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亭衣眼神略沉,片刻之后,他才说道:“不管如何,我也不希望有半点机会让依依陷入两难。你是知道的,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若是沈家有事,来求她的话,以她性格纵然不愿意,但是心里也会留下一些阴影。就算是她难过一分的可能,我也不希望能有那一天。”
宣轻扬有些不明白,不过转念一想,他忽然发现,以前以为左亭衣心性最是冷漠,现在看来,他的冷漠是对外人,若是能让住进他的心里,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他都会以他最大的能力保护。
想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我懂了!这样也好,我去卖这个人情给沈家。也好让他们今后收敛一些。也不妄你处处为她打算了。”
两人又就其他事情谈论58 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把所以事情都定下后,宣轻扬刚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一事,连忙转身回来道:“对了。如果依你之言,只让谢吟风知道我们所知的一起,他一定会先下手的。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宣轻扬离开不久,左亭衣一人坐在书房内,忽然他眼帘微抬,只听得破风声响起,左亭衣头向右一侧,一道银光贴着他的脸颊直入他身后。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把飞刀插在他身后的博古架上,而刀刃上还缠着一张纸条。他取下纸条,打开后,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髻萝山!
左亭衣把纸条团成一团,情绪微微不稳的丢在一旁。他霍然起身开门而出。
沈依依在水榭等了半响也不见左亭衣回来,她百无聊赖本想说去厨房亲自下厨做几道好菜给左亭衣,却正好遇到卫城告诉厨房准备菜肴,而那些菜肴都是沈依依爱吃,沈依依心里一暖,顺口问着卫城,卫洛呢。
“我大哥与主上出门了。”
沈依依一听,哦了一声便离开了厨房。
她沿着石子小路走着,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每日都与左亭衣在一起,他忽然离开却没有告诉自己一声,沈依依心里骤然觉得有些失落。
她胡思乱想的走着,却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位扫雪的侍女。
侍女身上穿着青色的布衣,略显得有些单薄,沈依依连忙开口道歉。却不想那侍女忽然跪在地上,长长的头发垂下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沈依依本想扶她起来,却发觉她好像很眼熟。
“潞安?”
潞安听到沈依依的声音,越发把头埋得更低。
沈依依拉着她起来,这才发觉她的脚有些跛,细细一想,她本是左亭衣最为信任的人,现在却被打发到这里来扫雪,她身上单薄的衣衫,以及冻得红肿的双手,脸色惨白如雪,眼中没有半分灵气。
这与她第一次见面,就用话语揶揄自己的潞安可是两个人啊!
“你怎么了?”
潞安见她认出了自己,当下越发窘迫难堪,丢了笤帚就跑,奈何她脚有残疾根本就跑不快,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沈依依赶过去,将她扶起。
“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人。”她说着,却板过潞安的身体,“你脚骨折过,没接正。若是等时间再长一些,你这脚可就真要跛一辈子了!”
潞安浑身一颤抖,她看着半跪在雪地里,为自己细心看脚的沈依依,心里骤然一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一把把沈依依推开,哭吼道:“不用你来管我!你管我做什么?我就算跛一辈子又怎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成这样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
潞安心里忽然涌起无尽的委屈,一直找不到宣泄口,几乎就是在瞬间,她的所有脆弱、尴尬、窘迫都被沈依依看到,她情绪彻底崩溃了,她嚎啕大哭起来。
沈依依骤然被她这哭得撕心裂肺的阵仗唬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这边哭泣过,特别是素来内敛的潞安。一时间,她忽然手忙脚乱的,从身上取来手巾替她擦着眼泪。
“唉!你别哭啊!我哪里做的不对么?”不是不对?她真没有对不起她过啊,若是因为左亭衣?
“我知道你喜欢亭衣,可是他不喜欢你啊!男女之间若是没有相互的感情,就算面对面也不会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她平铺直述的说着这么一个事实。
潞安一愣,哭声被压在了心口。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依依松一口,
见她能平心静气听自己说,她手查探着潞安脚踝处的那处凸出来变形的骨头,她继续说道:“你只想着你看到的,却从来没有想一想你心里的,有时候,闭上双眼,能够体会到心里真实的想法。”
还好,只是骨头骨折后没有正回去,沈依依趁着潞安愣神的片刻,扎了两个银针封住她的穴道,再以特殊的手法,只听得咔嚓一声。
潞安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脚踝处瞬间传递到全身。
沈依依拍了拍手,说道:“好了!你走走试试看,这一个多月,走动不要太多,让脚好好休息,一个月后,就彻底好了。”
潞安感觉自己如同从云端坠下,又飞回去时的,那种感觉太刺激得她大脑好像都跟不上沈依依的节奏。
她依言起身,看着好转的双脚,再看向沈依依准备离开时的背影,不觉泪眼朦胧。
“依依姑娘,你真的懂他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飞鹰刺青
你真的懂他么?懂他的所思,懂他的所想么?
潞安突然说的话,让沈依依愣了一愣。
潞安惊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转身飞快的走了。
看着她好想逃似的背影,沈依依陷入了沉思,潞安因为感激才会这么提醒自己。沈依依看着左府周围的一切,这里雕梁画栋的,看上去格外的奢华,可是她也知晓一些机关,以另一面来看整个左府却是暗藏玄机。
按说左亭衣他真实的身份是陛下的私生子,而陛下也没有想要为他正名的意愿,左亭衣做这些事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么?
而他暗中的那些势力,她虽然不是彻底的了解,可是她也能感觉得到,就比如说聂小楼的风衣楼。
掌管整个商朝信息网的风衣楼,这背后真正的主人可绝对不是聂小楼。
再有,大月王朝!
沈依依越想越心惊,之前因为清汝之事,左亭衣与她说过一些自己的童年的事,可是,还有很多事,她却能感觉左亭衣并没有告诉自己,不知道是暂时的,还是他压根就不打算与自己坦言。
在他的身上,沈依依只感觉到无尽的神秘!好像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浓雾,撕不开也戳不破。
特别是在熟睡中,他还保持那样的警惕。好几次,她都能感觉到在半夜,他悄然起身。
沈依依想着,不觉竟然走到了左亭衣书房门口。
她抬头看了书房一眼,房门紧闭,窗户却好像敞开着一条缝隙,鬼使神差的,沈依依推门而入,想要替左亭衣关上窗户,就在她打算离开时,脚下却踩到一个纸团。
她弯腰捡起来,只见纸团上写着髻萝山三个字。
髻萝山自从半山腰起,就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如同穿了一件冬衣。
左亭衣勒马停下,把风驰随意丢在山路之上,他自己径直前往。半路一个小沙弥忽然出现,“左都督。”
听到这个称呼,左亭衣眼微微眯起,“你不知道这个称呼不能随意用么?”
小沙弥却毫不在意,但在开口时,却还是换了个称谓说道:“左大人,我家大师已经久候了。这边请。”
后山凉亭,一位僧人面上而坐,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回身过来,对着左亭衣一礼,“左大人。”
“苦禅,你今日叫本都督前来,是为何事?”
苦禅打了个佛礼,恭敬道:“贫僧怎敢劳左大人大驾。”他说着,把目光向着旁边一扫,以眼神示意道:“是慕将军的意思。”
左亭衣也感觉到身后有人,余光看到一抹紫色的影子,他知道来人是谁。
“慕述锦……”
慕述锦冷冷一笑,看向左亭衣,举手虚抬,手中忽的掷出一把利刃,利刃闪过寒光向着左亭衣方向而去。
左亭衣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只见是一把短剑,剑刃闪烁着寒光。
紧跟着,慕述锦又丢出一物,左亭衣把手中短剑一举,来物正好套在短剑上,正好是一把剑鞘,剑鞘以鹿皮缝制,上面还镶嵌有宝石,看上去贵气无比。
慕述锦冷道:“听说左都督成婚了,也不跟我们这些老朋友说一声,这短剑就当做是赠你新婚贺礼。”
新婚贺礼竟然送一把剑?
左亭衣也不介意,手一挥,这剑就落到在他身后跟着的卫洛手中,他道:“卫洛收好了!回去拿给依依。剑鞘上的这些宝石,她一定喜欢。”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慕述锦吃了个软钉子,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哼!那你不想知道,陛下知道你成亲之事后的看法?”
慕述锦话音一落,左亭衣霍然抬眸看着他,眸子里全是杀气。
一时之间,气氛格外的凝重。
苦禅连忙示意弟子奉茶,以此打断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入夜之后,沈依依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好菜,还特意稳了酒。左亭衣回来的时候,正见到沈依依撑着下巴靠在桌上等着。
桌上的菜早就凉透了。
而她也等得快要睡着了。
左亭衣靠近她,打算把她抱回床上继续睡,刚刚碰到她,沈依依便醒了。
沈依依见到他回来,微微一笑,“你回来了,吃过饭没有?我让他们给你把菜热一热。”
左亭衣点点头。
菜被重新加热端了上,不知怎的,两人都有心事,这顿饭吃的有些没劲。
用了晚膳,沈依依服侍左亭衣沐浴时,忽的她的手落在他肩膀上,在他的肩膀上,那里有一块刺青,纹的是鹰!
沈依依的手沿着鹰的双翅掠到鹰的利爪之上,她忽然道:“你为什么会纹一只鹰在身上呢?”
左亭衣一怔,侧目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鹰,他忽然起身,挑起浴袍穿在身上。“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说罢他穿上鞋子就出了水榭。
沈依依愣在那里,看着离去的背影。
脑海里回响起,今日下午她特意去找荣叔时,与荣叔的对话。
肩膀上纹有鹰的刺青,代表的一个王朝的标志,可是那个王朝却偏偏是与大商朝对立的大月王朝!
“但是,就算是一般的大月王朝的人也不敢把鹰纹在身上,能有资格纹绘这样刺青的只能是王室勋贵一族!”
沈依依瞬间感觉到在左亭衣身上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但是,现在的她却是格外的矛盾,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为妻子了,应不应该与他说这些事!
当夜沈依依在床上辗转反侧很久方才入睡。
而左亭衣却并没有走,他一直就在沈依依房外,他听着她身体翻动的声音,直到再没有动静,确定她睡熟之后,他才走进去,轻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
“依依,对不起,有些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第二日,沈依依骤然睁开双眼,骤然一个翻身而起,却看到空荡荡的床边,她伸手一抹,被子里还有残温,昨晚他回来了。
沈依依松一口气,她翻身下床,却见到服侍自己的人竟然是潞安。
潞安见到她连忙解释:“夫人,是主上让奴婢来见您的。放心吧,昨天,奴婢已经想过了,您说得对,有些事不能用眼去看,而是用心去体会。”
她忽的微微一笑,“奴婢过些日子也要成亲了,夫人您不嫌弃,到时候就来饮杯水酒吧。”
沈依依暂时放下心里的不快,她诧异的看着潞安,“成亲?跟谁成?是卫洛吗?”
潞安一怔,没想到沈依依竟然猜到了,她连忙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她道:“是卫洛!昨晚卫洛禀告了主上,主上在锦衣巷那边指了套宅子给我们作为新房。”
“太好了!恭喜你啊!”沈依依由衷的道贺,她一早就看出卫洛对潞安有意思,可是,潞安却一门心思在左亭衣身上,这下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奴婢今日特意来辞行的。”
“是吗?那给你告诉亭衣了吗?”
潞安点点头,“奴婢早上来的时候,已经与主上说了,主上上朝了,他让奴婢特意等您的。”
上朝?过了两个月了,陛下总算让他复职了么?
朝堂之上,左亭衣依旧一身白色朝服站在当前,他斜扫一眼,身边跪着的谢吟风,此刻谢吟风一脸惨白,他躬身跪着听着陛下的训斥。
他把目光投向旁边的三殿下君昊,可是君昊根本就不看他一眼,沈婕妤去年流产的那个孩子竟然拿是谢吟风下的毒手。
轩辕云霄脸色难看极了,他瞪着谢吟风:“没想到竟然是你!朕之前还怪罪老四!谢吟风,你很好!真的很好!”
由于铁证如山,陛下当朝决断,让人把谢吟风押下去,明日午时处斩。
“亭衣,你成亲也休息了很久了,三日后,你复职吧。”
谢吟风被押了下去,于第二日处斩。君昊再看向左亭衣时,那眼神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可是就在第二日,聂小楼却忽然来到左亭衣书房。
“亭衣,你料得果然没错,谢吟风暗中以一个死囚替换了自己,现在正打算逃走。还有,君昊那边有了异动,我亲眼看到他对属下说,派出刺客。”
左亭衣正在写着什么,听到这话时,他正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却是一个杀字。
他道:“他们要杀我,我给他们这个机会!”
三日后,朝堂之上,本来应该今日复职的左亭衣却并没有出现在群臣队伍之中,轩辕云霄目光在下首扫了扫,未看到其身影后,不由皱了皱眉,“亭衣他人呢?”
这话一落,众臣还是议论纷纷,说左亭衣被冷落了这么久,第一天上朝就迟到?
而在众人交头接耳时,却唯有君昊气定神闲的站着。
宣轻扬看着君昊十拿九稳的模样,忍不住叹气摇了摇头。昨夜他得了小楼的消息,君昊赶走了君琰,现在却冒出个陛下亲生儿的左亭衣在,他自然想要将其除之而后快,不过这未免也还是太心急了一些。
“孟公公,你亲自去宣!”
孟公公得了圣旨,速速出门。半个时辰后,孟公公却带着惊人的消息回来了。
“陛下,奴才有了左大人的消息了!”
孟公公看上去脸色极为难看,他低声在轩辕云霄耳边说了几句,轩辕云霄脸色大变,他猛地一拳拍在身前桌案之上,这一震动,让桌案上的笔墨都溅了出来!
宣轻扬心道:果然!
而轩辕云霄得知谢吟风不但没有死,还带了杀手在半路上刺杀左亭衣。顿时震怒。
“好你个谢吟风!竟然跟朕玩这招金蝉脱壳!轻扬,你带领一万御林军,无比把谢吟风这个奸贼拿下,当场就地格杀!”
这一剧情立刻反转,当家都不明白出了什么状况,就见到宣轻扬迅速退下,大家面面相觑,只有君昊脸色白了白,他看着走出去的宣轻扬,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第一百九十章 直接威胁
渭水河岸之上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
天地间昏暗中,冷风残雪肆虐的吹拂着,入眼处一片肃杀之气。
左亭衣身穿一袭白衣,端坐于马上,看着面前的人跪着一地刺杀失败被俘的杀手,他冷笑了起来,“我还以老三有了长进,却不想依旧如此。”
跪在众人中最前面的正是早已经被凌迟处斩了两天的谢吟风,可是现在他却依旧还活着,他脸色颓败,他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左亭衣,一袭白衣朝服,裁云织玉的,越发衬托他眉目胜星,那一身的风流,就算他浑身杀气激荡,却依旧无损他半点风华。
谢吟风低下头凄笑道:“我原以为我的对手一直是他们,可是我却算漏了一个你。”
“可是,我从来不会算漏我的对手。”左亭衣难得回他一句。
谢吟风道:“左亭衣,你的野心与算计,我到现在都不敢去想,那个人,你真下得了手?”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
左亭衣翻身下马,踱步来到谢吟风面前,居高临下的他俯视的下面跪着的人,
他放低声音,“男人之间,若要成大事,自然是会不择手段。可是再怎么不择手段,却不能算计到身边的女人,你连自己的女人也要拱手送与他人,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赢了,你又失去了什么?”
卫洛从远处而来,他到左亭衣耳边低声道:“陛下派了魏国公带领一万御林军来了。”
左亭衣点点头,吩咐了几声。
众人速速退去,只留下几名贴身侍卫。
这一大早,谢吟风好不容易混出了城,而在此之前,他早就盘算妥当了,在渭水河畔一直都有人接应的,可是当他来到这里后却竟然发觉,在约定好的地方该出现的人并没有出现。
但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带着人出现了!
当见到左亭衣的瞬间,谢吟风就知道,今日自己走投无路了。可是,他心中却还有一丝期翼,那人若能在这时赶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