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开胃部,查看半响,紧锁着,眉头又划破另一人的胸腔。
直到三具尸体全都在面前别解剖后,她也同时把三具尸体的胃并列放在一旁,这才抬头看着两个面色发青的大男人。
宣轻扬倒还行真忍住没吐,谢吟风却吐得脚步发虚了,看到这般狼狈的他,沈依依心里却好像顺畅了许多。
上次他弄坏了回阳草,又害得阿全受伤,今天把他折腾得这么狼狈就当是收利息吧。
“你们来看,这是这三个人的胃。”
她说着,还特意把火把靠近,此时这三人死去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因为这部气候特殊,所以身体胃部的肌肉腐烂得并不是很严重,但是当她用刀一一挑开胃里的东西呈现在众人面前后,谢吟风脸色一变,宣轻扬眸中震动!
只见那些胃里的尚未消化的食物竟然是一些枯草、树皮,甚至还有泥土,其中还有一具胃里面的竟然还有棉絮。
宣轻扬与谢吟风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没东西吃吗?竟然吃这些?”
沈依依说道:“不止如此,这两日我特别注意到,很多玉川城的百姓都是处在饥饿状态的。”她把这两人从地底挖出来的人的情况一一说了。
陆续有人从废墟里被挖出来,可是更多的事挖出来的人都是死人,而沈依依细细看过,那些人纵然被埋在废墟里纵然有些人受伤了,可是那些伤并不足以致死,他们的死全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饥饿!
活生生的被饿死的。
“还有,我第一次在废墟里见到母子三人,当时那母亲让我救她的孩子,却在临死前所让我救她的孩子,千万不要被人吃了。”
“这不可能的!纵然浙北发生雪灾,可是朝堂也为此专门拨了赈灾银两的,那些银两足以够整个玉川城吃一年!”谢吟风表示怀疑,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说着这话更多的也是质疑。
“或许有官吏从中剥削,但是玉川王根本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城中的百姓以人为食!”
宣轻扬冷笑起来,“赈灾银是我亲手押赴襄赣的,当时玉川王还亲自派了他儿子羽溪来钦点银两。你说中间有官吏剥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的意思是说所有的银两被玉川王扣押起来了?”
他说到这里,宣轻扬与沈依依对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玉川王府上那具尸体的死因了!
“果真如此!”宣轻扬眸色一寒,再一想到随后可能发生的事,他脸色骤然一变,眼中竟然有了一丝惊恐。他看向谢吟风道:“不好!我们上当了!”
“什么上当?”谢吟风没有听沈依依说起过地动之事。
宣轻扬看向沈依依,“你说的对,他借着地动之事,就是要掩盖他扣押了所有银两之事,就算不能掩盖,也能拖延时间。”
“不错!”
沈依依目光凝聚在远处的山脉,那里最高的山峰之上可是堆积着无数的冰雪,用些手段也能引发雪崩,玉川城修建的角度与雪山呈现出一种完全是巧合的夹角,只要一旦雪崩,山脉受到波动,整个玉川城就算是塌陷也不足为奇。
之前她怀疑整个玉川城被玉川王埋了炸药之类的,同时点燃了炸药才能引起这样大的震动,现在看来,在建城之日,玉川王就已经设想到今日这一招了。
她说道:“我估计,若是再有更大的动静,整个玉川城都会塌陷!”
三人正说到这里,忽然间好像应了他们的话,天空中忽然发出一声清啸,紧跟着一枚信号箭42 发射升空,在天空中炸开,绽放出艳丽的烟花。
“玉川王真的要炸了整个玉川城!他设计让人以为他早死在了书房之中,其实从昨晚开始他就已经逃走了!”沈依依一口说出结论。
“难怪,才半个晚上的功夫,灵堂都布置妥当了,还让人把附近州府的大人全都叫了过来,他是要一网打尽,让整个浙北成为一座死城!”
宣轻扬这才想通了所有关联。
听到这里,谢吟风也不由一惊,大约也是明白了玉川王要造反了!
“事不宜迟,你马上带人撤出玉川城,对了,切记一定要带走国师!”
宣轻扬对着谢吟风吩咐道。
国师释空对整个大商朝来说也算是一种信仰,若是国师死于非命,对国祚影响甚广。
“那你呢?”
事关重大,若是真让玉川王反刍大商朝,那么他的所有设想也都化为乌有了,第一时间,本是对手的两人站在了一处。
宣轻扬总算想明白密诏中让自己办的事,要查清的事情,就算知道玉川王要毁了整个玉川城,他现在却还是不能走,再者,左亭衣也在这里!
他说道:“我得尽力拦住他,若是他真的叛出,第一时间他应该会投靠其他国家,或者雍朝又或者大月王朝,不管是谁,他儿子那里还有十万守军,一旦天险被破,这里一马平川直入京都,京都无险可守,到时候商朝危矣。”
沈依依这才想通左亭衣跟着过来的原因,之前见他被埋在废墟之下,向来也是他故意为之也是为了脱身。
情况危急,谢吟风也不多说,当下三人分头行事,谢吟风立刻带人保护国师离开玉川城。
可是当他们回到营帐时,却只见到整个营帐现在是一片火海。
他们离开的时候,是傍晚时分,等他们彻底弄清楚了玉川王隐藏的阴谋之后,时间已经是半夜时分,也就是说玉川王接着假死的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当沈依依他们回到营帐时,已经快接近晨曦了。
这个时候整个天最黑的时候,也是人熟睡的时候!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场大火,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活活烧死了。
有些人惊醒了,连忙叫醒其他人救火逃命,整个场面顿时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起的,一烧起来,连带着旁边的营帐全都燃烧起来。
宣轻扬带出来的那一万军队倒还好一些,至少是经过训练,救火等工作也算是有序的开展着,可是跟随他们而来的还有那些通过捐款想买个好名声的大夫们。
那些人只带着些许个随从,另外还有家眷,火一起,他们顿时被困在火海之中,心里骤然慌乱之下,他们连如何逃生都不知道了。
顿时哭声喊声在宁静的夜晚响了起来,听来格外瘆人。
宣轻扬连忙道:“快救人!快去打水来!”他眼见到这般状况,心里涌出一把火来,恨不得找到玉川王将其碎尸万段。
无数将士已经从不远处打来了水,可是水一泼到火上,却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激得火势更猛。有些人还因此而被溅出的火苗烧伤自己。
“怎么会这样?”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这条火龙仿佛要围成一个圈,把这一片地方全都圈起来,而在火的中央处,那里可是国师和前御医们休息的营帐。
此刻他们都被火势惊醒了,想逃出来,但是火势太大,他们根本不可能跑出来,本来见到士兵打来了水,却不想这水根本就灭不了火,深处火中,浓烟滚滚已经熏得他们摇摇欲坠了。
“国师还在里面!”要是国师被烧死了,玉川王再借口说天谴陛下,估计整个大商朝就得重新洗牌。宣轻扬顾不得那么多,就想着仰仗自己的轻功冲入火中救人。
沈依依眉头一蹙,几乎在宣轻扬动作刚起时一把拉住他。
“放手!国师还在里面!”看样子浓烟再熏一会,他们就算不被火烧死也被浓烟熏得窒息而亡。
沈依依岂有不知,且不说国师释空大师对她有恩,论起亲疏来,她还得叫一声舅姥爷,她怎么可能不救?况且在那里面还有其他前御医们,在普华寺里住的那一个多月,他们都拿她当自己关门弟子来看,那份师生情,她又岂能坐视不理?
而就在这时,营帐里还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沈乐康也在里面,他看到沈依依,着急的招了招手,意思却是这里危险让她不要管自己。
她似乐康如同自己的亲生弟弟,又怎么能不管!
“乐康!快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她只有对着被火包围的人喊着,可是现在她的声音被火势燃烧声掩盖,根本就传不进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人被火烤,被浓烟这么熏着。她无比的焦急,因为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的生命就危险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国师去世
眼看着有些年老体弱的师傅已经撑不住了,沈依依也急了,她连忙对着乐康比划,用手势告诉他们先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尽量避开火,不要用水泼在火上。
听不到,却能见到。沈乐康连忙跑会营帐里,那里还有昨晚他打来的一壶水。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沈依依后,他也冷静下来,他连忙撕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全淋上水。他把湿透的布条覆盖在口鼻处,又弄一块给国师捂住。
大家见状纷纷效仿。
可是,那一壶水又能有多少,又能湿透几张毛巾呢?
沈依依疾步走向火旁,宣轻扬还以为她要冒险进去,换做他来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
沈依依一面对他摆手,一面细细闻了闻火烧起的烟,水无法将火浇灭,在火定然有古怪,她一闻之下骤然明白。
这火燃起的烟中果真夹杂着其他味道,骤然间她脸色一变,道:“不能用水灭火,这火中有石油!”
“石油?”
宣轻他也不知道沈依依说的是什么,他转眸看了谢吟风一眼,发现连他也是茫然。
沈依依也顾不得说这些,她连忙对那些还以为是水不够,还欲打来更多的水救火的将士吩咐道:“别用水,用沙土!把沙土盖在火上!快!”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么个灭火的方法,她只是义诊的首席大夫,却不是军中将领,一时这些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
宣轻扬连忙补充道:“还不行动!快按照沈大夫的吩咐去做,要是国师有事,我们就提头回京都吧!”
这一声令下,众人连忙寻来工具,就在火势外围一圈出,拼命开始挖了起来,虽然火势极为猛烈,但是众人也顾不得其他人,两害相较取其轻。他们围着国师这边的营帐一开始挖土灭火。
其他人见状也效仿着救火。
沈依依看着所有人都动作起来,可是国师摇摇欲坠的身体让她心仿佛紧紧揪住在了一起。
国师年事已高,接连一个多月的舟车劳顿已经让他吃不消了,再加上这般浓烟的熏烤,越发让他有油尽灯枯趋势。
沈依依望着那边,看到他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一串被他盘得无比光泽润滑的佛珠在手上默默的转动着,周围的火,慌乱的人群好似都与他没有关系,他仿佛置身在自己的禅房之中,依旧面容安详,嘴角带着拈花的浅笑。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升腾起无尽的悲哀,大家隐约也猜到国师或许快要不行了。可是,他们除了全力挥动手里的铁锹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
或许是国师的举动感染了其他人,所有的大师们全都盘膝坐下,齐声念起了佛法。那一刻天籁的梵音仿佛在整个玉川城的上空响起。
远处巨峰崖上,两个身影正如同壁虎一般攀爬着,在那一瞬间,其中一人猝然转头向着玉川城的方向望去。
当他看到那边隐约而起的红光时,他动作一滞,手里原本紧紧扣住的一块凸起的石头却在这时猛地松动一下,紧跟着不堪重负的断裂开去。
那人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在这块石块,因石块一断,他的身体骤然向下坠去。
旁边还有一人脸色猝然一变,忍不住喊道:“亭衣!”
左亭衣身体一坠,却好在他反应极为迅速,左脚勾出旁边另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借力一跃,他重新稳稳贴着崖壁之上。
“你没事吧。”聂小楼见他无碍暗中松一口气。
左亭衣摇了摇头,他的手背因为刚才被崖壁蹭破了一些,没有大碍,他再向后看了看,其实这一刻,他恨不得立刻飞回到玉川城,也不知道沈依依是否安然无恙的。
“走吧!”聂小楼见他有一瞬的晃神,也同样扭头看后看了看,“玉川那王八蛋竟然放火。你放心吧,沈依依那么聪明,她一定没事的,再说了有轻扬照看,你放心吧。”除了这样安慰,他也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左亭衣冷笑一声,“走吧!估计此刻,轩辕玉川与轩辕羽溪已经汇合了。”
两人此刻身处在悬崖的半山腰上,他们当下不再多言,而是继续攀爬着。
在他们头顶上面不远处,有一条极小的小路,
就在此时,聂小楼突然把耳朵贴在崖壁上,“他们快到了。”
“走!”
左亭衣与聂小楼加快速度,没有多久就已经爬到小路之上。刚一上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嘚嘚的马蹄声正向着这边而来。
两人立刻闪身躲到旁边的大树之上,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一行大约二十多人。由于此处路很窄小,旁边就悬崖,只能一马先行,所以到达这里后,这队人马并列一排减速鱼贯而过。
看准机会,左亭衣与聂小楼悄然从树上而下,跳到最后两匹马上。
马上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从天而降,他们还来不及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就被人点了哑穴。他们只感觉到自己身上一凉,身后的人竟然在扒拉他们的衣服,同时有一张什么东西在瞬间就被覆盖在脸上。
不过是眨眼间,可心里骤然而生的那种恐惧对于这两人却好像度过了一生那么漫长。
当这两人被丢下山崖后,连喊声都没有,只有呼呼的破风声。
本来这一切的进行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想排在队伍中间那人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骤然转头。
轩辕玉川向来谨慎细致,他看了看崖下,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又转头细细查看身后的人,这些人都是跟随自己的亲卫,接着微弱的晨曦,他们个个神色如常,整个队伍也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他转头回去招呼队伍继续前行。
左亭衣与聂小楼对视一眼,用眼神说,轩辕玉川果然如同传言一般小心谨慎。
如此前行了不一会儿,就在天亮之后,众人已经彻底的出了玉川城的范围,此刻他们所在之地乃是一片荒漠之中。
转过一片丘陵之后,在前方还有一支队伍。
为首一人正是轩辕羽溪。
他见到父亲出来,他策马上前迎接,到了轩辕玉川面前,他翻身下马单膝一跪:“父亲!”
轩辕玉川虚扶一下,“羽溪起来。事情安排的怎样?”
轩辕羽溪重新上马与其父并行,“回父亲,雍朝使者已经到了,此刻正在高昌。”
“好!”轩辕玉川脸有喜色,“他们既然来了,之前为父所提的要求,他们必然会同意。”
轩辕羽溪也笑道:“父亲猜得不错,虽然他们多处推脱,不过依孩儿看,此次他们前来必然也是同意父亲的要求。对了!”说到这里,轩辕羽溪特意压得了声音说道:“大月王朝的人也到了高昌。”
“大月王朝冷月芜?她来高昌做什么?是她亲自到的?”似乎连轩辕玉川也没有料到此事。
“不是!孩儿的人探听到,他的属下叫他慕先生。”
“是他!”
虽然他们谈话的声量不大,可是左亭衣与聂小楼还是听得分明。两人对视一眼,用眼神同时说出一个名字,慕述锦!
无数泥土被掀起,扬在火苗上,火势失去了氧气的助燃慢慢的变小最后熄灭。
沈依依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释空大师!”释空脸色依旧挂着祥和宁静的笑意,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火的洗礼。只是在他的眼中却呈现出一种光彩。
回光返照!
沈依依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抹隐痛,她单膝跪在释空面前,手轻轻的抚在他的手上,第一次,她喊他,“舅姥爷。”
他纵然是出家人,可是对于沈依依的这个称呼,他却笑着受领。他伸出手慈爱的抚摸着沈依依的额头,顺过她柔顺的发丝,“依依,你和你娘亲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他说着却忽然剧烈的呛咳起来。
周围的人见状都不自觉的保持一种安静,谁也不愿意打扰他们。
沈依依连忙取出药丸,释空却摆了摆手,“我已经油尽灯枯,时日无多,何必再浪费你的药。”
释空的眼色无比的柔和,好像回忆起曾经的岁月,“我还记得你娘亲小的时候最爱坐在我的膝盖上,搂住我脖颈,甜甜的唤我一声舅舅。”
释空出家时,韩老太太刚刚出嫁到韩家,后来,可是她生的几个孩子中,释空格外疼爱韩紫茵。
后来听说紫茵去世,他整整闭门一月,日夜为她念经超度。
现在看到自己最特爱的侄女唯一的女儿,“依依,你很有出息,你娘亲一定会为你高兴的。”释空说着,取下自己手中的佛珠,那是一串蜜蜡材质的十八子手串,上面每一颗珠子都因为常年的摩挲而散发出柔润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