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心里虽然失落,盼了这么久的东西居然到头来是空欢喜一场,但是脸上还是要淡定,他是父亲唯一的指望了。
刚刚三位老爷说的话,老太爷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从小就偏袒大儿子他自己当然也知道,那也是因为大儿子从小就有经商的潜质,他才将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却不想因此忽略了其他三个儿子。
老太爷看着在自己面前站的笔直的谢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清儿,以后,谢家,便交给你了!”这意思,便是将谢家家主的位子交给谢清了。
老太爷也有想过这位子该给谁,他的三个儿子是不能给了,现在这些孙辈中,谢尘独立门户自己开楼做生意,谢家的人他理都不理,也就只能指望谢清了。
谢清一愣,反应过来老太爷这话里的意思之后,惊道:“爷爷?您这是……”
老太爷点了点头,道:“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说完之后便由丫鬟搀扶着回了院子,他觉得心里头堵得慌,现在满脑子都是三个儿子说他偏心的话在环绕着,吵得他脑袋疼。
梨生园内,梁星梦正拿着拨浪鼓在摇篮里哄着谢知钰,那小不点开心了就咧开嘴笑笑,然后又噗出一口水来,惹得梁星梦又欢喜又忧愁,大抵天下为人母亲的人都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吧。将知钰哄睡了之后,她便去了书房找谢清。
“相公,我能进来吗?”梁星梦端了个托盘敲了敲书房的门。
良久之后,里面才道:“进来吧。”声音显得软弱无力,里面透着些许失落感。
梁星梦倒了杯茶放到谢清面前,问道:“相公,这是怎么了?”老太爷将谢家家主的位子给了谢清这事,全府上下都知晓,梁星梦自然也是知道的,原本想着谢清应该会高兴,却不想进来看到的谢清是这么一副模样。
谢清瘫坐在椅子上,耷拉着眼睛,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茶,才道:“星梦,你知道吗?我这么久来的坚持就是个笑话,哈哈哈……”
谢冉的母亲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东西,那些所谓的产业都是假的,不管他怎么努力,老太爷最疼爱的孙儿还是谢冉,就连这个家主的位子都是没有办法才会交到自己手上。
他能得到这些,都是因为谢冉放弃了,谢冉所有的不计较,所有的无所谓,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一身轻松,却给他们这些生活在大宅里面的人一场惊喜,可真的……
亏得当时在大厅的时候,听见老太爷要将家主的位子给他的时候,他内心还有一些兴奋,以为是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老太爷的认可。没想到之后到二老爷书房里走了一遭之后,才明白,二老爷能够得到的,都是因为谢冉父亲不在意的,而谢清现在能够得到的,都是谢冉从来不稀罕的。
梁星梦知道他内心的情绪,走到他身后帮他将身子扶正了些,开始给他按着肩膀,轻声道:“相公,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像她喜欢梁玉堂,梁玉堂不喜欢她,她不喜欢谢清,最后却嫁给了他,又比如任谢清怎么努力,都撼动不了谢冉在老太爷心里的位置是一样的。
“但是啊……”她边帮谢清捏着肩膀,边道:“人活着不能光为了攀比,或者去得到某个人的认可,你要想想需要你的人啊,你应该为他们而努力啊。”
刚刚眼神散涣的谢清这会眼里逐渐清明,“星梦……”需要他的人?
“相公,我和知钰都需要你啊,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我认可你,将来知钰长大了,也会以你为榜样的,你要多疼他才是。”梁星梦在他耳边笑着说道。
她现在是真的身心都在谢清这儿了,就想好好跟谢清过日子,谢清打理生意,她就打理好府中的中馈。
“知钰呢?”谢清突然问道。
“刚刚哄着睡下了……”梁星梦道,又问,“要不我去抱过来给你瞧瞧?”
“别,别去!”谢清打断道,“就让他睡吧。”眼底是一片温柔。
第72章 要不要喊我一声相公
梧桐镇,叶青家的院子内。
谢冉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坐了半晌之后,觉得有些无聊,便打算去云峰和紫烟那边,正好有事与他们说。
“叶青哥哥,我去云大哥那边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谢冉就在院子里冲屋里喊道。
也不知道叶青听见没有听见,回答没有回答,他便直接去了云峰家。
“冉儿,怎么过来了?”出了谢家之后,俩人都不叫谢冉公子了,谢冉也不愿意让他们将自己当做主子对待,更希望自己多一个哥哥和姐姐。
“云大哥,紫烟姐在吗?”谢冉往屋里瞄了一下问道,又道:“我有事与你们说。”
紫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从屋里出来了,走到院子里就看见了谢冉,道:“冉儿,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快进来吧,我刚刚将屋子大致打扫了一遍,还算干净,进来坐!”
谢冉坐下之后,云峰才问道:“冉儿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啊?”
“云大哥,你和紫烟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谢冉没有直接说,而是问起来云峰日后的打算。
云峰一愣,道:“我们需要做什么打算,你在哪里我们自然就在哪里啊……”云峰没有明白谢冉的意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云峰没有听懂,紫烟却是明白的,问道:“冉儿,可是要赶我们走了?”
“啊……我不是……”谢冉否认道。
紫烟道:“也是,现在冉儿有叶青了,自然用不着我和云峰了……”
谢冉忙摆手,道:“不是的,紫烟姐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我和叶青哥哥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和云大哥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了,我并不是赶你们走的意思……”
“那不就得了!”紫烟道:“你也说了,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那既然冉儿在这儿,我们也愿意在这儿,然后继续做你隐形的护卫,是不是啊云峰?”说完之后紫烟用手肘抵了云峰的胳膊一下,又用眼神示意。
“啊……啊!对!”云峰道:“我们就想在这儿,然后也好保护你。”
谢冉笑了笑,道:“可是,你们继续保护我的话,我也没有银钱给你们了……”
紫烟大笑了几声,道:“冉儿,我们要是不愿意,你就是给银钱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做的,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都把你当自己的亲弟弟,再说这梧桐镇也挺好,我们也打算在这里待着,保护你只是顺道的事。”
“再说,我们从来就不缺钱啊,我们是银杏小姐带回来的人,她可是富商之女,留给冉儿的钱,冉儿你估计十辈子都花不完呢!”云峰笑着补充道。
银杏,是谢冉母亲的名字。“云大哥,这是真的?不是说,是爷爷为了保护我随口说的吗?还真是啊?”谢冉好奇问道。
云峰道:“我和紫烟都是银杏小姐,也就是你母亲带回来的人,她真的是富商之女,只是没有你爷爷说的那些产业罢了。当初就是为了保护你才让我们进谢府的,你父亲走后,她便知道自己也时日无多了,就将她所有的积蓄都交到了我和紫烟手上,让我们好生照顾你,日后再交到你手上,所以,以后你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了。”
谢冉笑道:“原来我还真是个有钱的小公子啊,那你们看着办吧。”他说完之后眯了眯眼,脸上一脸灿烂的表情,有钱就好,什么都好说。
既然紫烟和云峰要在这梧桐镇住下,也不缺钱,那便随他们去好了,然后谢冉便回了叶青家,是他和叶青的家。
谢冉出去了一趟,现在都回来了,叶青还毫无知觉,依旧在忙里忙外打扫着屋里屋外。将灰尘全部清理了之后,又将两人从江南带的衣服全部塞到衣柜。不知道是不是动静太大,“啪”地一声,从衣柜上面掉下来一本书,还有一个小圆盒子,叶青反射性去捡,拿起那本书一看瞬间双目一怔,然后又左右看了看,见谢冉并没有在自己周围才放心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书就是当初吴大夫送的春画,还是男子交欢的画册,那盒子里的脂膏是作润滑用的,当初他还骗谢冉说是冬天擦手用的,想到这里叶青摇头笑了笑,也就谢冉会信他。
“叶青哥哥!”谢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此时叶青心里有些慌,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该怎么办?不多时谢冉已经抬脚进了房间了……
叶青一个激灵,快速将那画册还有药盒塞进了衣柜,往上面盖了好几件衣裳,先这样吧,以后找机会再放到别的地方去。
“叶青哥哥,你在做什么?”谢冉看着叶青刚刚的动作好像有些故意藏着自己,但是又不确定。
看着谢冉进来,他面不改色,道:“没什么,叠你的衣服,阿冉,怎么进来了?”心里却发虚。
谢冉见叶青脸上表情正常,便没有多想,问道:“我刚刚在外面喊了你好几声,你没听见吗?”
“啊……你喊我了吗?”叶青心里更虚了。
“嗯,”谢冉道:“我刚刚还去了一趟云大哥家呢……”
“啊……”叶青完全不知道,“阿冉,你怎么不和我说啊,万一我出来没看到你,我会担心的……”
“我喊你了……”谢冉道:“是你干活太投入了,没有听见罢了,再说,云大哥就在对面,走几百步就到了,能出什么事?”
“倒也是,不过,”叶青问道:“你去找他们做什么?”
谢冉将刚才的事情与叶青讲了,然后又问叶青,道:“叶青哥哥,本来以为以后要靠你养着了,没想到我现在还是个有钱的公子,怎么样,要不要喊我一声相公,以后我便养你!”谢冉将双手背在后面往前倾着身子对叶青说道。
“我,”谢冉指了指自己,道:“喊你相公?”又指了指谢冉。
谢冉眯了眯眼睛,道:“对啊,就是这个意思,你不是说相公养家嘛,那我当相公好了,反正我有钱……啊!叶青……哥哥……”你干什么?
谢冉正说得起劲呢,都准备好了听叶青喊他一句相公的,谁知身体突然之间悬空了,叶青竟然打横将他抱起,笑道:“抱紧我,掉下去我可就不管你了!”
谢冉惊叫之后赶紧双手搂紧他的脖子,叶青感觉穿上男装的谢冉腰好像更细了,简直不盈一握,高高的马尾就这么悬空垂着。
叶青三步并作两步走,急切切将谢冉轻轻放在了床上,他们之前同床共枕了大半年的床,翻身压了上去,不过双手撑着床板,他与谢冉的身体之间,还隔着一条缝隙,只要叶青再往下沉一寸俩人便紧贴在一起了。
“相公!”叶青突然喊道,温热的气息洒在谢冉的耳朵里,弄得他耳朵发烫,他看着谢冉泛红的耳尖笑了笑。
“嗯!”谢冉应道,本来与叶青正对着的脸突然转了过去,他本来就只想逗一逗叶青,谁知道他真的喊了他相公。
“相公,你怎么害羞了?”叶青也歪过头去与他对视,看着谢冉的眼睛,笑着问他。
谢冉不理他,又转向另外一边,叶青也跟着他转过去,就是要逗他,笑道:“相公,怎么不看我了?可是我叫的不好听?”
谢冉哪里经得住他这样三两声的相公长相公短的,脸早就红的发烫了,横竖都躲不开叶青,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叶青推开了些,自己从他身下一溜烟跑出去了,还找了个借口,道:“院子大门没有关,兔子要跑了!”
叶青看着自己撑着的床板,中间那空隙里的人早跑了,他看向谢冉离去的方向笑了笑,那两只兔子比谁都懒,请着挪两步都不愿意,还能跑出去?
随后叶青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谢冉有力气了?都能将他推开了,不再是看上去身娇体弱的了,养了这么久总算是有些效果,不枉他这将近一年以来的细心呵护,然后他转身仰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谢冉已经十八了,以前是体谅他年纪还小,身体也不好,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虽未及冠,却也是舞象之年了,身体也不像以前那样娇弱,那是不是可以……
他想了一阵之后又摇了摇头,一巴掌拍在脑门上,道:“真是糊涂了,急什么……”反正人是自己的,还能跑了不成?还是等谢冉身体再好些之后来做这种事吧,万一弄伤了可不好。
晚饭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菜是虽然叶青在街上买的,却也是他亲手炒的,两个素菜绿油油的,还有一个荤菜。
“阿冉,会不习惯吗?”叶青怕他吃惯了谢家的山珍海味,突然之间换成平常百姓家的家常饭会不适应。
谢冉扒着碗里的饭,道:“不会,还是叶青哥哥炒的菜好吃。”对于谢冉来说,只要是叶青做的,他基本都不会挑。
“慢点儿,小心噎着……”叶青看着谢冉吃的很开心,心里也就放心了下来。
晚饭过后,叶青搂着谢冉在窗前看天上的星星,虽然没有在院子里看着的时候视野宽阔,但是叶青又怕他着凉,也只能在窗前看了。
“阿冉!”叶青突然喊道。
谢冉应道:“嗯?”怎么了?
“明天是清明,我们去看看奶奶吧。”离开的这半年,虽然他们在江南放了河灯,寄托了思念,但现在既然回来了,终归是应该前去祭拜一下。
“好。”谢冉道。
第73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已经三月了,北方的春天也渐渐开始回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