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祐和沈深对视一眼,绷不住笑了。
“你不至于拉着我一起摸电门吧。”
沈深也笑,抬手捏住他的脸颊,疼得蒋祐眼底蓄泪,才撒开手。
“你放心,我现在舍不得了。”
“舍不得死?”
“舍不得你啊,白痴。”
蒋祐迅速给蒋爸去了电话,拉着沈深往他家走。大厦玻璃反着光,像把往眼里扎的光刃,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太阳穴也跟着突突地跳动。
两人皱着眉头一路说笑,总算到家。
推开门时,身前的沈深站得笔直,蒋祐推他,他不动。
蒋祐偏过身往里面探,沈深开口了,语气里分辨不出情绪。
“妈。”
蒋祐一愣,从另一头站出来,“阿姨好。”
沈妈穿着无袖衬衫白色窄裙,坐在沙发上,微微笑着,有上去有些威严。
“带同学回家玩?”
“嗯。”
沈深向后伸手拉住蒋祐,沈妈冲蒋祐点了点头,蒋祐也冲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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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暑假有安排了。其他的我们迟点再说。”
沈妈的视线从沈深身上浮动到蒋祐脸上,轻飘飘的,是不着痕迹的打量。
“好。”
房间内,蒋祐用眼睛过滤着沈深书架上的书名。
《午后曳航》、《假面的告白》、《天人五衰》……
“你怎么还看三岛?”
沈深抬起头来,“嗯?”
两人交换着茫然的视线,蒋祐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没什么。下次我给你带一套古龙全集。”
“好啊。”
蒋祐暗自舒了口气,“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
“回来有什么事吗?”
沈深不说话了,原本面对书架的蒋祐觉察到气氛凝滞,扭头看他。
沈深两手拍了拍被子,不知该说什么,侧身拿起枕头抱在怀里,“你想不想吃水果?”
预感到可能是私事,蒋祐识相地不再多问,点了点头。
“好啊,家里有冰水吗?给我来一杯。”
走到门边,沈深搭着门扭头看蒋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无言。
蒋祐偏头看他。
沈深抿唇不语,推门而出。
不安来得莫名其妙,蒋祐下意识地跟出去。
行至客厅,沈妈已经离开。沈深倒了杯凉白开,又从冰箱里拿出个小西瓜,蒋祐从善如流地到厨房取了勺子。
沈深扭头看他,“半个你吃得下吗?”
“你可以侮辱我的食量,但你不能侮辱西瓜的魅力。”
沈深笑了,“神经病。”
西瓜吃到一半,沈深妈又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袋子,她微笑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沈深,妈妈给你买了衣服,你要不要试试?”
沈深面无表情放下勺子,伸手从袋子里掏出T恤,单手翻过领口看了看尺寸,又放回袋子。
“小了。”
沈妈看着他,蒋祐闷头吃瓜,不敢言语。
沈深不紧不慢,“你走的时候我1米75,现在我1米81了。”
凝固的空气里,蒋祐的呼吸慢了,脖子僵硬着无法转动,视线凝在西瓜红色果肉上渐渐失焦,连思绪都被胶着在屋内,无法挣脱。
真是尴尬,大写加粗带下划线的尴尬。
“真好,妈妈替你高兴。”
蒋祐默默地想,可是你的语气听起来全无喜意啊,林女士。
第63章
“这件衣服来晚了,现在它对我而言一毛都不值。”
沈深的脾性大概遗传自沈妈,她语气平静得像完全听不明白沈深的弦外之音。
“穿不下,换大一码就好。只要它是Armani,就谁都替代不了。”
“代替不了不代表我还需要。天底下的T恤那么多,我……”
蒋祐急急开口,“沈深,我肚子疼。”
沈深扭头看着蒋祐,沈妈很镇定,“你带他去医院吧,回不回来吃?我给你们做饭。”
沈深没表态,蒋祐急忙接过话头,“谢谢阿姨。”
出了电梯,步出小区,行至路旁。
闷热的风把头发吹得粘在脸上,蒋祐伸手大剌剌替沈深抹了把汗涔涔的额头,沈深抓住他的手。
“现在肚子还疼不疼?”
蒋祐讷讷,“不疼了。”
沈深似笑非笑,蒋祐猜不出他此刻的内心所想,隐隐不安,“你生我的气了?”
“没有。”
沈深一开口,情绪便被蒋祐轻而易举地掌握,“你生气了。”
沈深俯视蒋祐,后者咽了咽口水。
“其实我也不是站阿姨那边,只是不想看你们吵架,毕竟都是一家……”
“不是一家人。你和我一家,她是外人。”
蒋祐不说话,沈深一手搭在蒋祐脑袋上揉了揉,“我说我们是一家,你怎么不开心?”
蒋祐依旧不语,伸手拽过沈深的胳膊往沃尔玛走。
“走,我请你吃临近保质期的打折蛋糕。”
盛夏午后,地表温度散去,风也变得可亲。从路边一闪而过的车窗里,司机与乘客神态松弛望着窗外,踏上归途。
两人坐在路边喝无糖豆浆,静静的,也不知怀没怀着心事。
“我能问吗?”
“只管问。”
“你还恨阿姨吗?”
沈深不语,只是猛地挤扁豆浆盒,豆浆汁液裹挟吸管如火箭般飞射而出,蒋祐眼疾手快缩回白鞋,堪堪躲过。
蒋祐无奈看着他,“你说过我可以问的。”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深长长呼了口气,捏着空盒的手耷拉身侧,“我现在没了她也能活下去,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了。”
蒋祐无言,手掌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轻轻握住。
沈妈说是下厨做饭,实则只是买点餐熟食,蒋祐看着满桌子菜,有点回不过神来。
沈深耷拉着眼皮,“如果不合口味,我带你到外面吃。”
蒋祐抬头看了沈妈一眼,赶紧摇头,“我只是很吃惊而已。”
蒋祐加了块儿鸡肉,沈深默默扒拉着自己碗里的白米饭。
沈妈什么也没吃,只是看着沈深。
“你不吃菜?都是你爱吃的。”
蒋祐扭头看了沈深一眼,沈深语气很淡,“你吃自己的,别管我。”
“你还生妈妈的气?”
一片沉默。
沈妈站起来,高跟鞋声轻轻远去,门开了,又轻轻关上。
很优雅,也很冷淡。
沈深默不作声放下碗筷,起身进了主卧,一分钟后又走出来。
“兼职什么时候开始?我去你家住几天。”
蒋祐点头说好,沈深重新拿起碗筷,往碗里夹了菜,快速地扒拉几下,解决了晚餐。
“我出去一下,你慢慢吃。”
“好。”
蒋祐吃完后,默默清洗了碗筷,进沈深房间看电视,看完一整集《一家之主》沈深和沈妈才前后脚回来。
蒋祐没关房门,客厅他们的对话声分毫不差地溜进房间。
“今天你同学在家里住吗?”
“对。”
“他吃不吃夜宵?”
“他胃不好。”
“哦。他就是蒋祐?”
沈深不语,脚步声起,沈深推开门走进来,和蒋祐聊了几句,说要把兼职日期往后推迟。
蒋祐疑虑,“有急事?”
“嗯,她过一个星期就走,我有点事要去处理。”
“什么事?”
沈深看着蒋祐,不语。
蒋祐忽然觉得空间狭小了,他像被关进一直透明的棺木里,束缚感无处不在,却又什么也看不出来。
沈深抬手,用大拇指摩挲着蒋祐的脸颊,“你别这个表情,不是什么大事。”
蒋祐点头,默默起身,“我今天没带衣服,还是先回家吧。”
沈深怔怔抬头看他,“你生气了?”
“没有。等你处理好事情,我再来找你。”
良久。
“好。”
尽管没有沈深,兼职如期进行,朝九晚五,带小孩,教生词表,几乎快喊毁了蒋祐这把嗓子。蒋斑荳买的防晒霜,蒋祐连拆也拆封过,从早到晚都在培训班教室里,没机会晒到太阳。
说是只留一周,沈妈整整留了半个月,沈深迟迟没能从中摆脱,只是日常嘱咐蒋祐注意防暑,蒋祐嗯嗯应着,继续迎着空调上课。
七月中到八月底,兼职结束,也到了开学时候,蒋祐拿着工资买了书和鞋,又给沈深买了大袋零食,往他家走。
沈妈已离开,沈深每天在家看书,勤劳得不像个大学生,蒋祐按了门铃进门,沈深接过蒋祐手里的袋子,拉着他进门。
“给我买的?”
“给勤奋读书的老沈同志买的。”
沈深莞尔,“那就是给我买的。”
沈深下厨煮了面条,两人坐在黑暗的阳台,看着远处车水马龙,静静地吃着。沈深口味清淡,鸡蛋里没有盐,汤也不咸,夏天吃刚刚好。
“蒋祐,你有梦想吗?”
“这个问题你问过了。”
“如果我去追求我的梦想,你会不会支持我?”
“这个问题你也问过了。”
“我想再确认一遍。”
“我当然支持你。你要走?”
沈深不说话,给蒋祐夹了个荷包蛋,蒋祐咦了一声,“你不吃吗?”
“我煎了三个蛋,如果你说不支持,我就自己吃两个。”
蒋祐赶紧伸筷子把荷包蛋扒拉到自己碗里,“你也有阴险小人的一面啊,沈深。”
“等你吃完,我还要让你看看我衣冠禽兽的一面。”
蒋祐大笑了几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谢夸奖。”
第64章
兼职过后在家没住几天就开学了。
大二上册忙碌得像个醒不来的噩梦,还没在繁杂的学业中喘一口气,天气就渐渐冷了起来,大家纷纷从衣柜里掏出外套与长裤。
沈深返校后也很忙碌,两人不再视频,聊天次数也减少了,蒋祐一寝室的狗室友都在猜疑两人是不是情变,蒋祐自然不知,淡定地继续完成学期任务。
十一月的校园十佳歌手,也很快就来,方忍冬在通知蒋祐这一消息后,还加上一句,这次我还参加,你要不要来?
大一时,蒋祐没去,眼下大二,虽然心动,但学业繁忙不知能不能匀出时间。方忍冬得知他内心的想法,开始变着法子通知蒋祐十佳歌手比赛的报名和海选时间。
挨得住一晚上,挨不住信息轰炸的日日夜夜,蒋祐最终还是屈从于一展歌喉的欲望,被方忍冬带领着去学生中心报了名。
海选在周五晚上,蒋祐下了课刚下楼梯就见方忍冬手里拿着号码牌在等自己,两人在灰暗夜色里朝着小广场快步赶去,总算在开始前到达。
方忍冬和蒋祐报名时间不同,偏偏号码挨得近,一前一后分别是十三十四,蒋祐笑着说这数字不吉利,方忍冬看起来倒是愉快,把两个数字并在一起,笑眯眯地问蒋祐是什么。
蒋祐探头过来,“一三一四。”
方忍冬点头,“是个好数字。”
蒋祐笑了,“当下都把握不住,把目光放到一辈子上,也太不努力了。”
方忍冬的笑稍稍冷凝,蒋祐忽觉说错了话,扭头看他,方忍冬摆摆手,低头笑着。
“你说的有道理。”
比赛如火如荼,评委严格把关,晋级者寥寥,未晋级的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转眼就到十三号。
“十三号方忍冬上场,十四号蒋祐准备。”
蒋祐站在台下,看着上场的方忍冬,手持话筒开始清唱。
你无谓偷看/手机中号码一闪/似邮和短讯/逐个查验/我门外经过/紧张得像过安检/怀疑令实相会更快呈现/肯相信我未/肯体恤我未/双方要靠信任还是放饵/请相信我哋/请珍惜我哋/谣言没半点道理
方忍冬声音响起时,台下尽数安静了,蒋祐竟不知不觉地流了泪,他慌张地别过头去擦了眼泪。A段唱完,方忍冬放下话筒,笑着看评委。
“你叫什么名字?”
“方忍冬。”
“哪个东?”
“冬天的冬,忍冬是种植物,金银花的别称。”
评委点头,在笔下刷刷记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的声音和唱法很特别啊。”
“谢谢老师。”
“你的声音有一种大城市江边的孤寂感,”评委皱着眉头,“怎么说呢,就像二十一点,坐在行驶在跨江大桥的公交车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时,那种孤寂和有点悲哀的不羁。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方忍冬笑而不答。
“我用个更简单的形容吧,你的声音让我觉得我孤身一人正靠在跨江大桥上吹江风,很辽阔,很寂寞,也很自由。”
方忍冬点头,“谢谢老师。”
“你通过了,期待你下一场的表现。”
方忍冬下台时,蒋祐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方忍冬握住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几秒,“轮到你了。”
镁光灯照着蒋祐的眼睛,他移开视线,静静唱完一首,评委老师点头,“还行,通过吧。”
蒋祐喜不自胜,咧嘴一笑,评委也被他逗笑,“你笑起来好看啊,唱的时候怎么不笑?”
“紧张。”
“多笑笑,好看。”
一高兴就撸串喝啤酒,这是方忍冬和蒋祐约定俗成的大学活动。
串少,酒也少,两人酒量不济,喝小半瓶话就蓦地变多,面颊微微酡红,眼睛明亮地交谈。
方忍冬手边的扎啤已见了底,黄橙橙的酒连底也覆不满,方忍冬弯腰又开了一瓶,蒋祐伸手拦住他。
“你我喝不下了。”
“今天高兴。”
蒋祐松了手,随他去。
“蒋祐,我真的很怯。”
“不,你很勇敢。”
方忍冬的眼底已是泪水,牵着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他抬眸看向街道,压下泪意,又转过来,“我真的不敢。”
“什么不敢?”
方忍冬含泪看着蒋祐,替自己倒满一杯啤酒,蒋祐把扎啤杯递过去,方忍冬替他倒了半杯。
吃得少,喝得多,蒋祐担忧他会吐,扭头又点了几串牛羊肉和青菜,方忍冬的清唱从右耳钻了进来,似有若无,带着哀意。
“怎么冷酷却仍然美丽,得不到的从来矜贵,身处劣势,如何不攻心计,流露敬畏试探你的法规。即使恶梦却仍然绮丽,甘心垫底,衬你的高贵,一撮玫瑰,无疑心的丧礼,前事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
蒋祐扭头看他,记忆在一瞬间与过去联结,水草般密密匝匝,在心口不停缠绕,那个问题再也不敢问出口。
他已经不想知道方忍冬心头的白月光是谁。
醺醺醉意,头疼的蒋祐扶着方忍冬,在昏黄路灯下蹒跚踏上归途。
方忍冬半眯着眼,浸染酒液的唇晶亮红润,他嘴角勾着,像是在笑。
“蒋祐。”
“嗯?”
“蒋祐。”
“我在。”
“……”
蒋祐的嘴角渐渐失衡,眼里已有了泪意。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想弄清楚一切的来由,却从未思考过,感情是没有发端的。方忍冬的偏袒,他的无条件帮助,他的多次试探,他伸出又失落缩回的手。
他是个好人,但自己不是。
“方哥,你是个好人,我……”
“你也是啊,蒋祐,你是个好人。”
蒋祐眼眶里忽然蓄满了泪,他眨了眨眼,吸了吸鼻子,五官稍稍扭曲了。
“我很残忍。”
“傻瓜。”
——用户蒋祐,用户蒋祐!这里是!
蒋祐坐在楼道,拆开一包烟,叼一根在嘴边,却没点燃。
——你醒着吗?
我在。
——我们已成功掌握漏洞,很抱歉给您这几年带来的不便,为您安排的行程已被我们成功缩短一年,您将于今年二月八日,返回公元二〇一七年二月三日。此次返程存在一定风险,还望您……
什么风险?
——滋滋滋滋……
——用户蒋……
——滋滋滋滋滋……
——噪音已消除。
蒋祐默默把香烟揣回兜里,把被打湿的滤嘴的那只,丢进了垃圾桶。
第65章
你是不是在躲我?
没啊,忙。
蒋祐,你在躲我。
我真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