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云道:“还是太过行险了,王爷还是等我们先去查探一番,回来再禀报王爷。”
姬怀盛道:“多次去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周家若是没有个拿得出手的大掌柜少当家,贵人绝对不会出来,我带着我们这边最熟的大掌柜,问题不大。”
江宁摇头,姬怀盛道:“你们可真是,你们两人,难道如今处境就不危险吗?”
方路云道:“我等乃奉命办差,王爷乃是贵人……万一有个差池……”
姬怀盛冷笑了声:“贵人?你们知道等我就藩以后会怎么样吗?哪里都不许去,整个人生将会是一个圈在藩地里生生生的猪,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生生生,连出城都不许,任何行动都要报到,每旬都要到地方官衙门报到证明没有擅离藩地……”
方路云和江宁不说话了。
姬怀盛看着他们,眼睛仿佛在发着光:“我这辈子,大概就最后一次机会能参加大事件了!”
“我早知道你们侯爷不简单!好好地搞这么个镖局,怎么看都觉得不简单,果然让我等到了!”
“老子六岁就跟着商队到处走了,我宁愿不做这劳什子王爷,而是做一个开开心心能够到处走天下的周家少主!”
“你们懂个屁!”
“乌熊族,我去定了!”
“你们侯爷管不着我,等他禀报皇上,那也天高皇帝远,我比他品级高,他且得听我呢!”
姬怀盛满脸得色,眼睛熠熠生辉:“就这么说定了。”
江宁和方路云对视了一眼,只好拱手道:“多谢王爷相助。”
姬怀盛呵呵一笑,摇开扇子:“放心吧,没几个人见过庆阳郡王,但周家少主的朋友,可是遍天下呢!”
方路云道:“天还冷,这扇子……”
姬怀盛看他一眼:“做生意的都得拿点什么遮遮手里,那诸葛亮还需要个羽毛扇呢!”
方路云连连作揖,姬怀盛却道:“我觉得吧,怀素这人若是布局的话,不会只布在乌熊族,难道王庭他不放人?不像他缜密作风,江宁啊,你得注意注意身边有没有看上去像南朝的人——当然也不一定是南朝,一些小人物,可能你们贵人注意不到的小人物,毕竟北楔是部族,说到底就是一个大家庭,你认识我我认识你,来一个外人都很扎眼,但小人物就不一样了。”
江宁想了下道:“若说特别的,就是胡太后身边有个巫师——是男宠,很受宠爱,大部分时间都带着面具,但巫师跳傩舞也是要戴面具的,而且看起来他长得很美,听说元仑王叔送她的,似乎是大雍人。”
姬怀盛道:“美人计啊,这也是咱们历史悠久的了,西施么,你仔细观察观察,替你们侯爷当好差。”
江宁有些无语,微微拱手道:“遵王令。”
姬怀盛喜悦地摇着手里的扇子:“那咱们就准备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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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回到长广王府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是疲惫的,他宁愿面对侯爷,也不想面对庆阳郡王!
宫里却有传令来,说王上找他。
江宁进宫的时候,看到白玉麒和一排王上的跟班都跪在廊下,看着像是有狐族那边的跟过来的几个头人的公子,白玉麒看到他挤眉弄眼的求救。
江宁目不斜视走了进去,里头元钊正在摔东西,摔了满地的碎片,一旁的侍奴们噤若寒蝉躲在一旁面容麻木。
江宁问道:“怎么了?”
元钊看到他来,郁气未消,怒道:“今日我让他们给我办个事,结果太后叫他们去吃饭,他们就全都去了,吃得开开心心回来,还给我夸拿了多少赏,我的事忘到一旁,这还是我的人吗!”
江宁问:“什么事?我替你去办了。”
元钊看了他一眼:“我在乎的是那点事吗!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我气的是,太后一叫,他们就去了!到底谁算他们主子?外公明明让他们听令于我!”
江宁想了下道:“假若他们违抗太后,太后像那日一样,传脊杖来打他们,王上会如何做?”
元钊沉默了。
江宁道:“王上忍一忍。”
元钊沉着脸道:“但我也可以让他们死!”
江宁不说话元钊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蠢,他颓然坐下:“行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笑我蠢。”
江宁道:“如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王上不必急着让下人站队,还是先予以厚利,王上在太后跟前,还是当孝顺为上。”
元钊面目狰狞:“她和那男宠日日夜夜在殿内贪欢,哪里还记得有个儿子!”
江宁若有所思:“那个男宠,查过底细吗?”
元钊道:“木叶神庙里最低下供神的奴仆,不过是长得好看,被仑王叔看中,送进来罢了,母亲男宠很多……大多是卑贱的奴婢。”
江宁没说话,元钊只觉得不堪,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去叫他们起来吧。”
江宁道:“我走了王上再叫他们起来吧,不然到时候他们领会不到王上的宽容,罚一罚也该。”
元钊道:“你又要走吗?陪我一会儿吧?”
江宁道:“父王有事吩咐。”
元钊道:“长广王待你到算是不错。”
江宁道:“没什么天生就应该好的,不过是我能给他带来利益罢了,王上顺从太久了,太后忘了她立身之本在你,是该提醒她一下。”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使唤儿子的侍从?分明是过于强悍的控制欲作怪,原本是相依为命,结果却让儿子如此憎恶她,可知性情不善,这母子你搞我我搞你,次次都找自己来,还是浪费时间。
元钊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吗?”
江宁道:“我想想。”
元钊目光微微黯淡:“除非我病得要死,她就慌了,小时候我常常借口生病求她陪我睡,后来她发现我故意生病,管我非常严,入口食物,衣履,每一样都要按她的要求来,若有违逆,就要罚。”日日夜夜,就在这样窒息一般的管束中,他几乎要疯狂。
江宁道:“别想太多,你长大了,已经不是离不开母亲的孩子了。”
元钊一怔,看了眼江宁,想起他母亲是被胡太后卖的,不由一阵心虚道:“你从小流落在外……你母亲,很早就死了?”
江宁道:“嗯。”
元钊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对不起。听说是太后当时嫉妒,把你母亲卖了的。”
江宁道:“无事,我先走了。”
他起身,元钊没有什么理由能留他,只好看着他行礼离开。过了一会儿才让人出去叫那些侍从们都起身,回去。
白玉麒走了进来,笑嘻嘻跪着道:“王上不要生气,咱们也是为了小命,王太后那架势,咱们扛不住啊。”
元钊和江宁说过话以后又能心平气和了:“没事,我知道太后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我知道,我只能听她的,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我必须乖乖听她的。”
白玉麒道:“王上明智。”
元钊笑了声:“这说明我赠人一枝花,让她很难受了。”
白玉麒道:“是啊。”
元钊却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我打算再做一件事情,让她气得半死,却拿我没有办法。”
白玉麒一怔:“什么事?”
元钊道:“你带着他们,哪天等那个男宠巫师落单,把他抓起来。”
白玉麒吓了一跳:“王上想做什么?”
元钊冷笑:“杀了他,母亲又能拿我怎么办?”眼神里充满了压抑的疯狂。
白玉麒微微一颤,连忙道:“王上,您是贵人,莫要轻易决人生死。”王上是没事,死的一定是他!那疯婆子!
元钊看了他一眼:“你们雍人就是表面仁义,行了,那就割花他的脸,我看她如何还能睡下去,反正那人看着也可疑,不如早日清走,今天你们世子还问我查过他底细没。”
第135章 决意
“要去画花那个男宠的脸?”江宁皱起了眉头。
白玉麒满脸苦水:“我不想去,那疯太后一定会把我们的脸也全都割了的,你还是劝劝王上吧。”
江宁道:“他如今心性偏激,不能硬顶着,得顺着来。”
白玉麒道:“难道真的去割花人家脸?唇寒齿亡,我们也是下位人,不免兔死狐悲。”
江宁看了他一眼,白玉麒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嘀咕道:“你懂什么,我当初不就对侯爷撩了撩,结果整个戏班子被连夜赶出京,差点性命不保,上等人跺跺脚,我们生计不保——说难听点,你被送回北楔,鬼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在侯爷身边碍了谁的眼。”
他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说完又有些懊悔,看了江宁一眼,有些讨好道:“当然,当然无论如何做世子总是好的,人上人嘛。”
江宁森然看了他一眼,道:“我让方路云配合你,你们找个小巷作势一下,方路云路过救他就行了,那也不是你们没做,做了没成功。”
白玉麒这才松了口气问:“方副将也来了?侯爷真看重你。”
江宁道:“比你是有用多了。”
白玉麒:“……你懂什么,我这是聪明的头脑!”
江宁道:“那你用你的聪明脑袋瓜儿想想,一个母亲明明是以自己儿子为存身之本的,为何还是对这个儿子很冷漠,一点儿不疼爱呢?”
白玉麒道:“父母偏心很正常啊,而且往往还会偏心最小最弱的那个,你确定她只有一个孩子?”
江宁一怔,抬起头来,白玉麒看他神情,忽然也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在说王太后吧……”
江宁不说话,白玉麒却喃喃自语道:“对啊,王太后还这么年轻,还那么多男宠,整天没什么事干秽乱宫廷,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吗?当年秦始皇登基,囊杀太后的私生子……”
江宁看向白玉麒,两人神情都有些悚然,白玉麒道:“听说王太后还和你亲爹有一腿……”
江宁道:“如果有私生子,会养在哪里?宫里吗?”
白玉麒道:“理论上应该是男的养吧,不可能养在宫里,十二部族的人都盯着呢,虽说北楔这边男女风气开放,乱七八糟,但她可是王太后,就是王上也要生气的。”
江宁敲了敲桌子:“行了我知道了,你打听好时间了告诉我,我安排方路云,要快,方路云那边还有别的任务,立刻就要出发。”
白玉麒应了起了身,却仍然沉浸在那可怕的猜想里,之前那点问题解决了,王太后可能有别的私生子这件事却占满了他的脑子。
江宁也陷入了沉思,他之前的确不理解,王太后明明和王上关系如此冷漠,导致了元钊的叛逆和不合作。长广王为什么要瞒住乌熊族扶持了另外一个私生子的消息?明明这样的消息,只会让王太后更注意挽回和尊重元钊,保持这边的稳定,但长广王却偏偏不敢和王太后说。
如果王太后和长广王秘密有私生子的话,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王太后更宠爱秘密不能见光的小儿子,厌恶叛逆言语恶毒的长子。长广王则另有打算——至少,掌握权柄这么多年,他未必只想着让元氏始终在王座上,他想取而代之,王太后是否配合他很重要,他刻意放纵和引导王太后厌恶长子,偏爱私生子。
长广王与王太后各怀鬼胎,而这个私生子,恐怕年龄也还很小。
因此长广王对自己这个已经成年又还有些能力的长子才算有些尊重,毕竟还有利用价值。
江宁是个沉默而素有行动力的人,一旦有猜疑,要证实也很容易。
有孩子,必然要有乳母,有照顾的仆佣,有护卫,长期稳定需要看病的大夫。这住的地方,为了便于王太后探望,必然也还在王城内,王宫附近。这些仆佣,必须都是非常可靠的人。
有心算无心。江宁没用多少时间,就查到了长广王经常用的马车车夫,再跟踪车夫,很快找到了那所民居。
一间宫城附近深巷里的民居,对外只称是寡妇携子而居,深居简出,长广王偶尔会换了便服悄悄去看他们,但极少,但从民居的方位看,离王宫很近,几乎可以说只隔着一道小巷子,王太后若是去看,从宫廷侧门走出,只需要穿过一条巷子,便能直接进入民居的小门。
江宁缓缓摸索着腰间短剑上的蓝宝石,忽然想冷笑,这些时日长广王对他露出的温情,让他的确有了一丝软化,以为自己母亲当初若是没有被卖,他应该有一个温暖无忧的人生。
仍然是利益啊,如若不是他在主人那里,学到了这许多本领,长广王哪里会将一个多年不见的女奴的儿子放在眼里?
元钊倒是尊贵无限了,可惜仍然只是一尊获取权力的木偶而已。
侯爷总是觉得北楔会有乱,会战起,如今想来,若是元钊发现生母和长广王有私生子,会如何?只怕勃然大怒之下,铤而走险也未可知,如今只是因为叛逆,就能要画花男宠的脸,若是和王太后、长广王矛盾激化,将会作出如何选择?
江宁回到了长广王府,一时拿不准应当如何做,写了信给云祯,心下犹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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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祯收到信的时候,刚刚选着走完了几个军镇,正好在朱绛镇守的常林城巡阅。
这几日他巡视之时,整个人都属于神游状态,每一处边城军镇,毫无意外都是兵备粮足,城墙坚固,壕沟深阔的状态,可以说已经处于最完美的备战状态,这个时候如果北楔敢进犯,绝对不会再像前两世一般被连下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