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已然不见踪迹,自己也只有悻悻的跟过去。
本来想回府的,却半路走到聂小楼的眠月楼里了。
他喝了一口闷酒,摊摊手说道:“我就是奇怪,这事,若是我们相助老四,陛下绝对会答应的,我就不明白了,朝堂上,亭衣就是一言不发。”
他继续与聂小楼抱怨道:“老四主持,依依跟在义诊队也是轻而易举的,这对依依也没坏处的,他……”
聂小楼大致明白了,忽然间他了然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明白?”
他摇头晃脑的喝一杯酒道:“嘿嘿,还记得我们之前的赌约不是没完吗?这下我敢肯定,你输定了。”
“说什么呢你,未见结果,未知分晓!”
他是极不服气的。
聂小楼一副不可说的神情,“你算漏了一点。”
“是什么?”
“你忘了,亭衣对依依的感情,还有,洛城王与依依间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宣轻扬还是不太明白,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聂小楼得意的笑着,却对宣轻扬附耳道来,“依依当他是朋友,可是洛城王却未必想一直与依依做朋友。”
“什么!”宣轻扬骤然一惊,猛一回身,胳膊却不小心碰倒了酒杯,酒杯滚落在地顿时摔的粉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盘根错节
聂小楼猜的没错,君琰的确不只是想与沈依依做朋友,如果可以,他希望关心能更进一步。
他又让人送出了八百两银票,这八百两银票已经全都被人换成了各种各样的药材,正一车一车的穿过街道来到沈氏医馆大门口。
领头的工人跑到大门口,见到医馆大门紧闭,便使劲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留在医馆里的王管事应声开门,却见到门口一辆一辆的马车,他愣愣望着面前的人,“请问,您有事?”
“沈大夫在不在?”
“沈大夫不在不在!”王管事连连摆手,自从那日被那群老妪围攻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很多人来找茬,幸好张晓峰时不时带着人过来,直到沈依依跟着韩老太太去了普华寺,所以,一见到陌生人来,王管事连忙就关门。
门被那工头伸脚给拦住,他连忙说道:“我是真有事来找沈姑娘的。”他用力强行把门给推开,这才嘘一口气嘟囔道:“送东西上门也得吃闭门羹。”
王管事被他大力退得后退两步。
“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我家主人特意让我来给沈大夫送东西。”他说着侧身指着那些大约十辆马车说道:“这些基本上都是,我家主人说了,还差什么让姑娘写个单子就好了。”
王管事嘴角抽搐道:“我家姑娘真不在。你们这是,对了,你家主人是谁?喂!喂!我说了,她不在,你们怎么……”
没人在乎王管事说的话,那工头已经让人开始卸货了,紧着数名工人背着麻袋径直就冲进府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遇上打劫的,王管事震惊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土匪一般给人送东西的。
而且,他压根就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寇珠和沈乐康在书房里做着沈依依临走前布下的功课,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他们先是一愣随即旋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当他们出来时,十辆马车上的东西已经全部卸了下来,尽数堆在了大堂里面,足足占据了一半空间,麻袋堆得像是小山一般高。
工人们一早就走光了,只剩下王管事望着那堆山一般的东西出神。
“这……”这些都是什么啊?寇珠指着问道。
沈乐康过去细细一闻,指着麻袋比划了一个动作。全是药材!这么大批量的采购药材是要做什么?两人齐齐转头看向王管事。
王管事一脸茫然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突然来了个人说是这些东西是他家主人给姑娘的,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他们卸了货就走了,我甚至连他们主人是谁都不知道。”
工头给众人结算了工钱后,径直从洛王府后门进入。他找到洛府管家,“何管家,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东西全都送去了。”
何管家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些赏银把那人打发了,速速报与君琰。
君琰此刻正在翻看着什么,听完他的话后,他问道:“这事办得不错,对了,沈依依还在普华寺?”
何管家点点头,“王爷,你之前在朝堂的提议,好是好,可是若这事落到晋王身上,岂不是……”他很想说,这事要不是十拿九稳的话,绝对要吃亏。
谁料君琰笑了笑,他说道:“这事你放心。”
何管家摇了摇头,“只有黄大人一人附和的话,与晋王相比,势力悬殊太大,再者,晋王身边可还有个谢府的小公爷。”
何管家是君琰的心腹,他还在皇宫里的时候,何管家就一直跟随着他,所以,有些事情,君琰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刑部尚书应该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今日朝堂之上,他却一句话也没说。”
也不知道君琰心中是如何想的,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继续埋头看书,何管家只好默默退出书房。
出了书房,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关闭的书房。他心如电转,看样子,君琰真的打算出手了。也不知道在是好还是不好,不过,既然他答应过主子要好好照顾他,今日之事,看来自己得出手了。
何管家回屋更衣后,从锦盒里取出一块腰牌揣在怀里,吩咐下人备马,他径直前往皇宫。因为腰牌,他轻易的如宫,却无比熟悉的来到后宫。
他看着中宫的宫殿门口,虽然这里比之前冷清了许多,可是,何管家还是站在门口无比郑重其事的整理衣衫,把套在外面的大氅脱下,露出里面的宫服,玄红色刺绣着花纹的宫服代表的却是内三品宦官的地位。
他见自己并无不妥后才敲了敲门。
宣皇后依旧站在桌案前,案上的宣纸上画着一个儿童正在树下嬉戏的场景,那孩童俨然有几分君琰的神韵。
何管家进来时叩拜时,宣皇后正对着画中的孩童出神的看着,忍不住的伸手抚摸上孩童稚嫩的脸。
“内臣见过皇后娘娘。”
宣皇宫猝然抬头见到下跪之人,她连忙说道:“何公公,快请起。琰儿他……”宣皇后脱口而出后才醒悟过来,让屋中其他人全都下去后,这才赶紧扶起何管家。
“您怎么亲自来了?”
……
何管家刚刚出宫,迎面就见到魏国公的马车正向着皇宫疾驰而来。
宣轻扬之前还在左亭衣那里,却突然得了召见,便连忙赶了过来,他一面走一面扯开大氅的系带,推门就道:“姐,你这么急匆匆的让我来做什么啊?”
宣轻扬是宣皇后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最宠爱的,所以对于他的无礼,宫中众人皆是皇后心腹也都是见惯了的。
无需要宣皇后吩咐,自有宫女奉茶。
宣皇后也不啰嗦,拖着宣轻扬的手让他坐下,开门见山的就道:“本宫刚刚才听说,陛下同意了将今年京都的义诊会扩大到十三区去,你可知道此事?”
“怎么不知道,今日朝堂上才听到洛王提议的。陛下当时虽然没有表态,但是看样子应该也是会同意的,只是我估计,陛下犯愁的是这笔不小的开销吧。怎么姐姐,您想替陛下分忧?不过我看算了吧,就您那点体己钱……”
终是家族中单传的宝贝,受尽万般宠爱,且宣轻扬与宣皇后是一母同胞。关上门就是自家人,他说话也无所顾忌的。
话音一转,宣轻扬忽然福灵心至道:“姐!我是真没钱的,您可别打我的主意!”
见到自己这个贵为魏国公的弟弟竟然这边吝啬,宣皇宫又好笑又好气,她伸手在他额头上一点,“瞧你这没出现的样!”
见到与钱无关,宣轻扬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提钱,万事好商量。
“那姐,你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我听说,这事是老四的主意。”
宣轻扬点头道:“不错,本来就一小小的义诊会,从来都是走过场的,没想到老四这样一说,事情倒变得棘手起来了,现在老三也想横插一手了。也不知道老四有什么做底,想与老三一争。”
宣皇后一直都是认真的听着宣轻扬的话,见到他这么说,也点点头,“我也觉得老四这才动作太大了一些。不过,这事对百姓来说倒也的确是善举。你知道太子之事到现在,陛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对我的确不太好。”
宣轻扬想了想,亲自给宣皇后倒了杯茶,“姐,你别想这个,太子之事,陛下没有怪过你的。”他也是极为聪明之人,瞬间想到其中关节,“臣弟知道,您是想帮洛王一把。”
宣皇后接过杯子,“你说得对!这事不管是落到任何人身上都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更要帮老四了。毕竟,老四他母妃早年去世后,他就是由我带大的,太子去了,我本就没了依靠,今后的一切说句难听的,我不得仰仗着老四吗?”
她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的看进宣轻扬的眼中,“我没指望着他将来能登上那个位置,只要他日子过得好,我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如果,将来得了天下的人是老三,你以为就他母妃那人还能将我这太后放在眼中吗?”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君琰不是宣皇后的儿子,可是毕竟也是在中宫养大的,明面上,宣皇后自然是要倚靠君琰的。
而这话里还有一层深意,如果得势的是老三,那么老三的母妃齐妃的家族自然会迈上鼎盛,到时候,京都宣家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宣家乃是勋贵世家,每代入宫的女子不是贵为皇后就是贵为四妃。但是,如果老三成为了皇帝,他必然会尊崇自己母亲的娘家,而他也不太可能迎娶宣家的女子。这对勋贵世家来说,名誉上是极大的损害。
宣皇后今日都把话说开了,宣轻扬也不会不明白。
他沉思片刻后方道:“这事,臣弟自然会放在心上的。皇后放心,明日早朝,臣第会极力主张支持洛王的。”
宣轻扬离开皇宫时,天色已然黑尽。他没走进步,就有影奴发出讯号。这是在通知让他回到家族中去。
虽然他贵为魏国公,但是,在他之上还有在世的双亲以及家族各位叔伯。
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想不到姐姐对这件事会如此的郑重!怕自己敷衍她,又怕事情达不到她预期的目的,竟然不惜让整个宣家开始明摆着的选择站队了。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可是她又知不知道,这样一来,宣家一但表明了立场,若是落在陛下眼中,会怎么想?
而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姐姐当初对太子也没有这般的上心,否则太子逼宫前,她竟然愣是没有看出一点征兆来。
不过索性,当初姐姐没有让宣家支持太子,所以,在太子逼宫之事后,陛下要算账也没找宣家晦气。
“唉!姐姐啊!”宣轻扬无奈叹一口,他先让影奴给左亭衣带了话去,便策马回府。
此时此刻,左亭衣正在书房之中,影奴带来消息时,刚好聂小楼也得了君琰送了无数药材给沈依依医馆的消息正赶过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场博弈
聂小楼刚要对左亭衣说,你再不采取主动,就要被你的情敌赶超了,可是他最还没张开,却倒被左亭衣告诉的消息给愣住了。
“什么?怎么宣皇后也要在这趟浑水里插一脚啊?轻扬他答应了?”他说完后就发现自己纯粹是说了一句废话!
左亭衣这么告诉自己,必然也料定了宣轻扬会答应。
“可是,亭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宣皇后为人行事素来低调,甚至太子在时,她都没有让宣家为太子谋求过一件事,现在却拖了整个宣家一族来帮助洛城王。”
左亭衣扫了他一眼,“你别忘了,君琰也是中宫的人。君琰被抱进皇后中宫时,他才几岁,这些年他的成长以为说全是宣皇后之功。”
“可是,这事我怎么觉得都很奇怪。”聂小楼一双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着实有地方想不通。
然而左亭衣却并不想让他想通,他把手中的一封密函对折起来,取开烛台上的纱笼,就着一把火把手里的密函烧成灰烬。有些事既然是秘辛,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他说道:“这事的确比我们之前想的要复杂得多,不过,沈依依若是真跟着去了,对她自然也是好的。”
聂小楼听到他这么说,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看样子,他是要帮老四了,可是,老四对沈依依,想到这里,他蹭的一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真的答应帮老四?他可是你情敌!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才送了十几车的药材到沈依依的医馆去。”
这话说得极为委婉了,要不是对方是左亭衣,聂小楼估计就会直说,你傻啊!明知道你情敌在给你相好的献殷勤,你这不赶紧的落井下石,还去帮忙?
左亭衣听到这话,微微侧目,淡淡扫了旁边的那人一眼,用一种无比风轻云淡的语气说道:“是吗?你也知道他送药材给沈依依是为了献殷勤,那你又送的那二十车药材是什么意思呢?”
“哪个,哪个……对了,我想起来,风衣楼还有事,我先走了。”聂小楼说着连忙找个机会跑出来,心里暗叹一声,这左亭衣未免也太厉害了吧,我前脚才刚刚派人送去,他后脚就知道了?
他不过是听属下来报说有人送了十车药材给沈氏医馆,他查出对方竟然是君琰,当时他就跺34 脚道:“好你个老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想着派人把那些药材偷出来给毁了,可是当他知道王掌事看着那一堆药材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时候,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连忙派人又送了二十车药材过去,这一次,他大摇大摆的走到沈氏医馆,也不说之前的药材与他有没有关系,而是直接说:“这些药材,沈依依迟早有用,让他们小心看着。”
看到王管事他瞪大的双眼,那么大的一大堆草药,几乎将整个沈氏医馆的大厅给挤得满满当当,连过路都得侧着身子从缝隙里挤过去时,他就一阵窃笑。
左亭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聂小楼走,他收回思绪,想到之前他烧了的密函,一切的谜团都能解开了。果然,他派人从这条线去打探得来的结果真的能解释了很多事情。
而自己能知道这件事,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难怪,发生太子逼宫这么大的事情后,对宣皇后以及整个宣家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现在宣家开是站队了,看来这件事还真没完。不过,既然如此,陛下的心意已经能大致猜出几分来了,索性,他顺水推舟一把。
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研磨,只见从笔筒里立刻跳出来四只小墨猴,它们轮流的抱着一块上好的徽墨,就在砚台里卖力的研磨起来。时不时还伸出舌头舔上一舔,满是满足的神情。
这是沈依依寻来的墨猴,可是,很明显,有几只已经彻底的叛变了她,因为左亭衣这边的墨似乎更好一些……
沈依依在书房正守着剩下的唯一一只墨猴,本来墨猴是侍候主人研磨的,主人不用后,墨猴才会舔光砚台里的残墨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好像刚刚相反,沈依依在研磨,卖力的讨好那只墨猴。
“乖,你吃啊,这墨可是我最好的墨了。我知道你喜欢那种徽墨,可是,你也得等我回京都的时候再给你弄来啊。”
谁料那只墨猴一点面子也不给,自个钻进笔筒里睡大觉去了。
沈依依无比哀怨。好不容易养了五只小萌宠,却不想,左亭衣只有一块墨就成功的拐带了去,这唯一一只也在跟自己闹情绪。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门口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沈依依开门,“外祖母,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韩老太太脸色带着喜色,可是这喜色中却又混合着几分隐隐的担忧。
原来方才宫里传来了消息,今年的义诊会规模要比任何时候都大了,让普华寺早作准备。
“我原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能让为挽回一些你的名声,毕竟,这次代表的可是皇家。可是,我也没想到,如果你要跟着去的话,估计就得围着商朝十三州走上一圈,这一去就是一年。你一个女孩子,我怎么也放心不下啊。”
这事,沈依依听左亭衣说过,可是,她却不知道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过,细细一想,这对她来说,倒也是件好事,毕竟在全国举行义诊,就更能帮助其他人。她本就是医者,这些事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做到最好的。再说,如果真的离开一年,到时候再回来时,京都风头早已经过了。
“外祖母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我能够应付的。而且跟着释空师傅他们,必然也有军队同行,再是安全不过了。”
“也罢,只有这样了。”韩老太太对于之后的事也是无法掌控的,她也想过,这一年走下来,之后对沈依依也是极好了,跟随国师普度众生救护百姓,也是一件大功,等依依回来后,她再提出入住宗祠,想必老头子也没办法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