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萧离弯了一边的唇角,纸扇微微一动,身后跟着的小厮就将一个金元宝扔到了老板的怀里,老板笑开了眉眼向苏萧离道谢。
“我听说,你这流云阁来了一个相当标致的人,我今儿就点他了。”苏萧离开口说道。
老板恐那人不能让苏萧离满意,推辞道:“那人长得倒是极好看,但是身子骨还是较弱的,恐怕不和萧公子的胃口啊。”
“那你把钱还我。”苏萧离开着玩笑。
“得,萧公子请上楼,稍后就给您送去。”老板捂着金元宝就跑了。
片刻后,林乱只披了一件素色单衣推开了苏萧离的房门,一瞬间,林乱的眼睛略过了一丝讶异,微微攥了攥手指。
“萧公子,在下林乱,今日来服侍您。”林乱一边关门一边说道,关好了门便从容地走到苏萧离的对面站定。
苏萧离看着眼前,连手上的纸扇都不再摇了,绝不是玉树临风,也说不上潇洒倜傥,林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气息,一张脸不是俊朗也不是妖艳,而是恰如其分的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这样一个男子,确实太适合在这床榻间承欢。
苏萧离就这样看了好久,林乱也不动也不语,只是垂着眼睛由着他看。
“衣服脱掉。”苏萧离忽然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林乱没有一丝犹豫,只是两下就褪掉了身上的衣衫。
“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看过你这幅样子?”苏萧离问道。
林乱摇头道:“没有。”
苏萧离忽然很开心地笑了,道:“你要记住,从今往后,只有我萧某一人能看这个样子的你。”又缓缓起身,走到了林乱的旁边,用纸扇挑着他的下巴,轻声道:“否则我会剥了你的皮。”
林乱的表情一直未变,清冷平静,他点了点头道:“好。”
苏萧离见林乱一脸的云淡风轻倒是来了脾气,抖了一下纸扇抖出了一把尖刀,凉凉的刀刃贴在林乱的胸膛,林乱这才微微皱眉,苏萧离渐渐用力,鲜红的血淌过林乱白得有些晃眼的皮肤,林乱咬唇哼了一声,苏萧离这才停手。微笑,合扇,转身。
老板有些神情紧张地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苏萧离。
“这林乱以后就是专门伺候我的人了,老板好生照看着。”苏萧离道。
老板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新招来的?”苏萧离看着流云阁门口,背着一把被白布包裹着的剑的男子道。
“看着会些功夫我便把他招进来了,想着万一那天,能有大用处。”老板淡淡说道。
苏萧离也未对江茴有什么兴趣,只是想着心血来潮或许会和他切磋一下,不过今日他累了,看了半天白花花的肉体有些眼睛疼。
好在阮容起就没那么白,苏萧离心里想到。
江南宁王府。
宁王这院落干净秀丽又不失大气,堪比后花园,宁王之野心,可见一斑。
苏敬飞此刻正在和自己的得意门生川忌下着棋,黑白厮杀、尔虞我诈得正欢。
此时下人递上了一封京城来的密信,苏敬飞瞟了一眼,未言语,那下人就一直举着那封信,待到下人那汗浸透了衣服,两人这棋局才分出了胜负。
“宁王深谋远虑,我等不才。”川忌奉承着。
宁王摆了摆手,这才拆开了信封,这下人的胳膊和腿此刻已经失去知觉了,无力地垂下又咬着牙不让自己□□出来,轻轻退下。
川忌悄悄瞥了一眼正在看信的宁王,未见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便也作揖轻轻退下了。
宁王此刻看过了那封信便就着灯里的烛火烧掉了。
苏敬飞不得不承认,阮容起这个人他实在是看不透。
先皇当年赐他个宁王的称号,又赏了他一个宅子就把他赶到了离皇都极远的江南之地,他这宁王听着好听,其实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职位,苏敬飞当然不甘,但困于手上没有一兵一卒也就不得不等待。
待到苏萧离即位,实则阮容起权倾朝野时,竟将兵力分派给了他部分。阮容起不傻,他当然知道苏敬飞的野心,可他在一边辅佐着皇帝的同时又支持着他苏敬飞,打的算盘到底是什么?
宁王也不愿再去想了,阮容起的存在让他谨慎了许多,他提笔写好一封信,吹了一声口稍后,一只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宁王将信绑在了那大鹰的腿上,轻轻地说了句:“去吧。”
皇上正皱着眉看着那一堆奏折,纪公公就兴冲冲地进来禀报道:“皇上,阮太医回来了。”
皇上的眉头马上弹簧一般弹开了,外袍未披就冲了出去,纪公公只得拿着那外袍在后面追。
“阮哥哥,你可回来了。”皇上看见阮容且,那笑是从心底发出的。
阮容且一袭白色衣袍,系这一条亮红色的腰带,披散着满头的白发,看起来如仙人一般,笑道:“皇上,您可别这么叫我,阮容且、阮太医哪怕阮爱卿都行。”
“好好好,快进屋里坐,你可去看了阮将军?”皇上边问边拉着阮容且向殿里走去。
阮容且接过纪公公手里的外袍给皇上披上,摇了摇头道:“想着还是先来看你。”
阮容且是阮容起的亲弟弟,苏萧离在阮将军府受到阮容起欺负的时候,都是他阮容且出来护着,阮家两兄弟自此关系也不太和睦,苏萧离却在心里敬他为兄长。
阮家世代辅佐君王,阮家的两个儿子也就一个习武,一个习医。阮容且十一岁那年误食了一种稀有草药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救了回来,却留下了一头白发。
三年前,阮容且辞别了皇都南下寻医求学,今日才返还。
纪公公见两个人在屋里欢欢喜喜地说着话也就没再打扰,带上了门,又遣了一个小太监报信去了。
皓月高悬。
阮容且慢悠悠地踏进阮将军府,阮容起已等在院子中。
“回来了也不知先来看望我这个大哥?”阮容起问道,语气冰冷。
阮容且浅浅笑了笑:“你居然还没有毒发,真是命大,我还是提醒你,男男交合之事要节制,不然,不一定何时就余毒发作,痛不欲生了。”
“阮容且,我真的很想杀了你。”阮容起咬牙,一步一步地逼近阮容且。
阮容且也不躲,眼含笑意地看着他的这个大哥,道:“大哥,你杀不了我”
阮容起把手指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这辈子从没怕过谁,从没欠过谁,唯独他的这个弟弟,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去御膳房看了一圈,皇上那羹里还是少了一味药,明儿我就给他加进去。”阮容且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他一直很信任你,容且,你别太过了。”阮容起警告道。
“放心,他死不了。”阮容且说完就回了屋里,这屋和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而且一尘不染,看得出来阮容起每天都有叫人打扫,阮容且环视了一下,没能挑得出什么毛病,便用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退下衣袍,漏出那具布满鞭痕的身体睡去了。
阮容起则在院中喝着闷酒,待看到阮容且房里的灯熄灭了才缓缓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老板“啪”的一声将剑鞘拍在了江茴的面前,江茴诧异。
“眼珠子再瞪就掉出来了,我可跑了不少的当铺才找到的,你不谢谢我?”老板挑着眉问道。
江茴的脸色依旧是那么冷,但是语气却透漏着感激,“谢谢,你赎回来,用了多少钱?”
“别说,你这单单的一个剑鞘还真的值了不少钱,那老板跟我说,这剑鞘材料稀有,只是磨损比较严重,不然会更值钱,至于这钱你就慢慢打工还好了。”老板道。
江茴再次谢过老板,拆下剑上裹的白布,归剑入鞘。这一把剑通体乌黑,分量十足,只是剑鞘磨损得严重,看着有些陈旧。
其实这剑鞘上原本是有字的,江茴后来将它磨去了,复仇之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想暴露身份的。
“这把剑可有名字?”老板忽然问道。
“无名,只是一把用来练武的剑。”江茴又重新将剑背在身上回答,剑的分量这次倒重了不少,于是江茴扭了一下身子,调整剑的位置。
“可那老板说的稀有材料??????”老板拖着长音继续问道。
江茴不再说话,闭着眼睛沉思,老板白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了他的臭脾气,她可没想到这么一个天天摆臭脸的家伙会被阮将军看上。
那日阮将军是白天来的,坐在窗边要了几道小菜,一壶酒,偶然瞥见了江茴,这目光就一直跟着他了。
江茴的眉眼让阮容起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位他亲手杀死的故人。那把剑阮容起也是认得的,只是他不知道江茴对过去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又是谁告诉他这些事情的。
“小子,你的剑术若是好,就跟我去走吧,说不定我还能提拔你做御前侍卫。”阮容起走到江茴身边说道。
江茴的手一滞,“御前侍卫”四个字对他的吸引力太大了,没有太多犹豫,江茴点了点头。
阮容起对他笑了笑,眼里藏了些许苦涩。江茴的眉眼和他的父亲太像了,但是多了一些失意与惆怅。
阮容起丢给老板一锭银子就带走了江茴,老板觉得这生意不亏,但又对江茴的身世无比好奇,便命人暗地里打听着。
将军府,□□一片空地上。
“小子,你叫什么?”阮容起抱着肩站在江茴的对面问道。
“江茴。”
“江茴,拔你的剑,和我过过招吧。”阮容起道。
“你不拿武器?”江茴见阮容起身上并没有兵器,不住好奇。
“我不拿兵器,照样赢你。”阮容起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江茴终究还是年岁不够、历练不够,短短几句已经激怒了他。
利刃出鞘,一剑光寒。
☆、第五章 知己
江茴的剑招如行云流水,力道、动作一样不差。剑气带起了“呼呼”的风声向着阮容起袭来。
但是剑锋在距离阮容起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阮容起的两指弹出一枚石子砸在江茴的手腕上,江茴瞬间感到脱力,剑顺手滑下,插到了地面上。
江茴捂着手腕满脸惊异,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内力。
阮容起抛着手中的石子,漫不经心地说:“皇上的武功是我教的。”
江茴顷刻愣住。
阮容起微微笑着对他道:“小子,你要走的路还长,留在我身边好好学吧。”
皇上此夜又跑到流云阁来了,点了自己专门的男妓林乱在房内,潇洒地摇着扇子问道:“你可曾做过攻?”
林乱摇头,他这般姿色倒当真不适合做攻,但是皇上的玩儿心一起,很难压得下去。
“那我命令你,今晚做攻,攻不起来,别想活着出去。”阮容起道。
“那萧公子你在我身下?”林乱的语气有些怯,毕竟他心里清楚,这是当今圣上。
苏萧离点点头:“怎么,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林乱咬了一下唇,没说话,缓缓走向了苏萧离,学着其他男人的样子搂住了他的腰,又将手指缓缓地伸入他的胸膛,林乱的指尖级凉,冰得苏萧离有些发颤。
极为好看的人做这种事应该是个巫山云雨的场面,但是林乱那表情就像是摸着一只老虎一般壮烈。苏萧离被林乱的表情逗笑了,推开了他的怀抱道:“你是个没种的人。”
林乱搓着指尖暗暗地骂着严儒,不能看他长得好看就派了他来,至少也要看看皇上的喜好。
苏萧离一手覆上林乱的胸膛,摸着上次他划出的那道伤口留下来的疤道:“林乱,你可曾深深地喜欢过一个人?”
林乱想了想,点头。
“后来呢?”苏萧离问。
“他死了。”林乱答。
苏萧离苦笑:“死了也好,总比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但不领情还总想利用你、加害你要好。”
林乱默然,他从来不知,苏萧离对阮容起的感情如此之深,他这皇上当得许是太压抑了些。
苏萧离指甲用力,从林乱的胸膛上扯下了一块疤,林乱疼得“嘶”了一声,却不敢有所动作,任由刚刚见好的刀口又重新血肉模糊。
林乱忽然明白,皇帝哪里是好色,不过只假借这风月之地隐藏自己的内心罢了,他忽然觉得当皇帝的,真可怜,甚至只能同一个男妓交心。
“林乱,你疼不疼?”苏萧离抠了半天之后问。
林乱点头,点得很用力。
苏萧离打开了折扇,向林乱的胸口扇着。开始时林乱心惊胆战的,谁知道皇上这扇子里又藏了几把匕首呢?不过看着苏萧离一脸的认真,林乱忍不住笑了,其实皇上,不过还是少年天性。
苏萧离用扇子打他的头道:“林乱,我引你为知己怎么样。”
“萧公子”林乱听了这话有些诧异。
“你不愿,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苏萧离立眉。
“没听说过有人会动不动要杀自己知己的。”林乱道。
苏萧离好像第一次听到林乱说这么长一句话,还是一句玩笑,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当真是好听。苏萧离笑,又打他的头。
江茴就此住进了将军府,成了阮容起的亲密随从,于是将军府的日常事也都交给他江茴打理了。阮容起看这小子虽然习惯缄默不语,但办起事情来丝毫不含糊,心下也觉得宽慰,渐渐地到哪里办事都要带着他了,当然,除了进宫。
阮容起进宫从来都是一个人,有阮容起在皇上也不需要任何下人。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喝这个羹。”皇上端着碗问道,在阮容起面前,他从不自称“朕”。
“大概要待到你死了吧。”阮容起拄着脑袋,一边随手翻阅奏折,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皇上一口引进碗里的汤羹,道:“你要是想杀了我不如痛快一点,你要我死,我绝无怨言。”
阮容起将一本奏折重重地摔在了案子上,一把揪起皇上衣领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心软?”
皇上看着阮容起的眼睛,觉得那眼睛真是好看,微笑说道:“你不会,你那心肠,石头做的,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可是阮大将军,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好点?”
阮容起有些怒,一把将皇上摔在榻上,皇上挣扎,就连在床上阮容起也不曾对他温柔,不消片刻,两人就□□,皇上被阮容起粗鲁地翻了过来,觉得身后一痛,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阮容起此刻才道:“苏萧离我告诉你,除了我阮容起没人再能护着你。”
皇上此刻已经凌乱不堪,摇着头在榻上来回乱爬,可他毕竟不是阮容起的对手,阮容起随手在一堆凌乱的衣服中抽出了一条腰带,将皇上的双手和榻上的柱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身下的动作也越来越用力。
皇上的精神已经涣散,口齿不清地说道:“阮容起,我喜欢你。”
阮容起身形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了一丝温柔,在迷迷糊糊的皇上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挺身,交融。
此刻皇上已经昏睡过去,阮容起给皇上擦洗得很干净,对着沉睡的他说道:“也许有一天,你不是皇上,我不是将军。”
☆、第六章 蛇虫鼠蚁
自打阮容且归家,这将军府就多出了不少蛇虫鼠蚁。
阮容且此刻正皱着眉凝望着一只从他眼前缓缓飞过的淡蓝色小虫,阮大将军在这天上地下从没怕过什么,唯独看不得这种不及他一根手指大的小昆虫,只要一见就会头皮发麻。
阮容且当然知道他哥哥的这个弱点。
“这虫名字叫做‘千耳’,可以钻进人的耳朵里致人失聪,大哥可想试试?”阮容且手臂上缠着一条翠绿的小细蛇,微微笑着向阮容起走来。
阮容起吞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你说你去南疆学习医术,结果却带回来了这么一堆奇怪的东西。”
阮容且吹了一声口哨,那名为“千耳”小虫就快速飞走了。
“这些东西哪里奇怪,他们听话得很。”阮容且道。
阮容起的眉毛跳了两下,对于这个弟弟,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阮容且把自己手臂上的那条蛇解了下来,缠到了阮容起的胳膊上,道:“大哥且替我看一会儿,我要出去买点药材。”
阮容起的脸和他胳膊上那条蛇一样绿。
严儒来找了林乱,只不过没踏进流云阁,一来没有那样的癖好,二来也不能让人发现他和林乱的关系。他派人叫出了林乱,自己则在一家酒楼的包间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