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从刚刚认识甜甜和丁香的那时候开始,也有七年了。丁香不见了,甜甜长大了,程程有事业了,自己做的事却不知道该如何一言以蔽之。
对很多人来说,买房子就像是人生的一个里程碑。尽管客观来说,它也不过是一次购物行为,但你会觉得你突然有了家,即便是同时背上了蜗牛壳一般的负债,好歹也踏实了。房子像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指名说此人可以安身立命了。
杨程程比当年加入公司的时候还激动。倒不是表现出来多么嘻嘻哈哈,只是洗澡的时候把浴液往头发上招呼,又掉了好几次香皂,叶从心都懒得笑话她了。
她们还是回到程程租住的小公寓里,一起洗澡、互相擦背之后一起上床。两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仿佛当年一起逃课的中学生,大白天的藏在被子里,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心跳不止,怀着忐忑的侥幸谈笑。
一谈之下,叶从心才知道,杨程程和杨正林之间发生的事情。两方父母对彼此看不上眼,这在这个城市里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如果是小年轻谈恋爱,遭到来自长辈的压力时,大都学着偶像剧里的样子,不让对方知道,用自己立在中间保护对方,这叫真爱。杨程程和杨正林却全都选择了对对方坦白。
他们是冲着结婚去的,非常诚恳,对婚姻的所有不利因素都要摆在台面上一起看,一起计算。你可以接受这一点吗?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改变他们的想法吗?如果改变不了,愿意和我一起将婚姻真正过成我们两个人的婚姻,而不是两个家庭的婚姻吗?愿意,那我们一起努力。
叶从心莫名地觉得这样很浪漫。
可是即便浪漫,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压力的杨程程也无法不焦虑。她说她明白,杨正林的父母看不上她的工作,尤其是做直播这件事,她们总是无法改变思想,觉得做直播的都是那种哗众取宠的浪□□人。而另一边,她也担心,杨正林的交际圈她总有一天会融不进去。
前些天,杨正林带她去见了几个发小,无不是在官或商界中浸淫着的人物。杨正林在电视台已经混到了副处级,也是个基层领导了。杨程程发觉自己在他们当众是个局外人,很多话他们会避免在她面前提及,有的话就算在她面前提及了也无所谓——她领会不到中心思想。
那次散会之后,她真正领悟了杨正林的父母说她帮不上忙甚至拖后腿是个什么意思。杨正林发觉了她的异样,建议从今以后尽量不带她同这样的朋友接触,杨程程反问:可是这些朋友是你的朋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吧?
如果必须和对方最重要的朋友割裂开,结了婚仿佛还在恋爱。
杨程程便突然不是那么想结婚了。但她和杨正林互相喜欢的事实无法改变,也不想改变。她觉得自己需要有房子,需要更加享受自己的事业和朋友圈,需要让杨正林为她的所有所倾倒,而不只是她的外在和内在。
“恋爱、结婚,恋爱、结婚……我突然觉得结婚不是那么必须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又怎么样?一直恋爱又怎么样?”
叶从心说:“本来也不会怎么样,不然你让大龄姬佬和基佬怎么办?”
杨程程轻抚叶从心的脸蛋,“这么说的话,还是找个女人搞姬比较爽。来吗亲爱的,你会嫌弃我这个沉沦于男人多年的迷途羔羊吗?”
叶从心笑道:“嫌弃,滚。”
这天,叶从心在杨程程家留宿。白天她们躺在一起的时候,叶从心会下意识地避免去看她,因为距离太近,有没有黑暗作遮挡,她需要以防万一。而深夜,她毫无顾忌地端详着杨程程的侧脸和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胳膊。
三十岁以后,她常常会在脑子里无事可想的时候回忆过去——这是人开始变老的症状。此时她想起高中的时候,每次和程程同床,她都想扑上去,不,应该说是希望程程扑过来。但因为知道程程永远不会扑过来,所以心也不会跳得很快。
程程交第一个男朋友的时候,她伤心死了,但还要保持面上清冷。程程问她怎么了,她二话不说就拉着程程登上了四中的连廊顶。程程大叫自己的男友还没带自己来过,却被叶从心抢了第一次,她不服。叶从心被戳了一刀,还骄傲地说:“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和我的初恋一起来的。你羡慕吧。”杨程程大惊失色说:?1 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愕某趿担课圆勰愠趿凳撬?br /> 后来杨程程每次失恋,叶从心都安慰她:你哭什么?我初恋每次甩了我之后都在我面前秀恩爱我都没哭。这话说了太多次,都成套路了,杨程程逗她:哇你幻觉里的初恋甩了你多少次啊?快把她带过来我抽她两巴掌。叶从心捏了捏她的脸蛋。
叶从心年轻时候总是太伤情,现在回想起来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有那样深情和纯情的年代。那时候还没有每一任前女友,没有甜甜,没有乌七八糟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而杨程程,也还不会将男女感情同彼此的家庭、圈子和事业发展联系起来。
可是叶从心看着她从小到大,再到如今的所谓中年,她从未对待感情如此认真过。曾经的每一次感情遇到困难,她都很容易地放弃了,然后抱着叶从心骂一骂,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但杨正林不同,她大概是爱他爱自己的美好,所以说着不要结婚了一辈子恋爱吧,眼里却在想事情,却在买房子,却在努力工作挣钱,却在思考如何靠近。
“你看我什么呐?”杨程程突然转过头来,吓了叶从心一大跳。
叶从心上手,捏了捏她的大臂,“我在看你胳膊上的松肉。姑娘,你衰老了。”
杨程程嘴角抽搐了一下,指着叶从心鬓角的一根飘逸白发,“姑娘,你也衰老了。”
“衰老的姑娘,你会和杨正林有个好结果的。我还想做你孩子的干妈呢。”
杨程程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呜呜地说:“其实我想在你出国前能结婚的。我还想在婚礼上扔花球,扔给你和你的女朋友。现在看来我结婚有点难,你带女朋友来婚礼更难啊!你空窗多少年了?别是性冷淡了吧!”
“……”叶从心心说,我要是冷淡,甜甜现在手速也不至于那么厉害了。
她又想起丁香婚礼时候的心酸,心想,如果再目送程程上红毯,那自己也算是参加过两个曾经心上人的婚礼了。原谅界的翘楚啊。
……
年末的深冬时节,陈秋糖在和叶从心闹别扭。她倒不敢把别扭摆在明面上,至多是时不时地揶揄她两句。别扭的内容,是得知她潇洒地借了三十万给程程用来买房,明明她都开始省吃俭用为了出国开源节流,到了程程身上就理智全无了?甜甜总是侧面质疑:你心里是不是特别不希望程程结婚啊?她是你的白月光?
叶从心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心疼、为自己的留学之路担忧,但觉得她管得太宽了,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老板娘?
某次,两人因琐事拌嘴,叶从心惯例拌了一会儿就翻懒,冷漠对应。陈秋糖不小心甩了一句:“不如借我三万块钱给我大舅治病,反正三万和三十万比起来不值一提。”
叶从心顿时就怒了,摔门出去,打算去程程那里睡一晚以示抗议。可是出了门,发现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自己穿得有些少。她相当头疼:回家添置衣服的话,厚羽绒服和厚围巾都收在甜甜房间的衣柜里——那个房间现在没人睡,但依然是甜甜的常用地盘。现在回去找衣服,就要硬着头皮进到她的房间去,相当软、相当丢人。
但是冷是会出人命的。她还会回了家,然后发现一整套心念寻找的厚衣服全都已经被甜甜找好,准备在沙发上了。叶从心老脸一红,换上衣服离开了。
她出了门,想起甜甜第二天要去学校,而自己并没什么只是去学校讲门课而已路途较短,于是没有开车,徒步出发。最后又是犯懒又是不想服软,睡在了实验室里。
次日一早,化雪的清晨,冷得彻骨。叶从心从系楼走出来,冻得瑟瑟发抖,突然发现罗莎琳德赫然停在楼下。她钻进车子里,车里还留有某人将车开过来时未消散干净的温度。她老脸又是一红。
这天下了课,她把三万块钱转入了陈秋糖的账户,回家的路上打腹稿,想着怎么对陈秋糖说这三万块钱,才比较恩威并施。到了家门口,她突然怔住了。
门口左边堆了一个麻袋,右边是一大箱野山菌。陈秋糖和一个穿着破旧且显得不干净的男人站在门口,两人正在压低声音争吵。
发觉叶从心的到来,陈秋糖转过来,面色尴尬极了。而叶从心实在是被那个男人给吓到了。毕竟她在路上看到残疾人乞讨的时候,向来是目视前方直接走过,而现在,一个缺了一根胳膊的中老年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可能回避。
她心中日了狗了,对于刚刚转给陈秋糖的那三万块钱,预感要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什么悬念,但这是叶怂第一次正式承认自己的初恋=杨程程。
甜:说,程程是不是你的白月光!
怂:是啊!
甜:QAQ丁香是你的光,程程是你的白月光,就我什么都不是!
怂:她们都是光,你丫是雾霾……
*忠心建议大家养肥。
本文大概还有二十多章即可完结,所以到了收尾卡文期了……加上作者三次元越来越紧张,肯定会不能保证稳定更新。我会尽力的,但肯定还是养肥来看效果更好。
第116章 两个长
再怎么说, 陈大是客。尽管他是不受待见的客, 叶从心也不能把人家轰走。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大是带着一堆土特产来的, 虽说释明来意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像是有仇, 但说的是看望甜甜, 顺便感谢叶小姐。
叶从心坐在沙发上,手一叠、腿一翘,摆明了是不开心的架势。这个姿势很经典,陈秋糖一看就知道此时不便惹她, 便拉着陈大不去接近。
“这个蘑菇就放在这儿就成,米也是新的,先吃它, 别放久了。哎呀这屋子里太干啦!空气也不好!”
“……那我开窗通风——”
“通什么风!外面都是霾!”
“你别动那里啊!你又没有手!”
“胡说!我这只手是摆设吗?”
“好吧你有……别动那伞!这都是按我们的习惯放的, 你动了老姑会找不到的!”
陈大和陈秋糖在厨房里你一言我一语。陈大像每一个来看望身在他乡的孩子的家长一样, 看这住的地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哪儿哪儿都想管一管。叶从心面无表情地一口接着一口喝热水, 听着他们的动静, 心里很不爽。
这不仅是陈秋糖的住处,主要还是我的家好吗?!
陈大从厨房里出来,大摇大摆地在客厅里走溜。他视察着房子里的摆设,估算着叶小姐的资产——他并估算不出来, 同时也想象着陈秋糖在这里七年的生活。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咋舌,也不知是褒是贬。他让陈秋糖带他到卧室里看看, 叶从心看他正在往自己和陈秋糖的卧室里面张望,连忙抢先进了房间,咔嚓反锁了房门。
门外传来陈秋糖的声音:“这是老姑的房间,不许别人进的。”
陈大说:“谁稀罕她的屋子。你带我看你的。”
那两人去了已经荒废成书房的陈秋糖的房间,叶从心将门打开一条缝,只听陈大在抱怨:“倒是干净。你床上咋连个枕头被子都没有?每天晚上还现抱出来?”
陈秋糖尴尬地咳了咳,听得叶从心发笑。
叶从心很清楚,陈大不偏不倚,非在这个当口来北京,当然和他的手术脱不开干系。这老男人不愧是穷乡僻壤出刁民,陈秋糖去看望他一次,他就飘起来了,估计是知道甜甜要出钱给他看病就必须得从叶从心这里拿钱,这才过来意思意思,也是看看叶从心对甜甜好不好,出钱的可能性大不大。
叶从心想着陈大的这个举动,觉得很恶心。也觉得自己给陈秋糖打钱的举动蠢透了。
她决定装傻不主动提及手术的事情,等陈大主动说,然后一边收着他的土特产一边拒绝给钱,气死他。
这第一天晚上,陈大没提这件事,也没怎么打扰叶从心。吃晚饭的时候,叶从心在饭桌前坐好,陈大也过来晃悠了一圈,结果被陈秋糖推回到了那个废弃的卧室里面去。陈秋糖给叶从心端上饭菜,并给陈大拨出一份,懦懦地说:“老姑,我今天……就去和大舅一起吃了。他是客……”
叶从心皱皱眉,不耐烦的挥手,看着陈秋糖端着饭菜快步走向卧室,她心情很复杂。
她好像将陈秋糖置于腹背受敌的境地了,让她像是游走在媳妇和妈妈之间的老实男人一样。可是叶从心有什么办法?难道要对这个不怀好意的不速之客笑脸相迎吗?她做不到的。
生活工作中她对待那些共事的,或能影响到她的人已经收敛了孤傲之气,几年来对于这样的习惯她已经感到疲惫而无奈。面对一个她尊敬不起来又无权无钱的人,让他在自己家里暂住几天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这还完全是看在陈秋糖的份上。
晚上,陈秋糖爬上叶从心的床,像只犯了错的哈士奇一样,小心翼翼地轻推她的身体。叶从心不理她,她失落了一会儿,尽管很想抱上去,但是怕打扰她,遂作罢。
陈秋糖刚躺下,叶从心就冷声问:“我就问一个问题。他过来这件事,你提前知道么?”
“不知道!我也吓着了!”陈秋糖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然后一点点尝试着接近她。先是平移自己,缩短距离,然后用脚蹭蹭她的腿。见她没拒绝,便凑过去紧贴着她的后背躺下,手环过她纤细的腰。
她知道叶从心在想什么、最讨厌的事情是什么,于是在她身后轻声说:“但是老姑你放心,他来没有任何目的,单纯是来看我的。他没什么脑子,如果想要钱,是憋不了一个晚上不说的。”
叶从心不说话,似乎是哼哼了一下。
“老姑……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喜不喜欢他都没用,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不做这个手术,就会很痛苦,痛苦得不如去死。”
那就让他去死啊。叶从心这样心里想着,却说不出口,这太恶毒了。想来,陈大虽然和她不对付,却没什么仇。
多少人说爱屋及乌是自然而然的事,对不起她做不到。她算得很清楚,如果有人对陈秋糖好、爱护她,那么自己可以选择性地对这个人爱屋及乌,帮着陈秋糖去报答;否则,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对于陈大她就更加不乐意帮忙:他是怎么对你的?要你来这样报答?
可她明明知道,陈秋糖这孩子,如果不去救自己的舅舅,会悔恨一辈子。
叶从心叹了口气,“钱我给你打过去了,你可以用,但是我们说好,这钱要按照理财产品的利率算利息。我买一年定期的话 ,年利率有百分之九,你自己看着办。”
陈秋糖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叶从心的话音里透着疲惫,是超过了夜晚正常困倦的疲惫,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好像如何解释都不够有说服力。她知道叶从心心软了,她感激她心软,这是救命的心软。
可她又不希望叶从心的心软是拉着血丝的。
她收紧了胳膊,将叶从心从背后团团抱住,即便那人没给她任何回应,装睡装得像个死人。
第二天,陈秋糖带着陈大去了传媒大学。这学校很小,不一会儿就逛完了。陈秋糖带他进入教学楼,给他看挂在墙上的学生作品,和各专业先进的教室。她想,陈大提出来看她的学习和工作环境,大概一方面是关心她,另一方面是想见识一下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景色。
陈大在教学楼里脱掉了棉大衣,露出一边松垮空荡的袖子。也许是习惯了人们的目光,当路过的学生恐惧地望着他时,他毫不在意,倒是陈秋糖感到了局促,一面是想要阻挡这些目光,一面是想要离陈大走得远一些。
逛了半小时,陈大在陈列墙边慢慢地走,注视着身边掠过过的一幅幅作品。他什么都不懂,不懂美感,也不懂主旨,皱着眉头表示着对这些意义不明的图画的难以接受,却难得的没有口出恶言。他只是一直在和陈秋糖说些毫无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