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澈抱着暖手捂,喃喃自语:“原来流言还能这么用……”
黑白花的胖兔子在他腿上拉了一颗圆圆的便便。
胡澈拿起来一看:“什么东西,还热热的。”
然后暖手捂就在他的注视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那是什么东西。
“暖手捂!你死定了!今天就把你抓了扒皮,红烧兔肉!”
阿乐看着胡澈和暖手捂一追一逃,飞快地消失在门口,感慨了一句:“胡三郎还真是……活泼啊!”反观他们家这位,总觉得太冷静了点,一点都不像同龄的少年。
如果林淡知道阿乐的想法,他一定会深刻反思。他上辈子有过不活泼的时候吗?这辈子不过是腿伤到现在,才被迫安分。
“东西都准备好,办完事情直接去河州,路上不用太赶,有合适的地方就给我买下来。”
河州位处江南,河网密布,是大商最大的产粮地之一。能够在河州当官,哪一个三年的任期下来都富得流油。但是,河州的百姓日子却并不如外人想象中的那么好过。河州的特产除了粮食之外,还有一样,那就是水匪。
他大爹上辈子就是被水匪给杀害的,最后甚至还落下一个官逼民反的名声,在河州的官邸据说还抄出了成箱的金银,全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去他丫的,林家还差这点钱?!
当年他调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许多事情查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其中有些猫腻,他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得到,他就不信办案的人是个瞎子,除非他本来就是瞎的。
这次大爹外放会去吴州,等做出功绩后,再升任到河州的知府。
十年时间,掌控一地完全是笑话;但是做下一些布置,已经足够。
过了几天,甄慢和胡澈一起去跟同窗们游湖。
林淡完全闹不明白这群读书人:“天寒地冻的,游湖?怕自己不生病,找点风寒来入体呢?”
甄慢披着一件雪狐皮的轻裘,头上还戴了个白玉的小冠,端的富贵逼人,连嘴角微笑的样子,都跟平日里和胡澈抢食的时候截然不同:“林弟此言差矣。游湖是风雅之事,可惜林弟伤势未愈,不然一同畅游一番,吟诗作对,兼有美相伴,岂不美哉?”
林淡在内心默默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群读书人,一个个都是披着人皮的色狼。什么吟诗作对都是假的,肯定请了哪里的“大家”,有美相伴才是重点。
胡澈不想去,但是今天他身负重任,得去看看前些日子传的流言的效果。传递流言最快速的渠道之一,读书人当仁不让。
而且读书人不仅能够传播流言,还能够加油添醋,还能够自我创造。
想想林淡的事情,到现在不是已经变成他子嗣艰难了么?明明他到了这个岁数,却没一个上门提亲的。哦,不对,有一个,死对头的老胡家。
而到了胡澈那里,现在传说他落草为寇的都有。完全让人无法将他们从同一条私奔流言联系在一起。
今天他们参加的这个诗会,参与的说是同窗,实则都是一些官宦子弟。哪怕是在同一个书院内,学生们也会根据各自的阶层不同,划分出一个个小圈子来。胡澈和甄慢也不会太高冷,只顾着自己的小圈子玩耍,出席一定的应酬还是必要的。
然后,胡澈的脚还没踏上游船,就听到船上传来的谈笑声。
“……胆子可真大!”
“那么多贡品呢,都敢往自己家里搬。”
“人家哪里是搬回自己家,不是都搬去了外面的……”
“董大家,你和花大家熟悉不?”
“人家花大家这回可不行了,小生贺董大家艳冠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胡扯(〃>皿<):我要宰了你这只死兔子!
管家 ̄△ ̄:大郎,三郎说晚上要吃兔肉。
小厮 ̄△ ̄:老爷,三郎在林家庄上天天吃兔肉。
书院 ̄へ ̄:无稽之谈,胡三郎怎么可能是兔妖!
蛋蛋(⊙ω⊙):澈哥,听说你是玉兔变哒~
胡扯Σ(⊙▽⊙"a :又听谁瞎胡扯呢?
第41章 措手不及
流言传得如此凶猛,别说是谢思兴,就是二皇子也有些措手不及。
林胡两家的联手,对他来说本来就是意外。他明明吩咐了下死手,完全没想到林炎……哦,现在改名叫林淡了,竟然如此命大,还能活着回来。不过,那小子就是活着也没用,今后也是个废人。他们林家不是指着这个长子嫡孙吗,现在恐怕是连上考场的力气都没有。
想到这里,二皇子眼中露出一丝快意。若不是林家那个老匹夫,他这会儿早就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而不是什么二皇子。论齿序,他不是最大的;论才干……呵,恐怕他爹心里面最看重的怕还是他那个“目光短浅”的皇长子;论背后的势力,秦贵妃才是势力最大的那个。
身为皇后所出的皇子,贵妃的存在简直就是在他脸上扇巴掌。他母后还没死呢,秦家的女儿就能当上贵妃,还不是仗着背后秦老国公的兵权嘛!
没错,就是兵权!靠着文官能治理天下,但是对于夺位,文官有个屁用?
至于兵权,只要手上有钱,其实不难发展。可惜,谢思兴那个废物,也不知道哪里露了马脚,竟然被言官给盯上了。
言官,在官员中素来被称为清流。当言官也没什么油水,还容易招人恨,能有好下场的通常也不多。但是言官这个群体,在读书人中十分有人望。有相当一13 部分的读书人,就是怀揣着当言官的斗志来到考场,发誓要去除朝堂的沉疴旧疾,发誓要为百姓说话,发誓将官员甚至是皇亲贵胄的种种不法揭露于世……
现在这么一群活得不耐烦的家伙,盯上了谢思兴!
谢思兴的死活,其实二皇子并不关心。他和谢思兴往来,向来做得隐秘,就算偶尔碰上几个面,他们是一同长大的表兄弟,不碰面才不正常。
他以往看中的就是谢思兴够蠢,他交代什么事情都会二话不说的去做。但是现在看来,太蠢的也不好用。但若是弃卒保帅,他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颗棋子。毕竟想要再找一颗这么好用的,也着实不易。
二皇子转念一想,得让谢思兴把这个锅给自己背下来,反正就凭着他那个早亡的谢帅爹,他的性命也不会有什么关系,最多也就是撸了世子的位子。谢家那一门老狐狸的想法,他还怕不明白么?如今逮到了这个机会,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可是只要他过了这一关,他的谢表弟当不了世子,那谢侯府的其他人凭什么当得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手上的那些兵,在断了眼前这条路子后,哪里来钱养?
二皇子眼睛一眯,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喃喃自语:“要不,练兵?”只是窝在山坳子里面练,能练出什么来?还是得实战之后,才能知道效果,也是以战养战嘛。
二皇子的打算,胡澈和林淡能看出来,胡高旻和林祖父当然更看得出来。
冬至临近,衙门休沐。林家和胡家干脆结伴到了庄上,一起过节。
这样明目张胆的做法,要不是二皇子现在有些自顾不暇,分分钟就能跳起来把胡高旻训一顿。别人虽然也知道林胡两家不对付,但是同一个衙门里的,当然听到一些风声,譬如说胡高旻向林祖父提亲了,对象是自己的小儿子和林家的大郎。
至于这两家到底摆得什么龙门阵,他们这些外人还是少掺和为妙,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林淡和胡澈被叫到了林祖父屋里,胡高旻父子和林家的第二代们也在。
不过他们的待遇和林和诚、胡钧一样,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作为小辈们,在旁听了整整两天后,才背后一身冷汗地清楚认识到自己和父辈祖辈的差距。
那哪里是人啊?分明是一群人精!
二皇子的滴水不漏,在这群人精眼里就没看不出破绽的地方。没错,二皇子的手段是高明,但是真正让这群人精们感到棘手的,从来不是二皇子的手段,而是二皇子的身份。
“谢世子那边暂时可以放下了,谢家人自然会让他当不成世子。贪墨本就是重罪,敢把手伸向贡品,谢世子真是……够听话的。”这听的是谁的话,不言而喻。
林大伯接着说道,“问题是二皇子那里,他要这么多钱总不会是做什么好事。等等看吧,没了这个来钱路数,他总是要露马脚的。”按照他的想法,一劳永逸的做法,无疑是想个法子将二皇子贬为庶民。光是禁闭什么的,对皇子根本就伤不及根本。但是想要把二皇子可不是侯府世子,想要撸下来……除非他真的作死到他想象中的那种地步。
“大郎,胡三郎,你们两个小打小闹的,我们不管,自己的安全为重,什么时候都别把自己折进去。”他们也不想来这么一趟,实在是面对这次的事情,他们也有些措手不及。
两个十五的小孩儿能折腾出什么来?结果他们就散播了一条流言,竟然还歪打正着,如今局势急转直下,倒是让局面明朗许多。
两个人被大人们嘱咐了一回后,相互依靠着往回走。林淡心不在焉地想着刚才的事情,等到胡澈爬到他床上才反应过来:“澈哥今天跟我睡?”
“不跟你睡,我还能跟谁睡?”胡澈回答得理所当然。小庄上的房子不多,本来供林家人住都有些紧巴巴。现在庄上不仅有余道长、甄慢和宫彭彭母子,还有奚家母女,再有胡家人,加上随行的仆从……
“唔。”林淡一时被问得懵了懵,随即反应过来,“你不是睡东厢房吗?”
“我让给林萦了。”他回答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觉得身为客人的自己和主人一起睡,反倒让主人家的弟弟一个人睡有什么不对,“刚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淡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位置给胡澈:“唔……我在想二皇子是不是想造反?”
造反?胡澈的表情变了变,放下床幔,把林淡拉进怀里:“二皇子干嘛要造反?现在这个趋势下去,他只要稳稳当当地表现,迟早会被陛下立为太子,根本就没必要造反。”
“陛下最少还能当上十几年皇帝呢。我……出事那会儿,二皇子也只是二皇子,没被立为太子啊。你说陛下那么看重二皇子,为什么迟迟不立他当太子呢?”难道皇帝真的会因为他爷爷的一句话,就不立太子吗?他爷爷还没厉害到那种程度。
再说,他爷爷难道真的就是缺心眼,会这么去跟皇帝说他儿子的不好?最大的可能,不过是他爷爷看出了皇帝的意思,顺着皇帝的心思说着反对立太子的话。在皇帝心里面,他对二皇子看重归看重,但肯定还不够满意。
“可是,二皇子再怎么样,也用不着造反吧?他手上又没有兵权……”胡澈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道,“所以,他才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会通过谢世子把手伸到贡品上头……不对,佩春锻造坊每年究竟要打多少兵器?就凭着京城……哪怕加上整个大商的权贵圈子,他们养了那么多的工匠,真的只是给这些人打造兵器的?”
他说完,自己就摇了摇头,“长公主应该是给陛下做事的。她能保持现在这个地位,肯定不是一个长公主的位份能说得过去的,说不定长公主在给陛下养私兵?最起码是给陛下提供兵器。”否则的话没法解释佩春锻造坊内,明明聚集了大量技艺精湛的工匠,偏偏每年的产出那么少,竟然还十分忙碌。
林淡倒是接受不难:“陛下养私兵什么的是正常。”当皇帝的,哪个不留点后手呢?但是这种事情皇帝能做,皇子却不能做。养上一点还正常,毕竟当皇子的身边得有必要的保卫力量,律法上也是允许的。当然,这些都是能够光明正大做的事情,二皇子背地里做的肯定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林淡才会怀疑二皇子要造反。
往后几年,大商天灾不断,但照理应该不会有那么多的匪患。现在想想,匪患真是多得有点不正常。
上辈子攻破州府的,真的会是一群水匪?
黑暗中林淡的眼睛眯了眯。如果顺着这条线想下去,或许二皇子养的私兵就在河州?!
“蛋蛋?”
“嗯?”
“唔……蛋蛋,我能亲你一下吗?”
林淡猛地瞪大眼睛,亲什么亲?然后他感到脑门一热,就被亲了一口。
“澈哥!我还没同意呢!”要是不等他同意,那问他做什么?
胡澈低笑一声,极近的距离让他的鼻息直接喷吐在林淡的脸上,让他的脸颊一阵滚烫。他贴过去蹭了蹭,笑道:“蛋蛋脸红了?”
“才没脸红呢!”林淡死鸭子嘴硬。
“哦,那再亲一下。”好软,终于亲到蛋蛋的脸……咦?是脸吧?
林淡感受着嘴唇上的压力,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猛地推开胡澈:“滚蛋!臭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胡扯o(* ̄3 ̄)o:蛋蛋来亲亲~蛋蛋(*  ̄︿ ̄):滚蛋!
胡扯(*╯3╰):好吧,蛋蛋滚过来~
蛋蛋o(一︿一+)o:你别胡扯!
胡扯(*  ̄3)(ε ̄ *):把蛋蛋扯着滚过来~
第42章 道观来人
林淡现在手上的钱,还剩下三十五贯。明明最近赚了挺多钱的,怎么手上还是那么拮据呢?
果然是赚钱的时间太短了吧?最近花的钱有些多。
胡澈给林淡讲着讲着课,就看到林蛋蛋走了神,面露忧伤(大雾),赶紧把人抱进怀里哄:“蛋蛋,什么事请不高兴呢?”
暖手捂被一番变化,只能从林淡腿上跳下去,往他的脚背上侧躺下来。
林淡偏过头往胡澈肩头一靠:“澈哥,赚钱好难。”
胡澈闻言一愣,怎么也没想到困扰林淡的竟然会是赚钱的问题,不禁失笑道:“你现在手头的书局,在京城可以说是独树一帜,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通固街的宿舍,听说食堂和澡堂也挺受欢迎;永兰巷的卤味铺子如今更是京城一绝,每天排的队伍都老长。再有你这些天开始卖菜……”
“庄子是家里的,卖菜钱得进公中。”这个不进他兜里。他最多帮着农户们添些私房。将来隔壁山坡地上的葵花和兔子,倒是可以算作是小爹的私房,反正他只要兔种和葵花籽。然后若是能在京城把葵花的名气也打出来,那就最好不过。
“好吧。”胡澈想想自己手上的产业,总共就那么十五个茶摊,最近陆续开始赚钱了没错,但是他一直想着的是再往别处去多开一些茶摊,根本没想着把钱交给公中。这个钱,好像是该上交的?想想好像也有道理,他长这么大,家里尽往他身上使钱,他还从来没给公中多添过一个铜板的。
他干脆也拿出自己的账本理了理,然后又算算小金库里的数额,当下写了封信回家里。
胡高旻看到信的时候,嘴巴都笑歪了,猛地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阿妮比你懂事多了。”
空有一颗侠士心肠,实际上百分百文弱书生的大儿子,差点没给老爹拍平在桌案上:“爹,你要打死我吗?”
胡高旻看大儿子如今是一百个不顺眼:“你现在清闲,没事找护院练练。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进了考场得横着出来。别说将来去任上做官了。”
“知道了,爹。”胡钧撇着嘴应下,很想反驳说自己现在哪里清闲了?明年的春闱在即,他不但要复习迎考,还要忙自己衙门里的工作,还得和同窗故旧交际,家里还有个不省心的弟弟,根本就没时间好吗?转而一想,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策马江湖……不对,骑马练剑,顿时就浑身充满了动力。
“对了,爹。阿妮写信说什么了?”弄得老头子那么开心?果然当小儿子的就是好啊,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爹娘高兴。不像他这个做大儿子的,爹娘定下的标准,能做到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做不到那就家法伺候,有个兴趣爱好还得藏着掖着。
“哦,阿妮说最近茶摊赚了钱,他问是把这些钱交还给公中,还是做些其它的营生?”
做大哥的撇嘴:“茶摊能赚多少钱?”
胡高旻把信纸递给他看:“喏,才那么点时间,不少了。”
胡钧看清楚上面的数字,眼睛微微瞪大,还真是不少了。往年那几个茶摊,他爹还得往里贴钱。
“咱们家又不差这点钱,让阿妮自己存着吧。他现在看中了林家大郎,人家可会赚钱,没的真让人把阿妮给娶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