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盛唐种牡丹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又生

作者:又生  录入:08-28

  考据史实参考作话,剧情是留白,请自行想象。
  【通知】万字请假条,周末要去旅游,下周一开始更新,感谢订阅
  我知道这段有点沉重,但没有这些,苏安不会成长,也写不出《破阵》


第43章 飞龙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安寻思半天,还是害怕替顾越招忌讳,于是绕开了官家,去教坊问飞龙汤要怎么做。谢焉听后,点了点头:“我带你去。”
  北市一如既往,车水马龙,开春之后又有高丽、东突厥、奚族的商队涌入,吵嚷中交易着时令的香料和皮毛,此外,不少听闻蓟县矿业即将开放而意图竞争的铁行巨贾,拉来大车的金锭,招摇过市,用听不清来路的语言和市官不断拉扯。
  路过东突厥人的禽市,谢焉领苏安进去,指着个草笼子道:“苏公子请看,这里边就是雄‘飞龙’,营州未陷落时,一直是当地的土贡。”苏安眨了眨巴眼。
  这种鸟,体大似鸽,头上有短羽冠,上体棕灰,有栗褐色的横斑,颈部是黑的,下体呈暗棕褐而杂以白色,最惹人注意的是尾羽,布满亮眼的花斑。
  苏安道:“长成这样,好看得紧,吃了多可惜。”谢焉道:“公子快别说这话,贵得很,寻常人家还吃不起。”苏安道:“怎么卖?我又不会说突厥话。”
  正是这时,一只粗壮的戴满金镯子的胳膊伸了过来。苏安抬起脸,看见一个面带灿烂笑容的胖子。胖子弯腰对他们行礼,说话竟是长安口音:“公子,在下名叫轧荦山,专门喜欢替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砍这几家的价。”
  苏安不禁又仔细打量起这个轧荦山——尚未回暖的天气,只穿薄薄的一件单衣,如同南瓜般肥圆的脖颈上,挂着一块刻绘突厥光明之神的牙牌。
  谢焉道:“苏公子别搭理他,此牙郎精通六国语言,成天都在这里诓世。”轧荦山道:“别别,就这只榛鸡,三贯钱,如何?”苏安道:“那行。”
  轧荦山的眼睛发亮,转过身,钻在突厥人中。谢焉道:“苏公子,他贼得很,指不定那边卖八百文。”苏安不介意,饶有兴致地看轧荦山动作,七比八划,又瞪眼睛又吹气,时而跺脚,时而拍肩膀,和笼子里的飞龙一样活蹦。
  一会功夫,轧荦山谈妥,笑嘻嘻地把活物奉上:“公子本九天之人,定不计较价格,但图心情,阿郎这里赔小话两句,‘塞北无柑橘,峡谷栖榛鸡。’”苏安笑笑,心满意足,也没多问,让仆从付了钱,便叫谢焉带他回去,教他做菜。
  谢焉做起家乡菜时,心情极是好,他在拔毛去血块时,苏安在旁边帮着清洗口蘑,又听说这种生长在羊骨或羊粪边的蘑菇,味道异常鲜美,适于吸收汤汁。
  “苏公子,此番百姓没有遭殃,说起来,其实是你们的功。”谢焉氽过飞龙肉,捞出洗净,将口蘑和配料一起塞进陶罐中,燃起文火,“我心里敬着呢。”
  苏安笑道:“可他心里别扭着呢,哪有恁大度。”谢焉道:“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割发尚且为大事,何况废右手?这要是乐人,就毁了。”苏安道:“是。”
  文火慢慢煮,需要两个时辰。谢焉得去主持教坊中的事务,便留一把奚琴给苏安,让他在伙房中守候。一缕缕白气从罐盖的边缘腾出来,在弓弦旁边缠绕。苏安坐得端正,抿了抿唇,却是才唱出首个宫音,大叫一声,整个人跌落在地。
  “十八……”
  一碗碗醇香浓郁的飞龙汤出炉,月圆的夜里,顾越觉得一个人吃有些浪费,便让苏安喊吴诜、王庭甫和几个礼部官吏喝起马奶酒,自觉是一席上等的文宴。
  吴诜说道:“张节度使雷厉风行,人还没到,就让这里筹办马球赛。”王庭甫道:“两边的将士,总还得磨合一下才行。”吴诜道:“只有一点为难,张节度点名要与薛敬同伍,可这个人有些难相处,硬如石头,冥顽不化。”
  苏安想了想,说道:“去带州之前,我刚好得空劝他,定能助军心和睦,侍郎放心。”吴诜摆了摆手道:“咱们是一起走出来的,我在诸位面前没有架子,公子别一口一个官称,不好听。”苏安笑了笑:“吴郎,我罚酒。”
  “吴侍郎。”顾越放下碗,执起马奶酒,看着吴诜道,“一杯薄酒,我替苏公子,不是罚而是敬。往后入长安,咱们就难得如此同席,今日此诗,敬范阳之缘。”
  不入红尘里,命途或可逃。
  逍遥天地外,驰骋云河高。
  千般卿意故,岂怨入囚牢。
  圣火昭明月,长沙砺霸刀。
  侍宴的礼部录事抹一下眼角,唤小吏取笔墨,挥笔落诗于硬纸,令其裱褙。
  王庭甫听完,踹了一下地,笑问道:“诶,苏公子的奚琴练得如何?”苏安道:“粗略学通十来曲,司乐谢焉说,可以去见石弦先生了。”王庭甫道:“当真是天赋之才。”苏安道:“我回去,定把诸位的故事弹给今上听。”
  闲聊几句,吴诜谢过苏安自称亲手做的飞龙汤,先行离去。顾越拾起筷子,笨笨地撩起一片口蘑,又因那宝贝被煮的稀烂,稍微用力就碎了,没吃到。
  “嗨呀,不会用勺?”苏安舀起满满一勺糊,喂到顾越唇边。顾越因王庭甫在旁,有些别扭,不愿意张口。苏安说道:“你在梨花阁还当着酒酿的面,喂过我吃梨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越:“……”王庭甫:“……”
  热乎乎的浓汤面前,顾越咽下一口津液,馋得正要张开唇,苏安突然又拍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对,你等等,我给你私藏了更好的。”顾越道:“啊?”
  不一时,谢焉端进来个白瓷碗,众人动起鼻子,闻见有股特殊的香气在荡漾。盖子掀起,那珍馐还在咕咚泛泡——老山参口蘑炖飞龙。
  顾越笑道:“这下子,吴大人要杀将回来,非得把你炖了。”苏安道:“他到长安可不得摆烧尾宴,什么吃不着?这也没啥稀罕,你安心独享便是。”
  吃完,顾越留下王庭甫,两个人仔细整理兵器、粮草等等账册,将与薛公有染之人,按照王公府、三省、户部、工部、兵部、地方郡县这样由上至下的顺序,包括吴诜,制作出一份神不知鬼不觉的名单,然后把它各自藏好,以免又招来什么祸端。
  苏安看着,没说话,稍微收拾一下,便去找薛敬。他心中对这人的感觉太复杂,一来是钢铁般的冰冷,而后越来越温热,及至后来在七宝宴前夜里当面对质,几乎没有敌意,可这一切,只要触及顾越的伤,恨又如潮水涌回。
  银色的月光之下,薛府门前铺的坑洼的石板地,像是一池被风吹晃的塘水。
  苏安扣动光滑的青铜铺首,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条路和这门环,因是曾被千万之人走过,踏过,摸过,抚过,方才呈现出如此沧桑而富贵的表象。
  门吱呀打开,苏安跟着薛总管进偏院,道是薛公不见,薛敬一人在堂中候客。
  “苏公子,你来了。”薛敬坐在屏风前,沙哑的声音显露出一丝倦怠,“义父就要搬去南方归隐,我则打算留在此地跑活,照顾母亲大人,你们自便。”
  苏安道:“我来请你和张节度使一起打马球。”薛敬叹气,一挥铁臂,指向堂外:“别逼我送客。”苏安道:“从刚开始,便是你们误会在先,何必?”
  “是么。”薛敬站起来,那九尺高的身躯,压在苏安的面前,冰川一般逼得他步步后退。苏安的脚跟抵到榻缘,整个人就往后跌去。薛敬拽住他的手,一把拉回,摁在胸前的铁甲上。苏安被毛刺扎得有点疼,只能任凭薛敬捏得越来越紧。
  “公子可能体会,一个人从小到大不知道自己为谁,什么滋味?于薛某而言,义父给过养育之恩,给过这甲胄,即便再硬,再重,某也得时刻穿在身上!”
  “直到公子在教坊里,弹拉出那些薛某几乎要忘记的歌谣,劝薛某摘下铁盔,薛某的心中,便只有公子的一举一动,一笑一乐,那种感觉,就如同春风。”
  苏安道:“放手。”薛敬一怔。苏安挣脱开,转身便走,想了想,又停住脚步。薛敬的那道一动不动的影子,映在他眼下,显得孤独而空虚。苏安道:“张节度使来后,朝廷即将收复营州,是大功业,你若想给带州争光,便去应征。”
  薛敬没有应征幕府,只是陪新节度使张圳在城门前打了场酣畅淋漓的马球。
  那日,球场黄沙弥漫,苏安和顾越一起坐在北往带州的路上。苏安探出车窗给节度营喝彩,直到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无人再回应时,他才收心。
  “顾十八,我们越走越北了。”“阿苏想长安了?”“没有,我只是感慨,薛敬的母亲是奚族人,而他们在汉人的州郡中长大,甚至,带州刺史李石安又是契丹人,如此世世代代,谁还分得清血脉,何必要打仗。”“我总觉得,薛敬看你的眼色不太对,你怎么说服他的?”……“阿伯,前面还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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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北最沉重的这段已经过去啦,来章美食篇犒劳一下大家,往后是草原之行,互撩互爱,人畜无害。
  O(∩_∩)O关于契丹的可突干(于),说不尽道不完,个人认为是相当有魅力的汉子,只是剧情发展原因实在不能多写,欢迎讨论。
  感谢莫问晴空浇灌的营养液,谢谢,一枝红杏出墙来~


第44章 羁縻
  风中,马夫整个儿裹在羊绒袄里,剩一对乌黑发亮的小眼睛露在外面,用含含糊糊回道:“带州还有三十里,这里路过的义州,安置有去年白山之战中归降的奚酋李诗琐高等五千人,可去走一走?”顾越道:“不必。”
  由于未接到明旨,顾越目前仍处于去职待察期间,然,因其在出使过程中决策有方,擅断万机,树立了威信,所以其余官吏愿意听从安排。
  如此,行驰一夜,苏安在梦中隐约听见水声,睁开眼时已是清晨。“到了?”身下的毛毯热乎乎的,捂着暖炉,他估计顾越应该是下车去小解,跟着也爬起来。
  一起,撩开帘子的那瞬间,苏安望见草原——他还从未见过,陆上能有海。
  由西而来的桑干河在此处开出三道岔口,一道流去幽州,一道往东北去居庸关,一道迂回于此地,蓄养出连天的肥沃的菊苣草场。当春,正是出牧季节。
  李石安肩披羊皮,内穿汉人圆领衫,头戴镶毛的幞头,立在营门口两面红旗之下,作揖相迎。顾越与之交涉,宣读朝廷的礼章。李石安回道:“眼下开春,本王不必为争夺草场而担忧,亦无须纳人丁,如此安心,深感皇帝恩德。”
  顾越道:“至尊圣人记挂各州,特命礼部带来长安之礼,赠予昌平王。”语罢,让人呈上一幅长安坡春猎图。李石安单膝跪地,捧来,看了良久:“阿吉的画,如今竟学得这般好。”顾越道:“昌平王放心,昭仪在宫中安好。”
  苏安在周围转悠,发现这所谓的州城,城门由木搭建而成,城墙全是木栅栏,虽围着茫茫无数的白帐篷,却似漂浮在水面的白帆,打鼓吹号随时都能搬走。
  “石弦先生。”随后,苏安行礼道,“苏某受友人李归雁托,特来拜师学艺。”
  李石安的手指微微一动,道:“李归雁?”苏安道:“是,他特意嘱咐苏某,吃透奚琴方可成《破阵乐》。”李石安道:“唉,提起这小子,我就手痒,他奚琴拉得比我好。”苏安笑了:“怎么会。”李石安道:“你不知。”
  李归雁之父李景伯,入仕前携其子四方求学问识,路过此州时,囊中羞涩,举步维艰,没有钱了。李归雁便找到李石安,说和他比一样技艺,若赢,便大吃大喝一个月再走。李石安听是奚琴,暗自偷笑,想汉人哪会,立时就答应。
  结果,李景伯在带州白吃白喝半年,养好冬骠,一拍屁股,赴京做官去。官倒是做到中书省给事中,洋洋得意的,不想侍宴时一句话说得不对,又给流放。
  苏安道:“那,这这……”李石安道:“那,这这,公子此来,是要和我学奚琴,还是和我比奚琴?要比,恐怕不得空,须得骑在马上较量,敢不敢?”
  苏安看着李石安的下巴,那浓密的胡子随着说话而活泼地抖动,动得他不知所措,只好转头询问顾越。顾越自觉拱手,笑道:“甚好,你们比,顾某作证。”
  他们来得巧,赶上部落出牧,便是才知道,在带州草原,哪怕朝廷使者逼到跟前,也不能耽误对于契丹人而言,如信条般,必须恪守的事情——赶羊群吃草。
  就连州里的大小官员,在营边为顾越几人摆好了观景台后,也往腰间扎上红绳,吆喝着去骑马——骑马是有讲究的,并非人人一踩马镫,跨上去就成。
  苏安刚选出匹白马,满心欢喜要牵走,只听身后传来一记口哨,州里的别驾推着车子追来,喊他道:“公子,且慢!”苏安回头,见车里盛装着整套的马具。
  “公子,请先亲手具马。”别驾摘下原有的鞍,而后,用双手将镶嵌翠绿玉石的辔头四件递给苏安,“王爷特意交代,若有贵客,当用北草玉具马礼。”
  苏安想起谢焉说契丹人崇马,连忙是谢过别驾,一句没多问,入乡随俗。他动作娴熟,先把镳和缰绳分别穿系在衔内,再轻轻抚摸马耳,贴在旁边吹暖气。
  顾越笑道:“阿苏,什么时候还会伺候马具了?”苏安很专注,静待白马的目光变很具有灵性而温柔,才将衔小心置入马口中,再又为其戴上精致的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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