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在市郊,到家已经七点多了。
时鹤汀把睡得人事不知的叶萦回叫起来,十分惊奇地捕捉到了他脸上可以被称之为迷茫的表情。
时鹤汀强忍着笑意:“萦回,到家了。”
叶萦回反应了半晌才应了一声,跟着时鹤汀往楼上走去。
时鹤汀先他一步进门,把箱子靠着墙边放好便不再管,转身进了厨房,只远远地丢下一句“我把菜热一热”。
叶萦回换好鞋,十分好奇地走到厨房门口,发现餐桌上确实放着一道道已经做好,就是已经放凉了的菜。
“你做的吗?”叶萦回望了望,菜色还不少,基本都是家常菜,甚至还有几道可被称之为硬菜的大菜。
时鹤汀系着围裙,动作颇不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我哪里会做,下午麻烦吴妈过来做的。你不是一直喜欢她做的菜?”
叶萦回点点头,望着时鹤汀热完一盘辣子鸡丁盛出来,转头就要把糖醋里脊扔进去的架势,赶忙叫住了他:“等下,要洗锅的。”
时鹤汀转过头,有点迷茫地望着叶萦回:“要洗锅?”
叶萦回点点头:“嗯,不然会串味的。我来吧。”他伸手从时鹤汀那儿把锅接过来,走到水池边去洗。时鹤汀望着他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平常都是自己做饭吗?”
“没时间,中午吃公司食堂,晚上随便对付,周末回我爸妈那儿吃,”他垂下眼睫,专注地洗着面前的锅,“不过是会做一点。之前在英国留学那会儿经常自己做饭,进公司之后就没什么时间了。”
他把锅递过去,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卷还没拆封的厨房纸,把锅里的水擦干:“可以了。”时鹤汀点点头,开了火,把刚才侥幸逃脱的糖醋里脊倒了进去。叶萦回也没离开,给时鹤汀打起了下手,在旁边的灶上把汤热上了。
很快,菜热得差不多了,叶萦回盛好饭拿好筷子,只等时鹤汀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
时鹤汀把菜放到桌上,解开围裙搭在椅背上,也坐了下来:“吃吧。”
叶萦回每道菜都尝了几筷,肯定道:“吴妈手艺还是这么好。”
“那下次你再想吃,我就叫她过来。”
叶萦回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应了声:“不过今天怎么做了这么多?两个人吃不掉的。”
时鹤汀笑了笑:“接风洗尘嘛,吃不完就算了。”说到这里他才发觉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去酒柜取了瓶红酒,遥遥冲叶萦回举了举,“来一点儿?”
叶萦回点了点头,时鹤汀便从厨房取了两个高脚杯来,又回到桌边。
叶萦回眯着眼睛打量了标签一会儿:“我怎么不记得我酒柜里有这瓶。”
时鹤汀笑了笑:“你记错了。”
他给两人斟完,把其中一杯推了过去,冲叶萦回举了举杯:“庆祝同居第一天?”
叶萦回嘴角勾了勾,没有同他计较到底是第几天,与他碰了碰杯:“我应该说什么?恭喜?”
时鹤汀思索片刻:“那我就只好同喜了。”
两人相视一笑。
明天都还有事,也就都没有多喝。吃过饭,时鹤汀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让叶萦回先洗澡去。
他拿好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镜子旁的置物架上并排放着两个只有颜色不一样的情侣漱口杯,牙刷相对放着,细长的颈部贴在一起,仿佛鸳鸯交颈般亲昵。
叶萦回的心情情不自禁地又好了一点。他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仿佛带走了这些天的所有疲倦。
他在这所公寓住了好几年,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两个人住比一个人温暖这么多,也是第一次发现,它不再是一所简单的公寓,而可以被称之为家。
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天两人从宜家买的东西时鹤汀都已经归置妥当,无需叶萦回再多操心。他躺上床不到一刻钟,时鹤汀也从浴室出来了,半敞的浴袍领口露出一小片仍沾着湿气的胸肌。
叶萦回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专注地看着手上的kindle,嘴唇抿着,只有手上半天没翻一页的kindle暴露了他并没有表面那么专心的事实。
不过时鹤汀并没有注意到,他擦完头又甩了甩,把毛巾扔进洗衣机,又接了通电话,然后才关掉大灯上了床。
“明天下午我有事要去趟市郊,晚上可能回来会迟,”时鹤汀把手机扔到一边,“家政阿姨我明天去联系,晚餐我给你订,别忘记吃。”
晚餐期间两人就以后的做饭问题进行了讨论。时鹤汀不会做,叶萦回没时间做,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去请个家政阿姨,只负责做饭就可以了。吴妈虽然做饭好吃,但是毕竟是叶家请的阿姨,况且她年纪也大了,就算开工资也不好总让她两头跑,再说家里那边也不好解释,不如请个别的阿姨。
叶萦回敷衍地点了点头,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时鹤汀靠在床头看了会儿手机,而一旁的叶萦回已经缩进了被窝里。他等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才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按灭了床头灯,躺下才发现他以为已经睡着了的叶萦回仍睁着眼睛望着他。
时鹤汀不禁失笑:“不睡觉看着我做什么?”
有一个答案已经到了嘴边,他却没有说出来,叶萦回抿了抿嘴唇,总觉得这个场景和对话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时鹤汀伸手把叶萦回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满足地把人抱在怀里,轻声道:“睡觉。”
叶萦回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其实他本来并不太困,之前在车上睡了一觉,眼下精神很足,没什么睡意,却在时鹤汀的胳膊环过来的那一刻觉出了一点困意,浅浅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在鼻端,好像有一只小手安抚着他过度亢奋的神经,使之渐渐平静下来。
今年过年早,眼下不过十二月,叶萦回便忙了起来,比之前些日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处,好在家里也没什么要照顾的活物,仅有的一只不仅可以自理,还可以反过来照顾他本人。
他这段时间晚上总不能正点到家,有时候是加班,有时候是应酬。应酬还好些,起码能吃上饭,而加班的时候真忙起来他就不一定顾得上了。
回不去的时候他都会提前给时鹤汀说,时鹤汀要是没事就会来给他送饭,要是也忙就给他订一份,然后微信让安妮监督他按时吃。久而久之,公司上下都流传起了叶总包了个小白脸的谣言,唯一知道一点真相的安妮哭笑不得,却也只能两边缄口,把秘密吞进肚里。
元旦前一天的年会是重头戏,公司上下提前半个月便开始为年会做起了准备,底层小员工无非为年会准备准备节目,高层要忙的却远远不止这些了。组织这样一场年会劳神费力,就算是把工作层层布置下去,也免不了各种需要操心的事。
离元旦还有七八天,亟待解决的事尚有一堆。叶萦回照常给时鹤汀发了个会晚回的消息,便把手机丢在了一旁。
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高跟鞋的笃笃声,然后是几下敲门声。
“进。”
安妮走了进来,把手中的一沓纸放在叶萦回手边:“叶总,你要的报表。”
叶萦回点了点头,也没看她:“先放那儿吧。”
安妮应了一声,却十分反常地没有立即离开,仍旧立在那里,手绞作一处,显得有些不安。
叶萦回愣了愣,这才抬起头来:“怎么了?”
她显然有些犹豫,踟蹰了片刻才低声道:“叶总……我,今天能不能,请个假?”
叶萦回望着安妮,这才觉出哪里不对——她的眉毛皱着,眼中已经没有了泪光,眼角却红着,明显刚哭过。
“可以。”安妮本还想解释些什么,便听叶萦回已经答应了下来,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又埋头看起来刚才看到一半的文件。
安妮近乎感激地小声道了谢,按了按眼角,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等她带上门,叶萦回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不擅长应付别人的眼泪,也不愿意见别人自虐似的痛陈与剖白,更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安妮跟了他这么久,他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会因为私事耽误公事的人,今天是头一回。他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便不再多问,也好在今天余下要做的事并不太多,少一个安妮也不会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