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又打了什么算盘!
楚琏心情烦躁,一直待到下午,拿着帖子去庆暿堂找贺老太君商量。
庆暿堂的花厅里,祖孙两刚坐下,外头就传来嘈杂的声音。
贺老太君心情本就不大好,听到脸色更是沉了下来,“木香,你去外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木香就回来了。
木香满脸焦急跑进来,连礼节都顾不得了,急急道:“老太君,外面吵闹的人说是晋王府的护卫,是来有急事报给老太君,奴婢刚刚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说是北境打起来了!”
“什么!”贺老太君惊地猛然站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楚琏也吃惊地瞪大了杏眸,只她早有心理准备,倒是比贺老太君要冷静许多。
贺老太君一时受了刺激,身体摇晃两下,竟然就站不稳,朝前栽下去。幸好楚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贺老太君,旁边丫鬟也连忙过来扶人。
“祖母!你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老太君靠在楚琏肩膀上,一手捏了捏眉心。
好一会儿总算是缓回了劲儿,她慢慢睁开眼,“我没事了,快,快叫传信的人进来问话!”
木香动作迅速地出去唤人。
楚琏扶着贺老太君从新坐下,又怕她真会因为刺激出了什么意外,轻声叫身边的问蓝去请缪神医。
那穿着狼狈的人是由外院的大管家领进来的,交了令牌,贺老太君才真的确信这人是晋王府的。
“说,到底北境如何了?”贺老太君嗓音沙哑,透着疲惫。
那来报信的护卫躬身施礼后道:“北境凉州外图浑兵集结,北境边军更是已经遭了几次突袭,如今鲁国公钱大将军正带着北境边军全力抵挡,只是如今北境天气恶劣,凉州城已经下了大雪,就是担心大雪封山,粮草送不进去……”
两军作战最是忌讳后备虚空,恐怕安稳了十来年的图浑人早就摸清了北境边军补给的时间,专门挑了这个时候来突袭攻打……
贺老太君和楚琏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是倒抽了口凉气。
一旦后备耗空,不用图浑人出手,整个边军就会被活活耗死,这可不是暖阳般的春日,而是连牦牛那样耐寒的动物都能冻死的冬天。
贺老太君浑身好似软了,她爱怜地看了一眼身边还如花似玉的孙媳,堵在胸口的话却一句说不出来。
片刻后,贺老太君好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些老身知道了,你回去吧,若是有什么消息,还望叫晋王通知一二。”
那报信的护卫施礼后急忙迅速离开。
花厅内一时气氛凝滞。
良久,贺老太君这才说话:“琏儿,叫你受苦啦!”
楚琏怔了怔,拉住贺老太君满是鸡皮的手,轻轻摇头,“祖母千万被这么说,夫君去北境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平静了那么多年的图浑人会在这个时候躁动,俗话说,危险总是伴随着机遇。说不定这一次图浑发兵对夫君也是一个好机会。我们如今在府中担心也没用,不如找大哥来商量商量,大哥人脉广,或许能打探到一些旁的消息。”
贺老太君年纪毕竟大了,虽然精明,但是脑子灵活已不如以前,听到楚琏这一提醒,才恍然,连忙叫人去寻贺大郎回府。
贺常齐到底是人脉广,很快就从多方渠道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北境确实打起来了,而且这时候凉州城正下大雪,朝廷有心救援,却被大雪隔断堵在了樾秦山脉,增援和粮草都过不去。
若是换道,就要从冲州府借道闽江走水路,到宿城,宿城外是千山湖,这个时候湖水已经冰冻,根本走不了船。
一时间居然去北境救援的路都是层层死路,叫朝中各位大员也束手无策!只能瞧着干瞪眼着急上火。
就在这个时候,盛京临城漳州又爆出贪墨的大案,贺二郎所在龙卫协助办案,恐怕没有个把月是脱不开身了。
晋王府每日都传凉州的消息过来,贺老太君一日憔悴过一日,就连病情慢慢开始好转的靖安伯夫人无意中从下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晕了过去,一时再次卧床不起。
整个靖安伯府在这个冬季摇摇欲坠,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时间冲毁。
☆、第一百二十五章:准备
第一百二十五章:准备
得知北境开战的这晚,一向早眠睡美容觉的楚琏这天却到了夜半都没睡着。
在高床软枕上翻来覆去,原本早早就袭来的睡意这天晚上好像出走了一样,迟迟都没有召唤她。
楚琏最后无奈,平躺在被窝里,在一片黑暗中大睁着眼睛盯着黢黑的帐顶。
虽然她看过原书,可是到如今许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而且书中也不是每件事情都交代的很清楚。
就比如北境的战事,楚琏只知道有这件事,最后是输是赢,如果赢了,又是怎么赢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她虽然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管的米虫,做做美食赚点钱,可这前提是靖安伯府一切都要好好的,如果靖安伯府处在风雨飘摇之中,那么她这个三房三奶奶的身份就什么也不是了。
况且,除了邹氏,她对靖安伯府其他的亲人都很喜欢,她不想看到他们伤痛难过,甚至是为了家族牺牲出事。
楚琏闭了闭眼,好像是在做什么决定,等到她一双澄澈的杏眸再次睁开,就算是在黑暗中,也仿佛让人觉得里面倒映着星辰大海。
既然在长辈的羽翼下过了这么久,那么到她该承担的时候她也一点不会退缩。
想通后的楚琏,不再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轻轻闭上眼睛,不用片刻,就已经呼吸平缓绵长起来。
外头耳房守夜的喜雁听不到里面的声响也安心躺下歇息。
翌日,一向喜欢赖床的楚琏居然不用丫鬟们喊就自己起身了。
钟嬷嬷一进来就见楚琏换了一身练功的粉色短打,乌黑柔顺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只马尾垂落到腰间。
钟嬷嬷张着嘴巴,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三奶奶,您怎么这……这身打扮?”
楚琏整理好了自己的头发,又活动了两下胳膊腿,套上骑马的靴子,这才抬头看向钟嬷嬷笑道:“晨练呐!”
钟嬷嬷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晨……晨练?”
只知道以前几位男主子在府上的时候,会有一大早晨练的习惯,尤其是三少爷,几乎是风雨无阻的,那是因为靖安伯府乃武将世家,做官进朝都是要靠身上的本事。可娇滴滴的三奶奶,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脸上的婴儿肥还没脱尽呢,说是要晨练,莫不是想叫人笑掉大牙?
喜雁她们也没说过三奶奶会武啊!
松涛苑有专门的演武场和练功房,以前都是贺常棣在府上用的,如今楚琏用起来倒也便利。
钟嬷嬷见楚琏真要穿的这么单薄出去,赶紧从旁边的屏风架子上取了一件狐裘披风要给她披上。
“三奶奶,如今入了冬了,女儿家可不能穿这么少就出去挨冻。”
楚琏忙将披风推开。开玩笑,穿那么厚的狐裘还怎么跑步。
“钟嬷嬷,你不要担心,没事的,现在冷点儿,等会儿跑开了就不冷了。”
说完也不管钟嬷嬷拿着狐裘在后面追喊,楚琏快步就出了正房,到了院子,寒气瞬间侵袭而来,楚琏搓了搓双臂,呼出口白气,就绕着院子跑了起来。
钟嬷嬷瞧着三奶奶穿那么少就在院子里跑上了,急的就要往后面追,却一把被刚从花厅出来的问蓝给拦住了。
“拦着我做什么,还不快把你们三奶奶追回来!夫人和老太君身子如今都不好,若是三奶奶再有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呦!”
问蓝抿着唇摇摇头,她到底是练家子的,知道的比嬷嬷多,问蓝冷声道:“嬷嬷,没事的,三奶奶这样跑跑对身子好,嬷嬷,你放心吧,你去小厨房催一催朝食,披风给我,我在这里看着三奶奶。”
钟嬷嬷见拗不过楚琏和问蓝,跺了跺脚,将手中狐裘往问蓝怀里一塞,气的快步走开了。
许多天没这样锻炼过,没跑一会儿就开始喘上了。
楚琏放慢了速度,尽量调整呼吸。
其实她昨晚就想通了。
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北境,那么就先要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好。
在现代的时候,她是半个驴友,太明白一个健康结实身体的重要性了。
而现在既然决定要远行,那就要尽量让自己健康起来,听说往北走,过了龙行盆地就很冷了。
那里的冷可不是盛京城的冷可比的。听府中见多识广的老仆说,吐一口唾沫落到地上都能立马结成冰。
楚琏如果身体还是现在这样娇娇弱弱,不说旅途劳顿,等过了龙行盆地那也会坚持不住,不管是北境战事还是寻找雪山岚之花哪一件都是不能耽搁的。
没有一个好身体,到时候去了北境也只是给靖安伯府拖后腿。
这样想着,楚琏决心也变得更加坚定。
不一会儿,问蓝居然也换了衣裳跟了过来。
楚琏不解,看了这妮子一眼,眼里带着寻问。
问蓝抿了抿嘴唇道:“三奶奶,奴婢陪您一起。”
楚琏笑了起来,点点头。
等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楚琏这才慢慢停下来,由问蓝扶着去了练功房。
忍了许久的问蓝终于憋不住了,“三奶奶,您怎么突然想起来跑步了?难道是想学功夫?”
楚琏怔了怔,从喜雁手中结果濡湿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问蓝,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只好解释:“我不过是想学上一招半式,健体防身罢了。”
楚琏平日里本来奇怪的心思就多,问蓝也没有多问,她想了想,道:“既然三奶奶有这个想法,不如奴婢教三奶奶几招防身的招式如何?”
楚琏真想猛拍大腿,哎呀,她怎么把问青问蓝两个会功夫的给忘了,虽然在现代的时候也学过几招防身术,可怎么能与问青问蓝这样的相比,要是有她们指导,不说一打五,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至少能有一些自保之力。
于是,楚琏在请安前的时间就在练功房里度过了。
一连好几日都是这样,每日楚琏天不亮就起床,稍稍吃点东西就开始在院子里跑步,随后跟着问青问蓝在练功房里学个一招半式,一个时辰后,再用了朝食去庆暿堂给贺老太君请安。
每日里都有晋王府的护卫来给靖安伯府传递北境的消息。
贺老太君脸色越来越凝重,贺常齐更是早出晚归在朝堂中打听情况。
朝廷到现在仍是束手无策。
终于,这一日,贺老太君再也坐不住了,她拍了拍身边楚琏的手,吩咐周嬷嬷去寻贺常齐来。
楚琏观她神色,面色一动,开口道:“祖母,您是不是想要大哥去一趟北境?”
贺老太君有些吃惊地转头看向楚琏,而后顿了顿,苦笑了一声,“原来琏儿与祖母想到了一块儿。朝廷想不出办法,但我们贺家人可不能坐视不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这老婆子也不会放弃的。三郎……三郎他可还年轻,才二十岁呢!”
靖安伯府儿郎弥足珍贵,代代都是单传,到了贺常棣这一代也才好不容易三个儿子。老伯爷死在战场上已经是莫大的遗憾了,如今除了大郎也都各个在军中。三郎这才成婚没多久,连个后还没呢!怎么能看着那孩子牺牲。
贺老太君眼圈泛红,一双老眼里泪光烁烁,楚琏咽了口口水,这才道:“祖母,让我去北境吧!”
贺老太君的眼泪还没流出来,就被楚琏这句话吓到了。她震惊地看向楚琏,“三郎媳妇,你说什么?”
楚琏认真地看向贺老太君,一双澄澈的杏眸如星辰璀璨生辉又坚毅非常。她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祖母,让我去北境吧,没人比我更合适了。大哥要照看府上,离不了京,再说她还有差事,两个侄女年纪也不大,咱们家的男儿都在外面,大哥不能再去了。”
贺老太君这才听出来楚琏说的都是真的,她先是一愣,随即握住楚琏的手,沉声道:“不行,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北境那样的不毛之地!”
楚琏一早就猜到贺老太君会反对,她放缓声音道:“祖母,您是女中豪杰,您年轻的时候不是也跟着祖父去过南疆?您是最清楚的,咱们女儿不比男子差,关键时候,咱们女子也能顶上半边天呢!大哥不能离开京城,这不是由咱们决定的,是皇上!”
贺老太君虽然不是出自将门世家,但她从嫁给老靖安伯后,就随着老靖安伯在南疆戍边。听婆婆靖安伯夫人说过,贺老太君年轻的时候智计百出,算得上是老靖安伯的智囊。好几次与南疆人的死战中,老靖安伯都是因为老太君的巧计这才险胜、死里逃生。
楚琏一席话点醒了贺老太君。
贺家儿郎都在外面,之所以要让贺大郎在京中任个闲职,其实并不是单单为了贺家子嗣着想,更多的是皇上的意思。
靖安伯是戍边大将,父子不能同军,子承父业也必须等到靖安伯从明州退下来,而作为长子的贺常齐留在京中更多的原因是作为质子般的存在,是要让皇帝放心的。
既然是这样一个身份,又怎么可能离京!
☆、第一百二十六章:启程
第一百二十六章:启程
贺老太君听了这番话沉默下来。
她心里其实是知道楚琏说的都是对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楚琏也不想逼着她做决定,软声道:“祖母,等大哥来了,咱们与大哥商量商量吧。”
贺老太君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贺常齐半个时辰后才赶回府中,一进府,就匆匆来了庆暿堂。
贺常齐抬头见楚琏也在,有些微讶。
贺老太君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先坐下歇歇再说。”
木香给贺常齐上了茶,贺常齐只喝了半盏就等不住了,他放下茶盏,肃着脸孔道:“祖母,不如孙儿去求求皇上,让皇上允了孙儿去北境吧!”
贺老太君到底是女中豪杰,年轻的时候又经历过大风大浪,在等贺常齐的这段时间内她脑子也捋清楚了。
三郎媳妇说的很对,大郎不能离开京城,北境这一趟只能拜托三郎媳妇了。
听了贺大郎的话,贺老太君摇摇头,“大郎,你知道咱们贺家的处境,皇上是不会答应你离京的,但咱们贺家也不会看着三郎在北境陷于险境。老身已经决定了,这次去北境就让三郎媳妇去。”
“什么!”
贺常齐不敢置信地惊讶出声,等到发现自己情绪太过外漏,这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怀疑地瞥了坐在贺老太君身边的楚琏一眼。
“祖母,这不合适,三弟妹才十五岁,又是女儿家,怎么能去北境那样苦寒的地方,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是好!”
贺老太君脸色一板,“女子怎么了?十五岁又怎么了?琏儿十五岁就能让归林居火遍盛京城,你能吗?再说,老身年轻的时候随着你祖父去南疆,那也不过才十六岁。你放心,咱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去,一切都要准备充分,到时我调动府上的暗卫跟着琏儿,她定然无事!”
贺常齐虽然块头大,瞧着就像个铁打的武将,实际上他的心思最为细腻。
见祖母说话这般坚定,已经猜到恐怕这件事祖母心里早有了决断。
他也知道自己轻易离不了京城,可是看了眼娇弱纤细的如同花骨朵一般的三弟妹,他心中直叹气,这样娇娇的女孩真的能担当大任吗?
去北境给三郎救援,重要的时候还要集结手中势力营救三郎,这可不是开一家酒楼做几道菜那么轻松的!
贺常齐在心中哀叹一声,只恨自己当初没发现贺三郎要去北境的苗头,如果知道的话,就应该当场拦住他。
“祖母既然已做决定,孙儿自是无话可说,不过孙儿有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
“此去北境,孙儿也会安插自己的人手,若是三弟妹不能临危受命,孙儿的人会自己做决定。”
听到贺常齐这番话,楚琏顿了顿,眼睛眨了眨看向这位贺府的长房大哥。
其实说白了贺常齐就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不过这也实属正常。贺常齐虽然在婚姻上不顺利,但他其实是一个很担责任和细心的人,如果不是靖安伯府长子的身份束缚着他,他定然也会成为军中的一员智将悍将。
贺老太君瞥了楚琏一眼,见她并没有因为贺常齐的这番话动怒或者生气,就放下心来。贺老太君嘴上虽然没说出来,可是心中却也想过贺常齐说的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