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古代架空]——BY:馍馍酱子

作者:馍馍酱子  录入:05-25

  秦思狂打开画箱,里面是一个金镯。圆形金条围城一个圆圈,周围用金叶、金丝、金片制成树叶和花朵形状,造型独特,工艺繁复精湛。
  岑乐道:“这件金器非我大明所产,而是来自西域。在下认为,既然是红事,图的就是喜庆吉祥。公子看如何?”
  秦思狂粗粗扫了一眼便合上了箱子,道:“秦某信得过先生。您开个价,明日我让人把银子送来。”
  岑乐一皱眉:“我哪好意思要钱?”
  秦思狂凑近他耳旁,认真说道:“你若不要,那我还真好意思不给。”
  岑乐连忙道:“别别,在下开个玩笑,一码归一码。”
  要是真不给钱,他俩昨日那一番“行事”,岂不变了味道?
  他喝了口茶,摇头叹气,“如今买卖难做,昨日青岚小兄弟还给在下介绍生意。也不知是试探我呢,还是警告。”
  秦思狂握住他拿茶杯的手,笑盈盈道:“先生若只是规规矩矩做买卖,秦某保证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绝对不会有任何麻烦,也许还有些意外之喜。”
  岑乐点头称是。原来玉公子是专程来找他说道此事,看见集贤楼很是谨慎。前二回交集之后,对他有了一分提防。只是他二人昨夜才饮酒作乐,今儿就对他半是劝告半是威胁,玉公子此人略显无情啊!
  回忆昨日,岑乐忽然想起件事来。
  “你拿来的那几只蟹昨晚没吃。我想着别浪费了,就让花月楼的厨子做了蟹酿橙。我们此时去正好。”
  他吩咐了俞毅几句后,和秦思狂一起去了隔壁花月楼。
  二人凭栏而坐,店小二认得岑乐,很快给他上了一盏茶和两个小菜。不过一会儿,两个色泽金黄、鲜香扑鼻的蟹酿橙就端上了桌。
  岑乐道:“听说蟹滋补得很,不知是真假?”
  秦思狂抿嘴一笑:“先生若想进补,下次秦某带一壶羊羔酒来。那羊羔酒健脾胃,益腰肾,大补元气啊!”
  岑乐一本正经道:“你这也是应该做的。只是,不知下次又是哪一日呢?公子事务繁忙,哪像我这个账房如此清闲。”
  秦思狂一笑,看了眼楼外天色,喃喃道:“很快,很快。”
  一语成谶。岑乐也没想到,真的很快。
  

  ☆、第八回


  秦思狂之前说要给他带羊羔酒补补身体,没想到立冬当日岑乐就喝上了这酒。
  初冬时节,天气有些凉了,水边更是森冷。船行在河道中,水声汩汩。船舱里铺了条厚厚的毛席,小几被挪到了一旁,其上摆着一壶酒,一碟豆干,一碟糍耙,一碟红豆糕。
  岑乐侧躺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羊羔酒。先不说能不能滋补强身,这酒味极甘滑,本身也是好酒。
  秦思狂支起手肘,然后屈膝跪坐起身,背上的丝裘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些许凉意让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岑乐察觉了他怕冷,心想若有机会从鞑靼买到狐裘,自己得留一件下来。他不动声色往前挪了两寸,二人靠近些也许能暖和些。
  “玉公子可不是闲人,今日怎会特意来给在下送酒?”
  秦思狂从岑乐手中夺过刚斟满酒的酒杯,一口饮下,道:“实不相瞒,在下有事相求。昨日接到舍弟传书,故特来请先生走一趟。”
  “三少?”
  集贤楼云岩堂的韩青岚往日常常来找他喝酒,这几天却没怎么见人。
  “先生可还记得之前卖给我那只金镯?”
  “当然记得。可是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出了事,坏事。
  七日前,太仓州王员外家的独子成亲,娶的儿媳妇是明泽书院文夫子的小女儿文惜。本来门当户对的一桩美满姻缘,不料成婚后第三日陡然生变。王公子早上醒来发现妻子不在身边,府内四下寻觅不见踪影。他前往书院问过文夫子,妻子也没有回娘家。王员外派所有家丁们在太仓城内找了三天都不着人。一个弱质女流新嫁媳,竟然就这样凭空失踪了。王员外既是担心,又觉愧对亲家,昨日急火攻心,暴毙而亡。府上的红色喜字还没来得及取下,转眼就挂上了白绫。
  听到这儿,岑乐叹了口气,好好的喜事几天之内变了白事,令人扼腕。
  “这人是被掳走的还是……”
  “王公子请集贤楼出手相助,青岚进他府上查探过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岑乐皱起了眉头:“这不合情理。除了王公子,王员外府上必然还有其他家丁,无论文惜是自己走的或是被人掳走,都不可能轻易瞒过所有人,还不留任何线索,”他顿了顿,“一定是有位高手带走了她。”
  外面倏然起了一阵风,将一丝凉意送进了船舱内。秦思狂瑟肩上散落的头发还湿着,他缩了一下,将丝裘裹得紧了些。
  “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文惜的陪嫁丫鬟告诉青岚,屋内少了一样东西。”
  “金镯子?”
  “不错,唯独缺少了一件文夫子给她的压箱底首饰——就是我从先生这儿买走的那只花叶金镯。”
  丫鬟说文惜对手镯非常喜爱,将它锁在一个剃漆海棠盒里,平日就放在梳妆台上。
  严格来说,这只金镯只是一个普通的物件。它产自西域,由黄金制成。虽然工艺精湛,但不含任何机关暗簧。可是它出自岑乐之手,是集贤楼韩九爷送给王员外的贺礼,事情就变得微妙起来。
  王员外是太仓有名的大善人,文夫子则是个老实读书人,女儿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没机会认识外人,他们两家能惹出什么是非?
  府里什么都不少,偏偏少了一件来历特殊的陪嫁,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王员外府上没有钱财丢失,说明那人不求财,只要人。拿走镯子显然不是因为它名贵,而是另有原因。”
  岑乐眨了眨眼,道:“集贤楼不会认为此事与岑某有关吧?”
  秦思狂一笑:“秦某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我不这么认为。”
  岑乐吃了口糕点,仔细咀嚼,等着他的解释。
  “带走文惜的人,她一定认得。”
  “何以见得?”
  “拿走镯子的人,我有两个猜测,一是那位高手,二是文惜自己。丫鬟说放镯子的漆盒是带锁的,倘若是那位高手拿走的,他一定事先知晓里面其中是何物,那必定是熟人。若是文惜自己拿走了漆盒,这就是她主动留下的线索。而能给她机会收拾东西,自然是熟人。先生与文家小姐,应是未曾谋过面吧。”
  听他解释了一长串为何自己与此事无关,岑乐竟然有些感动。
  秦思狂汗湿的头发散落在锁骨上,近在咫尺。岑乐伸手,想替他拨弄到耳后,不想碰到皮肤的一刻,他下意识躲了一下。
  岑乐怔了一怔,低头笑笑,收回了手。
  “金镯是我‘当铺’出的货,若再次出现在市面上,我一定会知晓。公子可以放心。”
  秦思狂执壶将岑乐杯中斟满酒,柔声道:“那多谢先生了。”
  船舱外面是帆端风色紧,船底水声喧,初冬的冷风冷水;船舱里面虽无锦衾与罗帷,却依然是缠绵会有时。
  船抵达太仓,泊了码头后,岑乐走出船舱时一眼就看见了岸上候着的韩青岚。
  少年人这几日怕是操心颇多,眼圈下方泛着青色。尽管面容不洁,但韩青岚的神色仍是坚定沉静,见着岑乐后恭敬地施了一个礼。
  岑乐也拱手回礼。几日不见,少年似乎又成长了不少。
  秦思狂见着韩青岚也没说什么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宽慰。
  王家公子虽然虚长韩青岚几岁,但二人打小便相识,都曾拜在文夫子门下,在明泽书院读书,情感甚是深厚。如今王家中遭逢变故,韩青岚心中必定不是滋味。
  三人来到王员外府外,已是白绫高挂,门前悬着白灯笼。本是娶亲的大喜之事,没想到几天后飞来横祸,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走进灵堂行了礼上过香后,披麻戴孝的王公子领着他们来到卧房。他身旁还跟着一个梳着双螺髻,身穿藕荷色袄裙的小姑娘。
  王至是王员外的独子,刚及弱冠之年。他神情憔悴,双目通红,哑声向三人讲述了当夜经过。大体情况韩青岚已在信中言明,王至本人所述并无出入。
  岑乐打量着室内,一拔步床,一条案,两张凳子,一面条柜,一亮格柜,一衣架,一面盆架,一灯台,确实并无不寻常之处。
  秦思狂向王至问道:“不知贵府上下总共有几口人?”
  “父亲、母亲,我和娘子,还有一众家仆,原本有一十四口人,现下……”
  秦思狂劝慰了王至两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这几日府上可有人离开?”
  “没有。家仆们都在与我一同操办丧事,并无人离去。秦兄想必是疑心内贼,但是家仆个个忠心无二,绝无可能掳走内人。”
  默默站在一旁的小丫鬟忽然道:“姑爷,是不是再问问我家老爷,兴许……兴许小姐有传信回去。”
  王至长叹一声:“如今我有何面目去见岳丈大人?”
  秦思狂道:“这位是?”
  “她叫翎儿,是内子的陪嫁丫头。”
  这个叫翎儿的小丫头,一直低着头,岑乐也没好意思瞧她。现下她抬起头来,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圆圆的脸庞清秀俏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虽噙着泪水,但仍然透着一股聪慧与机灵劲儿。
  秦思狂柔声道:“翎儿,你莫着急,集贤楼一定竭尽全力寻回夫人。不知夫人此前可有相熟或者不怎么熟悉的朋友?”
  翎儿道:“小姐平日都不出门,除了书院里的学生偶尔能聊上一两句,没有什么朋友。”
  秦思狂想了想,对王至说:“不如就由愚兄和青岚代为去向夫子问安,让翎儿带路,可好?”
  王至愣了下,旋即拱手道:“那便有劳了。”
  

  ☆、第九回


  翎儿领着岑乐一行来到书院时,院内安静非常,听不到往日的朗朗书声。日常清扫书院的福伯让他们在正厅坐下,给三人上了茶。
  翎儿让三人稍候,自己去后院请夫子。
  韩青岚拉着福伯问道:“夫子近日可好?”
  福伯喟叹一声:“夫子这几日胸中积郁,教书也力不从心。这不,过了晌午就让学生们回家去了。”
  韩青岚迟疑了一下,又道:“那这几日,可有学生没来书院?”
  福伯摇摇头:“学生们知道夫子家中出了事,这几日都老实得很,不敢造次。”
  秦思狂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
  韩青岚道:“福伯您先去忙吧,我们几个在这儿等夫子就是。”
  见福伯走出厅堂,韩青岚眉头紧拧,看向秦思狂:“二哥,如果不是王至府上的人或者书院里的学生,那又会是谁?”
  岑乐小心翼翼地插嘴:“那会不会是王公子自己演了出戏?”
  假如是王家自己把新媳妇藏了起来,甚至是杀了人,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韩青岚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一出戏搭上了自己父亲的性命,代价未免太大了点。”
  正说着话,翎儿迈进了门槛,却只有她一人,不见夫子。
  “老爷刚刚睡下,他近日憔悴了不少。三位要不再等等,奴婢去厨房给几位拿些点心。”
  “那就不打扰夫子休息了,”秦思狂道,“要不,翎儿姑娘你能否带我们去趟小姐的闺房,或许能有些线索?”
  三个大男人去小姐的闺房?
  翎儿手绞着手绢,喃喃低语:“恐怕不太合适……”
  韩青岚郑重说道:“翎儿,我在夫子门下读了七年书,你我相识也三年有余。虽从无深交,但说句朋友也不过分吧。”
  翎儿急道:“您是少爷,我是奴婢,怎能……怎能算是朋友?”
  “那我韩青岚的名声,你可信得过?”
  他本就少年老成,端方稳重,如今万分诚恳地说出这番话,实在是令人难以拒绝。
  文惜的闺房布置得颇为朴素,闺床、平头案、角柜、古琴。墙上挂了一幅画,上面绘有柳树、奇石,水榭内一人读书。屋内干净无尘埃,想来是经常有人打扫。
  闺床旁有张床下小案,岑乐走上前,见上面摆着一个妆奁。他打开小方匣,里面整齐地摆着簪子、梳篦、瓷粉盒、紫檀手串。站在闺房之中,似乎能想象少女端坐镜前,梳妆画眉的景象。
  翎儿见这位俊朗的先生盯着小姐的妆奁目不转睛,还眼带笑意,也不知是否在想一些□□之事。
  岑乐拿起一月白色的小瓷盒,里面是海棠色的胭脂。海棠色妩媚、娇艳,轻抹两下就能让少女脸泛红晕,如春风里的海棠花,明艳又不失素雅。
  正想得入神,秦思狂拍了拍他的肩膀,试探着道:“先生?”
  那叫翎儿的少女鼓着脸颊,气呼呼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名登徒浪子。
  “先生可是寻着结果了?”
  相识仅仅数月,秦思狂却好像已经很了解他了。
  “我想,不用劳烦夫子了。”
  “哦?”
  岑乐叹道:“结果可能是你们最不想听到的那一个。”
  他将瓷粉盒递到秦思狂和韩青岚面前:“二位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思狂拿过瓷盒,这是一个白釉瓜棱盒,里面海棠色胭脂用了一小半。
  他抬眸看向岑乐,眼神锋利。接着他缓缓道出两个字:“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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