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她说话,帽檐上那根纯白色的翎羽微微颤抖,很是好看。
左亭衣眸光却是一冷,嘴里慢慢呢喃着两个字,“报仇……”
见他总算有了反应,冷月芜心中一喜,“对啊!你这些年的辛苦筹谋,不正是为了这个么。我给你兵符与兵权,述锦他的能力,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若成为先锋,必然会助你直杀入商朝京都!”
几乎是在瞬间,左亭衣心里翻涌不断,仇恨!这么些年来,他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全都是靠着心里那把仇恨的火。可是直到不久之前,他却意外得知的事情颠覆了他所有的想法。
原来有些事是他之前不知道,不清楚的!如果他的身份是真的,如果那人真是他的母亲,那么他这些年的仇恨不就是笑话了么?
他曾经一心想要报仇,是为了自己死去的母亲,可是,现在他的母亲却好端端的活在皇宫之中,他真要带人杀过去?
冷月芜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左亭衣,忽然间,她伸手搂着左亭衣:“亭衣,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答应娶我,我的王朝就是你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报任何你想报的仇!我……”她情绪越发的激动,忽然一用力,有东西从左亭衣怀里掉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医术里的秘密
“这是什么?”
左亭衣刚要去拾,却不想冷月芜抢先了一步。
冷月芜连忙从地上拾起来,却发现入手的竟然是一根红绳,这红绳格外的普通,可是却用极为巧妙的手法编制成好似一条手链,最难得的是红绳的接头处,系着一块指甲大小的玉牌,这小玉牌被雕刻成为双心的形状,而上面还刻着两个字。
这两个字,分别在每一个心的中间,两个字,一个衣,一个依。衣字雕刻的有些歪歪扭扭的,而另一个依字却格外的规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冷月芜骤然转眸,看着左亭衣。
“这是什么?!”
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左亭衣的目光才难得的闪过一丝温柔。这是在沈依依在离开京都时,他看到她手腕上系着的,那时他问她是什么,她说是闲暇时做的小玩意。
“送我!”当时,他强行从沈依依手上扒下来。
“还我!这是我的!”
左亭衣却不给,而是从头上取下自己束发的玉簪,交到沈依依的手里.
“交换信物!”
沈依依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脱口而出说道:“不是只有定情信物才能交换么?”
听到这话,左亭衣眼角藏笑,却去过沈依依桌边的小刀,倒转刀刃,递给沈依依道:“既然是送我的,那就刻个我的名字吧。”
沈依依无语。但还是接过刀,头也不抬,“刻什么字?”
左亭衣想了想,“就我的衣字吧。”
等她刻完了,左亭衣拿着一看,那个衣字刻的委实不太好看。他却很是喜欢,又拿起小刀,几笔就在玉牌的另一半上刻下了一个依字……
看着左亭衣脸上的变化,冷月芜霍然想到这东西定是沈依依的,她目光却骤然一沉。心里愤恨的想着,若论美貌,自己也不输那个叫做沈依依的女子。更别说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身份了。
可是,为什么左亭衣的心里只有那个人?
心里那股火再也压不住了,她一咬牙说道:“我知道,你想的是沈依依,可是,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叫沈依依的女子已经跟着君琰回到商朝了。你又知不知道,我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你们商朝的洛王殿下还打算娶她。她早就忘了你,你为何还要想着她?难道我不好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当初你为了报仇需要势力,我为了你,成为了大月朝的女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些回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你就这样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她,难道说,她嫁人了,你也要硬抢过来不成?”冷月芜咬牙切齿的说。
左亭衣目光越发的阴冷!半响却只说道:“你说,沈依依回了商朝?”
慕述锦在门口,把里面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脸色也是越发的阴郁。透过错开的门缝,他看到冷月芜望着左亭衣,从见到左亭衣的第一眼起,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人,可是他,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可怜她却还这样巴巴的对着他,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看到身边的自己。
那个女人太傻!
慕述锦深吸一口气,把目光投向远处,可是,却还是又看向了冷月芜,忽然间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
左亭衣的眼中没有她,可是她的眼中又何尝有过自己?
软烟罗,红绡帐,烟水色的帷幔,整个房间布置得好似新房。
沈依依进屋一看,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刚刚回到京都,沈依依还打算告辞了君琰,却不想,他却径直带着自己来到51 他位于郊外的一处宅子。
“喜欢吗?这处宅子是我新置的,这间屋子的所有摆设都是我让她们精心布置的,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吗?”
“君琰,我……”沈依依刚开了口。
君琰又道:“你不喜欢?我这就让人重新换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又道:“你是担心张妈妈他们?放心吧,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传话。”
他双手放在她的肩头,格外认真的说道:“依依,你一直不是说你心里有个人影,感觉那是你最爱的人么?这些日子来,难道你还没有感觉到?”
沈依依瞪大了双眼,看着君琰,这一路来,他的好,对自己的小心翼翼,
她统统都知道,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爱他。
可是,心里那感觉却又是那么明显,这让她格外的苦恼,而那天那个车夫,他好像故意说给自己听什么,可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所有的事,她都记得,却偏偏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怎么也想不起来。
君琰见她眉心轻拢,又怕过多的刺激,让她想起与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连忙说道:“今日太晚了,此刻城门已关。你先在这里歇一晚,明天进城后再说,如何?”
沈依依点点头。
关上房门,雪狐一早就在床脚处找了地方,大尾巴一圈,就缩起来睡觉。
沈依依笑了笑,坐在桌前,把烛火挑亮后,再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住的书册,那是普华寺的那些御医们的一生心血。
她翻阅着,手指在纸面上摩挲,这些日子,她总是靠着这个办法不断刺激着大脑,在不断的回想着,脑海里缺失的那个人。所以她不相信君琰说的,他们之前有过一些她也忘记了的事。
雪狐睡了一觉,忽然睁眼,它看到沈依依还坐在桌案边,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白毛,腾地一下跳下床,又跳到沈依依的怀里。
这小雪狐极为通灵,却又格外的黏着沈依依。
沈依依搂着它,它在沈依依怀中蹭了蹭,粉红色的舌头舔着沈依依的手。
“你口渴了?”她问着,桌上有现成的茶水,她倒了一些在自己的手中,雪狐舔了舔,满足后又跳回去睡了。
沈依依把手上的残水甩了甩,打算继续看看书,却在这时,她眸光一沉,瞬间停顿在那书页之上。
书册中间无端端的插着几页白纸,沈依依原本以为是那些师傅们在书写时不小心翻页翻岔了的,又或者是故意留下几页留白,以便标注。
她从来都没有多想过,可是,刚才无意中一滴茶水却溅在当中那一页空白纸的中央处,一滴茶水落在纸上原本无色的,可是现在,那水渍之处却忽然变成了粉红色。这粉红色的水迹是极有规律的线条。
这白纸之中另有玄机!
沈依依看着这纸,她连忙起身去过一只新的毛笔,蘸了茶水,一一描绘在纸上,等她把一页纸全都均匀的涂满茶水后,渐渐的白纸上,出现了无数粉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在整个纸页之上。
沈依依连忙看了起来,当她把这上面所有的字全都看完后,她无比震惊!原来这当中记录的竟然是一件皇宫中最为秘辛之事,那些前御医为何会出家为僧,特别是聂家又为何会遭遇到满门抄斩。
沈依依还记得聂小楼曾经给她说过的,聂家之所以为遭遇到那样的灭顶之灾,是因为《毒经》,可是,现在看来,《毒经》一事其实就是个障眼法,以此来掩盖了所有的真相!
纸上的茶水渐渐干透,那些字体也逐渐消失不见,沈依依心里却不断的翻腾。
师傅们已经死了,可以说,这整件事现在知道真相的或许就只有她和那个始作俑者了。“师傅们一定是不甘心,所以才在这书册中以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如果有缘自己能见到,如果无缘,这时也就算了。”
沈依依心想着,若是见到聂小楼,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呢?而上面说的事,还关系到另一个婴儿,只是不知道那个婴儿现在是否还活着……
沈依依想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时,她忽然决定先回去,有些事自己想不通,可是还有一个人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提示。
她看了看窗外,熹微的光尚未穿透云层,她找了张纸给君琰留了几个字后抓起一件披风,一手抱住雪狐,悄然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君琰在沈依依门外敲了敲门,许久不见人答应,他微微一用力,门就被推开了,他快步进去,见到桌上的留条,“君琰,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他再看看床上,床铺动也没动,她这是一宿未睡,匆匆离去的。
君琰跌坐在凳上,喃喃道:“依依她是记起他了么?”
沈依依快马赶在城门刚开的瞬间就进了去。她没有先回自己的医馆,而是先却了韩府!
韩家的管家刚刚派了小厮出门办事,正要进府,却一瞥眼间见到一乘快骑,骤然停在了府门口。
马上一人翻身下马,跳在跟前。
韩府管家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手指着来人,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你……”
沈依依冷道:“我是沈依依,麻烦你通报韩老夫人。”
那管家吓得脸色发白,“你究竟是人是鬼?老,老太太给你做过法事了,要不再做一场……”
沈依依被他这话说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感情是他以为自己是鬼!想来也对,自己被埋在雪山之下,这边一早得到的消息应该是自己死了,自己突然这么出现的确有些吓人。
她道:“放心,我没事,在雪山坍塌下来的一瞬间被人救下了。”她连忙解释,“麻烦管家你去通报老夫人,我有事要见她。”
管家大喜,“沈小姐稍后,我这就禀报老太太去,老太太知道一定很高兴!”说罢管家都忘了招呼沈依依,一溜烟的跑去通报,倒是难为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能跑得这么快。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是谁?
“什么!”韩老太太听到管家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惊得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众人。
“我有没有听错?依依还活着?她真的活着?”韩老太太紧紧握着绣妈的手,“绣儿,你听到没有?我的依依还活着,谢天谢地,我的依依……”
老太太高兴极了,拖着绣妈的手就往外走。
朱红色的大门半开着,一人负手而立,一袭月白色的男装在她身上却传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长长的秀发高高束着,别着一根玉质素簪。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沈依依转身过来,见到韩老太太,她微微而笑,颔首施礼,“老太太!”
她话音刚落,只见到老太太已经扑过来,一把将她搂住。
“我的依依……”
沈依依伸手拭去老太太脸上的眼泪,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
众人又是一番相劝,老太太这才止住眼泪。
沈依依亲自搀扶着韩老太太回到屋子里,沈依依道:“绣妈,我有些口渴,您能帮我倒杯水么?”
绣妈何等机敏,知道沈依依定是有话要与老太太说,连忙道:“好的,奴婢这就去倒水。”接着这个由头,她把其他婆子丫鬟全都领了下去。
“依依,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魏国公回来说是亲眼见到你被埋在雪中。”
沈依依不想说出雪族的事,便省略了这些道:“当时我的确被埋在雪里,不过却不想因为地动,地面崩裂,我便恰好被卡在了那地裂之中,我醒来,沿着地裂走了很久,发现有条地下暗河,这才顺着地下暗河走了出来。”
韩老太太见她说的简单,可是她却知道这当中一定经历了不少的凶险,她的确很是心疼,伸手紧紧握着沈依依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依依,你就别走了!这次见你回来,你外公不会再说什么了,你就安心住下,等过了年,我让你外公上奏朝廷,让你入我韩家宗祠,改姓韩,从此就和那沈家再无瓜葛!”
沈依依知道韩老太太是一片好心,自己再拒绝也不太好,反正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几个月时间,不着急,倒是现在还有一事,她得问清楚。
她说道:“外祖母,我心里有一事,一直不明白。”
“什么事?”
“就是二十多年前,太医院的原判大人聂愠一家为何被满门抄斩?”
听到这话,韩老太太脸色怵然一变,“依依,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了?”
“您真的知道?”
沈依依也不多说,她起身看了看外面,外面院子没有别人,而绣妈在院子门口守着。沈依依从怀中取出那本书册,她用毛笔蘸了茶水。
韩老太太看完那些粉色的字迹,她脑袋里轰动一声,跌坐会凳子上,她紧紧握着沈依依的手,她道:“依依,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切记,就算烂在肚子里也别对任何人说。”
“我不明白!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当初太子就不是皇后的孩子,那么她的孩子又是谁?还有……”
“唉!”韩老太太叹一口气道:“这事我其实也是听我父亲无意中说起过。”
韩老太太抬头看了沈依依一眼,这个孩子,和她母亲完全不一样,她更加勇敢、聪明,还有手段,并且她的眼光……
“我知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一定会自己去查出来,罢了,我告诉你吧。事情在二十多年以前,若要从头说起,还得从宣轻煌说起。”
“宣轻煌,宣皇后?”
韩老太太摇了摇头,“宣轻煌不是宣皇后,而是她的姐姐。说起来,这还真是段冤孽。宣轻煜嫁给了当时还不是陛下的轩辕云霄后没多久,先皇就指婚把宣轻煌嫁给了轩辕玉川。姐妹二人嫁给入皇族,对宣家来说本也是件好事,可是,却不想,为以后的事埋下了大祸端!也无辜连累了聂愠一家人……”
沈依依只感觉到脑海中有个人影忽然闪过,她想抓,却始终没有抓住。
而就在这时,绣妈忽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她一脸惊慌道:“老太太!”
韩老太太刚刚说到这里,连忙收口,道:“出了什么事?”
而这时,韩老太爷从绣妈身后出来,他看了沈依依一眼,眼中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向来也从管家那里知道沈依依还活着的事。
他对着韩老太太沉声说道:“刚刚有军情奏报,说左亭衣带着玄铁军破了雍朝大军。”
“这事好事啊,你怎么耷拉着脸?”
雍朝重兵压境,左亭衣领命破敌,对商朝来说可是大喜事。韩老太太扫了沈依依一眼,她也算猜出几分了,这左亭衣对依依有情,若是他立了大功,依依将来嫁给他也算得了良人。
沈依依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瞬间又道光闪过,这名字好熟悉,可是为什么偏偏就想不起来。她之前的记忆本就有些模糊不清,再加上这一个多月与君琰一起,他说的那些事,越发让她感觉迷糊。好像有些事记不得究竟是和谁在一起的。
韩老太爷也没有刻意隐瞒,他道:“哼!阿德悄悄传回来的消息,玄铁军里有大月王朝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韩老太爷冷笑一声,“我听说谢吟风四处打听他的消息,之前我还以为他们小题大做,现在看来,个个都是虎狼之人。”
“你说什么呢!”韩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又赶紧对沈依依道:“别听他瞎说,他……”她忽然看到沈依依一脸疑惑。
沈依依侧头看她,说了句让人震惊的话,“左亭衣是谁?”
沈依依心里充满疑惑的出了韩府,她牵着马慢慢在路上走着,那个名字在心里是一片空白,可是无论如何她再也无法把这三个字从心里驱逐出去。
她想回医馆,可是走着走着,却发现自己走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地方,骤然抬头,只见面前的一处深巷,巷子口上写着三个字。
“锦衣巷。”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走到这里了?
沈依依刚要转身,却发现身后一人拦住自己去路。她骤然抬头,只见那人一袭黑衣,身披黑色披风,大大的风帽兜头遮住。
沈依依定睛一看,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半张脸,可是那双眸子黑如幽潭,就像是一块磁铁,深深吸引住她,甚至牵动着她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