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富裕,家里有钱,过去的日子都是父母一手操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媳妇都早早的给他备下了。他无忧无虑惯了。
也就是在行宫的这几年让他着着实实的尝到了挨饿受冻的滋味,才知道了生活的艰难。
可行宫就是行宫,比不得在外面讨生活混日子,苏谨言在处理起一些事情来拖泥带水的简直让岳西头疼!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坐咱们的太平局的车要付车资,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镇子上的人都是相熟的,难道他们就都可以不给钱了?”
岳西起身走到苏谨言的身边,围着正在冥思苦想的他来回走了两趟,最后她承认:是自己用错了人。
“这个先例不能开!长此以往,咱们的太平局就不用做生意了!”
再次坐下,她已然是心平气和。
“这个月镇子上有几个人没付车钱?”
“四个……”账本他每天做的仔细,因此岳西一问,楚应知便马上答道。
“还有五天时间到月底,你想办法把这些车钱要回来。”岳西看着他说道:“若是要不回来,四个人的车资分两个月从你的月份银子里面扣!”
“是。”这样的处罚并不算重,苏谨言长长的出了口气。
“明儿我和你一起下山,你把铺子里的事情与叶师爷交接一下吧。”端起桌上的茶盏来喝了一大口,岳西马上苦的撇了嘴:“儿子,小王八蛋的!有算计你爹我!”
岳西对着大殿外扯着脖子骂道。
守在听涛殿门口的喜来对着云画吐了吐舌头:“爹爹把药喝了……”
“可不是么!”云画笑着往里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主子现在用药可难了,她总说自己身子大好了,可苏御医却说她的药还得吃几个月呢……也亏得喜来你机灵!”
被骂做‘小王八蛋’的那个孩子好像是自己种,那自己成了什么?
苏谨言很快止住了这个想法,认为再想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可主子,铺子里的生意交给叶师爷了,我……我干什么去?”他抬了头有些心急的问道。
“你先坐下来吧。”岳西指了指他身前的那把椅子,又对着门外喊道:“儿子,把门关上!”
“嗳!”喜来马上在外面应了,跑进大殿先关上了一扇大门,随后才推着另一扇大门将门板关严。
听涛殿太深太大,殿门一关上,大殿里的光线马上暗了下来。
楚应知带着的那些叫花子如今大半都下了山,晚上会宿在镇子上,只留了大个儿和王婶子几个人还在行宫。
这几个人都闲不住,每日里在静中圆开辟的那片菜园子里忙活,倒是把行宫里这些人吃的菜解决了大半。
偶尔高公公在下山采买一些,最近行宫里的小日子过得越发的滋润起来。
不说别的,光是后院的那几个女人便都被养的皮光水滑漂亮了不少!
听涛殿里如今就剩了岳西,高文以及苏谨言,没有一个外人。
“苏兽医,赶紧把你手头的事与叶师爷交代清楚,有更紧要的事要你去办呢!”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岳西现在太缺人手,而且等下要办的事情没人比苏谨言更合适,于是她马上缓和了态度。
“知道了!”行宫这些人是否能够逃出生天皆在此一举,苏谨言并不在乎岳西如何呵斥自己。
他知道,娘娘都是为了行宫里的人好。否则依着她的本事自己逃走就是了,又何苦守着这个破败的地方拖着大伙儿呢?
苏谨言并不老于世故,那是他锤炼的时候太少,可他并不笨。
孰轻孰重还是掂得清的。
“该准备的已经差不多,咱们得安排一下该做的事情了……”岳西压低了声音说道。
“是啊,趁着现在山上还没有上冻,是要早作准备了。”高公公沉声应道。
“多准备粮食腊肉,怎么说咱们也十多个人呢,几个月猫起来不见人,没有吃的可是会饿死。”
“嗯。”高公公点了头:“每次下山我都会在不同的铺子采买,这次主子又买回来不少盐糖,抽了空我就带人送过去。”
“别抽空!”岳西手指敲着桌子说道:“这事儿咱们明天开始行动,我想着到了下个月咱们这里也就能准本的*不离十了,山上也该落雪了,会很难走,得赶在落雪前把后院的几个女人先送出去。然后留我们殿后……”
“也别带别人,就让大个赶着宝气拉上东西就成。这桩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岳西最后说道。
……
几个人在听涛殿里说了什么,外人是无从知晓的。
第二日岳西果真与苏谨言一起下了山。
先去了县衙把自己的想法与叶师爷一说,叶秋马上跟着岳西就走:“您可算是想起我来啦,以后我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就得这样!”岳西对着身后追出来的叶勉程呲牙笑道:“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等咱有了钱,指不定谁伺候谁呢!”
“没你这样的!”叶勉程一把薅住了岳西的衣袖,小声说道:“师爷你都收去了,我呢?”
“你?”岳西甩开他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嫌弃的说道:“等着抱师爷大腿吧……”
……
太平局里,师爷美滋滋地和苏谨言去了屋里交接,简直是干劲冲天。
岳西和大而到了牲口棚里看做好的车厢。
给驴宝气定制的小车厢非常秀气实用,宝气驴套上跑了一圈会后,岳西大大地夸赞一番,又让大个给换上了原来的那套平板车!
“当家的,这个新的多气派,怎么又换回来了?”大个不解的问道。
“这车漆的颜色我看着别扭!”岳西没事找事儿,指着暗红色的车身说道:“一看见这个老子就想起你们把我刨出来时躺着的那个棺材,越看越不待见!”
她这一说,大个再一看,也觉得车厢的颜色别扭了:“那怎么办啊?定做的时候也忘了问问,现在都该冷了,再做新的又得等着!”
“无妨。”岳西打开车厢的门往里看了看说道:“再涂一层就是了……”
“那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大个眉开眼笑的点了头,当家的说了,等车厢做好了就让他来赶车,大个一直记着这话呢。
“这回您说个颜色吧。”
“黑的吧……”岳西随口说道。
黑的?
大个摸摸脑袋,那不是更像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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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教训渣渣
在铺子里待到了晌午,苏谨言和叶师爷还没有交代好账目,杨静姝却招呼着大伙赶紧过去吃饭。
岳西是太平局唯一的东家,虽然平时并不常在铺子里待着,可新雇的几个伙计也是认识她的。因此大家见东家坐在了饭桌后面,便自觉地盛了菜饭到别处去吃了。
“当家的,你怎么总是不过来啊,老不见你,还怪想的!”杨静姝见屋里没了外人,楚应知几个也忙的顾不上过来吃饭,便用围裙兜着一块才出锅的番薯偷偷塞给岳西:“快吃!”
番薯这种东西在大昭种植了没有几年,寻常百姓过日子是不会买这种东西,杨静姝藏了几块,还是把式们去帝都捎回来的,今儿她见岳西过来的才舍得蒸上。
岳西对后世非常普遍的这种东西并不稀罕,可知道这是杨静姝的一份心意,还是笑着接了:“静静,你背着楚秀才和我勾勾搭搭的,就不怕他吃醋?”
“唉!”杨静姝轻声叹了口气,拉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在岳西的对面:“楚哥人是不赖,就是……”
她张了嘴,还是不愿意多说楚应知的不是。
头两年,他们几个人都跟着他要饭,楚应知一碗水端平,谁都照顾着。
偶尔赶上要回的饭少,他宁可自己饿着也会把饭食给大伙儿分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从自己的嘴里省下点口粮来,实属不易,因此这些叫花子也分外的佩服他。
直到近一年,叫花子们的当家人换了岳西,这些人再没为吃喝发过愁,眼看着日子一天好似一天,楚应知也不用再从嘴里省下口饭给大伙,但他的威信仍在,这些叫花子不管人前人后还是会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楚哥’。
因此杨静姝虽然对生了个榆木脑袋的楚应知爱恨交加,可真让她当着岳西的面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她依旧张不开嘴。
岳西把番薯掰了一半递给她,自己咬了一口,觉得并不甜:“这东西新下来的不好吃,要放放,等水气少了,吃着就甜了。”
“还有这讲究?”杨静姝听了直点头:“我就说这东西有啥好吃的,原是还要再放一放。”
“那你是怎么想的?”正屋里就她们两个女人坐着,岳西便压低了声音问道:“楚应知可是一条腿一只眼都不太好,你想好了……”
“他腿不好我扶着他,他眼不好,以后我拉着他就是!”杨静姝抬眼看着岳西,脸色通红:“可楚哥他看不上我!”
“也未必!”好歹把手里的半块番薯吃了,笑着说道:“要不,哥哥帮你一把?”
“去你的吧,什么哥哥,我是知道了,云画姑娘都告诉我了,若论岁数你比我还小呢!”杨静姝咬了口番薯咽了,才接着说道:“不过,你有本事,也难怪阎王爷都不收你,我比不了,楚哥也比不了!”
岳西咧嘴一笑,抬眼正看见楚应知和苏谨言以及叶秋几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厢房走了出来,她眼珠一转,故意压低了声音对杨静姝说道:“我这次回来又带了些布料回来,你的那份我让她们收着呢,不过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干脆你自己拿回来做吧?”
“哎呦!才说天冷了要做件斗篷呢……”一听这话杨静姝马上面露喜色,可一转眼她又为难道:“铺子里这些人吃饭怎么吧?我一走,连饭都没人做了。”
“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几顿饭?再说了,又不是去多长时日,左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还能饿死他们?”岳西小声说道。
楚应知一行人进屋的时候正看见两个女人脸对脸地嘀嘀咕咕着,而他前脚一进门就听见杨静姝喜滋滋的应承道:“那成,那我就听大当家的!”
“吃饭都不说赶紧过来,我家静静忙活了半天,我眼瞅着这菜都放凉了,你们还真坐得住!”
岳西抬了头,有意望了楚应知一眼,满眼的同情,看得楚秀才心里直发毛!
“吃饭吃饭!”一转身突然看见身后多了几个人,杨静姝脸上的红潮未退笑容还挂着便赶紧起了身,拿了围裙系在腰上,她?7 Σ坏墼诓团套由系募父鐾胂瓶骸澳训迷鄞蟮奔业墓矗穸勖亲龅亩际呛貌耍 ?br /> 楚应知先去洗了手,冷眼看着杨静姝眉开眼笑的进进出出,又是盛饭又是端汤,越看越觉得可疑,可当着岳西他又不好拦着她追问,只好不动声色地压下了满心的疑问,先坐下吃饭。
楚应知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而饭桌上的另外四个人却说得热火朝天。
叶秋和苏谨言慢条斯理地说着铺子里的事,而岳西则不时低声和杨静姝说上几句什么,惹得杨静姝不时地笑上几声……
楚应知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怀疑岳西是要给杨静姝说个人家!
这么一想,他连饭都有些吃不下去了,眼巴巴的盼着岳西赶紧走,他好有机会问个清楚。
“老楚!”岳西余光瞥着心神不宁的楚秀才,看着他神不守舍的样子就觉得可笑,嘴上倒是很热心的劝着他:“多吃点,这么多好菜你怎么不吃啊?”
老楚?
不知从何时起,当家的对自己的称呼就变成了‘老楚’。
可还不到三十岁的他委实觉得自己还不到‘老楚’这个年龄。
抬眼正对上杨静姝看过来的目光,瞅着她年轻光洁的面容,楚应知心里一阵不是滋味,觉着自己被岳西给喊老了。
“早晨吃的多,现在就不那么饿。呵呵!”他胡乱的找了借口对着岳西说道。
“唉,年岁大了,确实毛病多!”岳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中,还是很关心楚应知:“老楚,你以后要多多注意身子,铺子就指着你们几个呢!”
“……”楚应知心里顿时发了酸,也觉得自己就要行将就木!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岳西却并未离去,而是等杨静姝收拾完两个人一起出了厨房:“老楚,静静和我回行宫一趟,这两天你们自己安排饭食啊!”
楚应知点着了炮仗似的‘噌’地从厢房里窜了出来,他不敢对着岳西说什么,却对着杨静姝问道:“你跟着当家的回去了,把式们回来吃什么?”
他心里着急说话的声音都是粗声大气的,听得杨静姝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几顿饭?再说了,又不是去多长时日,左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还能饿死他们?”
把岳西方才对自己说的话甩给他,杨静姝养着脑袋挎着岳西的胳膊出了铺子,头都没回!
楚应知傻了眼……
大个儿赶着驴车,岳西和杨静姝坐在后面并未直接回行宫,而是又在镇子上采买了一些东西一起拉了回去。
杨静姝一回行宫就赶上落了一场秋雨。
行宫上上下下都要走山路,雨天雪天都很难走,她想回镇子上都难。于是索性在行宫里住下,把一件藕荷色的棉斗篷做完才下了山。
这一晃就是四天的时间,而且还是岳西亲自送她回的铺子。
两个人从行宫里吃了晌午饭菜出来,到了镇子上的以后天已经擦黑,人还没有走进院子,老远的便听见了太平局里传来的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人最爱占便宜,坐了咱们的车总是不给银子!”杨静姝一听院子里传出的声音便恨声说道。
“嗯?”在院门口将驴车停下,岳西轻巧地跳了下去,回身看着杨静姝。
“说话的这个汉子姓杨,呸!和老娘我一个姓氏呢!”她啐了口吐沫接着说道:“是镇子上的一霸,他爹是里正,他平素倒腾些生意,就是在帝都里见到了什么稀罕的物件便买回来,在他家的铺子里贩卖。”
“哦。”岳西点了头,缓步进了院子。
太平局的宽敞的院子里站满了人,俱都朝着院子中间望着看热闹。而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则两个拉扯着一个壮汉不许他走,地上还躺着一个跟车的护卫。
岳西扬了眉,站在人后不动声色的挽了袖子,觉着周身利落了才往人群里走去:“这是怎么了?”
楚应知蹲在地上正查看着那名护卫的伤势,听见岳西的声音他眼睛一亮连脖子都梗楞了起来,大声说道:“当家的,这个姓杨的从帝都西门上了咱们的车,一直坐到镇子上,还带着个包袱占了两个人的位置,按理他因该出三个人的车资,可他下了车非常不给银子,还打伤了咱们的人!”
“叶秋呢?”岳西斜眼瞅着那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高壮汉子轻声问道。
“叶先生去县衙告官了……”
姓杨的汉子祖上行伍出身,拳脚功夫相当厉害,又是身大力不亏的块头,别说不把郑宝才的手下放在眼里,便是太平局里这几个男人都上来他也不怕!
在慈县地面上,除了县大老爷他没招惹过,还有谁不知道他姓杨的?
“静静。”岳西回了身,杨静姝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行宫里冷,又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杨静姝上山的时候没有带厚衣服,便把新做的一件斗篷穿上了。
藕荷色的斗篷正垂到她的脚踝,衬得她脸色红润水灵身材窈窕,瞬间把几个男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这样杨静姝竟让楚应知看得一阵眼热,待到有注意到别的汉子的眼神的时候,他心里又犯上了酸!
“去拦着知县大人,让他晚点回来。”岳西侧头在杨静姝耳边嘀咕道。
“嗯。”杨静姝点头快步离去,并未注意到楚应知望向自己的热切的目光。
楚应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松开他。”岳西对着还与姓杨的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伙计说道。
“东家,不是……您看……”伙计气喘吁吁地说道。
岳西提步走了过去,这才看见自家伙计两个人的腰带都被姓杨的攥在手里,牵牲口似的牵着,那两个伙计若是不扯着他的衣服简直不能站稳!
姓杨的见岳西走近,并未把她放在眼里,口中犹自叫嚣着:“我爹是这镇子上的里正,老子坐你们的车是给你们面子,你们还敢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