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好快。”
“啊?”
以为被赵恒听见他心跳的覃皓之烫红了脸,慌乱的正想解释,手就被赵恒握住,摁在了胸口上,“感觉到了吗?”
掌心下有着噗通、噗通规律跳动着的声音,覃皓之一愣,有些惊讶的抬眸瞧向黑暗中依旧灼灼有神的双眼。
覃皓之像被烫着的猫咪缩了缩着指尖,想要抽回手,结果赵恒硬是拽着不松手。
“我知道了,你倒是松开。”覃皓之强装镇定道。
赵恒瞧着他,闻着覃皓之身上清淡的香味不甘不愿的松开来,整个人却靠向他,半枕在他身上道,“皓之,我是真喜欢你。”
“你别胡闹。”赵恒柔若无骨的靠在他身上,覃皓之心神皆是一震,“你说过不会再……”
“我是说过不再纠缠与你。”赵恒规矩的躺回去,“可我就是抑制不住喜欢你。”
“赵恒你还未成家过,许是一时想岔了意乱情迷,把友情当成了爱情,将来回头想想你会觉得太过荒唐。”覃皓之有些苦涩的道,“何故执迷不悟,我们都是男子,你终究需要替你皇家开枝散叶,我也不例外,我覃家只剩我一人,我不可能跟着你胡来。”
“你既然生不出来,我也不需要子嗣。”赵恒也不知在承诺什么,他偷偷亲了覃皓之的发丝,“你不用说这些,你若觉得为难我就不再说了。”
他知晓覃皓之根本就不是在意覃家后代,只是说这些话想将他推开,不然又怎么和梁玉儿呆在一起这么久也没子嗣,就算朋友之妻不可欺,他也能纳妾,这人却愣是洁身自好这么久,说到底对情爱之事覃皓之多少是不上心的。
心口有些疼痛,覃皓之觉得亏欠赵恒,闭上眼不再说些什么,夜深人静,二人很快便入睡了。
从北南下,路上官道越发人烟稀少,雪地也慢慢的没了,倒是那湿冷的感觉越发重,仿佛要冷到骨子里,有时候赶不上下一站驿站,只能在路边找片平地安营扎寨。
路上有过两次行刺,却都被轻松解决了。
李毅崇处理尸体时,多少以为覃大人这书生见不得血腥场面,叫人快点清了尸体了想去安抚几句,但又想到有老大在呢,用不着自己操心,也就愉快地匿了。
赵恒是想安慰来着,覃皓之却也没有惊慌的样子,只是知道我方死了三个人时,眸色暗淡下来。
赵恒在心里暗想,这人是不是又把人死的事怪自己身上了,也就插科打诨的逗弄他几句,引得覃皓之发怒了才罢休,他实在不喜欢看覃皓之沉闷无言的样子,小探花太喜欢钻牛角尖了。
“师兄。”谢寻桓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递给谢铭炀,“你真要陪我们去江宁啊。”
此时他们正在路上扎营,他倒是吃过苦头的人,觉得没什么,只不过师兄身子向来不好,也不知能不能习惯这风餐露宿的日子,看着师兄越发惨白的面容,一点血色也无,有时候偶遇路上飘起白雪时,谢寻桓都能以为师兄随时就这么没了。
谢铭炀笑着接过,“来都来了,不如就去瞧瞧。”
谢寻桓多少有些内疚,师兄身体不好还要陪着他东奔西跑的,“你可以从这里直接回药王谷啊。”
谢铭炀喝了口汤,摸摸师弟的头,“师兄不放心你,陪你一阵子就回去。”
他心里一暖,也不管有没有人看着,抱着师兄撒起娇来,汤差点洒出来,谢铭炀无奈的笑了笑。
李毅崇在一旁瞪大眼睛偷偷瞄着,这俩有没有猫腻啊?
转眼一看老大也正同着覃大人喝着汤腻歪着呢。
诶,这世间这么多断袖的吗?
他们路上奔走了十日后终于快要到达江宁了。
离江宁越近,路上瞧见的难民就越多,抱着大小的包裹,盯着他们队伍,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多数都是深恶痛疾的。
当官的见多了,又有几个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都是装模作样的。
覃皓之坐在马车里,瞧着窗外一个个难民,他们麻木的目光刺痛了他,不敢直视的放下窗帘,他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批遇上的难民群了,有些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就被父母带着流浪,还不自知的露出甜美的笑容。
有些讽刺,有些可悲。
前人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是如此为何有些人生下来注定锦衣玉食的受尽宠爱,有些人生下来却奔波劳碌的背井离乡,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些差距?
人人常道命运的不公,是自身的问题,还是上天的玩弄?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还世间一个太平盛世。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庆安三年,十二月初三,覃皓之等人到达江宁。
官道上湿漉漉的,风呼啸的吹着,此时已近黄昏,城墙门口零零散散的站着几个人。
瞧见他们来了有人忙跑进里头通报,过一会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了出来,瞧着似乎等了挺久,但这人却没有一丝不耐,恭恭敬敬的道,“恭迎各位大人。”
覃皓之私下里与当地县令通信已久,二人算是半个笔友,只是一直不得见其面,听这不卑不亢的声音,覃皓之就觉得应该是他了,赶忙出了马车,瞧了瞧不远处站着的人,许是心有灵犀,二人在目光相撞时微微一笑。
“覃大人。”
“宋大人。”
几乎是异口同声,宋县令忍不住笑道,“诸位远道而来,请随下官先去驿站休息再做打算。”
宋县令生得眉清目秀,微微一笑时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生好感。
江宁一共有四个县,每个县下大小乡镇有二十几个,如今他们是在漓云县,也就是离漓江较近的一处县里。
好似刚下过雨,青石路上有好几处积水,街上人烟稀少,店铺门面多数关着,只剩为数不多的几家零零散散的开着,偶有几个人路过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们,这个城镇出奇的冷清。
“前些日子隔壁县出了事,加上修河道闹出的流言,已有好些人出走了。”宋县令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待到府里我再同覃大人明说。”
覃皓之点点头,跟着宋县令到了驿站。
驿站就在衙门不远处,安顿好后天也慢慢暗下来。
说是接风洗尘的晚膳,宋府客厅里点着几盏油灯,桌上却只有一盘肉菜,还是因为覃皓之来了,宋县令的家眷特地杀了一只鸡炖了汤,剩下的菜就是腌菜,豆腐乳,炒土豆丝,炒野菜。
“前阵子闹了灾,下官实在拿不出好菜款待,请各位大人见谅。”宋县令窘迫的笑了笑。
宋县令心里发怵,他不知京里派下来的人会不会发怒,觉得他怠慢了。
李毅崇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这菜算好的了,在边疆时我们还吃过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有时候都得啃树皮,老谢,你说是不是。”
谢寻恒道,“是啊,有时候抓到一只老鼠都会沾沾自喜,可以加餐了。”
宋县令,“……”
经他们一打岔,覃皓之也挑着嘴角笑起来,“你现在若给我端上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定会治你的罪,如今这餐算奢侈了。”
宋县令顿时热泪盈眶,通书信时就觉得覃大人同他人不一样,如今一见果真如此,忙笑着请他们动筷。
“漓云县出走的人口,子君有没有做统计?”
子君是宋县令的字,听到覃皓之这么叫自己,二人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些许,“主城里有一半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多是老了不愿背井离乡的或者家境不富裕凑不起盘缠的人,下面的乡镇大抵都是类似情况。”
宋子君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前阵子闹饥荒时,百姓们都挺过来了,先今却败给了鬼神之说,说是怕遭报应,也是不想待在这处受难,能离开的都离开了,如今瞧着漓云县的萧条,他也生出了一股无力感来。
覃皓之道,“那闹瘟疫的村子又如何了?”
宋子君夹菜的手一顿,眼中露出一丝愤怒“这件事覃大人恐怕还不知晓,我第一次上报朝廷之前,平昌县的县令说是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将那几个村子都封了起来,不许外人进入,也不许里面的人出来,那处并非下官能管辖的,所以也不是很清楚,为此我特地让舍弟去盘查一番,竟发现那些村子里的人多数都被强行灌了毒 `药,每日身体一点点腐烂,那些官兵就拦着不让他们出走,连申冤的地方也无。”
“这是为何?”这事出乎覃皓之意料,李毅崇他们也都停下了筷。
“为此事我特地去昌平县城里,却被拒之不见,许是泄露了什么消息,昌平的县令突然失踪了,那的百姓也像是被压抑苦了,见官就打,主城里甚是暴`乱,时不时就闹出点人命来,我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前阵子也上报朝廷了。”
覃皓之没料到格局会变得这么凌乱,皱起眉头,“昌平县现今还有没有人管辖?”
宋县令叹了口气,“最开始有县尉管着,只是他的手法极其残忍,见到暴动的百姓就杀,最后被暴动的百姓乱刀砍死在街角,昌平县现在由一群起义的人占领着,领头人叫周义德。”
李毅崇咋舌道,“那的父母官混蛋成这样,也难怪百姓会造反。”
宋县令道,“我前日同那周义德还有过交谈,他指控县令淫辱良家妇女,平日里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就连前阵子闹了饥荒,朝廷拨的一批赈灾银子都被其私吞。”
覃皓之想起昌平县前阵子给朝廷上递过灾情稳定的折子,面色一寒。
天高皇帝远,若有心隐瞒,底下的人不汇报,谁人又知昌平县百姓的苦楚,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到如今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造成这般苦果,又得谁来了结。
这顿饭吃的沉重了些。
覃皓之回驿站歇息的时候,赵恒正在灯下看着密函,他现今是以女子的身份陪同覃皓之出行,刚刚并没有同他们一起去宋府用膳,覃皓之刚想问他有无用过晚膳,赵恒却急道,“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覃皓之接过他手里的信,里面的内容同宋子君说的差不多,只是较之更详细一些。
“昌平县百姓暴动是在十三日前,也就我们出发前一天,想必消息也传到了京城。”赵恒道。
“这件事宋子君刚有同我说过了。”覃皓之沉着脸,“修建河道时发生的那十条命案,以及昌平县闹瘟疫的村子应当都有幕后黑手,现如今昌平县的百姓暴动,我想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煽动。”
江宁隶属于辽宁郡名下,为了抑制乱民皇帝应该会让郡城出兵镇压,修建河道的事暂搁,当务之急就是安抚住百姓,找出昌平县消失的县令,这些事肯定于那县令脱不了干系。
覃皓之头疼的揉着眉间,“明日我想去闹瘟疫的那几个村子看看。”
“嗯,我陪你去。”赵恒道。
覃皓之点点头,疲惫的下去洗漱。
赵恒见他下去,烦躁的眯起眼睛,挑起昌平县暴`乱究竟有何好处,如果那人只是针对覃皓之还好,若另有目的……
赵恒透过窗子抬头望天,乌云遮月,好似有什么就要发生了。
覃皓之洗了个澡出来时,瞧见赵恒正坐在窗户边上,斜斜着靠着,手里拿着一壶酒在那喝着,他一只脚踏在窗栏,裙摆撇到一旁,墨发凌乱的搭在腰间,双目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你现在好歹是个女子,注意下分寸。”瞧他坐姿这般不讲究,覃皓之蹙起眉来,怕他掉下去,又想起来他武功高应该没事。
“少喝点酒。”覃皓之将他手里的酒拿开。
赵恒低低的笑起来,“心里有些烦。”
“我也烦。”覃皓之撇着嘴道,“但喝酒又有什么用,喝多了第二天起来头还疼。”
“今日是不是腊月初三?”赵恒突然问道。
“嗯。”覃皓之不解的抬头看他。
“那再过两日就是皇兄的生辰了呢。”赵恒道。
他也不知为何,对着覃皓之就算说些毫无意义的话,也总是想和他说几句,“我小的时候并不讨喜,皇姐皇妹们嫌我性子闷又得父皇宠爱,经常背地里使绊子,其他皇兄也嫌我是个公主背地里奚落我,也就只有皇兄待我最好,我想去哪玩,想看什么书他都帮我找来,我离开京城去太平郡时也只有皇兄送我出京。”
覃皓之瞧着赵恒低头说话的样子,晦暗的灯光照不清他的模样,莫名觉得心间一疼,想就顺势将他揽在怀里安慰安慰,又觉得应该保持距离,他缩紧指尖,不动声色的听着。
“我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慌,父皇去世时,我也有这种感觉,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就要在眼前发生,而我无可奈何。”赵恒道。
覃皓之愣了下,想了想低声道,“你若担心皇上就回京吧。”
赵恒眨了眨眼睛,睫毛打下一层光晕,他很是认真的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覃皓之道。
赵恒慵懒的笑了起来,从窗台上跳下,俯身贴近覃皓之,手指一勾,捏住了覃皓之的下巴,覃皓之皱起眉来,伸手拍掉,“你正经一点。”
本想调戏几下,却被严肃的拒绝了,赵恒耸耸肩道,“也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我是不想再瞧见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
谢寻桓用完膳后本想快些回驿站陪师兄的,却不想被人拦住,眼前的青年个头不高,一双眼睛却特别有神,眼珠子转了几个弯,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京里来的御医?”
谢寻桓不解的点点头,跟在身后的李毅崇瞧见这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的人嚷嚷道,“你小子想干什么?”
青年没有理李毅崇,瞧见谢寻桓点头,高兴的叫道,“那太好了,你快随我来?”
说着就拉起谢寻桓的手,边走边道,“我这有个朋友摔坏了脑子,你帮我瞧瞧嘛。”
“大晚上的。”李毅崇嘟囔着,却不大放心谢寻桓一个人去,便跟在他们后头一起。
穿过好几个回廊院落,偶有路过的丫头小厮低头唤青年,“二爷。”
走进一处院子里,谢寻桓不知为何左眼皮跳了起来。
“到了。”青年道。
眼前的屋子亮着灯,有个人坐在里头,在门扉窗户上打上剪影,正缓缓地擦拭着剑。
谢寻桓心间狂跳起来,不用青年说,就迫不及待的推开门,连身后的李毅崇都吓了一跳。
里头的人听见声响,缓缓的抬头望向他们,触目就是一双慢慢变红的眼睛。
“你们是谁?”他不解的问。
“他们是我刚从我哥那里请来的大夫。”愣在身后的青年赶忙探出一颗头道,“京城来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切都来的这么突然。
就像是那个晚上他落下的吻,还来不及探究就失了音讯。
后来,别人都说他死了。
现在这个人就在他面前,却用淡漠的眼神瞧他,好似他是个陌生人。
“哇,冰块脸!”李毅崇惊讶的冲进屋里,指着那张俊美的脸蛋骂道,“你怎么会在这?这些日子你死哪去了,太不厚道了你,走了也不说一声,现在又忽然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总是这么来无影去无踪啊。”
李毅崇的嘲讽并没有传达到,一旁的青年就叫了起来,“你们认识!?”
“废话,我们生死与共好多年。”
“太好啦。”宋云逍双目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失忆了,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我是在一处深山老林里捡到他的。”
宋云逍回忆起那天偶遇崇拜已久的大侠,便偷偷摸摸地跟踪他们到一处山谷里,并不知大侠在干什么,只听到什么宝藏?还要服用药物才能进谷,这么神秘?!
宋云逍特地敲晕了一位仁兄,只希望跟在大侠身边久一点,紧接着便是一场混战,他便找了个角落疙瘩蹲点,围观高手打架。
天啊!大侠这剑舞得真是赏心悦目,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出色的男子!
宋云逍兴奋半天又有些犯困了,再然后跟着他们退下,一个人寻了个隐蔽的地方睡觉,有些不解大侠难道缺银子吗?怎跟着别人来抢宝藏?
闭眼歇息好似没多久,忽然一声震天巨响,宋云逍被吓醒,忙四处查探,才发现一处山洞塌陷了,在硝烟中有一个身影扒开了石堆,浑身是血的站了起来。
“……”,宋运逍目瞪口呆的看着,难道是哪位高人潜心修炼多年,终于修成正果了?!
然而这高人走没两步就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