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丑。”陈郁只憋出那么一句安慰。
陈郁把余辜带到了一个公园,一路上对方都百无聊赖的靠在躺椅上静静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陈郁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眼底的平静跟倒映的景物,放缓了车速。
公园人很少,陈郁似乎对这里熟悉惯了,把猫粮从车上搬下来,余辜发现这附近的流浪猫挺多的,停车的时候都能见到一只。
他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看陈郁不知什么时候把猫都招引过来,斜斜的倚在车旁,“你就在这里养着它们嘛?”
“不算养,能过来看的时候,就过来看看。”
陈郁背对着他,猫聚在他跟前吃着他撒下的猫粮。
真是一个温柔耐心的人。
余辜冷冷的想,真是一个好人。
陈郁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过安静了,除了猫吃东西跟风吹动树木的声音,还有一个不发一言的人,使这安静显得有些怪异。
“你喜欢猫嘛?”
余辜听见他问,那些猫里有的脏乱,往他身上蹭他也不嫌弃,反而伸手去抚摸,他轻声道:“喜欢。”
陈郁觉得对社交废来说,费尽心机的找话题真是一件很累又吃力的事,“那……家里有养嘛。”
“有。”
——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
陈郁就不再问了,也不知道又在憋闷着想着去找什么话题。
猫对陈郁是很亲昵的模样,亲昵的让余辜就站在那里怕自己一个陌生人会惊扰到这种亲昵。
他似乎从前也有这么一只亲昵的猫,总是喜欢围着他转,他也很喜爱那只猫,要不是余渊臻不允许,他可能连睡觉也要抱着那只猫不撒手。
后来是怎么死的呢?
一听说猫死了,余辜就生了场病,病恹恹的无精打采,听着余渊臻体贴关怀而又虚伪且轻描淡写的陈述那死因,余辜有些淡淡的作呕。
是从二楼跳下去不小心摔死的。
余渊臻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他。
起身准备把喝完药的碗端到楼下去的时候,余辜冷不丁的喊了他一声。
余渊臻脚步一停。
余辜含笑问他,“父亲,您怎么不把我也摔死?”
第15章 科科
陈郁敏感的察觉到余辜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按照他的猜测,可能是因为提到那只猫,他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补救。
天色渐渐下沉,余辜不经意的抬眼发现天边出现了晚霞,他忽然想到雨后好像还有彩虹,他笑了下。
晚霞笼罩着半边天,一层透着一层的艳美,却叫人无端体验到一种艳到极致的悲壮感,风轻柔的从余辜的脸庞拂过,有些痒丝丝的柔意,他抬头望着浅胭脂色的晚霞,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倒映着霞光。
宁静总是要被打破。
手机铃声猝不及防的尖锐响起,勾得余辜收回了混沌的思绪,半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手伸进了震动的口袋里,摸索着按键摁掉了电话,转头刚好对上闻声看来的陈郁,懒散而随意的牵动起一抹笑。
“有事情?”陈郁问。
余辜轻描淡写,“天色晚了。”
要回家了。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
陈郁看着余辜眉间蓦然堆积起来的烦心,疑问也不好问出口,起身道,“我送你。”
余辜点了点头,看了眼那对陈郁离开而显得有些依依不舍的猫一眼,转身重新进了车。
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酒味,陈郁并不觉得反感,也许是因为是这个人的,他莫名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无论是什么,反而出乎意料意想不到的特别想要接近。
当余辜低下头扣上安全扣的时候,陈郁才小心的朝他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觉那脸颊柔白的有些过分,跟另一边形成对比,他捏紧了方向盘,手心里起了一层黏糊的汗,忽然觉得之前打伤余辜的男人变得更加碍眼了。
……他应该把对方揍狠点。
陈郁嘴唇动了动,一句多余的疼不疼差点就要被问出来,好在被他及时制止住了。
一般上不管为着什么还是因着身份,陈郁都很少去主动的跟人交流或者是认识过,基本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自我介绍。
不善于人交际。
从前陈郁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却是有些失落。
一路上,余辜口袋里的手机响动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被他面无表情的摁掉。
陈郁心里酝酿着难以说出口的弯弯绕绕,直到余辜让他把车停下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还没到地方余辜已经就要下车,眼看着人就要走了,情急之下喊了声,“那个……”
“……我还能在约你么?”
纯然无辜的眉眼略略上扬,他眉眼含笑,“好啊。”
陈郁怔怔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手不自觉的摸向了口袋,那里静静躺着一根烟。
那一笑真是叫他,心神荡漾。
余辜进门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来往搬东西的人,心思一停顿就想起余鸩说的要搬出去住,现在估计就开始搬运了,看这架势大概是准备要把自己房间里的东西给搬空。
……啧啧,还真是小心眼到是自个儿的东西就决不留下,还真以为谁会动呢。
余辜没瞧见余鸩人,不过他们都是彼此彼此,谁都看不上谁,最好是别出现在眼前,省的碍眼。
等进了客厅也没看见余渊臻,往常对方都是固执的坐这儿等他,那架势活像是要等他等到三更半夜天长地久,不屈不挠的也只是让余辜回家的时间早了点而已,他该出去蹦跶就出去蹦跶,绝不会含糊。
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余辜都不想待,但二选一余辜总觉得外面安全点,起码没在余渊臻身边,安全的很。
这会子没瞧见余渊臻的身影,余辜只一心以为对方可能是听劝了,不再固执的等他回来,要么就是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出去了。
其实还有第三种情况,大概是捉奸去了。
余渊臻总是喜欢不定时上线找他茬,这是在余辜看来,要是他没及时回家,磨蹭久了,对方可能就要出去把他揪回来。
真是饭吃饱了就没事干。
余辜没看见余渊臻人也不准备找他,佣人接住他脱下来的衣服,低眉顺眼的递上了一碗黑糊糊的不清楚是什么的东西,余辜瞥了眼不感兴趣的移开眼,“不喝。”
如此直接了当。
佣人说话了,“他吩咐了,要看您喝下去。”
这个‘他’指代谁他们都很清楚,佣人显然怀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尊敬来称呼。
余辜的眼神透着一股幽幽的冷,“现在喝什么我都不能自己选了嘛?”
佣人呐呐的说不出话,涨红着脸悄悄抬眼看这张过分艳丽的眉眼不满的蹙起,还上挑着嘲讽跟讥诮,又悄悄的低下了眼。
余辜懒得再多看他一眼,上楼了,二楼拐角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身影站在通风的窗户前,那窗户对应的是他来时的路。
他的脚步一顿,停住了。
……原来余渊臻在这里啊。
余渊臻的声音对他总是低柔的,含着那宠溺跟温柔,从没有对他大声过,无论什么时候。
无论。
“……你刚刚是从谁的车上下来?”
看见了呀。
余辜笑道:“朋友啊。”
“你好像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朋友。”余渊臻低头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不如现在跟我仔细说一说你的朋友。”
“想听什么。”余辜问,“怎么让你不舒服我就怎么说,这样开不开心?”
通风的窗口很大,风灌进来的时候实在是有些凉,纵使有余渊臻站在那里也阻止不了风刮到余辜,他的手指冰凉了起来,微红着冷。
余渊臻的眉一皱,把窗户一关,转身看向余辜,当眼神触及他的脸颊时,不着痕迹的微缩了一下,随即走到他眼前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跟人打架了。”余辜看他伸过来的手不耐的别开脸,“已经擦了药,你别碰。”
余渊臻眉微微一动,“连碰都不让碰了?”
他还是怕余辜疼,没碰下去,语气无奈而怜爱,“你看你……”
他才不看。
余辜想。
余渊臻的唇爱怜的在他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等吻到唇角的时候,余辜的眉头吃痛的皱起。
余渊臻低笑,“如果不是知道你跟人打架去了,我还以为这是谁咬的……”
余辜也跟着低笑了一下,低头眼神冷淡的凝视余渊臻的瞳眸,“别整天像个妒妇一样。”
余渊臻毫不在意,“你上次还说我是怨妇。”
“说你怨妇你还无动于衷,不要脸。”
余渊臻充耳不闻。
余辜仰头看着头顶暗色的天花板,模模糊糊的倒映着他们纠缠的身形,他似乎也能看见自己仰头的面容被倒映在了上面,他勾起了一抹笑,那倒映出来的人也是勾起了一抹笑,艳丽到极致的面容渲染上了一层多余的薄红,苍白的面颊也红润柔软的叫人看着想要伸手触碰。
他不乐意余渊臻吻他,即使人小心翼翼的不触碰他唇角的伤口,他还是不肯随了他的愿,这是有原由的。
直到躲避不开的时候,余辜也不挣扎,他似乎还能听见对方胸腔里的心跳声,跟灼热而越发沉重的呼吸,他懒洋洋的瞌着眼由得被亲吻,余渊臻似乎不满他的懒散,轻咬了他一口,余辜有些不愉的在他闯进来的舌头上咬了一口。
一股血腥味从口中弥散开来。
余渊臻眯起眼看着余辜,这真是越来越狠了。
余辜忽然身体紧绷了起来,气恼的挣扎了起来,余渊臻不紧不慢的把他的挣扎纹丝不动的接收了。
余辜咬牙道,“松手,别在这里做。”
外面的吵杂声也只是偶尔停歇,余渊臻闻言低笑,“又不是没做过。”
余辜冷下脸,推开余渊臻就要走,被强硬的按了回去,余渊臻的手意味不明的拂过他犹如花瓣般柔软润红的唇, “喝了多少酒?”
“……一点点。”
不止一点点。
“说谎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余辜听见似乎有脚步声响起,但是余渊臻面色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低语道:“罚你今天在这做怎么样?”
余辜想要离开也只是他的想要,实际上余渊臻根本没有让他要离开的打算,扣住他纤细白嫩的手腕不让他挣扎,余辜抬头看着余渊臻,面色沉沉,“有人要来了。”
“害怕了?”
余辜笑了,一字一句势必要往余渊臻心上戳,“我没你不要脸。”
余渊臻也笑,他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几乎是熟识他的人的共识,莫名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低头眼眸黑漆的看着余辜,眼睛里只倒映出这一个人的身影,他好似还能看透到对方心里去,把那隐藏的不羁跟挑衅都一并的看透,他更想要的却是抚摸对方的柔软。
可惜他想要的却连施舍都不肯施舍给他。
真是有些难受啊。
很轻柔的一声呢喃,“那就不要脸给你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余渊臻依然没有放开他。
最后停下了,刚好停在这边,余光似乎瞥见了一双鞋子。
余辜闭了闭眼,心抖得不成样子,觉得有些茫然而索然无味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胸腔,他感觉他的五脏六腑其实都是空洞的,被多余的厌恶的反感的无用的情绪给填的满满当当,唯独没有他想要的。
可笑得想要发抖,他也如愿颤抖,余渊臻没有松开他,在他耳边感慨道:“你这副模样……真漂亮。”
阿辜,你真漂亮。
……漂亮么。
第16章 商量
知道是一回事,但亲眼看见是另一回事。
余鸩呆若木鸡,一时间这刺激有点过大的使他觉得他的人生都玄幻了起来,他甚至差点挪动脚步往前看个真切,在他的印象里,余辜永远是不知死活的趾高气昂,嚣张跋扈到一定惹人厌恶的程度上,何时像现在这副模样,紧闭双眸睫羽微颤透着一股脆弱的美感,温顺的任人亲吻。
此刻明明最不应该的就是继续停留在这儿,然而他就是该死的想要多停留一会儿,想把余辜这罕见的模样给记录下来。
原来他也有这般……余鸩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心口,这般勾人心魄的时候。
余鸩试图揣摩余辜此时的想法,但他却发现他对对方其实算得上一无所知,他并不是很了解余辜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会想不开跟余渊臻搅合在一起。
他不能再呆下去了。
脚步声又响起,这回是离开。
是羞愤还是羞耻的不敢睁眼。
都不是。
余辜只是厌恶在余渊臻眼里倒映出来的自己而已。
羞耻心就像是一件衣服,他脱过一次衣服,应该不在乎再脱一次。
只是不情愿罢了。
余辜的眼珠动了动,忽而有些淡淡的作呕感。
余渊臻好似忘记他刚才说过的惩罚,余鸩走后也松开手把余辜带回房间。
“不高兴了?”余渊臻抬眼看着没什么反应的余辜。
余辜似有所觉的偏了偏头,对方捧起他的手,除了手腕上被捏出来的指痕外,掌心内还有用力过度而残留下来的指甲印。
“疼么?”
余辜懒得理他。
余辜发现余渊臻的手越来越不对劲,他躲开余渊臻的动作,余渊臻顿了顿,“还介意呢?”
余辜依旧是轻飘飘地那句话,“我没你不要脸。”
余渊臻倒是笑了,轻描淡写,“只不过是一个东西罢了,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没一点把亲儿子比作东西的自觉,就往余辜的身侧靠过来。
余辜懒懒地倚靠在床头。
余渊臻在余辜耳边低声道,“最近是不是在家里太闷了,所以才到外面东跑西跑的……认识了新朋友?”
……合着还是在耿耿于怀。
余辜瞟了他一眼,眼神忽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有着一块愈合了的牙印。粉色的肉长出来还未好全,跟周边的肤色格格不入,比之薄嫩上了许多。
呀,好像是他上回咬的呢。
他的心思顿时就松散开了,余渊臻没等到他的回复也不着急,低声道:“不是说等你病好了带你去好玩的么?”
余辜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一点,抬眼瞧向余渊臻等着他的后续,后者把脸颊往他这边凑近了点,余辜一巴掌刚要挥过去,余渊臻已经撇开脸眼神宠溺的低望着他,“最近有办一个慈善活动……”
这一开头出来,余辜就已经兴致缺缺的撇开脸,余渊臻锲而不舍的纠缠上来,“可以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捐赠出去拍卖,我们可以参加一下这种慈善活动……”
他是真不敢让余辜一个人在家里闲太久,一无聊就喜欢往外蹦跶,回来都不知道几点,身上还一堆烟酒脂粉味,他盘问仔细一点对方又不耐烦上,教训也不敢做的过分,说到底也就是对方认识了新的朋友让他多少有些不快跟不愉。
余辜被他说得有些不耐了,对上他的眼神问道:“慈善活动?”
“是啊。”余渊臻看着他温柔道,“我最近没空闲,可能不能带你去别的地方好好玩一下,但……”
余辜接话,“但参加这个能顺便给自己积个德是么?”
这话有点不对劲啊。
余渊臻还是说了声是。
余辜顿时笑开了,“这都是放屁。”
“……”
他语气好笑道,“我积下再多的德不都还是遇上你了?”
——所以积德有屁个用?
不等余渊臻脸色一僵有什么反应,余辜就忽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余渊臻眯起眼看着身上人,后者望了他一眼,随即俯下身。
他感到肩膀一阵被咬下扩散开来的疼痛感。
他没有推开这个人。
余辜一笑口齿间都染着那血,他居高临下的低望着余渊臻,唇角欢快的上扬,语气充满愉悦。
“这下好了,两边都对称了啊。”
第17章 嬉闹
余鸩果真说到做到,说要搬到外面住还真的就待在外面了,很少回一次余宅,毕竟回去了也没他的饭,余渊臻也着手让他渐渐开始处理一些事务,公开的场合也会带他出场,只是态度不咸不淡的叫人捉不透,余渊臻对余鸩都是轻描淡写的公事公办。
生分了那么多年,维系也显得另有图谋。
余鸩是憋了口气成心想让人看看他有多出色,力求把每件事都做得像强迫症一样尽善尽美,让人挑不出刺,就算累死累活也在所不惜,每天晚上躺倒在床上想得最多的就是第二天那个方案还要怎么弄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