾有多少夜晚,自己也是这般,坐在他身旁,就这样静静凝望他。那靡丽无双的容颜,从未像今夜这样苍白、脆弱。如同春尽后枝头最后一抹凄美的残红,只要一阵轻轻的微风,那最后的美好就会转瞬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