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卓钺忽然道:“你回答我个问题。”
郦长行忙抬起头:“你、你说。”
卓钺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回到了榻上,自己半蹲在他面前,注视着那双略带不安的翠色眼睛缓缓露出一抹谐戏的笑:“说说看,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郦长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卓钺哼笑着,抬手捏了捏郦长行的下巴:“郸州的乐馆里,你说我早就打你主意了。但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也老早就看上我了。来跟哥说说,什么时候动的歪心思?”
郦长行嘴唇一动,又被卓钺打断了:“好好想,想好了再说!别用废话糊弄我。不然还要把你赶走。”
在郸州的时候这小子一句话点破自己的心思,弄得他老大得没面子。
现在必须得扳回一局来。
郦长行眨了眨眼睛,半晌没说话,偏着头似也在回忆。他真是百变皆宜的面容,盛怒时咄咄逼人,算计人时充满危险,可现在情绪平静下来后又显得乖巧无害。
骗人,一骗一个准。
“在中兴城的校场上。”郦长行忽然道。
“嗯?”卓钺有点儿意外,“挺早啊。具体啥时候?”
“有一次冰天雪地的,你就穿了件单衣在校场上练斧。我走近的时候你正在擦汗,汗珠顺着脖子一直流到了锁骨……”郦长行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的衣服还松松垮垮的,胸口也一览无余……”
卓钺愣了半晌,忽然喷笑出声:“你他妈的,也是见色起意啊。”
他本以为以郦长行的性格,定会挑个旖旎浪漫的时刻,然后说一大堆百转千回的情谊。
没想到还挺直截了当的。
不过正是如此,他反而信了九分。
毕竟男人嘛……哪个不是视觉动物呢?
郦长行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低声问:“卓哥,我的回答你还满意么?”
卓钺哼笑了声:“凑合——唔!”
话未说完,郦长行已一把卡住他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上去。卓钺一愣,郦长行那灵活舔过他的齿床轻轻一吸,顿时他浑身都麻了。
郦长行更加趁虚而入,未受伤的手滑至卓钺的侧脸,拢着下颌的地方微微抬起,吻得更是缠绵。卓钺粗喘之间,还顾及着他的伤不敢乱动,更被这小子逼得丢盔卸甲。
看来这一城不禁没扳回来。
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呀。
可他们活了两辈子,走了那么远才结下的缘分……不也正是为了这个时候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铺了这么长时间的梗终于揭晓啦!长舒了一口气……
有小可爱猜到嘛
接下来要大甜几章了!!!
第63章 鹿茸汤
沧衡城一战,因果曲折盘根错节,峰回路转,乃至后来娄父写给京城的奏疏便有三页之长。
娄父略过前因后果,只道因军机频繁泄漏,故而怀疑军中有扎干奸细。但他们并未打草惊蛇,反而利用奸细向外透露娄父病重的消息,故意引扎干人前来偷袭沧衡,又提前调中军绕后把所有偷袭沧衡的扎干军一网打尽。
仅如此看,这一仗便足够传奇。
可在军中,这段故事简直是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有一些过于玄幻的版本,最后甚至说“娄父率领中军众将乘彩云自九天神兵突现,降天雷惩治扎干人,惊雷过后尸横遍野,焦土万顷”。
只是不知军马被传成了彩云、火铳被说成了天雷,娄父听过后会有何感想。
这一仗胜得太过漂亮,战前全军低靡激愤的情绪一扫而空,走在路上的士兵一个个都如打了鸡血一般。被一举击溃的扎干人再次从马甸营仓皇推退走,城中囤积的粮食白白便宜了随后追到的中原士兵,正好解了军中的粮草之困,填饱了肚子的士兵们终于不再怨声载道。
本来众人还在悄悄担忧,是否打过胜仗后便会追究当晚哗变之人的罪过?要知道,当夜参与哗变的,少说也有上千人。
可最终中军也只严厉惩戒了举烽火、点营火的十几人。这些人被斩首示众,头颅高悬营门,无论谁从营口进出时都会看到这不尊军令的“下场”。
幸好被挂在上面的不是我。所有人不禁暗自心想。
自那日起,一反之前对中军将领们的唾弃抱怨,在高亢的凯歌声中,全军开始疯狂夸大吹捧当晚娄父的传奇一战。
这日天晴日朗,操练过后一群将士们又聚集在一起,兴致盎然地挺中间一人吐沫横飞地说得头头是道。这人是最早随右军上城楼的一批,可以说是目击到了全部过程,故而这段日子十分受军中众人追捧,动不动就将他奉上高座。
“且说当日,那浓雾遍布山谷,周遭弄的是伸手不见五指。都说蛮子擅长种种诡秘邪术,如今想来,那浓雾说不定也是大有文章,沾上便能毒得人七窍流血、倒地不起。而扎干蛮子就隐在那浓雾之中——”
有人不解:“如果浓雾有毒,蛮子怎么自己没事儿呢?”
“那蛮子必有解毒之法啊。”那人说得头头是道,“虽说娄将军早已埋伏在后,但城中众人却全然不知。但见那城楼之上,卓把总临城而立,他目能及千里,一眼便看穿了那浓雾迷障——”
马上要说到激昂处,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两眼发光。此时,关曦明恰巧从旁边路过。
“小关哥!”立刻有人发现了他,“来啊,正说卓把总呢。”
关曦明顿住了脚,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卓把总真的能目视千里么?”
“听说卓把总有金刚不破之身,是真的么!”
“不对啊,那之前不还说把总得了痔疮。金刚不破之身怎么会得痔疮?”
关曦明听得冷汗直流,赶紧加快脚步仓皇逃了。
回至军营,一打听卓钺在哪儿,竟又是在郦长行的帐中。前些日子那夜,郦长行受伤不轻所以一直在帐中休息,而卓钺也时不时地去照看他一下,送些食水。
但这去得也太频繁了,关曦明有些纳闷儿。郦长行说到底也是个队长,这种小事难道还要劳烦卓钺亲自来么。
关曦明找去了郦长行的帐子。队长是三人一帐,现在是白日其他人都在校场操练,估计里面只有郦长行一人。
若是换了旁人,早不管不顾地掀帐子就进去了。可关曦明是守礼的人,他犹豫了下还是先叫了声:“小郦哥,在吗?”
里面静了片刻,然后郦长行模模糊糊地应了声。
关曦明更是奇怪,又上前了一步:“卓哥在里面么?”
……
卓哥当然在里面。
此时帐内正一团火热,两人翻滚摩擦了不知多久,周遭气温正急剧上升。春天的节气本就燥热,再这么一折腾,卓钺只觉得自己两鼻孔都干干的,鼻血一不留神就要往下流。
他被郦长行牢牢地按在了榻上,身下的褥子和被子都卷成了干菜叶。胸前的衣襟早被扯得大开,郦长行正趴在他的身上,热情绵密的吻顺着嘴唇脖颈不住往下,在胸口处反复流连。吻过的皮肤晶莹润泽,还盛开了点点红痕。
卓钺脑袋浑浑噩噩,却总觉得这事情有点儿不对——刚才见色起意的明明是自己才对,怎么如今郦长行反而跟发了情的小公狗似的……
关曦明的声音传来,卓钺立刻推了推郦长行低喘道:“行、行了!”
郦长行动作一顿,抬眼瞥了他一眼。
七分不愿,三分媚。
卓钺鼻孔顿时又是一热。
妈的……色令智昏!
……
君子守礼的关曦明在外面等了半晌,半点儿声音都没听到。他有点纳闷,猜想郦长行可能正休息着,便没再多逗留转身返回校场去了。
一直到了下午,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开始今日后半场操练了,卓钺才姗姗来迟。他似乎刚徒步跑过十几公里一样,满脸倦怠疲惫,一屁股往树荫低下一坐,闭目开始休养生息了。
卓钺手下的众将领都察觉到了他的不对,悄悄凑在了一起,在远处低声议论着。
一哨官悄声道:“自扎干夜袭以后,卓把总动不动就玩人间蒸发。时常消失个把钟头,回来后又一脸委顿,你说这是怎么个回事?”
“不都传卓把总是金刚不破之身么。”另一人偷偷道,“可能是因为他受了什么伤,不好意思说呢。”
张老黑在旁听得津津有味,插言道:“怎么个委顿法?”
众人看了看不远处的卓钺,有人总结道:“就……眼下青黑,疲惫倦怠,好像生无可恋了已经看破红尘一般。”
张老黑忽然喷笑出声,一拍大腿道:“哎我糙,怎么这么像——”
他一招手众人附耳过来,悄悄一嘀咕,所有人顿时如遭雷劈了一般。
几人中有极仰慕卓钺的,顿时激烈反对:“不可能!卓把总绝不可能是为了——那种事儿耽误操练的人!我不信!”
关曦明也一脸嫌弃:“黑哥,你想跑偏了吧。卓哥在军中又没有女人。”紧接着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他又不是你。
休整了很久的郦长行今日也吊着一只胳膊来校场了,听这边众人大呼小叫,便笑着溜达了过来:“什么事这么激动?”
“郦队长……我们在说卓把总呢。”有人嘘了声,“刚才黑哥非说——”
他趴在郦长行耳边又把方才的话嘀咕了一遍。
郦长行表情一顿,缓缓露出了个有些古怪的笑容:“唔,黑哥的判断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老黑一拍大腿,老神在在地嘿笑道:“还是小郦上道!所以说你们这些童男没见过世面么。大战之后,在这无聊的军营还有什么能放松心情的啊,也就这事儿了呗。没有女人,就自己整呗。一不小心上了瘾自然就——”
“别说了别说了!”一个队长崩溃了,捂住耳朵吼,“我耳朵脏了!”
郦长行补充道:“不然,我们一起送点补气血的东西给卓哥吧,看他会不会收下。”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哎呀这个主意好。”“咱们关心卓把总的身子,自然要表示一下啊。”“之前沧衡城里的老乡说要送我根鹿角我没要,现在正好给卓把总啊。”
郦长行笑眯眯地在旁听着,连连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郦(笑眯眯):多补点儿,最好补得他上火。然后我来帮他灭。
肾虚的大卓缓缓抽出五十米大长刀。
骚里回来晚啦,明天还是九点前哦。
第64章 落陷阱
卓钺自然不知自己的膳食已经被众属下安排得明明白白。但他的确是有点儿虚,这两天只要去探望郦长行,就肯定跑不了被按在被子里的命运,几次下来就算是铁打钢铸的猛汉也受不了啊。
而且每次他想把郦长行搂在怀里温存一下,却都莫名其妙地被反扑,反被伺候。这——虽然他也不是不喜欢热情火辣的,但这次数多了,总让他觉得自己有点儿像吃白食的。
卓钺第一次体会到了在房里养了只小野猫的疲惫感。
不行,得找时间和郦长行谈谈这事了。
长出了口气起身,卓钺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聚成一堆的将领们,见他们勾肩搭背贼眉鼠眼得不知道在说什么,顿时心里又点儿来气。
这群崽子,越来越放肆散漫了。
“干嘛呢干嘛呢!”他抄起根棍子大步过去厉吼,“操练时候带头交头接耳!皮都痒痒了是吧!”
众人惊得顿作鸟兽散。
自打过胜仗后,军中士兵操练的热情并不是一般的高涨。从火铳到冷兵器,所有人都打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来练习。郦长行虽然来校场了,但因手臂的伤还没好全,只能走在行务内给士兵们指点指点。
卓钺溜达了一会儿,眼神又没忍住往郦长行的方向瞟了。
现在想起来……郦长行还没有自己的兵刃呢。
郦长行最擅用弓,但还要配一把近战的兵器这才像样。郦长行的身形高挑修长,柔韧有力,是很适合用枪的人,可军中的枪勉强够的上普通规格,却算不得精造。他一直打算掏腰包给郦长行打一杆最适合他的枪,如今休战终于能提上日程了。
打一杆上的了台面的枪,怎么着也得半锭银子吧。
他一年的军饷有十几两银子,但如今他们大战方休,连口粮都刚刚续上,卓钺也不敢奢望自己的军饷啥时候能发下来。
他现在全身家当加起来……就一件汗衫,一条衬裤,还有几十个铜板。
卓钺长叹了声,懊恼地扒拉了下头发。
本来军中的大老爷们儿是都不怎么在乎钱的。吃大锅饭,住大通铺,有钱也没地儿花去啊。卓钺也是,他的那些铜板一直都是用来赌的。
可如今他房内多了个人了,有些不一样啦。
说起来……自己还没送过郦长行东西呢。卓钺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嘴角忍不住地上翘。他们俩既然在一起了,没有彩礼纳币什么的,可该表示的也得表示啊。不然不够正式,自己好像白占了人家的便宜一样。
只是这钱嘛——
卓钺挠了挠头,心里有了些计较。
晚间操练结束,众人一起往营帐的方向走。卓钺靠近张老黑,一把勾住他肩膀低声道:“兄弟,问你个事儿。之前总和你赌摔跤的那个——二营的叫什么来着?”
张老黑睨了他一眼:“刺儿头嘛。你问他干啥。”
“他家里是不是挺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