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求鸾[古代架空]——BY:金克丝

作者:金克丝  录入:04-25

  仇君玉见之并不惊愕,伸手拽住对方曳地的袍角,蹙眉道:“鬼奴,还愣着干嘛,快扶我一把啊。”
  鬼奴听罢,猛然从黑袍里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将仇君玉一把提起,粗鲁地扔在床上。石床又冷又硬,仇君玉落到上面全身骨头好似散了架,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睁开眼,无奈地叹气。
  “唉,都这么些年了,我爹还没把你这脑袋治好吗?”
  鬼奴站在床边,好似并未听见仇君玉说话,他见着小主人醒了,就转身端上努尔洪吩咐他熬好的参汤,放在石床一角。仇君玉揉着酸痛的肩膀起身,在床上盘膝而坐,将满满一碗参汤一饮而尽,舒爽地伸了一个懒腰。
  凌云窟内不见阳光,仇君玉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走下床,换上一件干净月白色袍子,向鬼奴道:“我爹呢?带我去找他。”
  鬼奴默然转身,扭动石壁上的机关,打开石门走出去。仇君玉跟在他身后,穿过几条分叉的甬道,来到一处石室前。石室石门紧闭,仇君玉看着鬼奴,抬手往内指了指,道:“他们在里面?”
  鬼奴点点头,而后悄然退回黑暗中,如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瞬间消失在仇君玉面前。石门紧闭,仇君玉附耳上去,却未听见其中任何动静。他忧心陶臻,但不敢贸然闯入内,只好走到一旁沉住气,心想着既然阿爹已承诺救人,就不会有食言的道理。
  仇君玉席地而坐,一双眼紧盯着隔绝内外的石门,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门内终于传出努尔洪的声音。
  “小子,进来吧。”
  话音甫落,石门应声而开,仇君玉急忙起身往室内跑去,脚下杂乱的石头又险些将他绊倒。
  仇君玉脚下一个趔趄,虽及时稳住下盘,上身却狼狈地撞在打开的石门上。他扶着门框刚站稳脚跟,一双眼已迫不及待地往室内看去,而其中情形却让他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空荡的石室内,仅有一张被打磨平整的石台,陶臻安静地躺在那里,灰白的长发已变回往日如墨的青丝,身体也不似之前苍白无色。仇君玉见之本应欢喜,但陶臻未着寸缕的样子却让他大惊失色,瞬间慌了神,飞也似地朝石台跑了过去。
  “阿爹!你在做什么!”
  仇君玉快速脱下/身上的外袍,上前罩住赤身裸/体的陶臻。努尔洪气定神闲的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一小坛药罐,懒懒地乜了小儿子一眼。
  “做什么?你觉得我会做什么?以为会和你一样,喜欢男人屁股吗?”
  努尔洪直言直语,令仇君玉不禁红了脸,他将陶臻往怀中一搂,道:“那你干嘛脱他衣服!”
  努尔洪淡淡道:“当然是给他疗伤啊,顺便用紫玉膏把他身上的鞭痕给抹了。”
  仇君玉一怔:“紫玉膏?!阿爹!这是你视若珍宝的东西……”
  紫玉膏是用紫玉花的果实炼成,百年才得一回,是世间难得的生肌去痕的药物。仇君玉当初撞见陶臻一身伤痕时,就有想过去教中偷来紫玉膏,为他抹去满身伤痕。未曾想,他阿爹这次竟主动将此物拿出,用在陶臻身上。
  努尔洪转身走下石阶,将手中未用完的紫玉膏重新封好,这才道:“我将赤火功都传给他了,紫玉膏又算什么?”
  赤火功?!
  仇君玉神色一惊,立即用手探向陶臻的丹田,的确感受到其间有一股热流在缓缓流淌。
  “放心吧。”努尔洪面色平静,“就传了两层给他,他的身体受得住。”
  “他这条命本是捡不回的,但好在遇上了你我。护心秘法保住了他的心脉,而他内力尽失,体阴内虚,适合用赤火功奠基。不过你也知道,赤火功虽有神威,但却容易引起内息紊乱,走火入魔,所以待他的身体完全适应我这两层功力之后,我还要传授一套克制心法给他,那时,他才算真正的保住了性命。”
  努尔洪一席话说完,仇君玉却久久未回神,若不是自己方才亲手测探,他定然不敢相信阿爹竟将赤火功传给了陶臻。赤火功乃是族内先祖自创的功法,以往只传族内宗亲,但由于此功法极其不稳定,容易导致练者走火入魔,所以流传至今,族中习得此功者,仅剩努尔洪一人。
  努尔洪曾有意将赤火功传给小儿子博格达,但却遭博格达的母亲阿依若极力反对,而阿依若更是在儿子尚在襁褓之时,冒险将自身至阴的功力渡入其体内,阻止努尔洪传授赤火功。
  不过赤火功虽凶险,但其威却不可估量,若练成后控制得当,用时游刃有余,便很难遇上敌手。幸而努尔洪传授陶臻功法只是为了救命,若是将全部功力倾授于他,只怕往后仇君玉与慕延清二人都不是陶臻的对手。
  不过赤火功毕竟属于宗内功法,私传外人便是有违祖训,努尔洪绝不会轻易拿功法救人,除非——
  仇君玉思及此,心中猛然一怔,脱口道:“阿爹,你……传陶臻赤火功……是把他当做自家人了?!”
  努尔洪淡然回应:“那是自然,若非如此,他生他死,与我何干?”
  仇君玉后背一阵发凉,心下暗忖若陶臻醒来知晓此事,不知会是如何反应。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骗下去。
  “但是……阿爹,等陶臻醒来,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儿提这事,更别叫他儿媳妇,他……他面皮薄,我怕他难为情……”
  努尔洪面色不豫,冷声道:“难为情?勾搭我儿子的时候他怎不觉得难为情?”
  “诶诶诶,不是……阿爹!不是这样的!是我一厢……不……是我先勾搭他的!”
  慌忙间口不择言,仇君玉险些就甩出了实话,好在努尔洪似乎对此漠不关心,也未起疑,截口道:“行了行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想多问,我累了一整夜,先回房歇息了。你在这里守着他,待他醒来再叫我。”
  “是。”
  仇君玉目送努尔洪离开,怀中搂着仍未苏醒的陶臻,他动作轻柔,目光柔和,好似护着一件世间难得的珍宝。
  努尔洪见他这样子,不禁在心中喟叹:“唉,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龙阳君?”
  努尔洪负手走出石室,却未回房歇息,他缓步走向凌云窟外,一个人站在冷风戚戚的崖边举目远眺。
  拂晓时分,天际露白,晨光熹微。
  努尔洪驻立崖边露水沾衣,身姿挺拔如苍松,吐纳沉稳若青山,只是眼尾一丝浅淡的细纹,不经意间泄露他的倦意。他身下的悬崖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看似无路可走,其间却藏着一条通往教中主殿的捷径。
  少时后,崖壁上倏地腾起一道黑影,像后羿手中穿云射日的羽箭一般,带着骇人的气势冲破雾障跃上悬崖,转瞬间落到努尔洪的身前。
  努尔洪笑道:“来了啊,教中如何了?”
  鬼奴自崖底而来,风露满身,覆面的鬼面也染上一层迷蒙水雾。他立在崖边,从怀中取出书信一封,双手递交给努尔洪。
  努尔洪拿着信笺细细阅过,而后运用掌力,将信笺在掌心化为灰烬。
  “尤里都斯这小子,羽翼未丰,就想独揽大权吗?”
  努尔洪喃喃自语,沉思一番后,向鬼奴说道:“向主殿传我消息,三日后我提前出关,让尤里都斯带人来迎。”
  鬼奴颔首领命,而正待他欲转身离去之际,努尔洪却又叫住他。
  “鬼奴,这宝贝送你。”
  努尔洪从袖中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脂粉盒,信手抛给鬼奴。鬼奴精准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看了又看,从面具后发出一阵憨傻的痴笑。
  鬼奴一面笑,一面打开盒子,却见其中空空如也,又抬头疑惑地看向身前的努尔洪。
  “你是问我盒子里的小虫子去哪儿了吗?”
  鬼奴如捣药般地猛点头。
  努尔洪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微微回首,目光轻扫过凌云窟的洞口,而后才缓声道:
  “自然是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
  伽兰山上的凌云窟是努尔洪闭关修炼之所,赤火功的修炼者体肤温度高于常人,练功运气时更甚,故而修炼常选在阴寒湿冷之地。
  陶臻体内蕴有赤火功内力,体肤温热,隐透红光,他安静的平躺在石台上,连阴寒的台面也变得温暖干燥。仇君玉守着陶臻,为他重新穿上衣袍,用手指细心地为他梳理着打结的长发。紫玉膏起了作用,奇迹般地消抹去了陶臻前胸后背的丑陋伤痕,只留下一道道浅显的淡红印记。
  封闭的室内隔绝天光,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磨难好似在此刻走到尽头,只剩下一片安宁祥和。仇君玉牵起陶臻温热的手,凝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心底期盼他醒来,又不舍他醒来。陶臻一心系着犀山阁上的那个人,如今又有了自保的能力,或许一睁眼,就要回那里去。
  仇君玉心中怅然,又觉自己窝囊,既然已将人带回伽兰山,何不想尽一切办法将他留下来?他的唇角牵起一丝苦笑,仇君玉俯下/身,浅吻陶臻的唇角,真切的触感却无端引人心酸。
  年少自诩风流不羁,笑讽痴儿为情疯癫,哪知而今情字难解,不知所起,却已万劫不复。
  赤火功在陶臻体内流转,令他额上溢出些许热汗,仇君玉俯身亲吻他时,听见那人难耐的梦呓。陶臻还未修习赤火功心法,难以抵御身体里的热流,仇君玉这才知自己疏忽,急忙动手为陶臻解开规整的衣袍,而正当他埋头拉扯衣带时,昏睡中的人却倏地睁开眼睛,从石台上猛然坐起。
  陶臻大喝:“仇君玉!你做什么?!”
  仇君玉惊起一身冷汗,双手迅速高举过头顶,急声道:“没有!我什么都没干!”
  陶臻忽然苏醒令仇君玉始料未及,即便他此时并无歹心,但奈何前科累累,就算张嘴辩解,也无人取信。好在陶臻久梦初醒,还没来得及与之计较,就感一阵头晕目眩,蓦地朝旁倒去。幸好仇君玉眼疾手快,立即闪身上去,从身后将他一把接住。
  “你体内有赤火功,情绪起伏别太大,当心走火入魔。”
  陶臻在仇君玉的臂弯中稍稍定了定神,疑惑地回头问道:“赤火功?”
  仇君玉点头:“对,我爹为救你,传了两层赤火功的内力给你,但这股内力过于凶猛,你身体尚且虚弱,还难以掌控,所以……”
  “不可能的!”仇君玉话还未说完,陶臻就截口道:“被九消丹化去内气之人,此生都无法重新练功,更别说从他人那里获取内气,以前延清也尝试渡内力给我,但终究是徒劳,所以……不可能的……我这辈子……都无法再练功了。”
  陶臻垂下眼帘,话语间难掩失落,仇君玉却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自身丹田探去:“陶臻,你先别急着否定,你试着运气……但要缓一点……慢慢来……”
  仇君玉一手揽着陶臻的肩,一手牵引着他的手,极其温柔的细心引导,让陶臻清晰的感受着赤火功在体内缓慢流淌的灼热感觉。
  渐渐地,陶臻紧蹙的眉头向两旁缓缓舒展,脸上将信将疑的神情亦逐渐变得惊讶欣喜。仇君玉的手掌与陶臻的手背紧紧相贴,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人指尖微小的颤动,他情不自禁地侧头看去,却见着有泪光在陶臻的眼中悄然闪动。
  而此际,陶臻忽地攥紧拳头,用手肘撞开仇君玉的身体,从石台上一跃而起,在空寂的室内施展出轻功,不停地来回纵横飞跃。陶臻浅朱色的身影如一道缥缈虚幻的惊鸿掠影,在昏暗的石室内光艳夺目,耀眼生辉,如蹁跹的蝶,自由的鸟,纵情恣意的飞舞盘旋。
  仇君玉从未见过陶臻这般灵动活泼的样子,看得痴了,竟是失了神。而待他回神时,却见着陶臻的身形在空中突然一滞,不受控地自半空坠跌而下。仇君玉猛然一惊,旋即展臂飞身上前,在半空中牢牢接过陶臻火热的身体,盘旋几周稳稳落地。
  仇君玉脸色惨白一片,着实受了惊吓,向着陶臻急声斥道:“我刚叫你别太激动!你没有听见吗?你这要吓死我吗?!”
  而陶臻对仇君玉这番颇为严厉的肃斥置若罔闻,他紧紧地抓着仇君玉的双臂,身体因激烈的情绪而簌簌颤抖着。
  “真是太好了……我有内力了……这……真是太好了……”
  重新获取的内力在体内平静流转,并没有像以往那般转瞬即逝。陶臻抑制不住心中激亢的喜悦,连嗓音也不受控地变了调。他喜极而泣,流泪满面,玲珑透亮的水润眼眸散发着明媚的光,如新月初升时,倾泻而下的万千流光。
  仇君玉被流光笼罩,一时失语,他的意识陷入一片朦胧的雾霭里,唯有陶臻欢欣勃勃的笑颜,是其中最真实最美好的模样。
  一枝梨花春带雨。
  注定成了仇君玉此生,解不开的结,躲不了的劫。
  “是啊,太好了……陶臻……真是太好了……”
  “你能活过来,真是太好了……”
  仇君玉柔情脉脉地望着陶臻,终究是情难自禁,他倏地猛一发力,揽过陶臻的腰际将那人紧锁入怀。在对方惊慌失措间低头垂目,强行吻住陶臻微微半张的唇。
  陶臻惊诧不定,身体与唇舌都在仇君玉的掌控下徒劳的挣扎。他情急之下往后连退几步,想要趁此脱身,却被仇君玉顺势推抵石壁之上,更是深陷囹圄,无处可逃。
  仇君玉吻得蛮狠又霸道,唇齿间不留一丝缝隙,两人的吐息密不可分地纠缠在一起,唯有缕缕银丝滑落陶臻发红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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