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求鸾[古代架空]——BY:金克丝

作者:金克丝  录入:04-25

  仇君玉此时的模样十足孩子气,陶臻耐心地听着他的喋喋不休,一时心软,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欲去回抱他。
  而此时,却有一道黑影忽闪过眼前,陶臻心中一惊,本能地将仇君玉一把推开。但如今的他今非昔比,只是轻轻一推,竟将措不及防的仇君玉猛地推下悬崖。
  !!!!!
  陶臻大惊失色,瞬而飞扑向悬崖,但即便他快如闪电,却也仅仅只是触到了仇君玉的袍角。眼看仇君玉就要跌下雾霭沉沉的山崖,那条黑影又在陶臻眼前一晃而过,如飞鹰振翅而去,飞身抓住仇君玉下坠的身体,猛地将他抛上山崖。
  仇君玉摔在地上,骨头好似碎了一地,他刚一抬头,却看见鬼奴怒喝一声,伸出利爪向着陶臻袭去。陶臻情急间堪堪接下两掌,但不敌鬼奴招式凶猛阴狠,他为避险招连退数步,身体却重重地撞在山壁之上。
  仇君玉急忙从地上爬起,冲入战圈以身为盾,挡在陶臻身前。
  “等等!鬼奴!他不是要害我!”
  鬼奴少时因练功走火入魔,努尔洪费力救回他一条性命,却一直治不好他受损的心智和不清不楚的脑子。
  鬼奴一向对主人忠心耿耿,对外人却是拎不清。方才他见陶臻把仇君玉推下悬崖,误将他当做敌人,才对他下了狠手。
  “是你吓着他了!知道吗?!是你突然出现,把他吓到了,然后他才不小心推我下去的,知道吗?!”
  仇君玉手脚并用,手舞足蹈地向鬼奴解释原委,过了好一阵儿,鬼奴才敛去周身杀意,将干瘦的五指收回黑袍中。
  仇君玉松了口气,却又担心鬼奴今后还会对陶臻出手,便抬手指着陶臻说道:“他以后也是你的主人,你不能对他动手,知道吗?”
  鬼奴愣了半晌,木讷地点点头,却又忽然伸出手,向着仇君玉做出一个手势。
  仇君玉噗嗤一笑,点头说:“嗯嗯,对的,他就是……啊……所以你以后不能伤害他,明白吗?”
  陶臻不懂鬼奴的手语,在仇君玉身后疑惑地问:“他说什么?”
  仇君玉略微迟疑,却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他说你是我媳妇儿……”
  陶臻怔了一瞬,旋即低下头,后悔自己一时好学,不耻下问。而他耳根的一抹红却落在他人眼中,叫人瞧了心底欢喜。
  仇君玉偷瞥几眼陶臻,又转头看向鬼奴。鬼奴绝非恰巧出没此地,他上前一步,向鬼奴伸手道:“拿来。”
  鬼奴会意,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交到仇君玉手中。
  仇君玉拆开信口,借着日光详看,信上内容却令他双目骤然一缩,连带着神情也变得严峻。
  鬼奴身法诡谲,神出鬼没,努尔洪在凌云窟闭关时,外界消息皆由他传递。
  而今天,鬼奴带回的消息却是——
  犀山阁内乱,阁主慕延清被亲卫打落葬魂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第六十四章
  鬼奴带回的消息不会有假,仇君玉心中惊愕,面上却不露声色。他将密信还给鬼奴,鬼奴悄然退下,回洞内向努尔洪复命。天空此时飘起小雨,仇君玉回身向陶臻走去,柔声道:“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一滴雨水落到陶臻的睫毛上,他微微点头,晶莹剔透的水珠颤着落下,如珍珠滚落。
  仇君玉送陶臻回石室,正欲离开时,陶臻却叫住他:“你还是和我住一起吧,免得你爹起疑。”
  其实仇君玉早有此想法,但怕陶臻拒绝,没料到陶臻会主动提起,倒让他略显吃惊。
  “可以吗?”
  仇君玉不可置信。
  陶臻浅笑,脱下外袍随手抛在石床上。赤火功让他浑身热得厉害,即使在阴冷的洞窟里,也觉燥热不堪。
  “你说你不会再强迫我,我信你。”
  陶臻的信任来之不易,但仇君玉心头却是一沉,无从欢喜,反而生出愧疚。慕延清出事的消息,仇君玉并不打算告诉陶臻,一来是怕他情绪波动太大,导致走火入魔,二来是怕他得知这消息,就要不管不顾地回犀山去。
  哪一种可能,仇君玉都不愿让它发生。他席地而坐,抬起头仰望陶臻,见他着一袭雪白单衣盘膝静坐,沉息入定,神态宁静祥和,仿若琼台仙子。
  时光静美,佳人如斯,他非圣贤,终是心有贪婪,舍不得放开。
  两日后,尤里都斯带着一众族人,上凌云窟迎接努尔洪出关。当日晴空万里,天光大好,努尔洪独自一人步出凌云窟,接受教徒的叩拜。
  尤里都斯亲手奉上去晦涤身的药酒,为其洗尘。努尔洪饮下后,冷厉的目光环视一周,沉声问道:
  “博格达呢?”
  尤里都斯面色难色,嗫嚅道:“小弟……他前段时日偷跑出山,一直未归,我命人去寻他,他却说伽兰山的日子太过枯燥,不愿回来……”
  努尔洪面色不豫,斥道:“竖子顽劣!怎堪大任!”
  说罢一脚踏上为他备好的肩舆,在族人的簇拥下愤然离去。
  什那族人盘踞伽兰山,以山上的天然石窟为居所,族中不乏能工巧匠,只半年光景,就在洞中建起一座辉煌的地下宫殿。
  是夜,尤里都斯独自一人来到努尔洪就寝的居室,手中托着一瓯参汤。他一路行来脚步轻快,面容愉悦,鬼奴从内为他打开/房门,恭敬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室内最深处。
  在努尔洪闭关期间,尤里都斯利用迷心蛊控制族中长老,用言语煽动族人,野心勃勃欲独揽大权。而负责照料努尔洪起居膳食的鬼奴,早已为他所用,在两月前,给他带来了努尔洪因赤火功反噬,武功尽失的消息。
  尤里都斯想要取代努尔洪的位置,必求名正言顺。努尔洪出关时,毫无防范地喝下了混有迷心蛊的药酒,而这七日里,鬼奴送去的膳食,亦被动了手脚。
  迷心蛊需连服七日才起效,今晚,便是功成之日。
  努尔洪半卧床塌,神色萎靡,眉心处凝着一粒朱砂色的血印。尤里都斯坐在床沿,用汤匙一勺勺地将混有迷心蛊的参汤喂入努尔洪的口中,从始至终,努尔洪都未言半句,只是呆滞地看着他。
  努尔洪将参汤全数喝下,尤里都斯才笑着道:“阿爹,我想我娘了,我们一道去看看他吧。”
  尤里都斯亲手扶努尔洪下床,搀扶着他往一间耳室走去。鬼奴入内点上烛火,而后悄然退下。
  室内,烛火摇曳,映亮案上一方灵位,上刻:
  爱妻仇青莲之位。
  尤里都斯目光一凛,一脚踢向努尔洪的膝弯,迫使他向着灵位跪下。
  “娘,你看看这个男人。”
  尤里都斯走上前,轻抚着发旧的灵位,就像抚过母亲娇艳的脸庞。他从未见过因难产而亡的生母,只是听努尔洪描述过她的样子。
  杏仁样的眼,柳叶般的唇,是来自江南最温软的风。
  二十二年前,努尔洪游历中原遇见了她,却毁了她一生。
  “他怀着对你的愧疚养育了我,却什么都不给我。我想要地位,想要权力,只能自己去争,自己去抢。”
  尤里都斯将灵位搂入怀中,沉声笑道:
  “娘,你在黄泉下可是寂寞了?你再耐心等等,待我得到一切,就让这个男人下去陪你。”
  尤里都斯怀抱灵位喃喃低语,时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努尔洪跪在他身后,神情木讷,双眼无神,形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半晌后,尤里都斯将灵位重新摆放规整,转身看向努尔洪,而他的双眼却在一瞬间骤然大睁,神情发生巨变。耳室中,努尔洪依旧跪在灵位前,但眼球异常突起,七窍流血,一看便是中毒暴毙之相!
  尤里都斯随即上前一探究竟,而就在此刻,壁上灯火陡然熄灭,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浑噩的黑暗之中。
  “鬼奴!点灯!鬼奴!”
  一股彻骨凉意倏地窜上尤里都斯的后背,令他眼皮直跳。他在漆黑的室内叫喊,须臾后,有人应道:
  “哎哟,你个不孝子,明知仇青莲恨我阿爹,还要送阿爹下去陪她,简直没良心!你若怕你娘亲寂寞,自己下去陪她就好啦!”
  鬼奴不会说话,这里还有其他人?!这声音如此熟悉——
  是博格达!
  他居然没死!
  尤里都斯心中警铃大作,旋即意识到自己落入圈套,成为瓮中之鳖。既然已无退路,唯有拼死相搏,尤里都斯寻着声音的位置突袭而去,可体中内力方一运转,整个人却陡然栽倒在地,四肢麻痹,浑身无力。
  尤里都斯匍匐在地,满脸惊恐,而此时房中烛火复燃,照亮一室。
  昏黄的灯火下,“鬼奴”仍在,只是拿下面具之后,露出了仇君玉的脸。


第六十五章
  情势逆转,大局生变。
  尤里都斯双目圆瞪,震愕不已,咬牙朝仇君玉道:“卑鄙!”
  “卑鄙?”仇君玉蹲下/身掰起他的下巴,故作惊讶:“我不过是在熏香里放了点软筋散,你就说我卑鄙,那你之前暗算我,差点害我丧命,算什么?”
  说罢一掌掴向尤里都斯,当即就让他面颊红肿,口吐鲜血。
  “看看吧。”
  仇君玉冷笑,起身走向暴毙身亡的“努尔洪”,将尸体扔到尤里都斯面前,再一伸手,扯下那人脸上的人皮面具。此人乃尤里都斯心腹,尤里都斯见之,登时脸色惨绿,浑身抖如筛糠。
  尤里都斯大势已去,伏在地上惊惶不安,仇君玉冷眼望着他,心中好不痛快。
  “哥,念我们兄弟一场,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你那日一记散魂掌,的确要了我的性命,可我是谁啊?阎王爷敢收我吗?而你也太小看阿爹了,你以为他在凌云窟内什么都不知道?任你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尤里都斯喘息急促,齿关打颤,如被削去利齿的猛兽,苟延残喘。而这时,他却莫名笑了起来,笑声凄凄,如厉鬼哭喊,令人胆寒。
  仇君玉旋即横眉道:“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我当然是笑阿爹弃帅保车,保了你这样一个蠢货!照你所言,阿爹对凌云窟外的一切事情了如指掌,那你为何不想想,我第一次在天香楼设伏杀你,阿爹为何不插手?!”
  仇君玉面容一僵,目光闪烁,微露惊诧。
  尤里都斯缓缓抬头,目光却越过仇君玉的身体,落到耳室入口。他漠然看了半晌,才怅然道:“阿爹,是我太着急了对不对?若我不急于对您动手,或许……我要的东西,您会给我的?对不对?”
  话音甫落,努尔洪现身室内,缓步来到尤里都斯面前,用一双精光熠熠的眼,定定地看着他。而他站了良久却没有说话,半晌后默默地走到仇青莲的灵位前,伸手将牌位转了过去,后长叹一声道:“我甚至想过,把赤火功也传给你。”
  “可惜啊。”努尔洪转过身,痛惜道:“你自作聪明,操之过急,连我的命也想要,即使你娘亲在世,我也饶不得你。”
  仇君玉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不由截口道:“阿爹!难道你在凌云窟闭关,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相残?!”
  努尔洪轻描淡写地瞥了仇君玉一眼,淡然道:“族长之位,能者居之。”
  仇君玉心有不平,忽地从宽广黑袍中抽出长剑,直指尤里都斯的眉心:“我那时输给他,只因他使诈!若是单打独斗,他并非我对手!”
  “兵不厌诈!”
  努尔洪身形一动,急闪过仇君玉眼前,仇君玉只觉虎口一阵刺痛,手中长剑便易了主。
  “空有一身武力,没有脑子,也是莽夫一个!”
  哐当一声,长剑落地,仇君玉愤懑地看着努尔洪,终究是说不出话来。
  “鬼奴!”
  努尔洪一声呼唤,真正的鬼奴出现在耳室之中。
  努尔洪向着尤里都斯道:“鬼奴虽痴傻,却最为忠义,你不该瞧不起他,真把他当成傻子。”
  说罢,用眼神向鬼奴示意,鬼奴颔首领命,拖着尤里都斯便往主殿行去。
  仇君玉仍在一旁愤愤不平,努尔洪朝他走过去,伸手拧住他的耳朵吼道:“怎么?小兔崽子?不服啊?你要是不服,以后就多花点心思在正事上!不要一天到晚就围着媳妇儿转!跟个怀春娘们似的!像什么话!”
  “啊!阿爹!放手!疼疼疼!”
  努尔洪下手毫不留情,就这般拽着仇君玉的耳朵往外走去,直到行至主殿,才放手给他留点面子。
  仇君玉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半晌,才低着头跟在阿爹身后,灰溜溜地入了殿内,与努尔洪一同站在立着神兽雕像的高台上。而长阶之下,站着族中长老与所有族人,那些受尤里都斯蛊惑的叛徒被一一捆绑,跪在队列之前。
  失去反抗能力的尤里都斯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被鬼奴扔在高台上,努尔洪上前一步,朗声道:
  “尤里都斯里通外敌,争权夺利,迫害族中长老,蛊惑族人叛变,诸多行径罪不可赦,本该施以极刑。但因我对他娘亲有愧,便留其一条性命,废去武功,挑断手足经脉,囚于凌云窟中,永不见天日。”
  努尔洪语毕,俯视一干教众,台下鸦雀无声,无人有异议。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地上的尤里都斯,尤里都斯此际纶巾掉落,长发散乱,用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紧紧地盯着他。
  那双眼像极了他的娘亲,就连直射而来的目光,也与仇青莲临终时如出一辙。幽怨、愤恨、不甘,像数根芒刺猛然袭来,穿身透骨,钉在人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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